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很不爽。
其实这个展会和自己的关系不大,但主办方和他认识,给了一份请柬,说有可能会酝酿几宗大的国内并购。裴中恺知道这是对方给的信息。
朋友多了的好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就会给你铺条生财的路。所以结交朋友方面裴中恺从来不吝啬,慷慨大方自是有的,就连性格也变得风趣幽默。
齐晖曾经见识过一面这样的裴中恺,感慨说你他妈真是该去学川剧变脸的,那时候你比谁都狠,这几年进化文明了,披上羊皮,见女人会说甜言蜜语了,装得像四大才子似的,见男人会说你好哈罗了,整得虚头八脑的,要不是我知道你底细,也被你骗了,还不就是当年那个狠得得的裴子。
裴中恺不置可否,什么样的场合什么样的脸谱,什么样的阶段什么样的人生,他是聪明人,不会只以一招排山倒海打天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端的是一副八面玲珑的样子。或者齐晖说的是对的,只要犯过他的人落在他手里,除了狠只有更狠。
裴中恺想说那些儒商都是假的,真的商战哪有不带血腥的,不过是看流血漂橹还是兵不血刃而已,反正有人败有人死。
思维扯得有点儿远,抱着一动不动的顾许幻,裴中恺想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晚宴上早看到顾许幻了,陪着一个六十多岁的外国老头儿,裴中恺知道那人叫霍华德,FOX在中国公司的董事长。顾许幻是个认真的人,一晚上所以几乎寸步不离霍华德左右,穿的就是那件曾匆匆被他赠送的衣服,头发不知怎么别起来,有头发丝缕垂下来,比那天刚穿的早晨有是别样的情致,毕竟那天是没有配饰和化妆的。总之,很得体,很优雅,也很低调。
是不打算上去说话的,可是就是看不得顾许幻在那个老头儿耳朵边说话的样子,低眉敛眼,透着乖巧和顺从,裴中恺能想到呵气如兰,口吐芬芳的感觉。老头儿的笑尤其看得刺眼。
没料到还看到申卫国,这个申卫国摇身一变成了一家地产公司的总经理,不知今日为何也来这个与汽车相关的展会。
申卫国年轻时候应该是个长相还不错的人,国字脸,浓眉,是那个时代的美男子,如今四十出头,身材保养得宜,看上去的确像所有事业成功家庭稳定丈人厉害的中年男人,包括对年轻女孩儿有贼心没贼胆儿的暧昧。
看申卫国走向顾许幻,明知道他们之间的笑是客套,但顾许幻的浅笑还是让他心生不快。然后就听到申卫国和另一个人离开顾许幻之后的玩笑,那玩笑隐晦却透着暧昧,而且暧昧得让人抓狂。裴中恺听到那个人说,申总就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申卫国不知低低说了什么,就听那人哈哈大笑,这个更有趣,申总玩风雅没人能比啊。
心里的草嗖地长出来,挡都挡不住,扎得嗓子眼儿疼。
再看顾许幻,霍华德居然拍拍她的头,在这样的场合,居然丝毫不避讳,他看到了,余光中注意到申卫国的眼睛也往这边扫。
看不惯顾许幻在霍华德面前的驯服,一时意气,追着去了洗手间。还是刺猬般地抵触,然后他就没话了,心里嘲笑自己也堪称毒舌的称号。
转眼顾许幻搀扶着霍华德就走了,裴中恺觉得除自己之外,至少还有两双眼睛扫视了他们的背影。心里的不爽更甚。
都是聪明人,怎么不知道对方心里怎么想?顾许幻的心动裴中恺能体会得到,裴中恺的犹疑顾许幻何尝不明白缘由。两个人就维持这样奇特的姿势大概有几分钟。
屋里静默得厉害,一时之间只剩呼吸。
顾许幻眨眨泛酸的眼眶,“你是来道歉的,我接受,我不会计较的。”
