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几寸便就是心脏了。”风悠宁道。
舒沐雪将白羽箭在手中惦了惦,转头问慕容珑道:“你是何时中的箭?”
慕容珑轻轻咳了声,道:“在尚书府门口。”
“这么说还未见到尚书的女儿?”
“对。”
舒沐雪眉皱起,好一会儿才道:“不是你。”
我不解:“什么不是你?”
“他们伤珑是想阻止他进尚书府替尚书女儿治病,而并不是要杀珑。”
我心里一跳,心想,难道有人希望尚书女儿不要醒过来?我眼睛下意识的看了下身后站着的宫女们,她们皆是眼线,我知道尚书女儿有苏醒迹象的同时,她们也一并知道,她们的主子也会马上知道,是谁?是谁下的毒手?
皇宫其实并不固若金汤,之所以我们的行动如此受限,也是顾及到那些眼线。
“那是不是要提醒尚书?”虽不及珑去医治,但毕竟有苏醒迹象,既然可以伤珑,那下一步就该直接向尚书女儿下手
“尚书也应该猜到,他手握兵权,尚书府本来就比皇宫好要守卫森严。”舒沐雪道。
“所以他们才在尚书府门口动手。”
舒沐雪点头,看看我,道:“明天,不,后天招尚书进宫议事。”
他故意不说明天,我知道他是怕出意外,想了想道:“还是明天,越快越好。”
“等过了明天吧,万一明天你找他议事,他趁机要回那块玉,怎么办?换了我是决不会给,你却心软的很。”风悠宁没脑子的说出舒沐雪的顾虑。
我与舒沐雪对看一眼,坚持了一下道:“就明天。”
慕容珑不能平白无故的受伤,一天里就可以发生这么多事,又何况是要到后天呢?
“尚书病了?”我略略疑惑的看着来向我禀报的女官。
“是的,皇帝,听说尚书大人染了风寒,怕传染给皇帝,犯大不敬之罪。”
“这样,朕知道了,下去吧。”我让女官下去,转头看看舒沐雪,显然尚书是故意不肯来见我。
“怎么办?”我说。
舒沐雪没答话,拉我坐下,同时把我扔在桌上的黑玉又替我挂上。
“太冷,带着浑身都冷,不要它。”我有些赌气的想扯下,被他阻止。
“今天一定带着。”他表情严肃。
他一严肃我就没辙,将手放进他的手心,撒娇道:“那你要替我取暖。”
他微愣一下,随即手上一用力,将我拉在怀中:“抱着也可以。”
我心里一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忽然道:“舒沐雪,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他身体一震,将我微微推开,低头看住我。
我被他看的有些脸红,低头道:“你看什么?”
他抵住我的额,轻道:“以后不要连名带姓叫我可好?”
连名带姓?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叫习惯了而已,那该叫什么?皇后?”
他抵着我额头的力道微微加重:“叫我名就可以。”
“沐雪?”我轻道。
“嗯,”他满意的笑,“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唤我,以前还有父母长辈,现在珑他们只会唤我大哥。”
“那我现在是唯一一个这样唤你的人?”
“嗯,只你一人。”他说话语气向来偏冷,此时却透着温柔,轻轻的啄吻我的唇,然后停在我的嘴角,慢慢的来回辗转,那是种极温柔的温存,不同于激吻,却让我忽然辩不清东南西北,脸更红,轻喘着气。
直到他终于放过我,将我拥紧,我才轻轻吁了口气,觉得自己被他很小心的珍惜着,有种说不清的甜蜜感觉,想细究,却稍纵即逝。
他手指轻轻的划过我微红的脸颊道:“你不是想去尚书府吗?明天便可去。”
“我吗?”
“尚书乃三朝元老,他病重的话,你可以去探望。”他道。
“对啊。”我站起来。
“但必须平安无事的过了今晚。”
“有黑玉在,定会平安无事。”我抓起那块玉,太冷,又放下。
他看着我,仍似担忧,道:“希望如此。”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黑玉能缓解“情豆”毒发的疼痛只是传闻,具体怎样尤未可知,万一那块玉一点用都没有,到时还是有求于小丁。
一想到小丁,我忽然觉得郁闷起来,于是便转了话题,道:“你跟我讲讲那位尚书女儿的事吧。”
舒沐雪点点头,道:“尚书女儿叫李欣鸢,是当年熙元国有名的女将军,16岁已是攻打图坦国的先锋,21岁便是兵权在握的大将军,然而成为大将军后不到一年,忽然失踪,行踪成迷,七年后再出现,已是现在这个样子。二叔慕容尚花与她自小订亲,二叔爱她甚深,李欣鸢失踪七年,他找了七年,失魂落魄,苦不堪言,吐血的病根虽是‘情豆’所至,却也是因为这七年相思。李欣鸢再出现,他欣喜若狂,苦于不法将她救醒,反而先她而去。”
他用很平淡的语气讲,在我听来却仍是感动不已,听他说到慕容尚花,我的心不自觉得跟着沉重起来,口中道:“你二叔真是重感情的人。”
“嗯,”他轻应了一声,又道,“李欣鸢失踪的那天,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被关在军中大牢,当时还是图坦国皇子的沙漠毒狼也一并消失了。”
我一惊,看着他,道:“你是说她很可能放了沙漠毒狼与他一起逃走?”
