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萍青果听老爷嘴里这就没把门儿的了,连忙悄悄退出去,耳听元氏已是怒气全消,咯咯笑了起来。她们两人心中也不由得不佩服,暗道二老爷还说三老爷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其实真正玲珑善舞的人是他才对。
与此同时,白芍院里,余氏也和兰姨娘在说着话儿,宁纤碧在小桌子旁边,一边安静绣花,一边时不时看看弟弟写的大字。
对于姜老太君将花粉钱给了余氏管理,兰姨娘自然是高兴的,却听余氏苦笑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这权可不是好得的,老太太这是看在姑太太的面子上,只那一位却不是十分好相与的,咱们这比邻而居,日后还不知是怎么样儿呢。”
兰姨娘笑道:“凭她怎么不好相与,姑太太毕竟是嫁出去的人,如今回了娘家长住,难道还能搅风搅雨不成?她们是什么境地,心里不清楚么?”说完却听余氏笑道:“你原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儿,难道不了解你们这位姑娘的性体?要是依照表姑娘,看着倒是个好性儿安静的,只是她这位娘亲,可不是个简单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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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表姐妹
宁纤碧一边听着,心里就不由得泛起苦笑,暗道姑母算什么?虽然性子泼辣些,可那是个表里如一的,心里有什么面上就显露出来。真正的厉害角色恰是你说的那个柔弱表姑娘呢。
但她也不担心,余氏如今和上一世里的软弱已经大不相同,丈夫苦读,儿女省心,她自己又管了点事情,还得了老太太夸奖,把骨子里原本的自信全都散发出来了,如今的余氏,刚柔并济,看着倒是不比曲夫人和元氏差。
正想着,忽见宣哥儿放下笔,苦着小脸儿道:“姐姐,我累了,不想写了。”
宁纤碧看了看他写的大字,忍不住好笑,只见纸上弯弯曲曲的,那几个大字倒像是蚯蚓爬的。宁彻宣却是小手乌黑,她便将笔拿下来,吩咐玉儿把笔墨纸砚都拿了下去,余氏房里的的小丫头端了水,她替宁彻宣洗干净小手,忽听余氏问道:“怎么了?写了这一会儿就不写了?”
宁纤碧回身笑道:“弟弟还不到五岁呢,急什么?连笔都拿不动,写了那几个字,也浑不成个样子,姨娘也太望子成龙了些。”
兰姨娘掩嘴笑道:“谁望子成龙了?还不是你爹爹,那天宣哥儿不过是拿了他的毛笔玩儿,又胡乱在纸上涂了两笔,他就非说这孩子有慧根,让不许骄纵了,这几天哪天不让我们看着宣哥儿写字的?”
宁纤碧摇头道:“爹爹最近用功糊涂了吗?欲速则不达,揠苗助长的道理都不知道了?”不等说完,便听余氏叱道:“胡说什么呢?都是你爹爹素日里惯得你,越发连个尊卑都没有了,敢说自己老子糊涂,你问问这府里,便是几个哥儿还不敢这样说呢。”
宁纤碧吐了吐舌头,兰姨娘便笑道:“既是姑娘晓得那些道理,就和老爷说说,老爷素来最宠爱姑娘的,婢妾说了,老爷未必听,便是太太,恐怕也没什么用,倒还是姑娘的话最管用。”
宁纤碧笑道:“好,我今晚就同爹爹说。”话音刚落,忽听外面丫鬟道:“姑太太,表姑娘来了。”
余氏和兰姨娘忙都站起来,亲自迎过去,宁纤碧也拉着宣哥儿起身,只见宁玉兰和白采芝从外面进来,宁玉兰便笑道:“这一天功夫,也没干别的,先是在老太太房里说了一会儿话,接着去大哥二哥那里,如今才过来,三哥呢?听说这些日子他十分用功,难道还在书房里苦读不成?”