裴中恺却不说话,扳过顾许幻的脸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顾许幻有些微的挣扎,背还靠着裴中恺,脸被侧扳着,姿势别扭,心里却渐渐生出古怪的快意,生的时候要快乐,死是会死很久的。
头用力地向斜后方靠过去,睁大一双眼睛,她想看裴中恺,想看他的表情,猜他会不会和自己心里猜的一样。
裴中恺被顾许幻的动作所牵引,手臂使力,顾许幻整个人便面对面贴过来。印象里顾许幻似乎从未如此柔顺过,欲望大过诧异,压着心底的惊喜顺着心思将顾许幻搂住,牙齿也瞬间用了力气,磕磕绊绊中泄漏了情绪。
吻的开始是狠狠的,带了压抑过度的急切,感受到顾许幻的顺从后,强势的吻变得从容,却依然炙热。
顾许幻始终睁着眼睛看裴中恺的面部表情因欲望和某种情绪的纠结而显得狰狞急迫又变得舒缓沉醉,终于闭上眼睛,眼角沁出一滴泪,她就打算过这样的人生了。不知道真正的快乐是什么,反正此时的心里的确是有快意嚣张地充斥,既然辨不清,就由着它去了。
裴中恺直睡到早晨,醒来只看见一只跛腿的猫蹲在阳台的窗户上用森冷的眼睛看他。拾起衣服去卫生间,看顾许幻在镜子上留张便签纸让他直接关门即可。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没有时间。
多少还是难以面对的。早晨醒来看身边有人躺着,满眼都是凌乱的衣服,顾许幻想起一晚上的荒唐,当整个人沐在晴天白日里时,才觉得清醒,暮光中的恣意和放纵已然毁掉构筑好的界线,再想筑起也不过是另一道马其顿防线。
可是不是已经选择了吗?不是就想在及时行乐的快意中得过且过吗?不能因为是夜深就推脱判断力失去准星,不能因为夜深就想借口不过是荒唐一梦?只是不能坦然面对,只好急急走掉。
裴中恺在顾许幻的屋里待到中午才走,略有复杂地给狗剩儿换了清水和猫粮。
昨天的事情不是不鲁莽的,可是当时真的只是挠心挠肺的烦躁,即使知道那些人的不堪和无赖不是真实的,仍然心存了恨意去找顾许幻,但这些恨意中又有多少是恨,多少是求之不得的怨,其实也不能说是求之不得,顾许幻给过他机会,如果是婚姻就可以一起的。尽管知道是顾许幻的恶意的排斥,但说出来却灼了他,逃也似的走。
狗剩儿倒表现得乖,喝了一点儿水,自在地又爬到窗台晒太阳,并不理屋里多出来的人,气质居然有些像顾许幻。是北回归线最靠南的时候,太阳能照到小屋的深处。
裴中恺无聊看半晌,直到电话响起,匆匆接起就走,临走的时候不忘看看门窗是否关好。
霍华德看顾许幻恹恹的,昨天已经把话说到尽处,即使再心疼眼前的女孩子,但是人人都有自己的篱笆,关心太过便是逾矩。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这段,可能有人会骂我,骂小顾,忍了。再来听我掰掰理儿。
这是个顿悟,是昨晚写报告加班时候的顿悟。
突然觉得一味地写他们之间的躲避是不对的。我误入了一个怪圈,大男大女,又有了深深浅浅的交叉,怎么会不明白对方的心思,都是聪明人。有情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是究竟能否罩住一切。
而老人家的一句话点透了小顾,因为活得苦,所以想贪尝甜而已。
所以在今天的文中呈现的是这样的一幕。
当然症结仍在,同是恐惧婚姻的人,一个是真正的不婚,一个是下定决心的浪荡。
写得很难,想把小顾的心思抓住,却总是溜之边缘,所以没了心思写JQ,延后。辩白完毕,请扔板砖。
约会记
顾许幻把一天的工作做好,下了班仍然怔怔地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家里会是什么样子,即使猜裴中恺肯定不可能一天在那里呆着,但还是莫名的心慌。仿佛回去了就是承认前一天下的决心。
其实也是多虑,裴中恺怎么会在屋,看着公寓的窗口,黑漆漆的,估计只有狗剩儿蹲在窗台亮着猫眼儿。
床榻被收拾得很整齐,不是亲身经历不会看出来和平日里有多少区别。
