他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是会流眼泪的。
为的是曾经那个愚蠢的自己,更为的是曾经那个混蛋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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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已经对童心如何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让她怀上他的孩子这件事毫无探究出来的兴趣了。
她告诉一诺孩子的父亲叫范坚强,而他曾经还像个傻子一样去查这个子虚乌有的人!范坚强,范坚强,是在讽刺一诺的父亲他康子仁就是个强奸犯吧!
对吧?应该是了!
每每想到她当年委曲求全地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独自忍受他的家人带给她的屈辱时,他都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
曾经的童心,没心没肺,简单纯真,黏着他,赖着他,也恋着他,爱着他。他以为自己可以把她妥善安放,悉心保存,免她惊,免她苦......可恰恰是最想收藏好她的自己,带给她最大的伤害,生生撕碎了她的青春,堵上了她通往幸福未来的路。
她那样一个本身就无枝可依的女孩,到底经历过多么痛苦、多么煎熬的内心纠结,要鼓起多么大的勇气,下定多么大的决心,才会做出那么残忍的选择?
对他残忍,对她也残忍,对孩子更残忍!
他根本不敢想象她当年是否已经去了民政局,是否在大雨中站在某个他看不到的角落,悄悄地看着他,眼泪和雨一起落下,把自己哭成了泪人;他也不敢想象他出国的那一天,她是否也去了机场,只是仍然站在某一个他看不到的地方,摸着自己的肚子,忍着心里的苦,笑着对他们的孩子说:“宝宝,爸爸不要我们了......”
他不敢想象!
她说过,刚毕业不久她的妈妈病逝,他不敢想象她一个人在无依无靠的情况下,是如何面对失去唯一至亲的痛苦,是如何怀着孩子一个人生活的。每次去产检看到别人都是成双成对有人陪,她会孤单吗?会难过吗?
会怨他吧!会恨他吧!
而后来,她怎么会又那么勇敢,一个人生下孩子......是被生活所迫才把一诺送进福利院的吧?可是为什么日子都过得那样艰辛了,她却不肯去动用他们康家的那个支票?
若不是奶奶把那张早就过期的支票拿给他的话,他还一直误会着她。
他自己,总是愚蠢地一次次相信了她表面的狠心无情。
重逢之前,他恨过她,恨她的连只言片语都舍得不给他留下就不辞而别。当年的误会冰释之后,他也恨过她,恨她怎么可以那样不信任他!
其实,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他缺少对她的信任吧!
他如果相信她,又怎么会被自己身边的人稍微一迷惑,就完全丢失了对她的信任呢?他如果完全相信她,又怎么会一次次在被她佯装出来的绝情羞辱之后,瞬间暴跳如雷,而从未想过冷静下来去从了自己的心而做选择呢?
对啊,他为何每次都不懂控制自己的情绪,为何每次都不遵照心里最渴望的结果去做呢?
心里最渴望的?
携手一个简简单单的人,择一处简简单单的地方,过一种简简单单的生活,追求最简简单单的幸福。
他以为这种简单的愿望很容易实现,因为上天真的让他遇到了那个他想携手的简简单单的人......可是,所有的未来最终都被他一手打破,摔得四分五裂!
毁了一个最爱他的女人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岁月,也毁了自己亲生女儿孩童时期最重要的几年光景。
就是怀里的这个女孩......这个除了性格遗传了她妈妈比较外向之外,包括五官在内的所有身体秉性完完全全跟他一模一样!
而他呢?与她朝夕相处却浑然不觉!正是因为自己心里的那点无法释怀的小心结,从未想过自己最爱的女人身边的最亲最爱的人是否跟他也有关系?
从未想过!
全因为他心胸狭窄,他自私,他锱铢必较,他就是因为无法容忍自己爱的女人一声不响离开他,完全被根本就不存在的背叛蒙了双眼,蒙了心智!
他活该!他活该一个人独自承受了这么久的孤独,活该被自己爱的人翻来覆去地折磨,活该自己的亲生女儿叫了自己那么久的爸爸,他却从来没答应过孩子!
她还未满四岁,还处在最渴望父母宠爱,最不愿也最不能没有家的时期,而他这个孩子的父亲是怎么做的呢?