他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否有关联,当时也有人这样猜测,只是没有证剧,但我听二叔说起这块玉,失踪前还未在李欣鸢身上,但七年后再出现,她颈上已挂了这块玉,我随二叔去尚书府时也曾看到过,这块玉为图坦国的国宝,决不可能无故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当年被放走时,那沙漠毒狼多大年纪?”我忽然问道。
舒沐雪看我一眼,道:“应该与李欣鸢年纪相仿。”
我眉毛一挑,道:“你不要怪我乱猜,但这个样子的确有点像那沙漠毒狼拐了李欣鸢,最后始乱终弃将她推下悬崖。”
舒沐雪不语。
我又道:“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通敌的罪名,所以不可以妄加断言,必须等李欣鸢醒来。”舒沐雪道。
我想了想,点点头,道:“那么伤慕容珑的人会不会是沙漠毒狼?李欣鸢如果真与他一起私奔,那么七年时间里必定知道他很多秘密,沙漠毒狼一定不想看到她醒来说出他的秘密,所以才对慕容珑下毒手。”
舒沐雪皱起眉,并没否认。
正当此时,有宫女进来通报。
“耿千柔,耿大人求见。”
为了不让外人听到我们谈话,我与舒沐雪的距离极近,而当我听到耿千柔这个名字时,整个人跳起来。
“他来干什么?”我叫道。
“让他在外面候着。”舒沐雪却命令道。
“是。”宫女出去。
我盯着舒沐雪道:“是你让他来的?”
他没否认,道:“你的毒就要发了。”
“不是有黑玉。”
他看住我。
“舒沐雪?”我又连名带姓叫他。
“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他道。
这个傻子!我心里直骂,眼看着他走了出去。
欺痛
小丁穿着官服,负手立在外厅,看着窗格子上游龙戏凤的图腾。
官服是灰色的,我这才想起,他以前一向是穿黑色的衣服,如今做了官,却只能穿灰色的。
他看到我和舒沐雪出来并未跪拜,而是用细长的眼,笑看着我:“小昭,看到你,我心情总是很好。”
我垂下眼去不看他,说实话,此时三个人的模式,多少让我有些尴尬,何况他是为了“情豆”而来,若他真要替我解,我又怎么能允许舒沐雪留在我旁边?他看到如此尴尬的情景又会作何感想?
“我不需要你,你走吧。”我冷淡的对他道。
他低笑道:“等你毒发,再考虑需不需要我。”
我瞪他一眼,觉得说也是白说,便再不说话,自顾自的坐下。
刚坐下,却听小丁道:“我听说你得了我们图坦国的黑玉,不知是不是真的?”说话时是盯着我胸口挂的那块黑玉说的。
我一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他也笑:“怪不得说不需要我。”
我顺他话问道:“那你觉得我是否还需要你呢?”眼睛下意识的抬头看他,却在他眼中看到一抹异光,心里不由一跳。
“等你毒发你自然知道,何需问我?”
不知他是故意不说,还是他本也不知道,我不再问,厅内沉默起来,三个人似乎就只等着我毒发,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却不知哪里不对,手下意识的握住身旁舒沐雪的手,眼睛却是看着小丁。
他细长的眼正看着我胸口的玉,我的眉下意识的一皱。
“小丁。”我忽然叫道。
他似在想着什么,没有反应过来。
“耿大人,我叫你呢。”我又道。
他这才抬眼看我,嬉笑着问道:“叫臣何事?”同时还向我躬了躬身。
“也没什么大事,”我漫不经心,“只是想告诉你,你扮耿千柔很像,只是被我识破了。”
我此话说给耿千柔听,更是说给我身后的舒沐雪听,舒沐雪反应有多快?我话音刚落,他已拿起桌上的茶杯向那个假耿千柔掷去,同时将我挡在身后。
那假耿千柔显然反应也不慢,不让掷来的茶杯挡住身形,而是用手挥开,直直向我扑来。
舒沐雪将我往旁边一推,已来不及拔腰间的软剑,脚一踢旁边的桌子,那百斤重的红木桌被他踢飞,直向假耿千柔。
假耿千柔身形一顿,方向一转,避开桌子的同时正好同方向又向我扑来,丝毫没有影响速度。
好在舒沐雪武功已经恢复,假耿千柔未及碰到我,舒沐雪腰中的软剑已挥出,直点假耿千柔胸口要害,假耿千柔只得避开,而闻声而来的风悠宁也已冲进来,脚踢地上的一片茶杯碎片,直飞假耿千柔身后空门。
我第一次见风悠宁出手,意外的利落,与她平日里的没头没脑完全不一样。
而那假耿千柔也实在了得,身后似长了眼睛,人直直向上飞起,避开舒沐雪剑的同时也避开了那片茶杯碎片,用一个脚尖立在倒地的红木桌边缘上,稳稳当当。
眼前三人全是高手,高手过招,我不由看呆了。
只见风悠宁指着假耿千柔叫道:“耿千柔你反了不成?”