叹口气,把床单扯下来准备清洗。听到“叮”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顾许幻循着声音在地上看半天,最后在狗剩儿的食碟旁看到一颗亮亮的东西,捡起来却是一个男性衬衫上的衣扣,玳瑁质地的,应该价格不菲,但是被扯落了。
后来,后来他们怎样呢,无非是饥渴交缠,他扯她的,她扯他的,激烈地像是打架一样。顾许幻的衣服只需把大衣脱掉,背后的一条拉链便可滑落,裴中恺却是脱掉大衣,还有西服,西服之内是银色的衬衫,或许就是在难耐的抽丝剥茧中有一颗衣扣悄悄被扯落跌在床榻的深处。
最后除掉一切束缚裸裎相见的时候,两个人反倒变得迟钝起来,唇齿间的缠绵辗转代替了肢体上的冲撞纠缠,顾许幻记得紧抓了裴中恺的肩膀,手指不敢有稍许的移动。裴中恺也只是浅缓地用手指研磨她的脸颊,直到研磨至锁骨,顾许幻敏感地颤抖,手指滑到上臂,裴中恺仿佛受了鼓动,禁闭的欲望才突然迸发。
将衣扣拿起找了信封塞进去封口,放到床头柜子的抽屉里。
狗剩儿没有像往常一样冲到门口迎接她,看顾许幻对着衣扣发呆,就蹲在旁边看着她,最后犹疑不定地上来闻她的胳膊,只是昨日一宿,难道她就沾染了他的气息,让狗剩儿也怀疑对她的熟悉。
弯腰抱起狗剩儿,假装恶狠狠地,“我知道你都看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不担心,你又怕什么。”这些话与其说给猫儿听,不如说是对自己昨天的行为进行安慰。
狗剩儿挣扎跳下地,老一套地跳上一个布垫,使劲用爪子挠织就的纤维,这是狗剩儿情绪不稳定或郁结时候的状态。顾许幻知道隔几天这个垫子就该再换个新的,这样宠着狗剩儿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墙边那一组漂亮的布艺沙发。
不是你想不通,我也不是时时能想通的。
抱着猫儿翻出久已不动的笔和纸,随手涂鸦,隐去心底一动的念头,擦去第一笔,重新执笔把刚才狗剩儿的丑态捕捉下来。
第二天公司半下午就放假,只一会儿工夫公司里的人早就走光了,平安夜,谁不愿意出去会情人。顾许幻挽拒了霍华德夫妇的邀请,这回是霍华德夫人来中国和丈夫团聚,这个夜晚还是留给聚少离多的夫妻吧。
独自走出电梯,搭地铁,商场比过春节还热闹,无非是抓住吉时促销,顾许幻拐进路边的书店,唯有这个时候这里是冷清的,只零零散散几个背影。书店的工作人员用怜悯的眼光看这些个人,尤其是年轻的,这个时候单身和寂寞是可耻的。
顾许幻去到汽车专业的书架,抽出一本最简单的汽车原理看,前几日买的书有点儿深奥,从网上查了汽车系的大一课程准备自修。
等一本书翻个七七八八看时间已是七点多钟的样子,顾许幻觉得腹中空空,中午就没怎么好好吃饭,饿得厉害是正常。
从书店出来发现连肯德基和麦当劳都人满为患,机敏的人早已定了位置,更多的情侣在等位置,西餐厅早已客满,必胜客等速食西餐成为追捧的地方,就连中餐厅都是热热闹闹。不打算外面觅食,再搭地铁回家,在地铁口的麦当劳买一份套餐全当是平安夜的大餐了。
进门还未及脱掉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心里不是不意外的,其实只是在下午的时候闪过这样的念头,是在看书不得其解的时候茫然抬头遇上工作人员可怜的眼神时候心里迸出的冲动,如果…那样…。
裴中恺扫一眼放在玄关鞋柜上的麦当劳,心里一松。松的是她还没吃饭,也没人约吃饭。
“别换衣服了,出去一快儿吃饭。”看顾许幻应声开门让他进来,解开绕在颈上的围巾,扶着门说。
顾许幻抬头看裴中恺,停下手中的动作,“外面都没有地方,就在家里凑合了。”
“我也没吃。”裴中恺眼睛扫过汉堡,如果没猜错应该只是一人份的。