不仅没有给予最基本最应该给的父爱,还一次又一次地在孩子幼小的心灵上狠狠扎针!
那一次在福利院,在孩子因为听力有点障碍而不得不戴着耳机比赛的时候,......他明明看见了这个孩子的努力认真,也亲眼目睹了她的聪颖优秀......却也亲手划掉了本应该排在第一名的一诺的名字。
他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残暴到了极点!
当孩子欢欢喜喜地长开双臂唤着爸爸向他怀里扑去的时候,他却嫌弃地不想理睬,还狠毒地讽刺她和她的妈妈都是有人生没人要的私生女!
现在想想,那个自己怎么可以那样混蛋?简直就像一个小丑一样,还是一个丧失了理智,没了人性的小丑!全世界人看着他扮丑扮坏都在笑,他自己却愚昧地以为自己也在看戏!
这样的康子仁,怎么配有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配拥有那样一个无私爱他的女人?
“爸爸......爸爸,你怎么哭了?”脸上突然出现一只温暖的肉嘟嘟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呼唤把康子仁从痛苦的自责中拉回到了旋转木马上。
音乐不知何时已经结束,旋转木马也停了下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酸涩的眼睛却被午后的阳光刺得生疼,他不由地皱紧眉,仓惶地抬手抹了抹眼泪,再次缓缓睁开眼睛。
模糊的视线中,那简直就是复制了自己小时候的五官的小脸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爸爸,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一诺一边仔细地用小手给他擦还残余在眼角的泪水,一边皱着小眉头心疼地问他,“爸爸,是不是有沙子飞进你眼睛里啦?”
康子仁满脸满眼都是柔柔的情愫,平素脸上总是紧绷着的冰冷线条,此刻丝毫看不到一丁一点的冷意,尤其是那双深邃内敛的眸子,虽然因为方才的眼泪还泛着点点猩红,但里面反射出来的,全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是啊,一诺怎么知道有沙子进爸爸的眼睛里了?”他把一诺从木马上抱下来,却舍不得放她下来,一直抱在怀里,边往台子下走边问怀里的小人儿。
“因为妈妈每次哭的时候,都会说是沙子进眼睛了......”一诺搂着康子仁的脖子,嘟着小嘴巴说。
康子仁的脚步一滞,刚刚舒展开的眉心再次皱在了一起......她在孩子面前,经常哭吗?
“一诺,爸爸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他把怀里的一诺举得高高的,高过他的脑袋,自己仰着头笑着问她。
“嗯呐。”一诺点点头,“爸爸,你问吧。”
“一诺喜欢不喜欢跟爸爸一起生活?就像以前住在水榭花苑那样,我们每天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看电视,爸爸妈妈还要一起去送一诺上学,接一诺回家......你喜欢吗?”康子仁说到这里,心里又难以自抑地闷痛。
原来他渴望的最简单的幸福其实早就在他身边了,他却仍傻得分不清楚。
一诺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突然害羞地笑了笑,搂住康子仁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一诺喜欢!一诺喜欢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康子仁心中一动,忍不住在一诺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好!爸爸的乖女儿!爸爸一定会让我们一家三口很快生活在一起的!”
童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第N次抬眸看了看电视机上的电子钟,秀眉微蹙。
已经晚上九点钟了,正常情况下,一诺这个时候已经睡着了......可是,不知道他把一诺带到哪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
她在幼儿园给康子仁打通了那个电话之后,就没有再打给他了,他也没有打过来。
夏冰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见童心还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不由地皱了皱眉,“童,你还是打一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吧!你真不怕康子仁把一诺带走了,你在这里等到天亮不是也白搭吗?”
童心没有吭声,再次抬眸看了眼时间,紧紧咬住了下唇。
“你不打,我帮你打!”夏冰走过去从童心旁边拿起手机,就去找康子仁的号码。
“冰冰,不要打!他不会带走一诺的!”童心转过来伸出手,虽然声音很轻,但语气笃定。
夏冰看到童心脸上的坚定,无奈地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把手机还给了她,“好吧!既然你这么相信他,那就再等等吧!”
