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害怕啦?”闵言熙在身后问道。
“没有。”素素没有回头,微微侧首,“有王爷在,素素不害怕的。”
“走吧。”闵言熙并没有用马鞭,双腿用力一拍,马儿便听话的慢慢跑了起来,仿似在清风中缓慢踏行。一丝丝的风声入耳,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隔了片刻,闵言熙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似的。”
素素闻言微惊,勉力回道:“是么?”
“嗯。”闵言熙似乎在努力回忆,沉吟道:“不过也是奇怪,本王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军营中度过,接触女子是有限的,根本就没有哪个女子长得像你。那次无意逛到媚春楼的时候,便是因为觉得眼熟才留下来的。”
“看来是妾身与王爷有缘。”素素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胡乱敷衍,“再说了,世人皆有相似,或许是妾身长得太普通,所以才会让王爷产生错觉。”
“或许吧。”闵言熙叹了口气,突然又问:“对了,你本来的名字是什么?”
素素心中突突一跳,赶紧回道:“妾身姓尤,双字素素。”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人知道“宋幼素”这个名字了。
根据年幼时的记忆,自己从小就跟母亲住在后方的小县城里,即便偶尔去军营探望父亲,也是没有机会见到眼前这个人的,当时闵言熙还没有回朝封王,封号仍是征北大将军,对于边境军民来说,那是犹如煌煌天神一般的人物。
既然闵言熙看着自己眼熟,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一定对自己的父亲不陌生,自己的容貌是秉承父亲的。昔日年纪尚幼,只知道父亲在年轻的闵大将军手下做事,对于他们关系如何,那时的自己并不是很清楚。
“尤素素?”闵言熙重复了一句,“那就更没有可能了,本王根本不认得什么姓尤的人。”顿了顿,“算了,还是先教你把马儿骑会吧。”
“好。”素素松了一口气,“妾身一定会用心学的。”
“你看,像这样”闵言熙行伍出身,与对听曲吟诗的不耐烦相比,骑马射箭之事显得相当耐心,一面说,一面矫正着素素的姿势,“首先记住‘身不离鞍’四个字,身子坐正,双腿要紧紧的夹住马腹,对了…身子再往前倾斜一点。”他反手用力拍了一下,马儿顿时加快了蹄下步伐。
跑了片刻,闵言熙索性把缰绳交给了她,到一处下坡时,素素稍微有点慌张,本能的回头问道:“王爷,妾身有点抓不住了。”
“别回头!”闵言熙一声断喝,“你抓不住了,看着本王就能抓住了?你这样东张西望的,最容易摔下马去了。”说着掰正素素的身子,继续道:“马儿跑起来时,会有一些上下的起伏,你的身体也要跟好,与马儿上下震动的步调保持一致。”
“是。”素素低声答应,开始慢慢适应马儿的节奏。
“对啦,就是这样。”闵言熙对她的领悟能力感到满意,声音缓和了些,“没想到你学得倒是蛮快的,多骑一段日子,就可以自在的放马跑起来了。”
两个人围着草场跑了好几圈,顶着渐升渐高的烈日,都有些湿湿的汗意,素素觉得满手都是汗水,快要滑溜溜的抓不牢缰绳,于是勒慢马儿道:“王爷,眼下日头似乎越来越大了。”
闵言熙闷声道:“嗯,等下午再来骑吧。”
“好。”素素听他声音不快,以为又是哪里看自己不顺眼了,不敢多问,赶紧用力勒住马儿停下。身子倾斜得久了,不自主的直起来舒展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身后像是多出一点…素素的脸腾得红了起来,不敢回头,“王、王爷,素素还想自己再骑一会儿。”小声建议,“不如,王爷先回去歇着?”