余氏笑道:“可不是,因为老太太一句话,就忽然潜下心读书了。”一边说着,将宁玉兰让到里屋炕上坐,又对芭蕉道:“去和三老爷说一声,姑太太来了,让他回来一趟。”
这里姑嫂两个说话儿,白采芝就和宁纤碧就在地上说话,白采芝是外表柔弱内心精明的,见宁纤碧自始至终冷冷淡淡,全没有其他姑娘那般亲热,她心里便不禁犯了狐疑,忽听余氏笑道:“表姑娘别不自在,你六姐姐惯是这个性子,清清冷冷的,府里姑娘们都知道的。”
白采芝忙答应了一声,宁玉兰便笑道:“六丫头如今也这么大了,她刚出生那会儿,我恰巧在京里,还抱过她呢,这一展眼,就是六年过去了,听说她如今跟着三老太爷学医,嫂嫂怎么想起让她学这个?不是我说嫂子,咱们府里的姑娘,学这种事做什么?还是针织女红为要。”
余氏苦笑道:“哪里是我让学的?这丫头自己喜欢,老太太也说三老太爷晚年寂寞,身边有个孩子倒能热闹些,因这些年也就这样过来了。”说完,就听外面丫鬟的声音道:“三老爷回来了。”
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倒也是一团和气。白采芝在宁纤碧面前,倒不似在别的屋里那般沉默寡言,临走时拉着宁纤碧的手笑道:“往后住得近了,倒可以常来找六姐姐玩儿,老太太说让我也和姐姐们一起入学里学习呢,有了六姐姐,我就不怕孤单了。”
宁纤碧微微笑道:“都是一家人,我性子是清冷些的,其他姐妹们都是好性儿,表妹来了,大家好好一处伴着,也可解解寂寞。”
说完见白采芝面色微微一白,旋即垂首答了声“是”,她心里便冷笑,暗道这辈子你可休想再来哄我了。我也不会特意报仇,我只要让你遂心如意的嫁去睿亲王府就好,到那时,自有皇帝收拾你们夫妇两个,呵呵,圈禁抄家的滋味,岂是好受的?
宁玉兰或许是的确对自己的处境有一些了解,也可能是因为时日还短,又或者这些年磨得性子圆滑了些,总之她比做姑娘的时候收敛了不少,虽然住处和白芍院仅是一墙之隔,但是平平静静的,也没有任何波澜。
宁纤碧依然是学里杏林苑两头跑着,她看医书越发用心,除了自己心里那些上一世的方子,她也想结合这古代中医学和自己知道的现代医药知识,看看能不能造出自己的药方。想到宁德荣如今不过是五十出头,便能创造出几种药丸,而且都是十分有用受欢迎的,她心里便也觉着有些热血起来。
只可惜,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玻璃,没有了玻璃,自然也就不可能造出培养皿。她本来还想着,如果有条件,或许可以将一些现代的化学药物如抗生素等制造出来,也不用多复杂多高级的成药,只是那些简单的,恐怕就够在古代掀起一股狂风暴雨。
举例来说,诺氟沙星,也就是百姓口中的氟哌酸这种药物,制作并不十分复杂,在现代也是家家都预备的常用药,大多数人用它治疗腹泻,但事实上,这种药是一种广谱抗菌药物,不单单治疗腹泻,它对尿路感染,前列腺炎,伤寒等都十分有用。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它作为一种刚刚出现的新药,对肾炎也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以此类推,许多在现代被淘汰了的西药,在这古代也都可以发挥巨大作用,就像近代战争片里,经常会提及的那种西药“盘尼西林”,在现代早已找不到这种落后药物了,但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它却是作为救命药被严格管制的,而且确实有巨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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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议论
只不过,没有培养皿试管这些最基本用具,她就算脑子里有再高级的药方,也注定没有用武之地。
见她如此用心的钻研药物,宁德荣也有些奇怪,对宁纤碧道:“医术一途,虽然药物至关重要,然而针灸,推拿,按摩,药浴等等也都是不可或缺的,芍药因何只对药物青睐?你的按摩推拿倒也可以,只是这针灸,实在是普通寻常的紧了,该从这方面下功夫才是。”
宁纤碧笑道:“三爷爷,我又不想做什么当世名医杏林国手,何必非要全能?我喜欢药材,自然就只研究药材。难道我样样精通了,还能出去治病不成?”
