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一件大喜事。然而到了信件最后一页,却又提到了长江洪灾,说两岸数个省市都遭受了轻重不同的灾情,其中以江苏浙江为最,皇上虽然已经派人赈灾,然而江苏和浙江一向是富饶之地,这一次损失不可谓不重,而且由于当地官员最初赈灾不力,更是将损失无限扩大化,以至于龙颜大牛
“这次大捷的消息大概也快到京城了吧?但愿能够缓解一下皇上的怒气。”沈千山叹了口气,却见宁纤碧挑眉道:“为什么要缓解皇上怒气?那些赈灾不力,让百姓流离失所,尸位素餐的官儿,就该撤了他们的官职,省得他们再祸害百姓。若有贪污的,杀了最好。”
沈千山见妻子气哼哼的模样,心怀稍解,又连忙开解她道:“好了,阿碧也别生气,无论如何,岳父外放了辽东道台倒的确是个好消息,只可惜咱们不在京中,不能亲自给他庆祝了。”
宁纤碧叹气道:“父亲虽是升了官儿,可你没看信中说的吗?他是孤身赴任。唉!看来那个肖姨娘还是没有彻底安分下来,不然的话,母亲随父亲上任,兰姨娘和宣哥儿在京中,怎么也不用担心。如今母亲不能前去,不就是因为怕肖姨娘趁势而起,仗着是威远侯府远亲的身份比兰姨娘高,欺压她们娘儿两个吗?”
沈千山并不太懂伯爵府中三房的形势,闻言惊讶道:“既如此,就都跟着岳父上任不好吗?”说完却见宁纤碧白了他一眼,喃喃道:“定然是因为宣哥儿,之前家里来信,父亲屡屡夸赞宣哥儿如今十分用功,这一次想让他下场试一试。辽东的环境艰苦,父亲肯定是不想让他分心啊,更怕耽误了学业,其实叫我说,宣哥儿还小呢,趁这个时候儿让他多了解一些和京城不同的风土人情,民生疾苦,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儿。”
沈千山这才明白,点头笑到:“你和岳父想的都有道理,我竟不知如何评说好了。罢了罢了,这些事情终究是咱们如今管不到的,且收拾些东西,明儿上山看花要紧。”
听他这样说,宁纤碧也便丢开了心思,认真准备起来。时而抬眼看看沈千山,却见他神情凝重,她心里不由得一跳,暗道这仗打了两年,粮草和士兵们的饷银从未短缺,可见是皇帝卯足了劲儿供应。如今偏偏长江洪灾,受灾的又是江苏浙江等地,这一来,只怕粮草压力和国库耗银会更大吧?千山可是担心此战就要在这里终结?不是吧?明明形势一片大好,若是因此见好就收,别说千山,就是我都跟着不甘心啊。
因为这一层担忧,上山看花这样明明是美好到让人泪流满面的好事儿,却也没有多少好心情了。
不过即便如此,夕阳西下时,两人互相依偎着坐在花树下,看着天边的夕阳彩霞,春风吹过,落英纷纷,无数花瓣落在两人身上,花香四溢间舒展了四肢。这一刻的宁静美好却还是在宁纤碧心头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接下来几天里,沈千山也不似之前那样忙着排兵布阵,和将领们频繁开会制定作战计划,闲暇时间一多,陪着宁纤碧的日子也自然多了起来。如此两个多月后,几十万大军硬是用他们的双手在这充明草原上又建筑起了一道新北关。
建筑工事已毕,接下来便是商议大军继续北上作战的事宜,面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众将领都是摩拳擦掌。再悲壮,建功立业谁不想?若真的可以将金月国赶到支月山北,那简直就是光彪史册的战绩,千古未有,谁不愿意成为这其中的一员。
然而就在此时,沈千山心底最深处的担忧却还是出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征北元帅沈千山,骁勇善战,连战连捷,朕心甚慰!本当一鼓作气,永解鞑虏之危,使四海臣服我大庆军威。然上天有好生之德,穷兵黔武终非朕愿”
圣旨上后面再说些什么,沈千山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他只知道,这一场战争,到此结束。
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什么穷兵黔武非朕所愿?士兵们不知情,在场的所有将领却全都明白:这是国库终于没办法继续承受这场大战的消耗,皇帝也是无奈之极,不得不见好就收了。
说起来,就连沈千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作祟。周铭这个皇帝毫无疑问是英明神武的。若只是长江洪灾,给朝廷造成了巨大损失,在不伤国本之下,周铭绝不可能放弃这样大好的战机将军队召回。行百里者半九十,眼看就剩下最后的冲刺,只要咬紧牙关坚持下来,大庆朝便可以多出三个连绵千里的大草原,可以大力发展畜牧业,这样的巨大诱惑,不要说是周铭这样雄心万丈的皇帝,就是一个玩物丧志的昏君,也不会轻易放弃啊。