“慢点。”闵言熙只说了这一句,便翻身跳下马。
素素都不敢回头去看,赶忙催马往前跑了一段儿,心里还是“扑嗵”乱跳,方才的意外状况真是,光天化日之下,也实在是太让人难为情了。
“走什么神呢?!”闵言熙突然在后面大吼,“看着路,前面下坡…”
“啊!”素素心慌意乱去抓扶手,结果被马儿一颠,身子没有保持好平衡,顿时“啪嗒”摔在了草地上,因为草厚摔得并不厉害,只是脚踝像是被扭了一下。
“笨!”闵言熙气呼呼跑了过来,皱眉问道:“摔着哪里没有?”
素素低头,“脚、脚好像扭了。”
“我看看。”闵言熙蹲下身子,握着素素的脚捏了捏,“没脱臼…嗯,好像有一点肿了。”脸色又沉了下来,“让你看着路,刚才全都白教你了!”
素素不敢抬头看他,小声道:“不要紧的,妾身歇一会儿就好了。”
“歇什么歇?要歇也不是在这儿!”闵言熙站起身来,弯腰伸手道:“起来,本王抱你回去。”素素生得单薄,在他怀里仿佛不存在一样,脚下步子甚快,没多久就绕小路回到前院,“管家,去把大夫找来!”
“是。”管家跑得飞快,片刻就将山庄大夫叫了过来。
素素伤得并不重,只是脚面上有些红肿,暂时行走不便,大夫取了一盒消肿镇痛的药膏,嘱咐小鹊怎么涂抹,说是过几个时辰就能恢复了。
午饭时,管家预备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也不知道闵言熙怎么回事,说是累了,让人把饭菜送到他的房间,最后自己单独吃了了事。素素和小鹊也回了房间,两个人在一起吃饭,小鹊嘀咕道:“王爷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又生气了?刚才骑马的时候,王爷没有欺负姑娘你吧。”
素素禾眉微蹙,咳道:“哪里那么多话?吃饭。”
素素既然扭到了脚,下午自然也就没有再骑马,在房间里闲呆了半日,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沉下山去。管家又带人送来了晚饭,摆好饭菜,将跟来的人都撵退,然后悄声问道:“姑娘,你的脚好了没有?”
“差不多吧。”素素欠了欠身,“嗯,走走路应该没有问题。”
“那好。”管家凑近低声道:“王爷的心情仿佛不是太好,可是我们这些下人也不便多问,等下姑娘用完了饭,过去瞧瞧王爷吧。”
素素起身应道:“是。”
“姑娘别这么客气。”管家忙让她坐下,笑道:“不瞒姑娘你说,这云幽山庄一直没有女人来过,姑娘还是头一回呢。上午姑娘扭了脚,王爷还亲自抱着姑娘回来,这更是从来没有的事,姑娘可别辜负了王爷的心啊。”
“好的。”素素应下,管家又说了几句便告辞出去。
王爷的心?素素心想,自己可从来没有奢望过他有心,脾气也是琢磨不定,谁知道哪天就彻底翻脸了。不过想法归想法,眼下还是要服侍好这位王爷的,有靖北王的庇护,自己也能多过几天好日子吧。
素素用完了晚饭,稍做梳洗装扮,找人问明白了闵言熙房间的位置,留下小鹊单独过去。到了门口,刚好赶上闵言熙躺在榻上休憩。一袭海蓝色的天蚕丝宽大长袍,松松散散随意穿在身上,微微露出结实的胸膛,让素素不好意思直视。
闵言熙懒懒问道:“这么快,脚上好了?”
“好了。”素素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可是既然已经到了门口,没有闵言熙发话的话,自己也不便转身离去,于是就这么低头站着不动。
“脚不是好了吗?还不进来?”闵言熙招了招手,看着素素进门,然后又指着自己的大腿,淡淡道:“这儿,坐近一些。”
“是。”素素没有拒绝的权利,柔顺的坐了上去,只是夏日天气炎热,面对这“滚烫”的人肉凳子实在难为情,于是头也就更低了。
“有那么可怕吗?本王又不吃人。”闵言熙抓住她的手,命令道:“抬起头,好好看着本王的眼睛,多看一看,习惯了就会怕了。”
素素依言看向他的眼睛,只觉深邃犹如一潭漆黑如墨的池水,没有丝毫波纹,完全猜不出主人的喜怒。脸上的线条亦是干净利落,有种刀剑之质,战火的痕迹依稀留在眼角眉梢,传达着一种统领千军的气概。这样的男人,大概更加喜欢沙场战马、刀光剑影,柔弱的女人身影,想来是不会刻下多少印迹的。
“看上瘾了?”闵言熙哧声一笑,伸手拿起素素腰间的一枚小香包,“里面装的是什么?摸着一粒一粒的,似乎还有一些甜香气味。”
“蜜津丸。”
“做什么用的?”