顾许幻愣一下,看裴中恺的眼睛落到麦当劳上,略微不好意思,“你有地方?”手上已经将围巾重新绕回去,手里拿上脱下的羽绒服。
居然让裴中恺找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新开的西班牙店,不是熟悉的人大概不会知道在胡同里藏了这家西餐厅。
顾许幻对吃的没什么兴趣,所以平日里猎奇美食也就是跟着单位的同事尝尝而已,西班牙菜式,没吃过。看裴中恺熟练地点了海鲜烩饭,牛排煎鹅肝,煎虾和一客甜点,知道是常来的,心里忍不住凉凉的,跟谁?也就两个字在脑中转半圈,又被生生地压下去。
饭吃得稍嫌沉闷,顾许幻只是慢慢嚼,眼睛并不看裴中恺。没注意到裴中恺何时已经把勺和叉放到一边正注目看她。
顾许幻刚吃一块鹅肝,有点儿腻,拿红酒喝,眼神轻轻一瞟看裴中恺看自己,灯光暗,眼神儿看不清,却是欲言又止,顿时心跳,杯子就凑在嘴边喝不下去。
“好歹也碰下杯,过平安夜呢。”裴中恺似乎心情很好,毒舌开玩笑还好。
顾许幻脸红,杯子离开嘴唇,主动碰裴中恺手里的酒杯,“平安夜快乐。”
“平安夜快乐。”裴中恺重复,突然倾身过来向顾许幻刚抿口酒的唇上吻去。
隔着桌子他们就以这样奇怪别扭的姿势探取对方,探取酒香之后的深邃。
顾许幻知道旁边有人,也知道灯光虽暗却不足以遮蔽两人,可是还是维持这样的姿势。他的嘴唇有淡淡的腥味,之前是吃了煎虾,可是她也吃了却没觉得有现在的味道好。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尽管都是情侣,却没有他们这么大方任看的。在顾许幻想放弃的时候,裴中恺结束吻,蹭着她的嘴唇低语,圣诞快乐。
如何结束的晚餐,究竟后面还吃了什么东西,顾许幻晕陶陶的,只记得裴中恺说了句“跟我走。”她点头又摇头,“狗剩儿怎么办。”也只是说说。
车开到熟悉的胡同四合小院,风冷,人刚清醒一瞬却被裴中恺拖入怀中,经过影壁,经过海棠。
顾许幻坐在沙发里看裴中恺的身影做在对面。上次他们也是这样面对面,只不过他坐她的位置,她坐他的位置。还能想起上次的对话,交换,秘密与身体的交换,如今,她也不要这秘密,却自动奉上身体。
裴中恺点一支烟,隔层烟雾看顾许幻,从上到下,目光带着某种心情一寸一寸从头到脚吻过顾许幻坐姿有些散漫的身体。半只烟摁在烟灰缸里,起身去热洗澡水热,拿一套浴袍递到顾许幻面前让她去洗澡。
水温稍稍发烫,却舒服,喝酒后变得雪白的皮肤被热水一烫,呈现出粉霞一样的颜色,酒气蒸腾上来,头更晕。和裴中恺在一起她的酒量好像也不行了,动辄就醉。其实那一瓶红酒大半是她喝了,因为裴中恺要开车的缘故。
浴室的门被推开,裴中恺等得太久,或者根本就不愿等,看顾许幻媚眼如丝的瞟他一眼,知道她只是看他一眼,但是因为酒,这目光便变得多情且妩媚起来。
是他有意灌她的酒。
顾许幻本能地把身体藏到浴缸里,但水是那么清澈,藏到里面又如何。看裴中恺走过来蹲下身,手探入水中划了划,手指似乎有意无意碰到她的膝盖,惹得她右腿痉挛似的往下一沉,激起一片水花,溅湿了裴中恺的袖口。
“水温还好,不过再下去就凉了。”裴中恺不动声色地抽出水淋淋的手在旁边的毛巾上擦干,然后出去。
等裴中恺一出去,顾许幻就跳起来擦干身体套上浴袍,仿佛害怕似的拖延时间,放掉洗澡水,又收拾东西,用一套新的牙刷刷牙。踌躇半天打开门,看裴中恺着了家居服站在对面,头发湿漉漉的,知道他是在另一个洗手间冲了澡。
一时间静默,顾许幻扭着手里的浴袍带子,听见裴中恺哑着嗓子说“睡吧。”然后用胳膊搂住她的肩带着她进卧室,仿佛是老夫老妻一样。
卧室的陈设很简单,一张超级大的床。顾许幻有点儿明白裴中恺带她回来的意思,跟这张床相比,她那张床实在是小,睡一个人还好,两个人在上面多少是拥挤不舒服的。想到这些脸上的粉色愈浓。
裴中恺似乎不见顾许幻怎么想,看顾许幻愣愣地站在床头,“你喜欢睡哪边?”