一句话说的宁德荣黯然神伤,这几年,他是把宁纤碧当做弟子来培养的,如今想到这女娃儿就算习得了自己的一身医术,也不可能出去行医。当日养父母虽然不对,可他们也是悉心照顾培养了自己许多年,可几百年先祖传下来的医术就要这样丢了,自己九泉之下有什么面目去见他们?
宁纤碧看宁德荣怔怔的,不由得笑道:“三爷爷不必懊恼,您如今才多大岁数?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等到将来,芍药不能随便出入三爷爷这里的时候,三爷爷再看看找个资质不错的,收为弟子传承衣钵,不就好了吗?如今我只精心研究药物这一块儿,也许将来也能发明出什么新药呢。”
宁德荣这才露出笑容,点头笑眯眯道:“芍药说的没错,爷爷等再过两年,遇上资质好的,收个弟子也就是了。”说完,看着天近晌午,便笑道:“爷爷今儿要和老钟头一起去下馆子,芍药回家吃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告诉爷爷,回头给你带一份回来。”
宁纤碧笑道:“多谢三爷爷好意,芍药也没什么想吃的,您老吃得高兴就好,只是要记着少喝些酒。”说完便告辞离去。
刚进了二门,就见几个兄弟结伴走过来,看见她,便都停下来,宁彻守笑道:“六妹妹这是刚从杏林苑回来?真是的,你怎么就喜欢摆弄那些个东西,姐妹们都抱怨妹妹不和她们亲近呢。”
宁纤碧笑了笑,也没有答话,只是随意问了一句道:“哥哥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大晌午的也不怕晒。”
宁彻宇笑道:“自然是不怕的,今儿可是睿亲王府三公子做东请咱们,别说有大太阳,就是打雷下雨也要去啊。”说完,他不由得笑道:“三公子上次遇见了还说,让你捎信儿回来,结果你都没有告诉咱们,言语中有些抱怨呢。”
宁纤碧心中暗骂那个小气的混蛋,面上却淡淡笑道:“一时忘了,也没当多大的事儿,他要请哥哥们,难道还不下帖子或派人过来报信?”说完微微施礼,别过了几个男孩子,便往白芍院而去。
宁彻宇回头看了看她的背影,摇头笑道:“六妹妹性子太冷淡了,也不与姐妹们亲近,真奇怪,三叔明明是个和气的人,三婶见了人也是和气亲切,六妹妹这性子却是不知像了耍”
宁彻守笑道:“大哥哥担心什么?不过还小呢,等过两年,心思多了,和姐妹们一起说话,自然就亲热了。咦?大哥这样担忧,莫不是怕大嫂将来进了门,受六妹妹的气?”
不等说完,就让宁彻宇踢了一脚,他连忙笑嘻嘻地躲开。宁彻宇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前些日子刚刚议定了亲事,乃是忠勇伯府的一位嫡千金,听说性情模样都不错,曲夫人这几日都是喜气盈腮的,因此府里上下都知道了,宁彻守今日才忍不住会打趣大哥。
不说他们兄弟笑闹着去了,只说宁纤碧,一边往回走着,心中却也有些感叹,暗道这一世的命运怎么变化了这么多?如今看来,沈千山那无情无义的冷血男人竟似要和伯爵府有些联系了,奇怪,就是上一世里,他虽喜欢白采芝,但是对府里几个兄弟也从来都是不肯亲近的啊。
正想着,便听身边玉儿嘟囔道:“这真奇怪,睿亲王府的三公子,不就是沈三公子吗?怎么大爷二爷三爷都比人家年纪大,还让人家请客呢?就算是同席而坐,这年龄也不相当吧?”
