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出来,正郁闷呢,忽然间就听远处一个公鸭嗓子的声音叫道:“好啊,听说你回来了,我巴巴从海子那边儿赶回来,谁知你不在府里好好呆着,倒想着跑到这里来了。”

随着话音,从不远处走过来十几个人,为首的也是一个小孩儿,看头脸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身材却是比同龄孩子要高大挺拔,就是沈千山,也要比他矮半个头。

宁纤碧心中“咚”的一声巨响,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而是因为这孩子身后那十几个人,其中两个面容秀美,颌下无须,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脂粉气,很明显是宫中的太监,剩下的一看便知道是宫里侍卫,不然不会有这样冷肃的贵气,这种人宁纤碧前一世里都见过,自然一眼就可以窥破他们的身份。

眼看着那小孩儿走过来,沈千山已经笑着迎了上去。一边道:“四哥是特意过来找我的?就为了找我,便能来这种地方,可见你是真把我放在心上,没说的,晚上得月楼,请你吃百鸡宴。”

听到沈千山的话,再结合那孩子依稀的眉眼,倒让宁纤碧瞬间明白了这个小孩儿尊贵的身份。

四皇子,明妃所出的皇子,也是日后京城中跺一跺脚就能引起大地震的风云人物,其影响力丝毫不亚于太子和沈千山以及后来居上的六皇子。

脑海中闪现过一张俊逸嚣张的面孔,这位财神皇子,自己当日也没有见过几回,只知道他什么都不喜欢,只爱金银,利用权势之便,他几乎是丧心病狂的敛财,记得当时也有很多御史弹劾他,说他与民争利几欲疯狂,天下商铺,竟有三分之二在他手中。只是皇上宠爱这个皇子一点儿也不比太子和六皇子差,所以从未处理过。

这样一位爱财如命敛财如疯的皇子,有他老爹罩着也就罢了,可以想象,一旦新皇登基,遇到国库艰难的时候,恐怕即使是兄弟,也要在他身上割几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关系,前一世里他似乎就和太子的关系不太好,宁纤碧却不知他小时候原来和沈千山的交情竟然不错。

眼见沈千山和这位四皇子已经见过了宁德荣,正向自己走过来,宁纤碧便停了手中动作,无奈的叹了口气。

果然,沈千山拽着四皇子来到她身边,微笑介绍道:“六姑娘,这是我的好友周鑫。”说完又对周鑫道:“这便是宁老先生的得意亲传,伯爵府的六姑娘。”

周鑫虽是皇子,但或许是和沈千山在一起,受了他影响的缘故,竟然颇为江湖的抱一抱拳,笑道:“六姑娘是吧?在下周鑫。”

宁纤碧也只得微微敛衽施礼,却听沈千山道:“行了,在这种地方,弄这套虚礼做什么?让人看着倒成了个新鲜事儿,再传扬出去,咱们几个就要名扬京城了,这样的名儿我可不想要。”

周鑫呵呵笑着,低声道:“是,我知道你只想要百战百胜的名将名声,只可惜,父皇不给你这个机会。”说完忽见蒋经抱着一堆药材过来,低声对宁纤碧说了几句,他上下打量了几眼,便问沈千山道:“这位是”

沈千山嘴角抽了抽,如果可能,他是多么想把蒋经当做空气啊。因没好气道:“这位是六姑娘的表哥,商户之子。”最后四个字加重了语气,似乎这样就能让宁纤碧认识到自己的高贵和她表哥的低贱。

宁纤碧听了沈千山的话,心中不快,面色就越发寡淡下来,不过现下不是和那混蛋计较的时候,她皱眉看着这一堆蒋经抱过来药材,小声道:“怎么会这样?这样的药材是不能给人用了,表哥都看过了,就这些吗?”

