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到房门外,隔壁的门就打开了,房东带着一脸的歉意,一边搓着手,⒌92一边朝她不停地点头。
“进来坐吧。”小雅连跟他吵架的力气都没有,打开了房门。
“真、真是抱歉。”房东歉疚地说,“我刚刚出去一会儿,她就跑出来了。”
“为什么不送她去精神病院?”小雅坐在沙发上揉自己生痛的双脚。
“因为钱不宽裕。”这个中年男人露出窘迫的表情,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我下岗几年了,平时就靠帮人打零工和出租房子维持生计,哪有多余的钱给她治病。”
小雅垂头不语,心底竟涌出一丝对这个男人的怜悯。
“今天的事真的十分对不起你。”房东站起来,从兜里掏出两张一百元的钞票,“这些,拿去买点补品吧。”
“不,这我不能收。”小雅坚持着推辞。
“你拿着吧,一个单身女孩,在外面不容易。”这个好心的男人却仍固执地把钱塞到她的手里,“今天吓着你了吧?以后当心点我妈。”
“我知道了,谢谢您。”小雅有些感动。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就在临出门的时候,房东突然回头叮嘱她,“要小心那个物业管理员。”
“Seven?”小雅的心顿时一沉。
“我念不好他的名字,我又没学过英文。”他的一张淳朴的方脸上顿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但仍继续说,“我听说他有前科。之前所在的小区,发生过多起入室奸杀案,受害者都是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单身女孩。后来因为警察总是找他问话,他不得不辞职了,两个月前才到的这个小区。”
房东又叮嘱了小雅几句,才起身告辞。只余下小雅一个人,惶恐地站在客厅中央。此时天色更暗了,深蓝色的天幕,像一块巨石般沉下去,压下来,落在她的心头,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晚上小雅发现浴室的下水道仍然很不通畅,迂回的水流在白色的浴缸里徘徊着,缠卷着,迟迟不肯离去。
她再次用铁丝疏通管道,不过这次铁丝似乎钩到了什么东西,隐约就是它在作怪。小雅几乎把头都要伸进手腕粗细的出水口,仔细地将管道深处的垃圾钩出来。那是一团黑色的、人的毛发,上面还沾满了污秽的泥垢,缠成了结结实实的一团。水流终于畅通了,积水似乎只是打了几个旋,浴缸就再次变得干净整洁。
这是谁的头发?难道是上一个租客的?小雅百思不得其解,头发看起来并不长,却能阻塞下水道,真是奇怪之至。但是小雅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研究管道垃圾,浴室的镜子里清晰地映出她憔悴的容貌。
脸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甚至连眼眶都深深地凹陷下去,小雅看起来活像一副会走路的骷髅,哪里还有活人的影子?
4.突袭
两周之后,这个城市迎来了入秋以来的首次降温,凄冷的秋雨点点散入秋风之中,为天空也抹上了一层肃杀之色。而小雅则如游魂野鬼般,瘦得形销骨立,仿佛随时都能被秋风吹走。
“程雅,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连老板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在一个凄雨缠绵的下午,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一直休息不好。”自从搬到这个新家,她不是被隔壁的精神病吵醒,就是又梦到阿政来找她,⒌9⑵再加上那个阴魂不散,总是在她身边出没的物业管理员,这些都让她每天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时间久了,身体自然支持不住。
“那这样,你休息两周吧。”老板是个慈眉善目的港商,他看了看这个憔悴的姑娘,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这两周不会给你发工资,你先好好休养下,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小雅沉默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如果两周后自己还是这个精神状态,一定会失去这份工作。或许这样也好,那样就能名正言顺地离开这座陌生的城市了。不知为什么,对于找到阿政,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一个人如果心里真装着另一个人,即便相隔万里,也总会找到见面的机会。但阿政显然不是。
小雅不得不加班为休息作准备,等她从电脑前抬起头时,发现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九点整。她挑了两份比较急的任务,将文件放到包里,就裹紧风衣,冒雨冲出了写字楼。雨天路滑,天气湿冷,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小雅一边仔细地绕开积水,一边还要提防着伞不要被风吹走,走得小心翼翼。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比她更慢。
那是一个低着头,穿着黑色风雨衣的人。因为他的脸完全被帽子的阴影遮住,又缩着肩膀,让人看不清是男是女。