“右边。”
裴中恺却把顾许幻推到左边,顾许幻不解地回头,问她有什么用,难道他也喜欢睡右边。
她不过是看过一篇文章说大部分女人会喜欢睡左边,那样男人就会从后面抱紧自己,后背贴着前胸,有地老天荒白首同心的感觉。所以顾许幻就选择睡右边,那样的情绪不适合自己,在右边,永远提醒自己。
别扭地躺在左侧,右侧卧背部便贴着裴中恺的前胸,他的呼吸从耳畔传来。左侧卧则面临更大的难度,她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在那张英俊的脸前入睡,更有可能是在那双桃花眼的近距离注视下。
最后,仰睡。
实在辛苦,头向左侧摆,片刻之后头晕,再向右侧摆,腰又开始痛。还要挣扎,却是一只手臂横搭过顾许幻的腰,顺势将她的身体推至右侧卧,箍在一个人的胸前。
他们的床上动作在此之前似乎都是激烈的,不知餍足的,难有这样温和的入睡姿势。
馄饨记
顾许幻早早醒来,再穿浴袍也不合适,看看那边已经人去床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衣服,仍旧穿了前一天的衣服。
裴中恺推门进来,看顾许幻已经起床,“今天休假吧,想去哪儿玩?”
顾许幻一下子没有适应这样的和缓口气,愣一下,“没想去哪儿,就休息一天。”
“那要不我们去吃早饭,然后去超市,在家做饭怎么样?”裴中恺似乎很享受此刻的温馨。
顾许幻迟疑地点点头。她一直没想明白如何界定她和裴中恺的关系,表面看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况且年龄都不小,住在一起,符合逻辑,符合情理。如果事情如此简单就不会让顾许幻为难困扰。
如果和其他因走在街头的情侣相比,他们的故事和背景太复杂,究竟是动情在先,还是私欲所至,到如今也怕是分不清楚。裴中恺不说,她也不会问,他们之间不是情侣,说是情人可能更合适些,求取爱欲的成分更大些,虽然也夹杂了丝丝缕缕感情,感情当然要有的,没有对裴中恺说不明的情愫,又怎会愿意和他如此纠缠。
早饭还是裴中恺出去买回来吃的,天冷,屋里暖气正好。
还是一份小馄饨,一碗豆腐脑,一大份豆浆,几根油条。
顾许幻主动收拾饭碗,像居家的妻子一样拿出一只搪瓷大碗,把豆浆倒进去,再拿两只碗把馄饨和豆腐脑倒出来,说实话这几样小吃的味道都不错,但毕竟不算是家里做的。
“其实,下次可以自己做早饭。”顾许幻不抬眼吃口馄饨,对豆腐脑那种混着乱七八糟酱料的东西她是一点儿都不碰的。“总在外面吃不好。”
裴中恺很不介意地笑,“胡同口大爷会不高兴的,他还指望你成老顾客呢。”
“那你可别说,我犯不着在这儿得罪人。”顾许幻忍不住叮嘱裴中恺,丝毫没意识到语气的熟稔和亲昵。
裴中恺注意到了,特意看顾许幻一眼,看她只低首轻轻地吹着汤匙里漂着的一片香菜叶和小馄饨,动作细致,吹出的馄饨香气荡荡悠悠飘到他鼻子里,和着女孩子的清新,只觉得那碗馄饨一定好吃得不得了。突然心底升起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我要吃馄饨。”
“什么?”顾许幻刚要喝汤奇怪地抬头看裴中恺。
“我觉得你的馄饨比较好吃。”裴中恺已经动手抓住顾许幻的手腕带到自己的面前,一口吞下去,却被烫了一下。
“吃就吃,还有好多,至于那么急吗?”顾许幻嘴里嘟囔着,手腕被抓着,心里却松软了。挣脱裴中恺的大手,起身去再拿一只碗,拨出馄饨,自己只留了几个,“呶,给你。”
裴中恺给顾许幻一根油条,顾许幻接油条突然就笑,最后笑得忍不住拿纸巾擦眼睛,裴中恺被笑得莫名其妙,索性停下来看顾许幻笑。