然而就像是上天偏偏不肯让你大庆朝如此顺遂威风一般,从进入四月以来,长江洪灾,黄河决堤,两广大旱,一个又一个天灾接接踵而至,终于让周铭再也没有办法顶住这股压力,如果在此时仍然要往北关战场上投入无尽的粮草,那就真的是要伤国本了,而且是重伤,两相权衡之下,周铭也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进攻金月的大好机会。
“真是有些不甘心啊。”
军队走出五百里,来到了之前大庆朝的边关——北关。
再次和宁纤碧来到那简陋的城头上,沈千山极目远眺,在更往北的地方,是中原一直以来的宿敌金月国,他们本有机会将这个生性残暴凶狠的国家狠狠踩在脚下,让它们永世不得翻身,却终究不得不因为消耗的原因而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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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功亏一篑,但这是暂时的, 总有一天,小沈元帅会杀回来的,当然,那时也就该离完结不远了。嗷嗷嗷,回京了回京了,第三个大情节即将展开,姐妹们不来一发推荐票和粉红票谷粒谷粒咩?
第二百六十七章 喜讯
“不要这样想了千山,最起码,大战消弭,士兵们也不用无辜送命,从这一个角度来说,倒是件好事儿。”
宁纤碧紧紧握着丈夫的手,轻声劝说着。
沈千山叹了口气,喟然道:“如今也只能如此想了,不然又能如何?”说完低头看着妻子:“只可惜你跟着我吃了两年的苦,到最后,却终于还是没办法享受最大的胜利果实。”
“这两年日子虽苦,然而却是充实的很,我已经很满足了。”宁纤碧轻轻一笑,再看一眼遥远的天际,便扭回头来:“好了,咱们走吧。”
夫妻两个下了城头,却见大军静默立于道路两侧,几十万的大军,却是连一声咳嗽也不闻,只有风声吹过城头的呜咽,宛如在为曾经葬送在这片战场上的英灵哭泣。
长福长琴默默牵着沈千山的那匹大黑马,两人的表情看上去也是要哭出来了:在这种大好形势下撤退,不甘心的又何止是沈千山?
将宁纤碧送进马车中,接着沈千山翻身上马,火红披风扬起,他的目光从两旁军队中缓缓掠过,忽然拔出腰中佩剑,大声道:“将士们,我曾说过,要马踏金月,将我们被劫掠的百姓救回来,教鞑子永远不敢犯我大庆边境。如今誓言犹在耳,我们却不得不班师回朝。然而此次班师,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乃是为了大庆百姓和国本。终有一天,我沈千山愿再披战甲,带将士们杀回来实现誓言;终有一天,我们要救回我们的百姓,马踏金月和宁夏,彰显我大庆国威;终有一天,我们要重回此地。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来祭奠那些在战斗中为国捐躯的将士。儿郎们,你们相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相信元帅。元帅威武。大庆威武。”
几十万人异口同声的大吼震动天地,这一刻,连山河也为这支经历了血与火洗礼的铁骑而变色。
“好,出发。”
沈千山再次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已经到了这里,多余的话不用再说。大庆朝不会年年遭灾,总有一日,他们可以积蓄足够的粮草,他沈千山。一定还会再回来。
“太太,太太,天大的喜事”
门外响起咚咚的脚步声。白采芝抬起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盈盈笑道:“太太听听,这必定是兰花过来了,阖府里就她最沉不住气,没个稳当劲儿。偏偏又是小孩子般招人疼。”
薛夫人笑道:“本就是个孩子嘛,虽是活泼了些,不稳重,好在倒是心思纯良,不像其他人,稳重是够稳重了。谁知道心里都想些什么。”一边说着,便从榻上直起身来,正好看见叫兰花的小丫头进门。她便和蔼笑道:“怎么了?这么冒冒失失的,能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太太,这回真是大喜事,世子爷要回来了。”兰花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见薛夫人愣住。她还以为是太太不信自己,连忙道:“奴婢没骗太太。奴婢刚刚去书房给老爷送点心,恰好有个太监来告诉老爷的,说是皇上已经让世子爷班师回朝了。”
“真的…要回来了?”