他就像一个影子,迈着沉稳的步伐,悄无声息地跟在小雅的身后。不徐不疾,又冷静从容,仿佛丛林中追随猎物的猛兽。
开始小雅以为他只是顺路,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当她特意走过马路假装去便利店买东西时,那个奇怪的人也慢悠悠地跟了上来。小雅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那个人也疾步跟上。果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小雅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想要找人帮忙。但是夜色深沉,又飘着细雨,小区里只有残枝掩映,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跟踪者似乎从小雅凌乱的脚步中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突然加快脚步,朝她跑了过来。小雅发出一声尖叫,猛地将雨伞丢到他的脸上,跌跌撞撞地穿过花园,跑到了自家所在的楼门前。
但是那个人显然不打算轻易放弃,又快步追了过来。小雅站在楼道的门口,颤抖地在包里翻着电子门卡。
在重重雨幕中,那个人一身黑衣,宛如地狱中的恶魔,一步步地向她逼近。小雅恐惧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手也抖得不听使唤,她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那个人越走越近,似乎能看到他那隐藏在帽子的阴影下的凌乱的湿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指终于在凌乱的包里摸到了一张薄薄的塑料卡片。上帝保佑,希望这张不是公交卡!
小雅连看那张卡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就将它往门上的磁卡区刷去。沉重的铝合金门,在静默了不到一秒钟之后,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门开了,仅仅是一条缝隙,却也是一线生途。小雅连半秒钟都没有犹豫,飞快地拉开门跑进楼道,然后紧紧地关上了大门,将那个可怕的人彻底隔绝到了门外。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几乎要瘫倒在地。他到底是谁?要不要报警?可是警察会相信她吗?况且这个人并没有做出对她的攻击行为,万一是一场误会又该怎么收场?
小雅靠在门上犹豫了几分钟,就拖着疲惫的步伐,向电梯间走去,有气无力地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就在她等电梯时,隐约有细碎的声音,从大门前传来。她胆战心惊地扭头望向走廊,却见那扇坚固而厚重的铝合金门仍严丝合缝地关着,没有丝毫开启的迹象。
她放下心,决定先给物业管理员打个电话,反映今晚的情况,让小区的物业加强治安。
电话通了,话筒里却始终响着寂寞的长音,并没有人接听。小雅有些失望地挂断了电话,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双冰冷的手,悄无声息地覆上了她的肩膀。那是一双像蛇一样冰冷滑腻,没有任何温度的手。
小雅呼吸一滞,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脑海变得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那对冷酷的游蛇,如技术高超的按摩师。缓慢而有力,揉过她消瘦的肩膀,向上移去,最终停留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力道一点点收紧,仿佛一只调皮的猫咪,逮到了老鼠却并不打算立刻享用,非要把猎物戏耍够才能满足。
小雅的呼吸变得越来越艰涩,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阿政的脸。那个开朗而敦厚的男孩,正在记忆中对她笑。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抓住了那双手,张嘴狠狠地咬了上去。浓重的血腥味立刻充斥了她的口鼻,但是手的主人却似毫无知觉,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力道松了一点。
就是这短短的一瞬,她立刻挣脱桎梏,飞快地往楼梯间跑去。那个人并没有追过来,只是站在原地,抬头望向小雅的方向。小雅惊恐地瞥了一眼,那个人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老式黑色风衣,戴着风帽,简直就像鬼片中走出来的幽灵。她再也没有看第二眼的勇气,慌不择路地冲上了楼。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跑上七层,又是如何进了家门,只知道意识清醒时,已经裹着棉被蜷缩在床上。电脑桌上放着一杯清水,她伸手去拿,却发现手颤抖得根本握不住水杯。
她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战栗,方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但又如此真实,清晰得像一部老式胶片拍摄的、摇摇晃晃的恐怖片。只是剧中不断被迫害的女主角不幸换成了自己。
