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便看了安解语一眼,只道:“既如此,你好生歇着吧。皇后一会儿还要再回来,也许还有话要对你说。”说完,便起身走了。
安解语连忙恭送皇帝。
这边皇帝出了小蓬莱,黄公公就颇为不解道:“陛下对那安氏不甚满意?”
皇帝停了脚步,奇道:“你这是何意?”
黄公公有些满头大汗,可皇后所嘱,不得不说,便压低声音道:“小蓬莱现在并无外人。那安氏也是天姿国色,陛下难道不想……?”
皇帝忍不住笑了,拿手指弹了黄公公的脑门一下,道:“在你心里,朕就是这样一个荒yin无道的好色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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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零八章 摸鱼
第一百零八章 摸鱼
“奴婢不敢”黄公公听皇帝的调侃,赶紧低头认错。
皇帝微笑,却不想多解释:皇后他们,都以为他是好色之徒,不顾lun理,硬是纳了皇后的庶外甥女范朝仪入宫为妃。可谁能知道,若范朝仪不是范家的女儿,若不是皇后一心想让太子娶范家的嫡长女,就算范朝仪是个天仙,他也不会动半分心思。
为了离间范家和慕容家,他费了多少心思?——那时的慕容家和范家,都是手里有兵的权臣。他这个做皇帝的,无法下旨不许两家结亲,只怕惹了他们,就先做掉自己这个皇帝,直接让太子上位了。只好先将计就计,幸了自动送上门的范朝仪,才搅和了太子和范家嫡长女的亲事;又让人放谣言说范家老四好男风,搅了范家老四和慕容家嫡**的亲事。总之这两家,是不能抱成团的。
而这安氏是范家老四的妻子,且又听说范家老四是把她捧在手掌心儿的,犯得着跟臣下争风,为了个女人,逼得范家老四回来撺掇老大去造反么?
再说皇帝现下最不放心的,便是范家老大,总觉得他就在反和不反的边缘徘徊。想拿他的短处,将他捏在手心里,可这么些年,就没有成功过。更痛苦的是,又不能一刀结果了他。只因目前皇帝手里的兵将们,还没有如范朝晖一样能征善战的,一旦他身死,北边的夷人就更要肆无忌惮了。只能夺了他的兵权,让他赋闲,慢慢等着那些新将领们羽翼丰满了,再来收拾范家便是。现下这个样子,却还是既要防着范家,又要笼络范家才是上策。
这边宁音阁正殿里的皇后听说皇帝只在小蓬莱待了片刻便离去,并未幸了安氏,十分惊讶。——皇帝一向好美色,每年还派了内监四处搜寻绝色女子。如今却是放着到手的肥肉,一口都不尝。——皇帝什么时候变精明了?还是皇帝已经知道了范家要进言立仪贵妃为左皇后的打算?
皇后心里一紧,便叫了心腹大宫女过来,匆匆嘱咐了几句。
那大宫女脸色发白:“皇后娘娘,黄公公可是娘娘在陛下身边最后一个人了。若是他没了,以后……”
皇后生气道:“传你的话就行了。一个字都不用多说。”
宫女赶紧屈膝应是,便出去了。
皇后只端坐在宁音阁的正殿,心道:若是今日事成,以后就不需要在皇帝身边放眼线了。
安解语在小蓬莱等了一会子,见皇后并未回来,正要掀开门帘出去,却见不久前随着陛下离去的黄公公进来了。
“见过黄公公。”安解语赶紧行礼。
黄公公道:“皇上有旨,传安氏临敬殿陛见。”
安解语莫名其妙,也不敢多说什么,便低头领旨谢恩。
黄公公突然伸手出去,在安解语身上连点几指。
安解语便全身僵硬,晕了过去。
黄公公正眼也不看她,只伸出手去,将她的短襦撕碎,扔在地上,又扯了她的裙子,扔在靠墙的榻上。
等到将安解语剥得只剩中衣衬裙,黄公公便又尖着嗓子道:“安氏,你不从陛下,这就是你的下场”说着,便托起全身僵硬的安氏,掀开小蓬莱背着水的垂帘,一脚踹开落地玻璃窗,将安解语从那破碎的窗子处,扔进了太液池。
而安解语被黄公公扔下太液池的瞬间,一直在烟水阁窗口,盯着小蓬莱这边动静的范朝晖便立时注意到了。他飞快地转身对烟水阁里伺候的宫女凌空点了一指,那宫女哼都没哼,就晕倒在地上。范朝晖又几步上前,将那宫女塞到门背后。
正在榻上闭目养神的范太夫人吓了一跳,睁眼问道:“出什么事了?”