薛夫人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只喃喃念了一句,眼泪便泉涌而出,她拉起白采芝的手,哆嗦着嘴唇道:“你…你听见了没有?千山要回来了,他要班师回朝了。两年…老天让我等了两年啊”
“太太,妾身听到了,两年零三个月两天,从爷出征那日起,到今日,整整两年零三个月两天,太太…咱们…咱们总算等到了”白采芝伸手拿出帕子,在脸上抹着泪水,心中想起那俊逸挺拔的少年,也不禁激动不已。
“好好好,难为你记得清,可见你是从他走后就一日一日数着,这份相思刻骨倒是比我做娘的思念儿子还要深,千山有你这个妾,是他的福气。”
薛夫人点着头,忽然下了塌,站起身道:“看我,高兴糊涂了,快,咱们快去告诉老太太一声儿,呵呵,大房那边知道这个信儿,不知道要怎么恨呢。这两年,因为千山不在,你看看她在我面前张扬的,不就是两个儿子在身边吗?那又如何?能比得上我的千山建不世之功,凯旋还朝万众瞩目?”
薛夫人越说就越激动,声音都高了起来,这会儿她完全忘了沈千山出征之后,她每次看到大房里那两个没用的侄子,心中都羡慕不已,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自己的儿子也在身边,自己宁愿他碌碌无为平庸无能,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出色,动辄就被皇帝派到最危险的战场上。
白采芝也站了起来,含笑道:“太太说的是,只是老太太面前,倒也不好让王妃面上太下不来”不等说完,便听薛夫人笑道:“我难道傻了?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如今这不是还没到老太太跟前儿吗?”
白采芝笑道:“是呢,太太吃的盐比妾身走的路还多,精明了这半辈子,哪里用得着妾身担心?妾身这也是高兴糊涂了。”一句话奉承的薛夫人更高兴,一面就让丫头们挑衣服,白采芝亲自帮她换上,随着她出了门。
走到院门口,听到廊下兰花和别的小丫头叽叽喳喳说着沈千山快要回来的事。她忍不住便回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
小女孩儿今年不过十二岁,却已经是秀美非常,只要不是眼瞎的,便可以看得出来,这兰花将来必然是万中无一的倾国佳人。
白采芝明白薛夫人的心思:兰花是去年秋被买进府里的,论理这样连等级都排不上的小丫头,就该先分派到各房里去做一些杂事,等到将来大了,再视能力模样儿提等级,分到太太奶奶或者姑娘们的房里做丫头。
然而这兰花却是例外,薛夫人不过是无意中看到她,立刻就要了来自己房里服侍,白采芝素日小心试探了几回,便能够断定:薛夫人这是有心要把这兰花儿好好培养一番,将来给沈千山做房里人。
这件事让她心中恨怒难平。薛夫人表面上对自己很亲切,然而心里却还是自私的为她儿子打算,连儿子将来的房里人都预备好了。
只是她又能如何?别说沈千山对她并不亲近,她还要靠着薛夫人来慢慢实现自己的目标和愿望。就算是沈千山很喜欢她,她又哪敢让这婆婆不高兴?虽然不算是十分精明,但薛夫人到底是从小出身富贵,对大宅门里这些龌龊还是很清楚的,若是冒冒失失出手使绊子,一个不慎就可能把自己填进去。
因此白采芝心中无论怎么愤恨讨厌兰花,表面上却是一派亲热,似是真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子一般。
就是如意轻怜那两个小妾,沈千山如今不在家,她本有的是办法去收拾下那两个人,却都忍着没动手。