“咣咣咣——”门外又传来毫不客气的砸门声,此时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小雅惊恐地捂住耳朵,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那个人追来了,那个穿着黑色风雨衣的魔鬼!她颤抖地蜷成一团,⑸⒐⑵用被子把自己紧紧盖住,却仍然没有半点安全感。敲门声很快停止了,但是紧接着,小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她翻出手机,接听了电话。
“我是Seven,程小姐,刚刚是你打电话给物业吗?”Seven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那个时候刚好我去上厕所了,回来看到有未接来电,就上来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助。”
“你在哪里?我是有急事。”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恨不得立刻见到Seven那张黑里透红的脸膛。
“我在你家门口,可是你好像不在家啊。”
“我在家,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小雅挂断电话,飞快地奔到客厅,从门镜里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Seven,他仍穿着那件脏兮兮的工作服,痞气地朝她笑。小雅打开了门,Seven站在门外,惊讶地望着她。
“程小姐,你怎么了?”Seven指向她的脖颈,“你的脖子,这是被人掐的吗……”
但是小雅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她死死地盯着Seven伸出的那只手,那只健壮的、青筋纠结的手背上,正缠着白色的纱布,纱布上隐隐透出一丝血色。
那抹鲜艳的红,在暗夜中看来格外触目惊心。
5.隐藏
小雅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马上关上了大门,接着将门紧紧反锁,Seven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又敲了半天的门,才不甘心地走了。
直至脚步声渐渐远去,小雅才松了口气。一定是他,天底下哪有这样离奇的巧合?她想到了之前房东的叮嘱,以及必须用磁卡才能打开的大门,那个攻击自己的显然是楼里的人,几乎可以确定是Seven无疑。
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打个电话跟朋友商量一下。星星听到她的描述,也吓得胆战心惊,两个人商量的结果是:先报警,然后她马上搬家。因为有了好友的支持,她一直惶恐不安的心,也恢复了平静。急忙连夜收拾东西,恨不得立刻就搬离这该死的房间。
直至黎明时分,小雅才终于感到一丝疲惫,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乡。在梦中她又见到了那个穿着黑色风雨衣的人,他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如影随形。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她惶恐地在雨中奔跑,却觉得前路一片漆黑,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不知跑了多久,面前竟出现了一堵高高的墙,自己竟走到了一条死路。那个穿着黑色风雨衣的人越走越近,最终来到了她的面前。“求你……不要……”她觉得自己就要哭出来。但是那个人并未因她的哀求而心软,沉默地举起了右手,那只苍白而有力的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尖刀。
在刀落下的一瞬,小雅终于看清了那个人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脸。他有着宽阔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但是现在这张熟悉的脸,已经换了一种悲伤的表情。“快走!”阿政依稀在说。小雅惊恐地望着他,想要问个清楚。
但是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从梦中惊醒。只见天边太阳西斜,已经是傍晚时分,她这一睡,竟然足足睡过了一天。
敲门声仍在继续,小雅小心翼翼地走到门镜前,只见走廊上站着一个体貌敦实的中年男人,正是自己的房东。
她松了口气,打开了房门。
“程小姐你好,我想问问,⑸⑨⑵昨天晚上你遇到什么怪事没有?”房东似乎比她更紧张,一边搓着手一边问。
小雅想起昨晚的事,仍心有余悸。
“我们进去说吧。”这个朴实的中年男人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害怕些什么,接着像泥鳅般灵活地溜进房间。
“事情是这样的……”房东欲言又止,“昨晚,我妈又犯病了。”
“啊?她怎么了?”小雅想起那个形如鬼魅的老太太,心底又泛出一丝恐惧。
“我昨天替朋友去值班,回来发现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风雨衣,在楼下的花园里乱跑。”他困窘地掏出手帕不停地擦汗,“我听她说了几句胡话,好像她攻击过你?”