山茶在旁边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沈三公子年纪虽小,为人处世却和小大人一样呢。满京城没人不知道这位小公子,说是大长公主的心尖子,就连皇帝也很喜欢的,太后也喜欢的什么似得,连带着皇后娘娘都跟着受益,虽说沈大老爷是睿亲王,可是人人都说,这王府未来如何,还是要看这位三公子的。”
“行了,那是别人家的事情,乱嚼什么舌头。”忽听宁纤碧淡淡说了一句,于是两个丫鬟彼此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便不再做声了。
那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富贵扬名才托生在这世上的,从小儿就远比别人出色,若说自己穿越只是开了金手指,那沈千山的人生便是开了外挂,比自己还彪悍呢。
只不过,拥有那么多的光环又如何?天下风光尽揽身上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圈禁抄家的下场?好在,那遥远的一切,都不会再和自己有任何关系了。
转眼间就到了端午,这一日,大家一早就忙碌起来,府中处处都插了桃树枝,窗台上放着艾草,一进宁馨院,便闻到一股糯米的清香。余氏和宁纤碧掀帘子进去,正巧看见众人都围着姜老太君在说话,见她来了,白采芝和宁纤月宁纤语等都站了起来,彼此见过礼后,宁纤月就拉了宁纤碧的手笑道:“来得正好,今儿老太太这里的小厨房做了粽子,老太太说了,让咱们中午也在这里吃。”
宁纤碧笑道:“怪道呢,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糯米香。”说完,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宁彻宇宁彻守等兄弟几个也过来给姜老太君请安,之后兄弟几个便商量着要往街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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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心机
宁纤眉笑道:“你们日日都往街上游荡,也没看见替姐妹们带点儿什么东西回来,这一次端午节,恰好赶上广成庙庙会,若是看见那好的,也替我们带几个,到时候咱们出银子还不成么?”
宁彻宝连忙笑道:”哪里敢要姐姐的钱?姐姐们喜欢什么?说给我们听也就是了,若遇上了,管保带回来。”
姜老太君见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在那里热热闹闹说话,只有宁纤碧和白采芝安静站在人群外,看着身影倒是有些孤单,于是便招手将两人叫到面前坐着,和她们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
那边宁纤眉等人也和兄弟几个说完了话,于是宁彻宇等人便都出去了,这里就听姜老太君问宁纤碧道:“你如今跟着你三爷爷学习也有几个年头了,就是这几日上了学,听说空暇时还是往那里跑,那些药材啊,医书啊什么的,就这么有趣儿?”
宁纤碧笑答道:“是,孙女儿觉着有趣,同样是山间生的绿草,这样也许一无是处,那一样或许就会让人麻痹,生长在它们中间的,却可能是医治疾病的良药,都是一样的绿叶草种,这岂不是有趣么?”
姜老太君呵呵笑道:“就这个便有趣了?恐怕也没有几个人喜欢分辨那些药草,也只有你三爷爷那样学医的才喜欢呢,蹲在地上扒拉着,累得眼睛昏花,也未必能采多少草药,有什么趣儿?”
宁纤碧笑道:“这也罢了,老祖宗听说过万物相生相克么?三爷爷同我说,早年他往西南那边走过一遭,听说那里有一种毒草,人一旦遇到了,就会缠到腿上,草上的锯齿可以割开血肉,这人立时便要中毒的。不过两三个时辰,没有解药,就要毙命。”
这样的说法姜老太君倒是头一次听过,不由来了兴头,曲夫人在一旁失声道:“啊哟,竟然有这样霸道的毒草?真真是令人胆寒,难怪人都说岭南和西南那里都不好住人的,果然如此,若是遇上了这种草,岂不就是必死无疑了?”