蒋经点头道:“是的,就是这些,想来这药铺开在这个地方,生意并不是很好,这药材有些虫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如今他只夹带了这么一点,也不算是丧良心了。”

沈千山和周鑫都凑上前来,才发现原来刚刚拉过来的那一车药材中,蒋经从里面捡出了这些被虫子和老鼠啃得支离破碎的药材,因为都是夹带着的,数量又不多,所以长福也没发现。

沈千山这一气可非同小可,小脸儿绷得紧紧的,冷笑道:“好啊,不长眼睛的混账东西,耍聪明耍到爷的头上来了。长福”不等说完,便听蒋经道:“公子,算了,那家药铺怕是生意不好”

“生意不好就可以赚这样的黑心钱?”

沈千山最恨的,是这件事情竟被蒋经揭出来,在他心里,这家伙就是一个小人,为了向表妹献殷勤,就故意挑自己的毛病,偏偏长福不争气,竟然还真的被他给挑出了毛病来,这怎么能不让沈千山勃然大牛蒋经无话可说,想起父亲的话:为商之道,首重诚信,若是在这方面疏忽了,即使损失一时不显,将来受损必是百倍千倍,甚至大厦倾颓也不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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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茜云纱

沈千山见蒋经被自己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心中火气这才小了些。但是看到宁纤碧蹙着眉头,他心里不禁又是“咯噔”一下,暗道这位六姑娘自然是和她表哥亲近的,我若是去追究那个药铺,她大概又要站在她表哥那一边,认为我是得理不饶人了。

想到这里,就回身对长福道:“你带几个人,在这一带好好问问,看看这家药铺的名声怎么样?名声好也就罢了,名声不好,就去给爷砸了那奸商的药铺。”

长福连忙应是,却听宁纤碧淡淡道:“何必赶尽杀绝?若是名声不好,让他加倍赔偿些药材也就是了。”一边说着,心中便不由得感叹,暗道沈千山的狠辣原来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成型了,一念之间,便要断人后路。

周鑫却不在乎这些事儿,他盯着蒋经看,似乎对他十分感兴趣,一边摸着下巴道:“听说你是商人之子?快过来给爷说一说,你都做过什么买卖?唔,看你这点年纪,也未必能做成什么,就说一说你家里人都教过你什么样的经商之道吧。

宁纤碧心里有气,周鑫这种主子对奴才的说话语气让她太不爽了。但这位是皇子,别说蒋经,就是宁家兄弟,在人家面前也要毕恭毕敬的。

蒋经之前是知道沈千山身份的,此时虽然不知周鑫的具体身份,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他心中虽也有些薄怒,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说了几句,却不料这经商之道恰是周鑫最喜欢的话题,因就拉着他到一边,兴致勃勃的讨论去了。

宁德荣连着看了十几个病人,虽然见几个小的在一旁说得热闹。他也没时间听,直到这会儿,才借着起身休息的缘由走过来,笑眯眯道:“呵呵,三公子和我们芍药说的很投机嘛,咦?这是第二锅消暑汤?这么快就熬好了。”

因为沈千山的慷慨解囊,今天的施药效果比昨天还要好的多,不过宁纤碧心里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沈千山说是来看自家的施粥情况,然而事实上,他根本连他家施粥的锅在哪儿都不知道。

宁纤碧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意去找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过来赠药,昨日没有去迎接他,所以这家伙就忍不住故意来找茬吗?

“六妹妹可是不舒服?你的脸色不太好。”

坐在白芍院的的堂屋中。蒋经吃力抱着爬到他大腿上扮无尾熊的宁彻宣,一边有些担忧的看着宁纤碧。

“哦,没事儿。”

不愿意让表哥担心,宁纤碧强笑着摇摇头,想了想。她郑重对蒋经道:“表哥,那个周鑫,日后你要躲他远点儿,那不是个善茬儿。”

肯定不是善茬儿啊,声名狼藉的四皇子,不但爱财如命。还是个好色如命的下流坯子。

宁纤碧想到上一世里百姓们对周鑫的评价,心中就对那个四皇子充满了戒备:表哥长得这么漂亮,谁知道那个色胚是不是对男人也有兴趣。毕竟这个时代,就连男风的开放也是和清朝差不多的。蒋经这种身份,一般人的确不敢招惹他,但是如果换成皇子,可就太不够看了。