素素不免有些窘迫,这是媚春楼姑娘身上必带的东西,含在口中,便可去味生香用以诱惑寻欢恩客。只是这话实在说不出口,勉强应道:“夏日生津取凉的小玩意儿,就是有些甜味儿罢了。”
“哦,好吃吗?”
“还、还行。”
“等我尝尝。”闵言熙干脆自己解开了小香包,拣了几颗放进嘴里,“嗯…还有一点凉丝丝的呢。”又倒了两粒出来,问道:“挺不错的,你也吃点?”
素素有点哭笑不得,只好接道:“多谢王爷。”
“真香。”闵言熙坐了起来,靠近素素细细的闻了闻,忽然顿住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素素,“奇怪,怎么觉得你像…”皱眉想了想,喃喃道:“到底是谁?怎么总是想不起来,模模糊糊的…”
素素完全无法预料,闵言熙知道自己身份以后的后果。慌乱之中,赶紧环臂抱住了闵言熙,以避开与他正面近视,让他再寻着脑中的灵光继续想下去。“王爷”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婉声道:“时辰不早,让素素来服侍王爷吧。”
“嗯…”闵言熙应了一声,思绪果然被素素突然的动作打断,两个人面对面紧紧贴着,体温片刻便升了上去。
素素虽然没有接过别的客人,但在开脸之前,早有管事嬷嬷仔细教导过,该怎么去服侍男人,该如何让寻欢的恩客们满意,柔软的双手不断游走,一点一点褪去了闵言熙身上的缎袍,缓缓闭上了眼睛,颤声道:“王、王爷…”
眼前怀抱中是一位秀澈如玉的佳人,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透出紧张心情,叫人心中生出无限怜惜旨意。甜腻诱人的香味渐渐散开,令人沉溺其中,闵言熙低了低头,轻轻覆盖住了素素的双唇,仿佛那是一泓清澈无尘的甘甜泉水,情不自禁吮吸下去。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无休无止的绵绵长吻渐渐深入、不断蔓延,在彼此松开的那一霎那,两个人都忍不住急促喘息了几声。“喜欢吗?”闵言熙声音柔和起来,看着素素的眼睛,“以前,本王跟别的女人…”大约觉得这个话题不合时宜,顿了顿,“…像今天这样,本王还真是头一次呢。”
“妾、妾身也是…”
“呵”闵言熙难得的笑了一次,透出少许不寻常的温柔之意。眼里的火苗逐渐越烧越旺、越来越热,像是滚烫的要灼伤人一般。再次俯下身去,埋首在素素白皙的脖颈间,轻巧的解开了衣衫,旖旎的春色半遮半掩露了出来。
“啊…”素素低呼了一声,靖北王那宽大的手掌钻进了石榴裙内,微微起茧的手心滑过自己的大腿,隔着一层绸裤,微微发痒,身子不自禁的跟着颤了一下。
“王爷,王爷!”窗外有人大喊,像是有什么甚为要紧的事情。
闵言熙闻声停住动作,原本带着□迷蒙的眉头深深一锁,抓起跌在地上的束腰,重重朝门外砸去,“找死!给本王滚远点!”