白姨娘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呢:宁纤碧跟着爷出征,恰是她不在的时候儿,家里稳稳当当平平安安的,才能显示出自己的贤惠和本事来。等她一回家,少不得如意轻怜甚至是包括兰花在内,都会成为自己对付对方的工具,到那时,工具少了,还真未必应付过来呢。更何况,等宁纤碧一回家,偏偏这二房里便出了这样那样的事,呵呵,这其中的意味,大家都会心知肚明吧?薛夫人本就不喜欢那个倔强的女人,难道还会细问详查?自然是把这一切都按在回家的儿媳妇身上,到那时,才真正是自己大显身手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一面想着,白采芝终是将目光从兰花的身上收了回来。眼见着薛夫人在前面意气风发昂首挺胸的走着,不自禁的,那身影就渐渐变成了自己,白采芝仿佛看到自己正如薛夫人那般,在这府里目空一切的大步走着,身边围满了奉承赔笑的人。她的嘴角绽开一丝笑容:不用急,一步一步来,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婢妾见过太太,见过姐姐。”
正沉浸在幻想中,忽听前面一个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响起,白采芝回过神来,就见薛夫人站定了身子,在她面前,如意轻怜正盈盈行着万福。薛夫人便笑道:“你们两个是从哪里过来的?看这脸上笑得开心,可是知道了信儿?”
如意轻怜就是四皇子周鑫当日送给沈千山的那两房扬州瘦马,如果不拿身份来说事儿,那也是容貌才情万里挑一的。轻怜也就罢了,是个老实的,素日里安安分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和如意走动亲近些,见到薛夫人和白采芝就有些拘束,在白姨娘眼里连半点威胁力都没有。
但是如意就不一样了,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原本心机还浅,然而这两年也不知是听丫头们说其他府里的倾轧和家长里短听得多了还是怎的,白采芝就觉着她越来越是琢磨不透,在薛夫人面前也是乖巧的很,如果不是身份上始终矮一头,这会儿说不定早就得了薛夫人欢心,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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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低调回京
当下听见薛夫人这样问,如意脸上就笑开了一朵花儿,便是身旁的轻怜,脸上都带着一抹动人红晕,低头微微笑着。
“刚刚和五姑娘逛园子,结果就听见小丫头们到处传信儿,婢妾一刻也等不得,便和轻怜出了园子,原想着要去太太那里问个准信儿,谁知出来就遇到了太太,看太太这样精神,如今也不用问了,可见那信儿是准的,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真真一点儿没错,瞧太太这会儿的气派,若是爷回来看见了,定然欣慰的。”
如意笑着感慨,一席话说得薛夫人心花怒放,摇头指着她道:“你这嘴巴惯会哄人。”说完又叹道:“千山一去两年,只把你们几个丢在家里,唉!难得你们这样痴心等着他回来,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也有个指望了。”说完又看向轻怜,微笑道:“可见是真高兴,这素日里从来见人都忸怩的脸上都是笑呢。”
“可不是?”如意看了身旁轻怜一眼,笑道:“太太您是不知道,从知道了信儿开始,轻怜妹妹那嘴巴就没合上过,婢妾还打趣她呢,我说,你素日里不是个闷嘴葫芦吗?怎么这会儿也咧开了?可悠着点儿吧,爷还没回来呢,若是回来了,你这嘴可不要咧到耳朵后面去?那不是要变成故事里的猪八戒了吗?”