想到此处。宁纤碧心中添了些许不安:好多事情都变了,让她不知道命运究竟会如何?还会不会走向那个自己已知的历史。最起码。上一世表哥和那个周鑫就完全没有交集,但这一世,因为自己和沈千山,所以他们竟然也认识了,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这对表哥和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宁纤碧第三天就没有再去帮忙,连蒋经也被她留在家中。

只是她却忘了,沈千山早已和她说过,要登门送茜云纱过来。理由是酬谢当日宁家兄妹几个去捧场的义气。

当然,这种托词假到不能再假,只是谁会在乎呢?京城中勋贵往来最是繁琐,更有些贪婪的,每年里为了收这样那样的礼,不知道能编出多少名目来,再匪夷所思的都有,何况沈家和宁家因为宁德荣的关系,如今还十分亲厚。

说是登门道谢,第一站却是杏林苑,不知沈千山是怎么抓的时辰,就偏偏赶在宁纤碧在这里的时候过来,说了几句话,给宁德荣留了十匹吉祥福寿图案花纹的锦缎,给宁纤碧留下了两匹茜云纱和其他十几匹上好锦缎。

不过这天他也不凑巧,宁纤碧和宁德荣正忙着熬一批消暑药丸,宁德荣还过来说了几句话,宁纤碧则根本就借口忙碌,连面都没见到。

沈千山也不以为意,反正现在宁家他是来熟了的,什么时候不能过来?因和宁德荣说完话,也不拖泥带水,便告辞而去。

宁纤碧一直等他走的没了影子,这才松了口气,又磨蹭到傍晚,才让芦花和山茶把布料拿回去,她这里直接往姜老太君这边来。

那茜云纱她本是要留给宁德荣一匹,只是老头儿年纪大了,哪肯糟蹋这样金贵的料子?因此只留下了一匹淡色锦缎,其他的都让宁纤碧抱回去。

老头儿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心,沈千山对宁纤碧的热络他哪能看不出来?只是这位三公子的心意,倒真是不好揣摩,何况他的家世又那样显赫,宁纤碧的门第可配不上,若只是小孩子间的一个往来,自己这般多想,倒是庸人自扰了。

夏日天长,这会儿太阳离着山还有老高,宁纤碧原本以为姜老太君这里不会有什么人,因此特意过来躲清静的。却没想到在院里便听到屋中阵阵欢笑声传来,她一愣神的功夫,小丫头们已经打了帘子,笑着向里面禀报道:“六姑娘来了。”

如此一来,宁纤碧想装作没来过也不成了,只好硬着头皮进门,只见宁纤眉宁纤语宁纤巧等人都坐在那里,几个兄弟除了宁彻宇宁彻守外,也都在此,只是曲夫人元氏余氏不在,想来仍在外头忙碌着。

看见她进来,别人也就罢了,宁纤月却是跑过来,拉了她的手笑道:“六妹妹来晚了,错过了好东西,啧啧,连我心里也替你可惜。”

一句话,宁纤碧就知道,沈千山定然也是送了东西往这边。她心中松了口气,暗道总算这小子还知道自己打的是什么幌子过来的,做的面面俱到,如此一来,我的倒不是很显眼了。

原来果然是沈千山也送了些布料在这边,那几个兄弟每人得了一只物件,或是砚台或是镇纸或是摆件,虽然不是十分金贵的古董,却也都是值百八十两银子的。重要的不是这些东西价值几何,而是这份荣光。

几个女孩儿已经把前日沈千山特意打发人去问宁纤碧的事情给忘到脑后去了,只笑着谈论彼此得的那一匹茜云纱,像是宁纤月这种藏不住心事的,一边说一边还拿眼看着宁纤碧,显摆炫耀之意不言而喻。