笑容是舒心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好不容易止住,斜眼梢看裴中恺,眼角的风情不自觉飘出来,“上次你也吃我的馄饨,那时我是病人嗳。”话语里透着对裴中恺当初说顾许幻胃不好谎言的戳穿。
裴中恺拧着眉头想起上次,的确是他也分吃了她的馄饨,理由的确是她的胃不好,可那是事实。
“你的胃的确不好。”
“我知道。”
“今天我是和你交换。”
“我知道。”顾许幻眼里的笑似乎又要溢出。
裴中恺受不了这样明目张胆地勾引,对,绝对是勾引,顾许幻的笑,顾许幻飘过来的眼神,还有顾许幻的馄饨,“是我请你吃早饭。”
“我知道,那我可以吃饭了吗?”顾许幻忍住笑提出问题,如愿看到裴中恺沮丧的脸。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何时变得如此温馨,裴中恺抹掉脸上的尴尬,心里却快活起来,顾许幻展开眉眼的笑真的很美。
融洽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超市。因是上午,又是西方人的假期,超市人并不多,裴中恺推着购物车,顾许幻在一边的货架上挑挑拣拣,虾新不新鲜,菜青不青翠,真的像为□一样全心全意地想着家里的三餐。
裴中恺被这样的氛围有一丝感动,这是他和以前女朋友没有过的相处方式。她们个个都是白领菁英,十指要用来做更多的事情,谁愿意在庖厨间浪费时间磨损肌肤,所以约会吃饭的地方不是在酒店的中西餐厅就是在有特色的各式饭庄,不是精致就是别致。她们都很厉害可以品出几年的红酒,也可以利落地对厨师是否换人做出判断,都是美食家的味蕾。
也有人试过厨房,但仅作为游戏而已,在城东的公寓,买几个速成品,在锅里翻炒,意外地热油溅出来灼烫了手指,这厨房游戏也就作罢,哭哭啼啼地缠了手指。那是裴中恺交往过女朋友中最缠人的一个,很是新鲜,白天看她利落镇静地处理公务,晚上在他面前却是小女儿的姿态,是那个去日本泡三温暖的人吧,那是唯一一个会对他撒娇的,当然最终撒娇央求他去日本也没有成功。更多的他看她撒娇是当生活的调味品,没打算当主餐。
“你怎么不走了,挡路了。”顾许幻一声轻喊惊醒了裴中恺,看他眼睛盯着某个地方在货架前一动不动,知是在想什么,并不多问,只是提醒一声。
裴中恺咳嗽一下掩饰刚才的古怪,怎么会想起那些来,看顾许幻也不问怎么回事,仍然低头挑拣菜样,略笑紧走几步跟上,从顾许幻手里主动接过来一盒菲力牛排放到购物车中。
走到动物饲料的货架,顾许幻回头对裴中恺说,狗剩儿的猫粮要吃完了,顺便给它带一袋,待会儿回自己的住处一趟。
裴中恺点头又多拿一袋,看价格不菲,比同类型的都要贵出几十块钱,知道顾许幻一定宠着那只猫,“你倒是宠它。”
顾许幻正看一个新的品牌促销,随意回一句,“我不宠它宠谁。”
恶作剧的念头又升了起来,当着促销员的面,裴中恺突然欺近顾许幻的耳边,“可以宠我。”
果然如愿以偿看顾许幻的半边脸烧了起来,抬眼看促销员吃吃地笑,又看裴中恺一脸正经,扔了手中的猫粮急步往前走。
裴中恺踱着步子并不追,品味刚才顾许幻似嗔似怨的眼神,风情之极,妩媚之极,左胸口涨得酸痛。
终于还是没忍住,在猫粮货架和工具货架之间的僻静角落,裴中恺单手抓住顾许幻的肩,只稍微用一下力道,整个人就跌到他的怀里。
贴上软软的嘴唇,摩挲着还未褪却羞红的脸,情难自已,裴中恺忍不住加深了原本只想轻轻的一吻。
顾许幻只是略作挣扎,最终还是双手放在裴中恺结实的腰际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