“康子仁沉寂了几天,终于开始动作了!童,那你现在怎么办?你到底怎么想的?”夏冰在童心身边坐下来,拍着她的肩膀,关心地问。
童心垂眸苦涩一哂,涩涩地勾了勾唇,“能怎么想,一诺本来就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没想过隐瞒他一辈子。以前不说,是一位他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再见面后不说,是因为发生了那么多阴差阳错的事,让我自己都差点以为一诺不是我亲生的......一诺姓康,这不是我决定的,是天生的,我没权利不让康家认知道。”
“可是......现在康氏虽然没事了,但康子仁又刚刚跟国安银行的千金大小姐订婚了!童,你真的不打算跟康子仁在一起了吗?以康家的势力,他们会夺走一诺吧?”夏冰不无担忧地说。
“不会的!”童心毫不犹豫地说。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啊!即使康子仁不会跟你夺,那康家还有那么多老家伙啊!你想想,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夏冰有点焦急地问。
“不会的!他知道一诺对我的重要性!”童心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声音很小,但很坚决很肯定。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信任他,既然他那么懂你,为何他还要跟别的女人订婚!这......这已经订婚了啊!你当真不着急吗?”夏冰就不明白了,她为何还能这么淡定?
“我着急什么?着急去把他抢过来,娶我么?”童心好笑地转眸看了一眼夏冰。
“你有那觉悟也就好了!童,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你还爱康子仁吗?”夏冰认真地问童心。
童心冲她淡淡笑了笑,“你怎么这么八卦?他是我亲生女儿的亲生父亲,你说呢?”
“那就是爱咯!”
夏冰的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敲门声。童心和夏冰同时一愣,夏冰指了指她的卧室,小声说:“回来了?那我先进去,不打扰你们了!有事需要帮忙再喊我!”
童心无声地点点头,敛了心神,走过去打开了门。
竟然是张龙!
“童小姐,好久不见了!”他憨憨地咧嘴笑着,向童心微微颔首。
因为是晚上,童心难得见张龙不戴墨镜,走廊里的灯也不是很亮,但她还是很明显地从张龙的眼睛里和脸上看到了他有点促狭,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是在为上次机场想强行送走她们母女俩那件事吗?还是,还是因为和舒一曼合谋一起拿走康子仁的手机,假装康子仁来戏弄她控制她?
童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张龙身子侧了侧,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楼梯,“康董把一诺小姐送回来了!”
“嗯!”童心点点头,抬眸看去,康子仁背上背着已经睡着的一诺,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了上来。
童心垂眸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走进房间,径直走向她和一诺的卧室,帮一诺把床上整理了一下。
门外刚传来关门声,康子仁已经把一诺背了进来。
“我来吧!”童心伸手从他身上把一诺抱下来,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上。
安顿一诺睡好出来,看到康子仁长身玉立地站在客厅的窗户前,而他身后的沙发上,堆积如山的全都是他今天给一诺买的礼物吧?
童心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VIP017.跟我走
听到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康子仁看向窗外的眸子微微一敛,扶在窗台上的手缓缓收回,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转过身去,只是深深地闭上了眼。
童心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转身看了一眼沙发上那些新衣服和芭比娃娃,“一诺需要的补偿,并不是这些用钱可以买到的衣服和玩具。”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里没有带任何情绪,没有抱怨,没有委屈,没有谴责......只是在陈述,就像在说“很晚了,该休息了!”一样的口气。
可是这话听在康子仁耳朵里,却让他本就痛苦纠结的心里更加闷痛。
他不由地抬手悄悄按住了自己心脏的部位,蹙紧了眉。因为背着光,整张脸都笼在暗色里,任谁也看不清那脸上因为心剧烈地痛着而皱紧了的俊脸。
康子仁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丧失了语言功能,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能紧紧闭上眼,认真地承受着来自心上的痛,心甘情愿地承受着。
“对不起。”
童心突然开口,带着颤抖的声音道歉,声音极低极轻,似乎落不到地上就会被风吹散。
康子仁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手骤然一紧,眉宇之间因为皱得过紧,两条眉毛都要快挨在了一起。
她在对他说对不起?她在给他道歉?