宁纤碧只是静静听着,也不插话,渐渐地,宁纤月等人就觉着有些没意思,终于把话题转到过几日宁纤眉的生日上。

宁纤眉既是指给了三皇子做侧室,定了日子也就该出门了,因为是勋贵之家的嫡女,三皇子的身份也贵重,所以不能像普通人家纳妾那般随便,给点聘礼,然后一顶轿子抬进门来就成。虽不能三媒六聘,却也是要下定,女方也要出嫁妆,南方也要给大聘的。

出嫁的日子已经定下,就是九月初六,因此这可以说是宁纤眉在伯爵府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姜老太君也十分关心,曲夫人和余氏元氏更是商量好了,要在那天好好儿乐一乐,大肆热闹铺张一番,谁不知道三皇子就是太子,这可就是未来的皇帝嫔妃啊。

有了这个话题,倒把之前沈千山过来的事情给抛到一边,宁纤碧心里舒服了些,也跟着插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曲夫人元氏余氏等也过来立规矩,说了一回话,用完晚膳,方各自回房。

这时候天就有些擦黑了,宁纤碧熬了一天的药,觉着有些累,只想早点洗浴后休息,因回到房中,听海棠说已经烧好了洗澡水,她心里就十分高兴,海棠打点自己的起居真是尽心尽力,连带着山茶芦花玉儿也都用心办事,从不多口多舌,因此她很满意,就对海棠道:“今儿三公子送的那些料子,你挑两匹锦缎,给你们四个每人裁套衣裳。剩下的都拿到太太那里,让她看着送给姨妈,或是自己留着,再给兰姨娘两匹缎子。”

海棠诧异道:“姑娘不留着吗?不说别的,那云霞锦和茜云纱真真是好东西”不等说完,便听宁纤碧淡淡道:“不要,我不喜欢这些,纵然是好东西,穿出去也太惹眼了。”

海棠知道自家姑娘不喜欢炫耀,只是这一次,听说几位姑娘都得了茜云纱,就算做了衣裳,也是大家都有份儿,算不上什么炫耀显摆吧?。不过想到这是沈家三公子给的,而姑娘对三公子一直都是淡淡的…

想到此处,海棠就有些明白了,于是答应了一声,等宁纤碧到了屏风后,她命芦花玉儿在外面好生服侍,便和山茶捧了那几匹布料去了余氏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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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打脸

余氏却是去寻蒋姨妈说话了,因此不在房里,芭蕉和樱桃两人收了料子,又同她们闲话几句,两人便回来。看见宁纤碧已经换了家居衣裳,头发也擦干了,她们便回说布料送过去,已是让芭蕉樱桃收起来。宁纤碧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忽听外面小丫头道:“表姑娘来了。”宁纤碧微微皱眉,心想这么晚了,那一位怎么又跑过来?平日里虽热络,也不至于热络到这个地步啊。

只是心中虽不喜,却还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到外室,只见白采芝带着身边丫头琉璃走进来,琉璃手里捧着两匹料子,白采芝看见她,面上露出笑容,轻轻柔柔道:“今儿三公子过来的时候,姐姐恰好不在,那布料不知怎的,分到后来竟没有姐姐的了,三公子也说,不必给姐姐,只这茜云纱是难得的,妹妹这身份,倒是不配它,还不如送给姐姐穿。”

宁纤碧见她说到后来,面上已是添了一丝自怜和感伤之色,心中不由暗暗摇头:这个妹妹当真是唱作俱佳,不做戏子太可惜了。

表面上却不得不笑道:“妹妹不用费心,你的身份怎么不配穿了?如今你住在伯爵府里,难道还有人特意来挑你不成?就算挑你,到时候只说是三公子送的,想来也没人敢聒噪。你尽留着好了,我也不喜欢穿这样衣裳。”