一句话说的薛夫人又笑起来,白采芝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不住冷笑,暗道不用你现在猖狂得意,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从小儿被人训练专门用来卖的风尘货色,也想染指爷?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等着,都等着,姐姐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看我怎么一个一个收拾了你们这些狐狸精。
正想着,便听前面薛夫人道:“好了,咱们赶紧过去吧,不然就到晌午了。”说完当先向前走去,白采芝答应了一声,默默跟在后面,一边就忍不住再瞟了如意轻怜一眼,恰好对上那二人的目光,轻怜连忙就把头缩了回去。如意却是挑了挑眉毛,嘴角边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白采芝瞬间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但是很快的。这股愤怒和杀机就被她压了下去。她微微扬起下巴,面上的笑容却是如沐春风,在她脑海中,自己这恰是一名主母该有的尊贵慈和风范。
相对于前两次风光无限的凯旋回京,这一次因为庆朝大范围的天灾。许多难民涌入京城,城中气氛实在低迷,所以皇帝也没有精力和心思去搞什么夹道欢迎的仪式,沈千山这一次得了空前绝后的大捷,竟也是以前所未有的低调悄然回京。
几十万大军在路上便分流了大半各自回驻地,剩下的大军沈千山亲自在京郊大营交接了。只带了五千御林军入城,到城门口的时候,他让御林军将领自己领队进城。自己则来到宁纤碧的马车旁,等到那五千御林军消失无踪,才和长福长琴一起伴着马车来到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自然是认识这位少年元帅的,虽然两年边关风霜让沈千山也少了几分昔日的雍容华贵,而多了些凌厉强悍。然而疑心之下多看了几眼,守城门的九品小官儿还是立刻就认出了他。
“元…元帅”
那小官儿身子一软便要跪下。却被沈千山眼疾手快的用手托起,听他微笑道:“仗打完了,我也不再是三军统帅,不必这样称呼了。我要和内子悄悄入城,看一看这京城中两年来的变化,你不要声张。”
“是…下官…下官遵命。”
那小兵激动身子都发抖了,也就是古代没有签名这种事,不然的话,宁纤碧毫不怀疑他会从身上摸出本子和笔大叫“求签名”。
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忽觉身旁几道视线移过来,宁纤碧连忙收了笑容,咳嗽一声道:“没什么,只是两年后回来,想着这京城人事不知如何了,所以有些激动。”
一面说着,马车辘辘,已经是过了城门,宁纤碧听到沈千山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道:“阿碧,进城了,天气有些热,却也不至于酷热,不如下来走走?”
“好啊。”
宁纤碧欣然答应,海棠连忙将一旁斗笠拿起来给她戴上去,于是宁纤碧钻出马车,只见沈千山早已经下了马等在车边,见她出来,连忙伸了手扶着,然后轻轻一抱,就将妻子抱了下来。
宁纤碧一下子红了脸,连忙转头去看,却听沈千山笑道:“还好,我这动作很轻,没人注意到,阿碧放心吧。”说完轻轻将面纱向两边揭开,一边道:“这样看得清楚些,你既不在意那些流言碎语,也就不必在意这些了。”
宁纤碧点点头,回身看了看城门方向,笑道:“如何?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今日回来,竟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就一个守城官儿认出你来,心里是不是很失落啊?”
“偏你怪话多。”沈千山哭笑不得的摇头道:“有什么可失望的?我原本也不喜欢那样的排场。取胜,不过是为了保家卫国,多少将士为此埋骨黄沙,最后风光却都在我身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是了,难道你忘了?第二次回来时,我都躲到白云寺去了,谁知偏又遇到了你,让你气得第二天一早下了山,到底还是万众瞩目。”
宁纤碧也想起来,不由得一时说不出话,忽听沈千山感叹道:“说起来,倒还是第一次入城的记忆更深一些。”
“那时你不过是十岁的小孩子,就能得到那样的机会和成就,自然高兴了。”宁纤碧也想起了沈千山第一次风光无限的时间,谁知话音落,却听丈夫摇头笑道:“不是为了风光,是那份期待,你不知道,我入城后,看到那么多人,就连两旁的酒楼客栈铺子里都是人,而且有许多都是我认识的,我那时忽的就想起你来,想着你会不会也来迎接我。要说起来,那时候才几岁?能知道什么男女情爱?可是却已经情不自禁的就把你放在了心上,一直到现在,当时那份期待的心情还是记忆犹新。”
宁纤碧自然也不会忘记那一天,沉默了一下笑道:“这样说来,那天我不在,你一定很失望吧?”