康子仁仍然没有转身,听到身后童心哽咽的声音娓娓传来。
“不是我故意要隐瞒你一诺的事,也不是我不想让孩子跟你相认......我知道你是喜欢一诺的,即使不知道孩子是你的,也能宠她疼她,可我仍狠心地不告诉你......我只是害怕失去一诺,我不想让孩子跟我一样,在一个不健全的家里长大......你没有我和一诺无妨的,会有很多更好的女孩替代我来对你好......我没有你也无妨,因为你还给我留下了一诺......但是一诺,不能没有我,她只有我......所以,我不能失去她,她也不能失去我,我不敢去用一诺作为赌注去跟你再赌一场,我,我输不起......”
童心语无伦次的声音一声声撞进康子仁的耳朵里,砸在他的心上,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又开始发痒,好酸好胀。
今天的自己太不争气了,竟然在自己唯一爱过的女人和女儿的面前两度落泪。
他真的太没用,连一个男人最基本的保护自己妻女的能力都不具备,这些年,让她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之前还以为她是勇敢的,是坚强的,是打不倒的......原来她的勇敢她的坚强全都来自对孩子的责任和不舍,为了孩子,她必须打不倒......原来她也有害怕的时候,害怕失去孩子,害怕孩子像她一样,先是没有爸爸,再没有妈妈......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这对母女俩本应该最信任最至爱的他馈赠的!
他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
康子仁双手攥紧拳头,努力了很久,才把放在自己胸口的手垂了下来,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低垂着眉眼,却早已经泪流满面的童心,眉心一敛,长臂一伸,快速地,用力地,将她裹进了自己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紧紧地抱牢,将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地闭上了眼。
童心被他禁锢得快要窒息,可是她丝毫没有挣扎,也没有去抱他,只是流泪,死死地咬着下唇,无声地流泪。
一时间,客厅里没了任何声响,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怦怦怦”的心跳相互撞击着。
“不要说了,更不要说抱歉......如果抱歉有用的话,只要你和一诺能原谅我,我可以对你们说三天三夜......你已经这样了,还要对我说对不起,你让我如此自处......童心,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也不会有我现在这样痛苦,杀了我我才能赎罪......”康子仁在她耳边轻轻地呢喃,声音嘶哑得像是口里含着一口沙。
怀里的女儿却哭得更加汹涌了,身子不断地颤抖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开始不停地道歉,一遍又一遍。
童心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眼泪止也止不住,心里溃不成军,脑子里更加凌乱。
她以为让他知道真相的这一天,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幸福的日子。可是如今......竟让人如此难过如此纠结......
她要的不是道歉,因为她从未怪过他,更没怨恨。
她一直觉得,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含着金汤勺出生在那样一个让他做任何事情都身不由己的家里,不知幸运还是不幸......而在一诺的事情上,他是最应该有知情权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所以,当他上次在水榭花苑说她怎么可以那样残忍的时候,她全部接受他的指责!其实他不知道,不让女儿跟他相认,才是对她最残忍的事情!
康子仁拥着童心站在窗户下,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之后,情绪已经慢慢缓过来的童心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抬起哭红的眼睛看向他,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好了,别说了,再说就要吵醒一诺了......”
康子仁的眼睛红得可怕,和她对视了一眼,便让童心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瞬间又落了下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伤心的他,应该是哭过了吧?眸子里满是伤痛,自责和悔恨。
悔恨什么呢?没必要悔恨。现在不是都好好的么?
康子仁抬手把她的手从自己的嘴边拿开,将她的小手裹紧自己的大掌里,另一只手扣在她的肩膀上,再也没能忍住自己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翻滚着的冲动......俯身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童心愣了一下,忙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两只手一起用力把他推开了来。他不知道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竟一下子把他推得倒退几步,直接撞到了身后的窗台上。
康子仁皱紧了眉,先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她,慢慢的,所有的伤痛和灰败又爬进到了他的眼睛里。
不,他不能隐忍!
他想要她!此刻,除了将她紧紧拥入怀里,除了狠狠狠狠地吻她,狠狠狠狠地要她,他找不到任何一个能排遣掉心中郁结的办法!
他要爱她,用他自己此刻唯一能用的办法去爱她!让她知道他有多想她,有多爱她!