范朝晖简短答道:“娘不要让人进屋来。四弟妹那里好象出事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说完,拉开烟水阁的窗户,飞跃而下。外头就只见一个魁梧高壮的身影,从烟水阁靠近太液池的窗户里利落地一个鱼跃,跳入池中,却连一丝水花也没有溅起。
幸亏烟水阁和小蓬莱离得不远。范朝晖屏住了呼吸,潜到水里,如离弦之剑一样向前划去。未过多久,便见到前面一个白衣身影,如一朵盛放的莲花一样,慢慢向水底深处坠去。
范朝晖心胆俱裂,只拼了全力加快速度,在那白衣身影要飘落之前,接住了她。
池水冰凉,安解语脸上一片死寂的苍白。似乎前一刻那些鲜活的笑容和殷切的话语,都只是幻觉。
范朝晖小心翼翼地搂了她的腰,又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就轻轻将唇贴了上去,度了一大口气过去。
安解语最后的一丝意识,似乎是看见了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拉住了她。闭上眼,看见的便是繁华的前世,车水马龙的大街,还有街对面那幸福温馨的一家三口……
朦胧中,有人度了一口气过来,安解语慢慢有了些知觉。就觉得又回到了前世那个路口,那辆车还未过来,对面的一家三口正在相对而笑,而她,似乎还可以选择……突然就觉得象被车撞了一样,胸口剧痛,呼吸局促,全身似被人紧紧箍住,便忍不住在喉咙里晤晤有声。
范朝晖见安解语终于有了反应,狂喜交加,便赶紧解了她被点的穴道,托住她的腰,拼力向水上游去。
安解语被范朝晖带着刚刚浮出水面,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范朝晖一边在水下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护着她向烟水阁那边游去。
安解语迷迷糊糊睁开眼,好象看见范朝风的侧脸正在身边,不由一把抱住身边人,哽咽道:“朝风,你可回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身边的人便僵硬了一瞬,两人就又要有往下沉的趋势。
安解语管不了那么多,只喃喃地说着一些自己也听不懂的话。
身边的人好象终于屈服了,慢慢开始回应道:“是,是我,我回来了。对,不会放过他们。我一定会帮你报仇。你放心,有我在这里,不会让你出事。”又轻轻在她耳边道:“安儿,安儿,快醒醒”
听到这个称呼,安解语觉得呼吸骤然艰难起来,像是内心深处有另外一个灵魂正不甘地要挣扎着破茧而出,脑子里越发觉得混乱,便又晕了过去。
范朝晖见安解语晕了过去,轻轻放开一些,又加快了游速,就到了烟水阁的窗子下面。
范太夫人一直在屋里盯着门口的动静,好在并没有人进来。
范朝晖背着湿淋淋的安解语从窗口爬进来的时候,将范太夫人吓了一跳,便赶紧过来,帮着将安氏放到了榻上。
范太夫人忙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范朝晖抹了一把头上的水,道:“这只有等四弟妹醒了才知道了。”
范太夫人又看看安氏,发现她只穿着中衣衬裙,便心里一紧。
范朝晖也瞥见安解语湿衣贴身,曲线毕露的样儿,赶紧转过身,道:“娘在这里看着,我去找人叫阿蓝送衣包过来。”流云朝的大户人家出门,都是带着各种东西,包括几套换洗的衣服,都是以防万一的意思,就是进了皇宫也不例外。
范太夫人点点头。
范朝晖便出了烟水阁,对守在附近的自己人打了个手势,那人奔过来,范朝晖耳语几句,那人点头领命而去。
先前范朝晖让盯着皇后和安氏的内侍现在也闪身进了小蓬莱,却发现小蓬莱里已是一片狼藉,女子的衣物被撕得到处都是。
那内侍打量一下,便赶紧将屋子里女子的衣物都收拾起来。就扯了片桌布做了个包裹,将衣物都包在里面,又匆匆在屋子里找了个最重的铜香炉,一起塞到衣包里,打了死结,便也顺着小蓬莱窗口的大洞,扔到太液池去了。
做完这些事情,那内侍想了想,也闪身从小蓬莱的破损窗子处钻了出去,跳到太液池里,顺着池水往另一边游过去了。
这边阿蓝听了内监的传话,便赶紧拿了两个衣包跟过来。
到了烟水阁里,范朝晖接了一个衣包,自去屏风后面换上。