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像是门外的人跑远了几步,但人却没走,结结巴巴继续禀道:“徐、徐晏大人让小的过来通报,说…说是王爷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真的?!”闵言熙翻身跳下凉榻,顺手抓起袍子胡乱穿在身上,回头看了看,将素素的衣衫拢紧了些,“本王有事出去,今天晚上你自己先睡吧。”
狭路相逢
闵言熙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素素一直都没有睡着,比起裕亲王府,这宁静的云幽山庄反倒让她不安,始终辗转不能入眠。闵言熙进了房间倒头便睡,素素一动也不敢动,尽量压匀呼吸,谁知他却转身轻笑,“又没人逼着你睡觉,何必佯装?”
素素抬眸看了他一眼,慢慢垂下眼帘。
“奇怪吗?”闵言熙似乎也没有睡意,抱头倚在软枕上,“在军营里呆久了,就是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也不瞒不过我的耳朵,何况你跟我靠得这么近。”像是想起了以前的日子,也不管素素是否回答,微微眯起双眼,翘着二郎腿不断轻轻摇晃。
素素看着他的样子,仿佛不是躺在床上,倒像是躺在一处草地上似的,于是悄悄翻身背过去。后来不知过了多久,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大约是因为前半夜没睡好,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等到醒来时,窗外天空早已经放光大亮了。
素素赶紧翻身起来,这要是在媚春楼里,是要被秦媚儿骂的。有次一位姑娘就因为比客人醒晚了点,惹得客人不快,秦媚儿赔完笑脸送走人,回头就朝姑娘狠狠扇了几个耳光,并且骂得难听,“做□的人,还想像大户小姐一样?!也不照照镜子,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当时秦媚儿骂了许久,如今素素已经不大记得,唯一清楚记得的,就是那听着刺耳的“□”二字。她微微出神,小鹊已经打了清水进来,“姑娘,有位徐大人送了这封信过来,说是王爷有事出去,让姑娘拿回去先自己做主。”
“信?”素素诧异的接过信封,低头想了想,闵言熙应该没有雅兴写信给自己,那么里面会是什么呢?既然猜不到,那就干脆打开看看好了。
素素兀自摇头,仔细的沿着边口撕开了信封,往手里倒了倒,忽然从中飘落下两张五千两的银票。让自己做主,原来靖北王是这么一个意思。
“天啦,一万两银子!”小鹊张大了嘴巴,拣起银票仔仔细细看了看,“姑娘,银票是真的!你看、你看,还有通宝行的印戳呢。”
素素好笑,“你当靖北王是什么人?能有假么。”
“也是。”小鹊吐了吐舌,将银票叠好交给素素,“真是可惜,王爷既然这么舍得花银子,何不多添一点,干脆把姑娘赎出去得了。”
素素愣了一瞬,继而淡笑,“傻丫头,靖北王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怎会把一个微贱女子放在心上?人家只是有钱舍得随便花,才不会想要给我赎什么身。好了,收拾好我们回去吧。”
回到媚春楼,素素刚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秦媚儿便屁颠颠的跑了上来,摇着团扇笑道:“听说王爷给你破了身,往后肯定是要常点你的牌子,只是这一留就是两天多,可把妈妈我急坏了。”
素素淡声道:“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不是回来了。”
“还不是怕你受委屈么?”秦媚儿脸色不变,又笑,“对了,靖北王爷应该赏你东西了吧?得了什么宝贝,也让妈妈开开眼界。”
若说没有东西,以秦媚儿精明的眼力肯定不信,再说不给银子,又怎么能在媚春楼换到安静日子?不过素素心里另有打算,靖北王总是喜怒不定,指不准过几天就把自己给忘了,不得不为将来做点谋划。因此取了六千两银票出来,五千两是靖北王给的,一千两是自己平日积攒的,一起交给秦媚儿道:“昨天王爷为素素开了身,有意想要包上半年,又不好意思亲自出面,所以让素素带了银票回来。”
一千两一月的包身银子,已经算是媚春楼最红牌姑娘的标准,因为这并不包括平时跳舞唱曲、出门陪酒的额外收入。况且主顾既然肯包下姑娘来,多少有些心意,往后珠宝首饰的绝不会少,包身银子不过是其中的小头。素素清楚媚春楼的规矩,说话时尽量一副做出满足的样子,好让秦媚儿相信,自己已经攀上了靖北王这棵大树。