“自然很失望。后来我还自己劝自己说,你是去救助那些难民了,十分的善良,这是好事儿。但这只是自欺欺人的说辞罢了,我心里却是清楚,你就是故意避开我。话说回来,阿碧,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我?若说是日后我或许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不自知,但那时咱们两个才几岁?我也没见过你几面,想来想去,就是初见时你嫌我蛮横了些,只那时我心急祖母的病,这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过吧?”
宁纤碧又沉默下来,在这一刻,她真的有一种冲动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沈千山,然而她终究是没有,这些东西,自己背负着就好了,又何必说出来呢?要他更珍惜自己吗?可是现在他对自己已经是无微不至的好,还能怎么更珍惜?告诉了他也是徒增烦恼而已。
这样想着,宁纤碧便笑着开口道:“不必问了,那会儿就是看你不顺眼,这理由成不成?”
“那现在看我顺眼了吗?”沈千山其实也没想要刨根问底,事实上,他觉着宁纤碧这话大概是真的,除了“看不顺眼”这个理由,他真是怎么都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顺眼了,越看越英俊高大。”宁纤碧一笑,接着见沈千山也笑了起来,轻声道:“那就好。”
两人在街上漫步,百姓们匆匆一眼,谁能认出来?倒也没有什么人上前打扰,只是看到角落里窝着的乞丐和难民,宁纤碧不由得有些难受,摇头道:“这比那一年的难民还多呢,难怪皇上让撤兵回来,真没想到,今年的天灾会这么多。”
“是啊,湖广熟天下足,可到如今,连两广都遭了大旱,今年赈灾的压力确实很大。”沈千山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又转向宁纤碧道:“又快到入伏了,回去你做些药,到时候给难民们发下去吧,我知道,你是喜欢做这些事的。”
宁纤碧点头道:“嗯,我心里有这个打算,回头先让岳大哥把百草阁重新开张了再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终于走过了前门大街,伯爵府就是在不远处,沈千山见宁纤碧停了脚步,便关切道:“两年了才回来,不如回去看看你娘和老太君?”
宁纤碧想了想,终于还是摇摇头道:“罢了,过几日再回来,也是一样的。如今我是你妻子,回来便直奔娘家,只怕太太心里要不高兴,的确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一面说着,回头见宁德荣和蒋经已经从马车里出来,她便走过去道:“三爷爷和表哥快回去吧,替我问老祖宗安,跟我娘说我很好,过几日回去看她们,如今却是要先回王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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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暗斗
宁德荣和蒋经连忙答应。宁纤碧看着瘦了一圈却显得更精神的表哥,有心说什么,然而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场大战,天涯帮确实是鼎力相助,如今乔明乔羽哥儿俩还没有回京,齐芷兰和乔羽也只是皇帝那个口头赐婚而已,生米倒是还没有成熟饭。从前沈千山和宁纤碧没办法回来,也就罢了,如今既然二人回归,宁纤碧心中自然有些想法,不过看表哥的意思,他却似乎是不想让齐芷兰左右为难,姻缘反复,更何况也不知齐芷兰如今的心思,因这一切都要暂且放下,慢慢再说。
一行人在前门大街分道扬镳,长福和长琴也凑了上来,陪笑道:“爷和奶奶就这么悄没声的回来了,估计府里还不知道呢,奴才们先回去报信儿吧,不然怕老祖宗和太太骤然见了爷,太过高兴之下,再出点儿闪失可不得了。”
沈千山道:“嗯,你们两个说的有道理,是该让母亲做些准备,父亲大概还在衙门,不用特意去通知了。如今全国各地遭灾,他这时候自然要帮皇上分忧的。”
长福长琴两个一溜烟儿去了,须臾间到了王府,守门的一看见他们两个回来,惊得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去。
彼时薛夫人和白采芝以及王妃与几位没出阁的姑娘都在大长公主的房里坐着,议论沈千山的归期,忽听外面一个变了调的声音直叫道:“长琴长福?怎么…你们两个怎么…怎么回来了?”