阿蓝就和太夫人一起,将四夫人扶到净房里,快手快脚给四夫人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可巧四夫人说不能带太花哨的衣服,所以阿蓝也是拣了同四夫人所穿的同色系的短襦长裙包起来。现在换上,若不是特别打量注意的人,根本就看不出安氏换过衣服。
这边烟水阁里正忙乱着,突然就有宫女过来,在门口对范太夫人禀道:“范太夫人,皇后娘娘过来了。”
范太夫人便赶紧让范朝晖也进去净房等着,不要出来。
皇后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便对范太夫人哭道:“妹妹,姐姐对不起你”
范太夫人莫名其妙:“皇后娘娘有话好说。”又掏出帕子给皇后拭泪。
皇后便接了帕子,哽咽道:“都是姐姐的错。姐姐因有了要事,要出去一会儿,本以为让你的四媳妇在小蓬莱一个人待一会儿没事儿,谁知,谁知……”
范太夫人心里莫名慌乱,只沉住气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皇后泣道:“姐姐一时不察,忘了让人看着陛下。结果,陛下去了……”又道:“你的四媳妇宁死不从,已跳入太液池,现在生死未知。”言毕,又号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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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零九章 山雨 上
第一百零九章 山雨 上
范太夫人便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皇后娘娘有心了。刚刚我们听见小蓬莱那边有人落水,便让人去救了上来,发现却是我们家老四的媳妇,正疑惑呢。”
皇后未料那安氏如此命大,这样都整不死她,脸色顿时大变,难掩惊慌之情。
范太夫人仔细看着皇后,又道:“可惜老四家的到现在都还晕迷不醒。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命。”
皇后轻轻在心底里舒了一口气,赶忙做出一脸欣慰的样子,道:“救上来就好。若是没有救上来,哀家可是到哪里找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赔给你们?”
范太夫人想了想,便跪下道:“老身还要求皇后娘娘一件事,望皇后娘娘能给老身一个面子,应了此事。”
皇后赶忙拉了范太夫人起来,嗔怪道:“我们嫡亲姐妹,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范太夫人便斟酌道:“此事到底真相如何,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还望皇后娘娘压下此事,不要声张。皇后可以不顾陛下颜面,一心为我们范家讨个公道。可我们范家还要脸面,特别是我们家老四。若是让他知道,有人算计他媳妇到了这种地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老四和太子投契,交情匪浅,若是因此事离了心,岂不是得不偿失?”——却是在告诫皇后,若是有意将此事张扬出去,休怪范家和皇后太子一拍两散又是在向皇后表明,此事无论真相如何,皇后这个始作俑者,都难辞其咎
皇后听了范太夫人的话,忡然变色:自己这个嫡亲妹妹,从小就唯自己马首是瞻,在自己面前,连抬高声音说话都未有过。就算是后来嫁了人,又生了两个能干的儿子,做到了范家的太夫人,在自己面前,也是一贯作低服小。似今日这样,半规劝,半威胁的语气,还是破天荒第一遭。自己多年来,也早习惯了对这个妹妹颐指气使,予取予求,却是从未想过有一日,这个妹妹会有挺直了腰说话的时候
一时接受不了范太夫人的变化,皇后便拉下脸道:“妹妹这是何意?难道哀家还能有意去害你家的四媳妇不成?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于哀家又有什么好处?”