“哎哟,你个死丫头哟。”秦媚儿果然喜不自禁,美滋滋的将银票揣入怀中,“这可是大喜的事,大喜的事呀!我这就下楼去,让人给你预备晌午的好饭好菜,这两天你先歇着,暂时不用去花厅唱曲儿了。”
到了晌午,楼下果然送了一桌精美的饭菜上来。秦媚儿还封了一个红包,里面装了一百两银子,算做给素素贺喜,又说好最近再添几样衣衫首饰。不到半日,素素被靖北王包养的消息,很快传遍媚春楼,惹得其他姑娘们眼红嫉妒不已。
小鹊高兴道:“这下好了,姑娘只用陪王爷一个人就行。虽然王爷脾气大些,可到底还算是疼惜姑娘的,模样也生得好,比那些烂泥猪狗强多了。”
哪有这么好的事,过了这半年谁知道会是什么景况?素素心下自嘲,可是也不便给小鹊泼冷水,将那一百两银子递给她,“这个给你,自个儿好好收着。”
小鹊怔了怔,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不,这也太多了。”
“不是给你花的。”素素微笑拉住她,“你家里不是有重病的娘亲,还有好几个没成婚的哥哥吗?你仔细收好了,拿一些给你娘看病抓药,等你哥哥们说了亲,再给他们一点银子置办家业。虽然不算太多,但做个小本生意也足够了。”
“姑娘…”小鹊不料她这么说,微微哽咽,“多谢姑娘的好心,可是姑娘挣一点银子也不容易,强颜欢笑的,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呵,难道不比你容易多了?”素素故作轻松一笑,“你一个月才得几个钱?拿着吧,趁着我还能挣银子的时候,你也跟着沾点光,等你够年纪就把你赎出去。”
小鹊难过低头,“姑娘,小鹊不离开你。”
素素笑道:“别傻了,这是什么好地方吗?将来一定让你好好嫁人。”
小鹊越发哽噎,抽泣道:“那姑娘呢,就不为自己的将来想想么?”
将来?自己恐怕是没有将来了。
素素心里清楚,运气再好也不过就是多红上几年,少受几年老鸨的气,等到年华渐老、容颜逝去,自己的下场一定无限凄凉。
可将来毕竟还很遥远,眼下素素的日子过得犹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才刚从靖北王那里回来,裕亲王又派人过来请了。秦媚儿一改昔日不满嘴脸,反倒替靖北王说起偏心话来,“女儿呐,这裕亲王终究比不得靖北王的,你跟他出去时可要注意一些,不要惹得靖北王不高兴了。”
来请人出去的是怀晟,冷冷打断道:“我们王爷邀了靖北王爷骑马,人都在呢,我只是过来传个话,不是我们王爷请素素姑娘。”
“那就好,那就好。”秦媚儿松了口气,边下楼边嘱咐道:“素素你快打扮,别让两位王爷等得太久。”
素素招了招手,“跟我进来一下。”
怀晟不解,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素素取出一千两银票,递给他道:“上次你从贾大官人手里把我带走,妈妈要了你一千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这张银票你收下。”那天裕亲王突然来请人,肯定不知道这边状况,当时怀晟显得为难,恐怕回去以后未必好开口要银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肯帮自己,但这份人情总还是要还的。
怀晟看了看银票,只道:“不用。”
素素低下了头,“你是嫌不干净吧?可是,我也没有别的本事挣银子了。”
“不是。”怀晟皱眉,“你别多想,银票你自己留着花吧。”
素素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怀晟沉默了一阵,才道:“我有一个亲生姐姐,闺名也叫做素素,早年被卖在北街的牡丹楼里,后来被客人打死了。”
素素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微微感伤,“走吧,别让王爷们久等。”她将银票塞到怀晟的手中,“既然你不嫌弃,拿去将你姐姐的坟茔修一修吧。”
怀晟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每次少有言语,只是今日显得格外沉默,一路上只听见马夫驾车奔跑的得得声。在城内绕了大半天,最后出城往西行了十六、七里,马夫将车停下,隔着帘子道:“姑娘,上林苑已经到了。”
小鹊探头出去,惊讶道:“上林苑?!”