薛夫人激动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正要向外走,又想到自己的身份,硬生生停了身形,接着便见门帘一卷,长福长琴两个人走进来,先跪下来给大长公主磕了头。大长公主已经一叠声的问道:“你们两个回来了,千山呢?那孩子在哪儿?”
“回老祖宗的话,我们爷和奶奶半个时辰前入得城,如今已经快到家了,打发奴才们先来给老祖宗王妃还有二太太报信儿。”不等说完,便听大长公主笑骂道:“胡闹,真真是胡闹,哪有这个时候儿才想起报信儿的?来人,叫胡三去开中门,大开中门把千山迎进来。”
老太太一边叫着。就在丫头们的搀扶下颤巍巍站起来,忽听王妃笑道:“千山也是的,今年就是没有夹道欢迎什么的。也不该这么悄悄的就进了城啊,怎么说也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薛夫人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儿,不过此时全是母子相逢的欢喜,很快心里那点埋怨就被欢喜遮过去了。因忙亲自上前扶起大长公主,想着儿子就要到家。这会儿更换衣裳也来不及了。更何况,若是一家子长辈都为他忙碌,倒不是什么好事儿,年纪轻轻别折了福气,于是只犹豫了一下,便和众人一起往前院去。
白采芝跟在大长公主王妃薛夫人的身后。一只手无意识的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心中暗自盘算着主意,一面飞快的安排着下人们去前院收拾。铺放红毯子挂红灯笼。
薛夫人在前边听到了,不由笑道:“正经还是采芝想的周到,我这会儿只顾着高兴,要是让我想这些,完全没有个头绪。”
白采芝便趁机上前笑道:“这不算什么。妾身心里也欢喜的很,只是想着爷总是立了大功回来。总得风光风光,咱们王府里也许久没有这样大的喜事了,所以胡乱安排了一下,只是脑子中也有些糊涂,还有件事要请太太的示下,角门那里,要不要收拾收拾?姐姐和爷一道儿回来,怎么说也是陪着爷在边疆吃了两年的苦”
她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此时一行人已经到了前院,白采芝的目光微微在缓缓开启的朱红大门上瞟了一眼,心中暗自冷笑道:姐姐,别怪妹妹斤斤计较,若是你从这中门和爷一起进来,只怕府里这些势利眼的下人从此后都要觑着你的脸色了。我经营了两年,才经营到如今的地位,怎能容忍你回来这么一会儿,便要收拢人心?何况你不是向来不喜欢爷吗?那也一定不愿意和爷一起进门吧?让你们在这门前分道扬镳,岂不是正如了你的意?妹妹这可是为姐姐着想,你要怎么感激我?
果然,听到她这话,薛夫人便放缓了步子,忽听王妃在一旁笑道:“白姨娘真是个细心人,这会儿连这个都能想到。怎么说侄儿媳妇也是陪着千山在边疆吃了两年的苦,就是让她和千山一起从正门进,也是该当的,何必还要非得从角门进来?”
白采芝柔柔笑道:“王妃这么说,是妾身多心了。”话音未落,薛夫人便皱了皱眉头,她是从心中怨恨宁纤碧的,闻言便淡淡道:“不是多心,你思虑的很是。”说完看着王妃道:“嫂子糊涂了?咱们亲王府的正门,什么时候允许女子堂而皇之登门而入了?又不是什么立了战功的穆桂英花木兰,也不是公主郡主,这规矩不能破,不然岂不让人说咱们王府不懂规矩礼数?”