范太夫人沉默不语,只望进皇后的眼底深处。
皇后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只好别开眼睛,四处看了看,问道:“老四家的怎么样了?哀家想亲自看看她。可怜见的,头回进宫,就出了许多的事。”
范太夫人便道:“若皇后娘娘不嫌弃,请移步净房。”又对皇后似拉家常一样:“这孩子初嫁进来的时候,无涯子给她批过命,说她一生有三个坎,若能平安过了,就大吉大利,一生顺遂。且与皇宫犯冲,这辈子最好不要进宫。”
皇后勉强笑道:“原来如此。若是妹妹早些跟哀家说了,哀家就不宣她入宫了。”
说话间,范太夫人已经领着皇后到了净房的门口。净房里的范朝晖听见太夫人的说话,早就先一步飞身上了房梁。
这边皇后便扶着大宫女的手,往净房里看了看。只见那安氏换上了干爽的衣裙,满面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净房里的榻上。她的丫鬟跪在脚踏边上,正拿块大毛巾给安氏擦着湿发。
皇后略微心定,便问范太夫人道:“要不要找个御医过来看看?老四家的好象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
范太夫人忙道:“就不麻烦御医了。此事愈少人知道愈好。还请皇后娘娘准许我们早些回去。”
皇后装模作样思忖了半晌,道:“既如此,哀家就不留你了。”又拍拍范太夫人的手,道:“你放心。哀家一定将此事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但凡外面有一个字传出,你就唯哀家是问”
范太夫人点点头,谢道:“老身代我家老四多谢皇后恩典。等老四回来,老身再让他去东宫向太子致谢。”
皇后心里这才觉得好些,又急于去处置了黄公公,便告辞匆匆离去了。
一时间,范家的轿子都抬了过来。范太夫人便和阿蓝一起扶了仍在晕迷中的安解语,上到自己的八人抬大轿里。
这边范家人回到府里,太夫人便亲自送了安解语回风华居。
范朝晖却直接去了外院,将治内伤最出众的彭大夫拎了过来。
秦妈妈并未跟去宫里,正在屋里收拾四夫人的皮毛衣物,今日日头好,都拿出来晒过,现在正要重新装箱。就见太夫人带着几个丫鬟抬了四夫人进来,不由吃了一惊。
太夫人也不多说,只吩咐道:“赶紧准备温水,一会儿要给你们夫人泡药澡。”
秦妈妈看见四夫人人事不醒的样子,眼圈都红了,却也没有多问。匆匆忙忙给太夫人行了礼,便赶紧去了小厨房,让人预备热水。
这边范朝晖已带了彭大夫进到风华居。
彭大夫见是给女眷把脉,就别过脸,让放下帐帘,又要在伸出的玉腕上搭上帕子再把脉。
范朝晖便不耐烦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赶紧把脉”
彭大夫便哆哆嗦嗦地三根手指搭在夫人的手腕上,细心把了一会儿,便道:“四夫人身体底子不错,救得及时,到无大碍。”
太夫人便急道:“那为何还未醒过来?”
彭大夫便道:“应该是惊吓到了,血不归经,要服用一些安神的药物,养一阵子就好了。”
范朝晖便在一旁道:“上次无涯子留下的定神丹还有几丸,可服用否?”