宁纤碧笑道:“有趣儿的是,这种毒草虽然霸道,然而若是中了毒,挣扎着向四周走一走,百步之内,就有一种藤萝,只需将那藤萝上的花朵放在伤口上,毒素便会自动被这花朵吸出去,到时候人也就转危为安了,这便是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
一番话听得众人津津有味,就连几个姐妹和白采芝,也都瞪大了眼睛。
其实这却是宁纤碧在现代看武侠小说落下的后遗症,那时候她常看到有的书中提起过这“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辅以一些中毒后寻到灵药的情节,她一直都对此半信半疑,有一次便问了宁德荣,才知道“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是没错的,但是如这般巧合的,却不多见,唯有在南边那些毒物瘴疠横行之地,倒是经常出现这种情况。老太爷还以自身经历过的事情为例子,讲给宁纤碧听,因此才有今日她说的这个事儿。
众人听的高兴,姜老太君忍不住就问宁纤碧一些寻常的养生知识,想也知道,这如何能难得住她?这些东西府中多数人都是知道的,但像宁纤碧这样讲的条理清晰,把前因后果都阐述清楚的倒是不多。一时间,众人都听着她侃侃而谈,颇觉有趣。
说到最后,宁纤碧见所有人都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也不由觉得心里有点发毛,知道自己这次显摆尽够了。
之所以今日说这么多,便是要为日后制药打好基础,到那时,即便自己真的制出那些新药,众人想起她这样小小年纪,就在医疗方面有这样造诣,也就不会十分奇怪了。
因便以府中补药太多,过犹不及作为结束语,果然又引起了姜老太君的关注,待听说人的身体还是要靠日常锻炼,一味进补却是不合适,例如府中每次制药,人参养荣丸甚至能制上千粒。这药也是有年限限制的,制的太多,都吃了,则补得过了头儿。吃得少了,剩下那些到了年限就不好给人吃,反而浪费了。如此这般的大道理侃侃而谈说了半天,只让姜老太君等都生出“豁然开朗”之感,同时对宁纤碧也不由得另眼相看。
独有元氏,肚皮都快要气破了,她不知道宁纤碧这一席话是不是受了余氏的挑唆,但她心里却认定是这样。只因为这个月的花粉钱,她只批给了余氏二十两银子,比从前的四十两足足少了一半。
其实这二十两买胭脂水粉,一个月也尽够了。只不过从前用四十两,买的都是好的,她丛中也能贪下十两到十五两银子,如今下了一半,余氏只是贪不着了,另外下人们分到的胭脂花粉质量就要稍微差上那么一点点,这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能说是她借这样机会,出心中一口恶气罢了。
谁承想昨儿才给了余氏二十两,今儿宁纤碧这一番话,却是让她一年损失了一二百两银子。
伯爵府每年单独进补的药丸和治疗各种常见病的药丸,那是每三个月就要制造一批的,多是托给外面妥当的药房来做。这其中利润惊人不说,只要元氏以“关心”为名,账上多报一些补药,谁也说不出什么,她从中得利自然就越丰厚。
然而今日宁纤碧说出“补药太多,过犹不及”的话,姜老太君便立刻发话,让以后补药减半,这细算算,损失甚至都不是一二百两,便是三百两,恐怕也是有的,怎不让余氏肉疼心也疼。
曲夫人和余氏都是清楚这其中猫腻的,姜老太君也未必不知道,只不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罢了,此时有了宁纤碧这番话,正好方便老太君下命令。因元氏剩下的时间里,再看向宁纤碧的目光便是咬牙切齿的。
宁纤碧只做不知,就连余氏心中也是惊疑不定,暗道这只是女儿无心说出来的?还是故意瞅准了这个机会给自己报仇呢?思及女儿的性子,她还是不敢相信女儿能有这个心机,也许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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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香露
事实上,宁纤碧就是故意的。
元氏把持着府里大权,这样还不知足,还是要找各种时机方法打压余氏,这让她非常不满。母亲为了差事和三房的利益,可以暂时忍耐,但她只是一个小孩子,用不着顾忌这么多,何况今日又是姜老太君临时问起自己学医的事情,自己才说了出来,又不是主动说起的,如此一来,连母亲的嫌疑都摘了出去。当然,元氏恐怕不会相信,但她愿意怀疑就怀疑好了,若是一味由着她这样欺负,这日子也没法儿过了呢。
又过了几天,天气便渐渐炎热了,众人都换了夏衫,府里女孩儿们的生活依然是上学,聊天,晨昏定省。而宁纤碧也是老样子,得了闲暇就往杏林苑里去。
这一日下午,宁德荣跑去老钟头那里下棋了,杏林苑里只有宁纤碧在看医书,这次她看得是历年来发生过的时疫和那些预防治疗时疫的方子。正看得津津有味儿,就听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响,于是抬头看了玉儿一眼道:“去瞧瞧是谁来了?倒像是好几个人。”
玉儿答应了一声出去,不一会儿回来说:“姑娘,是二爷三爷四爷和沈三公子过来了。”
“是他们?”宁纤碧皱了皱眉头,她有些日子没见过沈千山了,不知道这厮今日怎么又跑来了这里。既然他都出现了,那白采芝呢?记得上一世里,沈千山来过伯爵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只要是他来,白采芝就总是有理由出现在他面前,这一世里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正想着,宁彻守宁彻安和宁彻宝已经陪着沈千山走了进来,宁彻守四下里看了一圈,疑惑道:“咦?三爷爷呢?六妹妹怎么独自在这里?”