我心里哭笑不得,道:“他不是耿千柔。”
“你怎知我不是耿千柔?”站在桌边上的假耿千柔“嘿嘿”怪叫几笑道,“老夫的易容毫无破绽?”
“你易成别人我或许看不出,易成耿千柔,就算没有破绽我也认得出来。”
“为何?”那人一怔,问道。
为何?我愣住,我没有细究为什么,但是方才我就是看出那人不是小丁,只需看他几个表情和眼神我就知道他不是小丁,为什么?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正想着,却听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笛音,那笛音很是怪异,带着刺耳的破音,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不好!”只听风悠宁大叫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人已向那假耿千柔扑去。
而那假耿千柔在听到笛音后似忽然变了个人,眼中杀气骤浓,风悠宁向他扑来,他手一挥如带着万钧之力,一掌便将风悠宁打飞出去。
“哇!”风悠宁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口中叫道:“是‘疯笛’,婉昭快逃。”
我已被吓傻,看风悠宁倒地,正想冲上去看她伤势,那假耿千柔却直朝我扑来,我本就手无负鸡之力,那人又来势汹汹,被他掌下杀气一罩顿时动弹不得。
也不知为何,那假耿千柔力量似比原来大了好几倍,眼神已全如野兽般,我看着他的眼,觉得腿有些发软,想着这下小命休已。
腰上忽然被一个力一带,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带着滚离那掌风之下,那掌扑了个空,生生的打在地上,大理石的地板居然被打裂。
“他受了那笛音控制,已不是常人制得了他,你快逃。”舒沐雪抱住我,气喘道。
“那你呢?”
“我先挡一阵,快跑。”我将我往外推。
我正想拒绝,那假耿千柔已攻上来,我只慢了半拍,已被舒沐雪推出门去,人跌在地上,也顾不得痛,抬眼去看舒沐雪,见他已躲开一掌,一剑剌过去。
我摇摇晃晃我站起身,四周竟没有一个待卫和宫女,这么大的打斗声难道他们听不到吗?我回头再看舒沐雪那边,舒沐雪已显疲态,那假耿千柔完全不似人类,每一招都力大无穷。
得叫人来,不管那些侍卫宫女是不是故意闪人,一定要找帮手来,不然舒沐雪肯定招架不住,我往外走了几步,却猛然止住脚步。
一身白衣的女人,手中拿着长笛就这么盈盈的落在我的面前,如仙子般如梦似幻,我大惊,看着那女人。
“公主,哦不,应该是皇帝,好久不见。”正是月白衣,耿修的母亲。
我瞪着她,心想这下无处可逃了。
“那些侍卫已被我制服了,舒沐雪也被索奴缠住,现在没人救得了你了。”月白衣笑的倾国倾城。
“是耿千柔让你来的?”我冷眼看着他。
“耿千柔?呵呵,”她笑,“下人的儿子,哪有资格命令我?”
“那是狼王?”
却不想月白衣大笑:“狼王?我就是狼王。”
我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你不用管是什么意思?快乖乖跟我走。”说着手一挥,臂腕中的白色缎带似长了眼睛直直向我缠来。
我知道我不是她对手,便干脆不躲,眼睛看着她身后,口中叫道:“舒沐雪,你快来救我。”
她表情一惊,那白缎顿时一滞,人向后看去。
可惜身后并没有人。
“你骗我!”她恼羞成怒。
而我人已闪开,冲她笑道:“你就是笨得跟你儿子一样。”心里却在想,下一步又该怎么避开?
正想着,只见那白缎又来,我大叫:“耿千柔,你还不来救我?”
“哼,刚才用舒沐雪骗我,现在又用耿千柔,你以为我还会上当。”月白衣大笑,手上动作丝毫不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