也有多恨她!恨她这么残忍地隐瞒了他这么久!恨她一个人那样辛苦地带大一诺,却不给他一丝一毫做父亲应尽权利和义务的机会!
他长臂一伸,作势又要去捞她入怀,童心后退两步抬手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
“这房子,是我和冰冰合租的。”童心指了指夏冰的房间,垂眸轻声地说了一句,转身默默地走到沙发前,坐了下去。
康子仁皱了皱眉,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跟我走。”
童心蓦地抬眸,“去哪?”
“你说去哪?”康子仁听到她问去哪,似乎很不高兴,“去你和一诺应该去的地方。”
她和一诺应该去的地方?康家吗?还是他的水榭花苑?
呵......
“我和一诺在这里挺好的,没有什么地方会比这里更适合我和她。”童心收回视线,低下头轻轻地说。
难道不是吗?
不管去哪里,只要靠近他,他的爸爸妈妈能放过她吗?她可不想带着一诺整天生活在提心吊胆的日子里!在他的父母无法认可她之前,她是不会去看他们的脸色的!她不是不愿意去讨好他的家人,她只是不能让一诺跟她一起去受欺负。
任何人羞辱她可以,坚决不能羞辱她的一诺。
而眼下,他为了拯救康氏,已经和舒一曼订婚。这场订婚宴虽然举办的格外低调,但在整个济城市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据说订婚当天,康氏的股票就涨了10个百分点。康氏现在不仅完全摆脱了经济纠纷和破产的阴霾,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又一跃成为济城市的龙头企业。
难道在康氏刚刚重新复活起来的时候,他再提出跟舒一曼解除婚约?那岂知是过海拆桥?那也是想看到康氏再次从天堂跌落地狱!如今康氏虽然已经走上正轨,也吸引了更多的合伙人,但因为时间短,只能看到绝对美好的前景,收效还并不客观。所以,如果康氏此时再遭大创的话,即使破产也保全不了康家人,康子仁作为董事长,未来更加堪忧!
康子仁知道童心话里的意思,但是他同时也很欣慰。
她这句话是有抱怨的味道了不是么?就算还不能代表她已经原谅了他,但至少足以说明她不会带一诺去别的地方不是么?
他就知道,陆文昊那小子根本就是一厢情愿地惦记他的女人和女儿,她压根不会让一诺认个外人当父亲的!
VIP018.心疼,又能怎么样?
康子仁的心里突然就欣喜若狂,他缓缓蹲下身子,拉住童心的手,“童心,跟我走,给我一个补偿你和一诺的机会。至于其他的事情,只要你还愿意相信我,我一定会处理好!”
童心再次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抬眸苦涩一哂,“处理好?如何处理?是跟舒家退婚让康氏重新陷入危机,还是你继续和舒一曼做你们的未婚夫妻,再选一个好日子直接结婚?”
康子仁眸光一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难道不是你和奶奶共同演了这出戏,逼我去和舒家联姻吗?明明是你把我推到了火坑里,你现在还要说这样的话?”
童心摇摇头,“不!我不是在演戏!当时她来找我,说只要我愿意等你,你终究还会是我的。你奶奶是个好人,虽然她现在是你们家唯一一个肯接受我的长辈。所以,我答应了她,刺激你去先把康氏救过来。”
“是啊,所以你就把我推给了别人,不是么?”康子仁急切地打断她的话。
“不是推,是放弃!”童心舒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他,“在我看来,你奶奶的这一招无非是缓兵之计罢了!所以,当时我表面上很配合地答应了她,然后再耐心地等待你再回来接我......实际上,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彻底放开你了!”
“所以你......”
“你先听我说完!”童心抬手打断他,“但后来,在你的订婚宴上,你奶奶又语重心长地劝慰我,我当时确实动了心,想那就不如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吧!可是康子仁,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现在你我的状况,你让我如何充满希望地带着一诺安安心心地等你?重新再来这四个字,下定决心不难,说出来更容易,可是要去做的话......没那么简单。”
“你还是不相信我!”康子仁起身,自嘲地勾了勾唇,后退两步,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童心,请你不要逼我!我已经克制自己不要去计较你隐瞒我一诺的身世!我现在也没有时间没有兴趣去问你我到底是怎么样让你怀上一诺的,你知道你瞒我瞒得多么残忍吗?你让我对我女儿做出了那么多缺德的事,我现在都让过去的种种在我这里翻片过去!我只希望,你和一诺立刻赶紧马上回到我身边,让我去做一个男人应该去做的事情!”