宁纤碧站起身道:“三爷爷去园子里和人下棋了,哥哥们有什么事情?”却是看也不看沈千山一眼。
沈千山知道自己一直不怎么对这位六姑娘的眼,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对方。
此时便忙笑道:“上一次宁老先生离开时,父亲提过一句,说家祖母十分不耐暑热。当时老先生说回来会配一副消暑药给祖母,如今这已经过去了七八日,我想着,大概这药已经配好了吧?老先生说过,药材都是现成的。”
这事儿宁纤碧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那消暑药丸制出来,竟是给大长公主用,还以为是宁德荣看着三伏天要到了,家里人也需要消暑,所以才提前预备下的。此时知道是为沈千山准备的,心中就有些不高兴。
不过转念一想,宁德荣为人也是精明热诚的,睿亲王府这一头能牵扯上点关系,对自家也十分有利,他感动于长嫂照顾,虽说未必是稀罕在这伯爵府里呆着,但毕竟是嫂子的照拂之情,再加上医治大长公主这也是一份善缘,做点消暑药送给对方,既是顺水人情,又是医者仁心,实在没什么好腹诽的。
只可惜又是沈千山过来,难道亲王府其他两个公子都见不得人?怎么回回都是这家伙过来?宁纤碧心中厌恶,只觉着懒懒的,起身去柜子里取出了两瓶药,放到桌上道:“这便是了,公子拿去吧。”
沈千山见她表情淡淡的,还以为是夏日里慵懒,因故意笑着逗她说话道:“怎么才这么点儿?难道只给家祖母?我们就都没有份儿吗?”
宁纤碧皱了皱眉头,没好气道:“王府难道没有专门制药的药房?消暑药是京城这些府里年年都要预备下的,别说亲王府,便是我们伯爵府也是如此。三爷爷不过是因为大长公主的身子不比别人,才费尽心思熬制了这特别的消暑药,什么时候他倒成了给你们王府做药的人?”
沈千山挠了挠头,也知道自己造次了,其实王府里的消暑药今年早得了,他不过是为了逗宁纤碧说话而已,此时见她没什么好声气,越发认定了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
因此就从荷包里掏出来一个瓶子,扔在桌上道:“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我不过是多说了一句。呶,别说我白拿你三爷爷的药,这瓶露子给你,调水喝最好的,又败火。”说完拿了两瓶药转身出门,宁家三个兄弟也陪着他出去了。
这里宁纤碧呆呆看着那个瓶子,这是沈千山的东西,依照她的心思,是绝不会留下的,哪怕还给他不要,豁出去扔了,也绝不会收他的东西。上次那个荷包里的香药就被她扔了出去,荷包因为是王府里姑娘的针线,所以留着,想着什么时候送还给对方。
然而这一次,她看着桌上那个瓶子,却是愣住了,好半晌,才拿在手里,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有纠结,但更多的却是惊诧。
玻璃…这是玻璃瓶子啊,虽然只是一小瓶,但是…这个时代里已经出现玻璃了吗?如果有玻璃,那…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不是就可以开始收集了?只要有那些用具,只要有它们…
宁纤碧的表情一下子激动起来,她用手掌将那个玻璃小瓶紧紧攥在手心里,背过身子就那么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山茶和玉儿送客回来,看见姑娘这个模样,都觉着有些奇怪,不过宁纤碧的性子向来清冷孤独些,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就高兴或伤心,所以两人倒也没放在心上。
山茶就笑道:“姑娘,三公子给了你一样什么东西?看上去真精致,应该也是金贵的东西吧?”