白采芝心中暗暗撇嘴,也不怪她小人之心,世人哪有不稀罕这茜云纱的?鼎鼎大名,寻常百姓和地方官员们却是连见一见都难。就是上一世里的宁纤碧,对这布料也是喜欢的紧。如今之所以这样讨厌,不过是因为这些布料乃是沈千山送的, 若是皇帝赏赐。她怎么着也要留下自己个儿裁套衣裳的。

宁纤碧不要,白采芝定要给,两人正彼此推辞着,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余氏的声音传来道:“芍药,你那些料子真是三公子送的?今儿几位姑娘也不过是得了一匹茜云纱,怎么你这里倒还有云霞锦?莫非是上次皇上赐下的?”

话音未落,余氏便走了进来,这才看到白采芝,不由得一愣。接着方笑道:“白姑娘来了?”

白采芝连忙起身见礼,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一般,偷偷用眼光看向宁纤碧。只见她也是一脸无奈之色。

余氏兴奋之下,也没看到宁纤碧给自己暗暗使眼色,上前坐在榻上,又让宁纤碧和白采芝坐,她这才笑道:“我只听说三公子过来了。给你姐妹几个一些布料,却是没有你的,还想着定是你那天没去迎接得罪了他,如今看来,原来是因为布料已经送到你那里去了,难怪三公子说不必给你呢。”

沈千山过来的时候。妯娌几个都在,因此对这件事清清楚楚,当时曲夫人和元氏看着余氏的目光还十分骄傲得意。余氏心里却不怎么是滋味,还寻思着回来后应该说说女儿,哪有这样孤拐的?本来三公子和她最厚密,如今竟是生厌了。

因此她刚才去蒋姨妈那里,和姐姐说闲话时还说到这一块。却不料回来就看见摆在桌上的布料。再一问芭蕉樱桃,方知沈千山在过去宁馨院之前。已经去了杏林苑一趟,再看看那些料子,给自己女儿的明显比给其它姑娘的要多要好,余氏心里高兴,立刻就来找宁纤碧了。

宁纤碧坐在椅子上,心里直翻白眼。白采芝却是有些坐不住了,一张俏丽脸蛋上全是红潮,惭愧道:“是妹妹多事了,妹妹还以为姐姐没有这料子,生恐姐姐多心,所以送过来,却没料到姐姐也得了。”

宁纤碧笑道:“我说过我不喜欢穿这样衣裳,这话是真的。那些料子也送到我母亲房里去了。妹妹听我一句话,你不用自惭身份,说句不该说的,犯错儿的是姑父,和你有什么相干?若有干系,老太太也不会将姑姑和妹妹接进府里来,这料子的确是好,穿在妹妹身上,定是飘逸若仙的,也不糟蹋。倒是我,面貌身材都寻常,穿这样料子才糟蹋了呢。”

这番话着实真诚,如同推心置腹一般。当然要真诚,现在沈千山动不动就过来聒噪,宁纤碧还等着白采芝“挺身而出”解救自己呢,若是她总这么没自信,惦记着她自己是罪臣之女的身份,万事都躲得远远儿的,那还怎么能和沈千山搭上线?所以该鼓励是一定要鼓励的。

白采芝先前过来,的确是带了点炫耀心思。她自恃才貌,只觉着这些姐妹无一人能胜过自己,偏偏先前那位三公子似乎更看重宁纤碧一些。若真是这位六姐姐也存了“欲擒故纵”的心思,自己的一番心思岂不是全要落空?

因此当她知道这次的布料没有宁纤碧的份儿时,忍不住便借着这个理由登门,却不料事实竟是如此的令人心碎。而宁纤碧又是这样诚恳地劝了她一番,一时间,白采芝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只觉着自己实是小人之心,而宁纤碧却是光明磊落,纵然才貌都不出色,单这份胸襟,除了宁纤眉外,就没人能比得上了。宁纤眉还是因为年龄大,才能这样懂事呢。

不说白采芝百感交集的离去,只说宁纤碧,实在是没精神应付余氏,正想着怎样能简单说几句话,将母亲打发回去,又不让她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想,就听外面芭蕉的声音道:“太太,老爷回来了,让太太和姨娘收拾东西呢,说是再过五天就要下场,老爷明儿就要搬到考场附近的书院去。”

“这是做什么?”余氏皱着眉头站起身,看了眼女儿,轻声道:“芍药累了就先睡吧。我去替你父亲打点,好好儿的,这是做什么要搬出去?难道府里离考场很远么?”