童心平静地说:“我没有逼你!一诺的身世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是你应该知道,对你残忍其实就是对我自己更大的残忍!既然说到这份上了,在一诺的事情上,我想我还是有必要跟你明确地表明一下我的态度。不管以后我跟你会怎么样,一诺绝对不能离开我!你也好,你家人也罢,如果谁想把我和我女儿分开,我一定誓死跟他们拼命!”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肯跟我走?带着一诺继续做你的单身妈妈?让一个明明有家有爸爸的孩子继续在外面让人指着鼻子戳着脊梁骨骂她是一个私生女?然后再让你的男人孩子父亲去跟别的女人洞房花烛夜?童心,你还可以更狠心一点的!你不如亲手手刃了我!”
康子仁突然就愤怒了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狮子一样,咆哮着,怒吼着......
童心皱了皱眉,忙站起身轻轻跑着推开卧室的门,看到一诺没有被吵醒,才放心的舒一口气,又轻轻地将门关上。
一抬眸,对面夏冰卧室的门也被打开了,夏冰正拧着眉格外不悦地看着沙发上的男人,好像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一样!
童心正想给她一个眼神,让她回自己的卧室去,夏冰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康子仁就吼,“我说,康子仁,嗯?济仁医院的康大教授,康氏集团的康大董事长,舒家国安银行的康大姑爷,你大半夜在这里狂嚎什么劲?”
康子仁一愣,不意身后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开口就指责自己的女人,转眸望去,看到夏冰怒气冲冲地指着他,勾唇冷冷一笑,却没有说话。
“冰冰,你快回去睡觉!别乱来!”童心上去把夏冰往她卧室里推。
“你别推我,让我说,我他娘的都忍了这么久了!既然你怕他自责怕他难过你不肯说,那就让我替你来说!”夏冰甩开童心的手,隔着一条沙发再次怒目瞪向康子仁,
“你说你顶着那么多牛逼的头衔,又是博士又是教授,又是董事长又是继承人,你说你的智商怎么这么令人捉急?让一个女人给你把娃都生出来还养了这么大了,你却不记得,不认识,不承认,不仅如此,不相信这个辛辛苦苦给你把孩子带大的女人也就罢了,还让你那些更牛逼哄哄的家人们动不动就来欺负欺负她,讽刺讽刺她!撞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算了,还要狠毒地把她们母女俩送出国去?幸亏童心长了个心眼,否则双脚在外地刚一落地,肯定就要被拐卖走了!让你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慢慢后悔吧你就!”
夏冰一口气骂完,好像还不过瘾,顺手拿起沙发上的靠枕向康子仁砸去,“我早就想替童童砸醒你这个浑浑噩噩的昏庸教授!”
康子仁不躲不避,端端地坐在沙发上,任由夏冰手里的靠枕接二连三地扔过了三个。
“好了,别闹了,冰冰!”童心叹口气,走过去把摔倒地上的靠枕捡起来,嗔怪道:“冰冰,你还嫌不够乱吗?快回去睡觉,别把一诺吵醒了。”
“别阻拦她,让她骂,让她打!”康子仁终于抬起了头,请求的目光看向童心,“我倒是宁愿你这么骂我这么打我,至少那样你就可以把心里的委屈心里的气都撒出来,那样也可以让我安心!既然你不愿意做,那就让你的朋友帮你做。”
“切!少在这里装了你!你以为你认个错表个态就行了?”夏冰皱了皱鼻子,嗤之以鼻,“康子仁,我要是童心,现在你必须给我跪下来唱征服,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冰冰!”童心见夏冰越说越离谱,上前强行把她推进卧室,关上了门。
“太晚了,你回去吧!以后你想见一诺,我是不是阻拦的。只要不影响一诺的学习,只要不把她带到你们康家去,你想什么见都可以!”童心看了一眼仍一动不动坐在沙发里的康子仁,淡淡地说完,就向门口走去准备开门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