彭大夫喜道:“那是再对症不过了。将那丸药揉碎,慢慢给四夫人喂下去。属下再开点辅助的药草,用热水煮了,给夫人泡泡身子,就可好得快些。”
太夫人喜道:“那有劳彭大夫了。”
范朝晖便带了彭大夫出去开方拿药,又遣了人将那定神丹和泡澡的药草一起送了过来。
秦妈妈和阿蓝一起将安解语抬到净房的小玉池子里,边泡温水,边在她浑身上下不断搓揉,让血脉慢慢温了起来。
许是抢救的及时,又吃了一丸定神丹。安解语本觉得自己飘飘荡荡,随时就要离开这个异世了,却被一股浊力拉了回来,立时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就轻轻叫了一声。
秦妈妈喜道:“夫人醒了”
在外间一直候着的太夫人便也扶着丫鬟过来,看了一回,见安氏却是醒了的样子,虽还是虚弱不堪,可脸上已恢复了些许的红晕,不象先前白得跟死人一样。便放了心,对秦妈妈道:“好好伺候你们夫人。需要什么,叫阿蓝到我那里去取,老四不在家,你们别委屈了夫人。”
秦妈妈见太夫人真是拿四夫人当女儿一样疼,感激莫名,忙道:“太夫人放心。有什么要用的,我们一定不会耽搁。”又要安太夫人的心:“我们四房平日里各种东西都是上上份的,太夫人不用多虑。”
太夫人点点头,才觉得自己也是累得腰酸腿软。先前绷着一根筋,记挂着安氏的生死,一时还不觉得。现下安氏危险已过,太夫人就觉得全身软绵绵的,只扶了丫鬟道:“送我回去。”
那丫鬟也知太夫人是累着了,便赶紧让人抬了小阳轿过来,让太夫人坐了,一径回春晖堂去了。
晚间镇国公和大夫人也派了人过来问讯,听说四夫人醒了,都放了心。
再说皇后回去后,找机会细细问了黄公公当时的情形,知道就算是安氏醒过来,也未必知道是和皇后有关,便稍稍放了心。只黄公公知道得太多,万一反水,让陛下知道,却是不太妙。到底找了机会,让黄公公在太液池溺毙了。
黄公公溺毙的消息传到范府,安解语已是休养好了些,正日夜盼着范朝风回来。
那边范朝风接到大哥的快马传讯,已是晚了几日。听说了安氏在宫里的遭遇,范朝风怒火中烧,便放下查抄太监田产之事,一人快骑回了京城。
回到范家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范朝风急冲冲地进了风华居,快步走进内室,便见到安解语半靠在床上的鹅黄色大迎枕上。肌肤雪白,秀发乌黑,只是一双眼睛,再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有些恹恹地看着窗外斜伸到窗口的一支碧桃花。
见到范朝风进来,安解语才双眼一亮,又觉得委屈万分,便忙转过了头。
范朝风赶紧过去,坐到床沿上,拿了床头的帕子过来给她拭泪,又抱了她在怀里,歉疚道:“都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
安解语哽咽道:“你回来就好。”一句话未说完,便抱着范朝风的脖子大哭了一场,将心底里多日来的怨气和愤恨统统发泄了出来。
范朝风知她醒来之后,脾性大变,完全不似以往柔弱怯懦。那性子铿锵有力,硬的简直掷地有声。就知道皇宫一行,将她是憋的惨了,便也不拦着她,让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安解语哭过之后,方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才偎在范朝风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将在宫里的事儿都告诉了范朝风。之前皇后逼她同意给范朝风娶平妻的事儿,安解语醒了之后,谁都没有说,现在正主儿回来了,终于能一吐为快了。
范朝风听完,便只安抚她道:“别胡思乱想了。皇后要有那个胆子塞人,早就直接下旨了。你别理她就是。”
安解语气愤地捶他的肩道:“你说得容易。我哪敢不理她。你看我的膝盖。”说着,便掀开了薄绸被子,给范朝风看膝盖上的青淤,“就是那天在宫里跪的。”