宁纤碧笑道:“父亲一直都是在书房里自己读书,如今搬到书院,怕是要和一些朋友同窗互相讨论品评文章。”

余氏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额头笑道:“定然是这样,我倒糊涂了,没想到这一层。”一边说着,就出了房间。这里宁纤碧想着父亲大概要和母亲兰姨娘说话,因此想了想,到底没有出去。

转眼间就是宁世泊下场的日子,他如今身上已经有秀才功名。这一次若是能得了举人身份,就可以参加秋天的会试。

别说三房中的余氏和兰姨娘,宁纤碧与宁彻宣姐弟两个悬心,就连蒋姨妈和蒋经,还有姜老太君也都跟着挂心。

曲夫人和元氏心中则有些不自在,私心里一点儿也不盼望宁世泊高中。

想也知道,宁世澜是捐了监生后世袭爵位,宁世源也是读书不成,却对打理生意感兴趣,方管了府中这一摊子进项。若是让宁世泊中了举人甚至是进士,三房在这家中的地位就会一下子从无足轻重变成举足轻重了。这两位自私的当家太太哪里能盼望这种事情发生?

宁世澜和宁世源却是真心盼望着弟弟能够高中,靠着皇上恩典得的爵位,又怎么比得上科举正途出身?若是三弟能够高中,对伯爵府是绝对有利的,也可以弥补老父生前的遗憾了。

乡试要连考三天,这三天可不好熬,等宁世泊出了考场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回家后不说余氏兰姨娘宁纤碧等心疼,就是姜老太君,也都觉着可怜,打发莺歌送了一支老参过来,让余氏给丈夫好好儿补补身子。

剩下便是等放榜了,宁纤碧原本还担心父亲忧思过甚,然而宁世泊回来,只饿鬼似得吃了两碗饭,然后躺在床上,一觉睡了将近七个时辰,第二天便神清气爽的出现在妻儿面前。

见父亲神色云淡风轻,并没有什么焦虑之态,宁纤碧放下心来。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是万事不挂怀的,说好听点儿叫宠辱不惊,说不好听的就是没心没肺。宁纤碧觉得很幸运,自己的爹爹就是这种人。

当然也不是一点儿也不挂怀,不过也没有其他等待放榜的考生那般忐忑就是。宁世泊早想好了:考不上,就再苦读三年,等下一科。反正自己住在伯爵府里,又不是说这一科不中,就要喝西北风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姜老太君也十分欣慰,想着三个儿子若是都能有出息, 自己将来到了地下,也总算可以在丈夫面前挺直腰板了。因此她这几日的心情很不错。

转眼间到了放榜之日,这一天从大早上,余氏和兰姨娘就坐不住了,领着宁纤碧去给老太君请安,走到院子里,只觉静悄悄的,连守门的小丫头都不见,再看看东边朝阳,两人这才醒悟到来得太早了,这会儿只怕老太君还没起身呢。

正要退出去,忽然就见门帘掀开,清歌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余氏兰姨娘和宁纤碧宁彻宣兄妹,便忍不住笑道:“三太太这么早就来了,正好,老太太昨儿也是一夜没睡好,刚刚还说过会儿要打发人去白芍院找三太太和哥儿姐儿过来呢。”

余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老太太起身了?才这个时辰。”一边说着,就牵着宁纤碧和宁彻宣的手走进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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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高中

却见姜老太君已经在福寿堂外屋的榻上端坐了,看见她们,便笑道:“我猜着你们娘儿几个昨晚也是睡不沉的,所以正要打发人过去叫,没料到你们就来了。”