宁纤碧将那玻璃瓶放在桌上,淡淡道:“也没什么,大概是香露吧。”她想起沈千山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既然是露子,那就该是香露吧?记得《红楼梦》里那个五儿心热的时候,就用香露调水喝,那香露就是宝玉房里的东西,看那里的描述,的确是还算金贵的。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玻璃瓶,《红楼梦》里也有玻璃的穿衣镜,那不知道这个时代是不是也会有大块的玻璃呢?能够制造玻璃器皿吗?宁纤碧努力回想着上一世里有限的几次出门,却不是进庙上香便是去乡下庄子里避暑,压根儿就没在街面上行走过。
咳咳,玻璃的出现算是为制作简单抗生素做些铺垫吧,只不过我那天忽然想到,做培养基菌种的话,是不是需要显微镜?在网上搜了一下,好像不需要,但是培养菌种也很麻烦就是了。总之,请大家在这方面不要太考据,嘤嘤嘤嘤笨酒在这方面就是根废柴啊,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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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玻璃
看来,是要想个办法探听一下。宁纤碧打定了主意,看了看那个玻璃瓶子,目光又复杂起来:这可是那个该死的沈千山的东西,论理就该扔掉,但…玻璃啊,自己还要靠这个瓶子打探打探。
最后她还是将那个瓶子放进了抽屉里:不管了,先留这东西一条“性命”,等到把它的利用价值都压榨完毕,就立刻扔掉。她非常无情的在心里安排好了这瓶香露的结局。
宁德荣却是在傍晚前回来了,看见宁纤碧也正要走出去,他便笑道:“赶紧回去吧,也该给你祖母请安了,我刚从宁馨院回来,你姑母和几个姐妹们都在那里呢。”
宁纤碧答应了一声,对宁德荣道:“三爷爷,你给王府的消暑药,今儿他们家人已经过来拿走了。”说完宁德荣打开柜子看了下,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两瓶药,拿走了就好,不然这几天我还想找个时间送过去呢。”
宁纤碧翻了翻白眼,心想至于吗?您老人家什么时候也开始攀权附贵了?瞧您每次提起沈千山的开心模样,就好像他是你亲孙子似得,也没见你对哥哥们那般热情。
不过平心而论,除了自己这个重生的穿越女炮灰因为预知的后事而对沈千山避如蛇蝎外,那个男孩儿的确具有那种人见人爱的魅力,也怪不得宁德荣喜欢的跟个宝贝蛋似得。
一念及此,宁纤碧就恨不得立刻回家,把宣哥儿训练成比沈千山还要厉害的小孩儿,风头也不能就让那个混蛋全出了。
不过想想宣哥儿的憨态可掬,再想想自己府里那些护院的水平,宁纤碧肩膀一垮,放弃了这个非常不现实的想法。
来到宁馨院,果然就听到隐隐欢笑声传来,丫鬟们见她来了,连忙打起帘子,笑道:“六姑娘来了。”
宁纤碧点点头进了屋,转过屏风后,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便上前给姜老太君见礼,又见过曲夫人元氏宁玉兰等,接着还不等到余氏身边,就被宁纤眉拉了过去,听她笑道:“六妹妹每日里都不见人影,好容易在老太太这里碰面,还总是往三婶那边去,你就和咱们说几句话又能如何?难道和我们在一起时间长了,就变笨了,再看不懂医书了不成?”
一句话惹得其他几个女孩子也都笑闹起来,姜老太君一边和曲夫人宁玉兰说话,眼睛往这边瞅了一眼,面上露出慈爱表情,呵呵笑道:“看见这些孩子高兴,我就觉着自己也年轻了十几岁呢。”
这时几个兄弟也围上前去,宁纤语却已经说起要给白采芝过生日的事情了。宁纤碧这才明白,原来刚才的欢笑声是说这件事的。她看了白采芝一眼,记得她的生日是在六月初六,若是要操办的话,也的确该讨论布置了。
白采芝脸上通红,含笑低声道:“都是姐妹们和舅母们抬爱,我才多大?就过生日?寻常在家,也不过就是煮几个鸡蛋做一桌子菜罢了。”
说完却听宁纤眉笑道:“这是你来咱们府里的第一个生日,怎么着还不要操办操办?你也不用觉着不安心,那一日好好陪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和我们姐妹看一天戏,吃两盅酒就是了。”
宁纤月笑道:“二姐姐说的是,妹妹不必觉着心里不安,这不过是头一年罢了,等到明年,也就不会这样操办了,便和我们一样的例,也不过是姐妹们聚在一起吃顿酒,到那时候,你心里可别不自在。”
白采芝面上轻轻一红,微笑道:“五姐姐说哪里话,我哪会那么不知好歹?就是这一次,已经是让母亲再三推托了,无奈老太太定要叫办,我心里已是十分不安,若以后还要来这么几次,我自己羞也羞死了,哪有那么厚的脸皮?”