范朝风未料到皇后还如此折腾过安解语,心里着实不满,面上却还是笑嘻嘻地安慰道:“我这里有最好的伤药,来,我帮你抹抹。”便去一边的柜子里拿了药膏出来,给安解语细心地抹上。
夫妻俩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恩爱不提。
第二日,范朝晖知道四弟提前回京了,就让人叫了他过去,两人在书房里密议了许久。
太子这边,近来也甚是烦恼。皇后对付范四夫人的昏招让他头疼不提,就连被柳为庄休弃回家的曹沐卓也给他惹了麻烦。
曹沐卓被柳为庄休弃之后,便瞒着家人,投奔了太子,被太子秘密安置在一处庄子上安胎。
太子本打算跟太子妃好好商议此事,却被曹沐卓派了人,告知了太子妃真相。
*正文348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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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一十章 山雨 中
第一百一十章 山雨 中
太子妃知道此事,甚为气愤,只让太子跟自己的妹妹过去,死也不肯姐妹共侍一夫。
太子也生气:“我们这么多年情分,你都不放在心上。真是枉费我的一片心。”
太子妃见太子强词夺理,更是气愤,只哭道:“你纳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动我的妹妹”
太子无奈,只好摊牌,道:“不是为了你,我怎会去睡她?”
太子妃听见此等谬论,恨的抓起桌上的花瓶就向太子砸去。
太子直直地站着,受了这一击。额头立刻红肿一片,又渗出血来。
太子妃更是又急又气:“你为何不躲?”
太子不动声色道:“我若躲了,你如何出气?”
太子妃掩面痛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太子长叹一声,将太子妃抱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太子妃骇然抬头,问道:“真的?”
太子点头:“我心里自然只有你。只这么些年,你从未有孕。我虽不在乎,可我是国之储君,却是不得不要有后裔。虽然我也可以让别的侧妃良娣有孕,却是将你置于何地?再则,你妹妹和你是嫡亲姐妹,本来就面目相似,怀的又是我的骨血。以后就算孩子长大了,也没人说不是你我的孩子。且她在别庄,不会再有外人知晓。刚刚来给你传信的侍女,已经被我处置了。别庄所有的守卫、丫鬟、婆子都会换人。总之你放心,不会有人再知道她在哪里。”又抬了头,看向窗外湛蓝的四角天空,神往道:“等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都抱了过来,说是你生的。若是儿子,他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未来的储君。若是女儿,便是我们的嫡长女。你妹妹可以在别庄继续再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太子倒是打得好算盘,打算将曹沐卓当猪一样圈养在别庄,专事生产事宜。
太子妃倒是未想那么多,只颇有些心动。无子一直是她心底最大的隐痛,这么多年,求医问药都无用,知道自己大概是不成了。太子提的这个建议,却是难得的两全其美之策。只是又觉得那没么容易达成所愿,便迟疑问道:“可是我妹妹未必愿意将孩子给我。”又伤心道:“我妹妹也是好好的女儿家,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你若有心,看在我的份上,也不要太为难她才是。”
太子想起曹沐卓,便满脸不屑。——好好的女儿家会想方设法勾引自己的姐夫?再说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就跟外男苟且,还被人当众抓住。这个女人,哪里还有名节可言?