余氏笑道:“媳妇也不知怎么了,猪油蒙了心似的,这个时辰,竟就领着人过来。都是芍药和宣哥儿,也不提醒我一声。”

姜老太君笑道:“你自己个儿都是这样儿,还怨得着孩子们?六丫头和宣哥儿都懂事了,想必这心里比咱们还急着呢。”说完让余氏和宁纤碧姐弟两个都在椅上坐了,兰姨娘也让坐在一个小凳子上。

小丫头们上了茶,姜老太君才笑道:“你丈夫这会儿是不是出去等着放榜了?你素日里就没问问,他究竟考得如何?有没有把握?”

余氏笑道:“可不是,一大早就出去了。至于考得如何,老爷自己觉得还好,只是他说过,这各科主考的喜好不同,实在是把握不准。”

姜老太君点点头,怔怔出神了半晌,方轻声道:“是啊,若是能把握住主考的喜好,也不至于那么多人名落孙山了。”却是因为想起了宁世澜和宁世源哥儿俩。

不过她旋即就笑道:“也罢,不管考得上考不上,难道咱们府还能少了他嚼用?倒也不必太担心了。老三素日里看着随和,我也没想到他是这样看得开的,这么多天,从没看见他上火过,这份定力就不一般。”

余氏连忙应是,又陪着姜老太君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曲夫人和元氏等也领着几个兄弟和女孩儿过来请安,看见她们几个,元氏便笑道:“我就知道,三弟妹这会儿必定坐不住的。也别说你,连我想起来,这心里都有些突突的呢,也不知道三弟能不能高中?伯爵府的门楣,可就等着他光耀了。”

听她这话说的不像,姜老太君便淡淡看了一眼,元氏面上笑容一僵,她也乖巧,连忙用别的话题将这话岔了开去。

姜老太君应付了几句话,目光就落在宁纤月宁纤巧的身上。看了半天,才淡淡道:“我没看错的话,这就是前些日子三公子送来的那茜云纱做的衣服吧?果然是精巧。难怪你们爱得什么似得,只是怎么就只得了两件么?”

宁纤月笑着来到姜老太君面前,笑道:“老祖宗,这是昨儿才得的,姐妹们都有。只是她们舍不得穿,只有孙女儿和四姐姐是不会过日子的,实在耐不得暑热,这就上身了。是了,听说老祖宗的两套前儿就得了,老祖宗怎么不穿?果真是凉快的。”

姜老太君看了看她身上那飘逸的轻纱。果然如云似雾,格外增了飘逸之感,配着两个孙女儿精致的容貌。更显得她们出色。只是她心中终究不喜欢太奢侈,因淡淡道:“如今这就要入秋了,再等些日子,就是秋风起,那时也用不着穿这衣服。倒不如留着明年穿,你们两个啊。看看明年穿什么。”

宁纤月吐了吐舌头,忽然转向宁纤碧,笑道:“是了,我惦念着六妹妹没有这茜云纱,特意叫针线房从我的那匹料子上给六妹妹留一套,怎么你还不要?姐妹之间,何用这般生分?”

宁纤碧单独得了布料的事情只有白采芝和宁玉兰知道,当日为了少生波澜,宁纤碧是特意和白采芝说,不让她声张出去的,那几匹料子也被余氏多送给了蒋姨妈,今年肯定不会露出来,等到明年,就算穿出来了,众人知道真相,也早已时过境迁,不会有人再花心思追问细究了。

当下听见宁纤月这么说,宁纤碧明知道她是炫耀,也没恼,只是笑着应付了几句。白采芝在一旁看着她淡然自若的模样,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暗道比起这位六姐姐,我们所有人真是落了下乘失了尊贵,也难怪三公子独独对她青眼有加。想到此处,看向宁纤碧的目光就有些复杂。

众人因为等着放榜信息,就都在姜老太君这里用了早饭。约莫半上午的时候,大家闲话都已经拉扯完了,姜老太君让人去请了蒋姨妈过来,加上宁玉兰和曲夫人,四人正打着小牌,就听外面“咚咚咚”脚步声响,接着宁世源兴冲冲进来,对姜老太君兴奋叫道:“母亲,中了,三弟中了。”

“中了?”