王妃听了,轻轻一笑,也就不再分辩,倒是大长公主看了薛夫人一眼,慢慢道:“虽然不是公主郡主,却也是皇上赐婚的。在边疆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薛夫人知道大长公主是喜欢宁纤碧的,满腹不甘却又不好当众反驳婆婆,只得闷闷道:“是,老祖宗思虑的也有道理,要不,就让那孩子和千山一起从中门进吧。”
这是大长公主要的结果,然而薛夫人让了步之后,老人家忽然想起之前小两口在府中,似乎闹得有些不愉快,也不知道现在如何。虽然大家都不肯告诉她,但她能够感觉的出来,宁纤碧对沈千山一直淡淡的,怕是生气丈夫在自己嫁过来之前“晚节不保”,纳了那两个小妾。若是这心结现在还没解开,她一定不肯和千山从中门进的话,自己这么大岁数的老婆子,可就是让孙子媳妇当众打了脸了。
大长公主人老成精,一想到此处,便笑着改口道:“到时候再看吧,怎么方便怎么弄。”
一句话把薛夫人都说糊涂了,心想什么?这种事也要怎么方便怎么弄?因小心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发现老太太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想了想,便猜出婆婆的心思,不由暗暗高兴,扭头看了白采芝一眼,见她垂头安静走着,于是心里便有了计较,暗道西角门也不必收拾了,那女人都不把我儿子放在眼里,何必给她脸?让她悄悄儿从角门回凝碧院也就是了。没错没错,凝碧院,她跟着千山离开之前,可是被迁到了凝碧院,形如弃妇,我这里真是闲得慌了,还去为她费神。
白采芝心中也是大定,连大长公主都不敢态度强硬的支持宁纤碧进中门,到时候薛夫人自然可以搞定一切,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位婆婆是有多厌烦怨恨宁纤碧,这其中,她那些明着赞扬理解暗里贬低的挑拨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王妃心中也十分高兴,宁纤碧能不能从中门进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用这件事来让二房的人彼此心中存下裂隙:宁纤碧从中门进,薛夫人白采芝心里肯定不满。宁纤碧不从中门进,那更好了,只怕连侄子心里都不平衡,到时候若是连做儿子的都对母亲存了埋怨,日后稍微挑拨挑拨,让二房鸡飞狗跳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沈千山和宁纤碧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还没到家呢,如今只是为了回府进门这一件小事,便是在几个当家女人的言语间经历了几个回合的暗斗。
不说王府中女人们各含心思,只说沈千山和宁纤碧终于到了府门前,只见红毯一直铺设到大门外台阶下十几米远,因为这是王府一条街,百姓们不能擅入,所以没什么人围观,即便如此,两个人看着那猩红地毯,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搞这些做什么?”沈千山摇了摇头,却听宁纤碧笑道:“都弄了,就别埋怨了,你也该体谅老太太和太太的心情,两年呢,你又是立了大功回来,她们哪有不欢喜的?这也不算是很出格儿。”
一边说着,忽觉手被丈夫紧紧牵住,宁纤碧抬头不解看着沈千山,却见他微微一笑,沉声道:“走,我们一起进门。”
“这…好像不合规矩”
宁纤碧犹豫了一下,男尊女卑的社会,在这种时候是很讲究的,沈千山要走在最前面,她要落后一步,即便如此,能从中门进王府,这也是天大的荣耀了。就连王妃和薛夫人,除了嫁进来的那一天,花轿是从正门抬进去,这么多年可也从来没走过这朱红正门。
话音落,却听沈千山傲然笑道:“规矩?便是要让所有人从此后知道这个规矩,在这府里,有我沈千山一日,阿碧就是和我比肩的妻子,没有什么男尊女卑,以夫为天的说法。你的话,便是我的话。你的态度,便是我的态度。我的威严,便是你的威严。我的荣光,也是你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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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中门
他说到这里,温柔的看着宁纤碧,轻声道:“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我们是彼此的另一半对吗?嗯,就是这样,我们夫妻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谁也离不开谁,谁也别想将咱们俩分出个尊卑上下。”
“千山。”宁纤碧低低的叫了一声,然后她绽开笑容,重重一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