素素亦是有点讶异,没想到今天居然是来皇家园林游乐,不过两位王爷都在,他们高兴去哪儿也都不稀奇了。怀晟犹如一个影子,跟主人交待完毕便隐入旁边,宁灏身侧还站着裕亲王妃,上前笑道:“素素姑娘,大家可就等你了。”
“不敢。”素素欠身,“让两位王爷和王妃久等,是素素的过失。”
宁灏看了王妃一眼,笑道:“听说你们骑马玩得高兴,她也非要跟着来凑热闹,不过跑马还是上林苑这边宽阔,今天大家可以玩个尽兴。”
裕亲王妃抿嘴一笑,“我又不会,只是过来看你们玩罢了。”
“也不难的。”素素见她朝着自己说话,不好太过冷落,“有王爷亲自教着,王妃聪明伶俐肯定学得快,跑一上午也就会了。”
裕亲王妃笑道:“算了,我可比不上你。”
“怎么会?”对于裕亲王妃如此谦虚和善,素素实在有点消受不起,正要说几句客套话,闵言熙已经骑马跑了过来。
“来了?”闵言熙上下打量着素素,皱眉道:“怎么穿得丝丝缕缕的?等下跑马不方便,过去换一身宫女穿的马装。”
“是。”素素习惯了他命令的语气,跟着人去换衣裳。
上林苑执事的宫女人数不少,找件马装极为容易,素素换了一身樱桃红的箭袖束腰纱裙,配上牛皮小靴,连发式也重新挽了一个,立时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小鹊看着觉得新鲜稀奇,拍手赞道:“真好看,比楼里的那些姑娘好看多了。”
旁边小宫女没听清,问道:“你们是那处楼台的?怎么平时都没有见过。”
“少说话。”素素斥了小鹊一句,朝那小宫女道:“多谢你,我们先出去了。”
快到马场中央的时候,素素突然发现场内多了几个人。一名身穿粉玫色华服的少女站在当中,年纪约摸十六、七岁,被人宫人们众星拱月般的簇拥着,轻摔着手里的马鞭道:“六哥你说好陪我骑马的,怎么只顾带着嫂子玩儿?刚才我去挑马的功夫,出来就不见你人影儿了。”
宁灏笑道:“你挑一匹马的功夫,都够人吃一顿饭了。”
“八妹妹”裕亲王妃上前拉人,笑吟吟道:“别生气了,你六哥六嫂能有几个胆子,不管怠慢了谁,也不敢怠慢我们的永嘉公主啊。”
素素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竟然会在此处见到永嘉公主,仔细看了看,果然依稀残留着儿时的容貌,连说话语气也还和从前一样。
小鹊不知道状况,上前推道:“姑娘,快点过去啊。”
“咦”永嘉公主闻声回头,问道:“六嫂,是你府里的丫头?”
裕亲王妃笑道:“不是,这位是媚春楼的素素姑娘。”
“什么媚春楼?”永嘉公主听不明白,叫来旁边的宫人问了几句,不由眉头微皱,朝宁灏撇嘴道:“六哥,你怎么把这种女人也带来?!”
“是本王让人带来的,怎么了?”闵言熙淡淡问道。
永嘉公主似乎也有点惧他,没好意思直接对嘴,只是扭脸自语道:“上林苑是皇室子女玩乐的地方,外面的人怎么可以随便进来?像这样的不干不净的女人,也不怕弄脏了地方。”
“是么?”闵言熙轻声冷笑,“本王也不是皇室子女,看来也不适合呆在如此尊贵的上林苑了。”他催马行到素素跟前,一把拎起人放到身前,侧首与宁灏道:“以后凡是太热闹的地方,就不用叫本王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