宁纤语见宁纤月不屑的样子,生怕她还要刺白采芝,连忙笑道:“白妹妹也不用在意,老太太怜惜你原是应该的。只是这仓促之间,贺礼倒是要赶紧准备了,左右剩下不到二十天了呢。我们也就罢了,但不知六妹妹要送什么,你每天除了上学,不是还要去杏林苑做药材?”
宁纤碧心想怎么回事?这就把话题引到我身上了?心里腹诽着,面上却微微一笑,正要说话,便听一个公鸭嗓子般的声音嘎嘎笑道:“六妹妹哪用你们操心?实在不行,把今儿三公子给你的那瓶香露做贺礼,就够体面了。”
女孩儿们回头一看,原来是宁彻安,这小子今年十三岁,正是变声期,因此说话方是这么个声音。此时男孩子们除了宁彻宇外,其他人也都聚了过来,白采芝柔弱漂亮,让人一见生怜,因此这几个兄弟对她的生日也是上心的。
宁纤碧面色一变,心中恼的不行,虽然知道宁彻安不是故意的。但他竟提起自己最讨厌的沈千山,而且是当着这些女孩儿们的面提起,这真不是故意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正要说话,便听宁纤月咯咯笑道:“三公子来了?什么时候的事?给了六妹妹什么好东西?也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三哥哥说香露,莫非是那种在宫里和勋贵们家里偶尔能见到的香露?小小的玻璃瓶子装着的那种?”
这香露虽是沈千山随手抛出来的,然而这是他们家,若是其他勋贵,莫说宁家这样的伯爵府,就是公侯府第,也难见到这东西,因此女孩儿们都是双眼放光,纷纷逼着宁纤碧把那瓶子拿出来。
这动静就有些大了,立刻惊动了姜老太君和曲夫人等,姜老太君便笑道:“在说什么呢?这样的热闹,也说出来让我老婆子乐一乐。”
话音刚落,宁纤月就奔过去,把着她的手臂娇笑道:“祖母,六妹妹真小气,睿亲王府那位沈三公子给了她一瓶香露,我们只求着要看一看,她都不肯。”
宁纤萝等也走过来,纷纷笑道:“是啊是啊,祖母给我们做主,不过是见识见识罢了,又不是要抢六妹妹的,素日里听见几个王府的女孩儿说这个东西好,之前也见她们拿出来,便是那个玻璃瓶子,就着实是精巧了,但不知六妹妹这个和那些是不是一样的。”
第四十一章
宁纤碧在心里把沈千山和宁彻安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如今总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原来这装香露的玻璃瓶子,果然这时候就已经被人知道了,只不知是从西洋传过来的,还是这大庆朝的工匠们已经掌握了烧制的法子。
一边想着,就微微笑道:“不是我不拿出来,原本是想着等到署日天气,把这个给祖母,这香露在心里发热时调水喝是极好的,因我也没带在身上,既然大家都要看,玉儿,你去三老太爷那儿,把小抽屉里的香露瓶子拿过来。”
玉儿答应了一声出去,这里几个女孩子看向宁纤碧的目光都有些闪烁不定,心中都暗自思量着:这六妹妹的性子怎么古怪到这个地步?是亲王府公子给的东西。那能有不好的吗?不说贴身收藏着,倒随随便便就放在了抽屉里。
元氏上下打量了宁纤碧几眼,忽然笑道:“三公子怎么忽然想起给六姑娘东西?原来你们是常见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