若不是太子为了子嗣日夜悬心,曹沐卓又向太子姐夫抱怨自己的夫君成了“废人”,完全不中用,才让太子慢慢有了这个计划。只可惜范四夫人安氏多事,眼睛又毒,居然这么早就看出曹沐卓有了身孕,导致此事被揭穿,打了太子一个措手不及。不然太子妃完全不会知道这孩子是谁生的,只管抱过来养就是了。
而曹沐卓之前在柳家,死也不肯说奸夫是谁,便被柳家休弃。曹沐卓带了自己的嫁妆,坐了大车要回中山侯府。谁知半路被太子的人截住,送到了别庄。这当口,中山侯府还不知道曹沐卓被休弃的消息,而柳家亦以为曹沐卓已是回了娘家,都未多想。是以等双方知道曹沐卓不知所踪的时候,已经是数月后,太子妃的嫡长子办满月酒的时候。这是后话不提。
这边太子接了信,刚刚将曹沐卓安置下来。这女人便得陇望蜀,收买了到别庄代表太子探视的侍女,借回东宫的机会,给太子妃传了字条,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太子妃姐姐接她入东宫。——曹沐卓可不想做太子的外室,这样子生下的孩子,不过是个奸生子,连个婢生子都不让,完全没有可能将来承继太子的大位。为了掩人耳目,曹沐卓一时还是刻意瞒着,不让庄子里的人知道自己已是有了身孕,只等将来改名换姓进东宫的时候,面子上好看些。
想到此,太子只恨自己不够果敢,没有将曹沐卓看得更严些。就一脸狠厉道:“以后会让人好好看住她。别说再派人送字条,便是再有一只蚊子飞出那别庄,我都要找人的麻烦”又继续安慰太子妃:“等孩子生了,就由不得她了。——她不给也得给。”只瞒着太子妃要留子去母的打算,唯恐太子妃恋眷姐妹之情,不予配合。又骗太子妃道:“只等她生了儿子,我就将她安置到江南去。她想嫁人也好,想自过也好,都不会亏待了她。绝不会将她接进宫,打你的脸。”
太子妃想到妹妹已是失了名节之人,以后自己对她的孩儿当亲生孩儿就是了。这才觉得好受些,又慢慢琢磨起细节问题,便问道:“就算我妹妹那边安抚住了,我这里可要怎么办?”太子妃是皇家儿媳,平日里都有管事妈妈记录小日子和承恩的时间以及次数。若是要确定有孕,又得要三个太医分别探脉才能做数。——如果都要做假,难度也忒大了些。
太子见太子妃转而思索起细枝末节,知道她是允了,便忙道:“这你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养胎’便是。”
多年的不安今日一朝得解,太子和太子妃都觉得心里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搬开了,皆相视而笑。太子便扶了太子妃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语重心长道:“欣儿最近身体不适,得找御医来瞧瞧才是。”——太子妃闺名曹沐欣,欣儿是她的小名。
太子妃欣喜:“你连御医那里都安置好了?”
太子得意:“我筹划好久了。只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就耽搁到现在。”
太子妃是个大气的人,自小在家里,也见惯了男子三妻四妾,朝秦暮楚。她所看重的,无非是男人的心而已。只要心里有她,和别的女人上床这种事,她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别说自己的夫君是太子,以后会是皇帝,就算是自己家里那些没有勋爵官职的叔叔伯伯,堂兄表兄们,家里家外,都有无数的女人。——唯一只有一个女人的,依太子妃看来,也就是范家的四爷而已。人都说范四爷只有四夫人一个女人,是因为四夫人形貌出众,且手段了得。而太子妃却觉得,这种事,其实并非由女人来决定。男人要偷腥,就算是娶个天仙在屋里,也三五日就腻味了。范四夫人命好,嫁了个不偷腥的好男人,只是这男人能守多久,就只有天知道了。是以太子妃一点都不羡慕范四夫人。
太子这边安排妥当,没过几日,东宫便传来喜讯,说是太子妃有孕三月了。众人皆往东宫贺喜。
范朝晖和范朝风都未随礼,反而是范五爷带了五夫人林氏一起去东宫贺喜。五夫人林氏还和太子妃相谈甚欢。太子妃知道林氏刚刚产育过一个孩子,对她也分外有兴趣,各种怀孕及分娩的事宜打听得更是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