姜老太君一激动,手里的牌就撒了一桌子,她坐直了身子,眼中也是难掩兴奋,急切道:“真的中了?你亲自陪你三弟看的榜?”

宁世源笑道:“儿子没过去,是跟着三弟的三旺刚刚回来说的,估摸着这报喜的人脚跟脚也就到了。还要母亲预备好赏封。”

姜老太君笑道:“好好好,莺歌,快去预备几个,来报信的差官每人封五两银子,用大红包。”说完看向一旁早已激动地说不出话的余氏笑道:“这么多年,总算你也熬出来了。既然今儿能中举,保不齐明儿就能中进士,到时候你就等着老三给你挣个诰封吧。”

余氏真是狂喜难禁,此时听见婆婆这番话,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姜老太君自然不怪她,曲夫人和元氏看见了,都免不了心中妒忌。曲夫人也就罢了,她身上是有诰封的。独元氏心里不是滋味儿,这一来,老大袭爵,老三自己挣了功名,这府中倒只有自己,只能是个寻常妇人了。

宁世泊不但中举,而且还是第三名,这却是喜上加喜了。确切消息传来,只把姜老太君喜的合不拢嘴。那些来报喜的差官得了五两银子的大红包,也都是喜不自胜。须知素日里他们去普通人家报喜,能有一串钱那都是非常丰厚的了,这可是五两银子,十串钱一贯,五两银子相当于五贯钱,这可就相当于五十串钱,他们能不动容吗?

看着这喜气洋洋的伯爵府,让宁纤碧真有恍若隔世之感,这一切,上一世里都是没发生过的,但是现在,都变了。

母亲有了差事和体面,父亲挣到了举人功名,自己学药也有小成,再过两年,那根金手指便可以露出一点端倪。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不可知的方向发展着,那自己这一世里的命运,究竟会如何?一瞬间,她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暗道命运改变不是正好吗?若是改变不了,自己还要嫁入睿亲王府,那才是灭顶之灾呢。这一世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圆满,说不定就是老天爷为了补偿我,所以要让我这一世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中举毕竟不是中进士,宁世泊这一次虽体面,也比不上当日宁德荣封爵,因此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庆贺,只是家里人摆了几桌宴席,请了几个亲朋好友,聚饮一回也就完事儿。

沈千山当然不会放过机会,携了睿亲王府的礼物来到伯爵府,又亲至宁世泊面前贺喜,一老一小两个谈得很是热络,在这家伙的伪装下,宁世泊简直都忘了这位是睿亲王府的公子,以十岁稚龄就得以封了三等奖军的那个尊贵孩子。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宁纤碧对应付沈千山也是轻车熟路了,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她到底是内眷,沈千山再怎么想找机会说话,也终究要顾忌着身份,转年两人就十一岁,有了男女之别,就不能再这么随意了。

热闹散去,宁世泊重新忙碌起来,他已经是举人,剩下的就是苦攻诗书,以求能够在会试中一飞冲天。

皇天不负苦心人。

宁世泊三十年来一直玩世不恭,然而他天生聪慧,读书的底子本来就好。如今在嫡母的激励下,用了两年多的时间苦读不辍,终于在会试中一飞冲天。

稍后的殿试中,不知是他的文章确实得皇帝青眼,还是因为皇上想起宁德荣救治太后和大长公主的功劳,御笔点了一个第二名,成为大庆朝这一科的榜眼。

这一年的伯爵府,真可谓是喜气盈门。先有宁德荣封爵,接着是宁纤眉出嫁太子府,如今宁世泊高中榜眼,只把姜老太君乐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