原来是她!小雅惊诧地瞪圆眼睛,但是那双掐住她脖子的手,完全不应属于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看来确实没错,我是特意来给你道歉的。”房东恭恭敬敬地对着小雅鞠了一躬,“希望你不要去报警。”
“我不会的,你放心吧。”小雅长长地松了口气,虽然精神病人也很可怕,但是比变态杀人狂好多了。
“你要搬家?”房东眼尖地看到客厅里放着的纸箱,皱眉问道。
“是的,我不想再继续住下去了,昨晚的事情给我的刺激也很大。”小雅指了指卫生间,“房间里的电器家具都没有损坏,你可以检查一下,就是卫生间的浴缸有点堵,但那是前一个租客弄的,跟我没关系……”
“你怎么知道是之前的房客做的?”房东猛地抬头看向小雅,目光阴沉压抑。
“因为我从里面掏出过一团头发,而且是短发。”小雅对房东的态度十分不满,“一定是个男人的,男人才那样邋遢。”
房东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很快就又变得和蔼可亲:“那就这样吧,我会抽时间修理浴缸,你如果找好了房子,记得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他笑眯眯地嘱咐小雅一句,就告辞离开了。
小雅长叹口气,有些惋惜地看了看这个整洁而干净的房间。多么可惜,自从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这是她第一次在这狭窄的方寸中找到家的感觉。但是一切就要结束了,她也该面对现实,回到家乡,舍弃那无望的寻找。
转眼暮色四合,夜色笼罩了天幕。小雅自从昨晚受到了惊吓,就没有好好休息。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刚刚晚上八点,百无聊赖,她又按下了电热水器的开关,打算泡澡解乏。但是今天却与往日不同,当滚烫的热水被放到浴缸里以后,居然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小雅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才发现不知何时,浴缸的侧面竟裂开了一个一指多宽的缝隙。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去找房东。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她小心翼翼地敲着房东家的门,生怕再惊扰到那个神经失常的老太太。可惜敲了很久,里面都毫无回应。小雅长叹口气,转身要走,然而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敞开了一丝缝隙。
“姑娘……”缝隙里有一张布满皱纹的、憔悴的脸庞,正殷切地呼唤着自己。小雅现在最怕看到的就是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救救我,”老人艰难地从门缝里伸出一只干瘦的手,“他是个疯子……快去报警。”
小雅双手按住胸口,久久不知如何回答。此时楼道里的感应灯灭了,老太太那只苍白的手仍执著地伸向她,⑸㈨⑵仿佛一截朽化的骸骨。
“程小姐,你在我家门口干吗?”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登时令小雅凭空打了个冷战。
感应灯再次点亮,在昏黄的灯光下,清晰可见,站在她身后的正是房东。他拎着一大包日杂用品,看起来与任何一个居家男人无异。
“没、没干什么。”小雅吓得心惊肉跳,“我只是想告诉你,浴缸坏了。”
“又是浴缸啊,那我们这就去看看吧。”房东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小雅,不由分说地拖着她向出租房走去。
小雅惊恐地回头看,却发现那个老太太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回去了。那扇门仍微微地敞着,黑洞洞的,不见一丝光亮,仿佛地狱的入口。
“哪里坏了?”房东一把把小雅推进屋里,反锁了房门,阴沉地问道。
“不用,我可以找工人来修。”小雅的脊背冒出一股凉意。
“我妈妈是不是又跟你说我是个精神病人?”他嘴角抽动,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她总是对陌生人那么说,但是程小姐这么聪明,应该不会相信一个疯老太婆的话。”
“我当然不会当真,”小雅急忙为自己寻找退路,突然伸手指向浴室里的那个浴缸,“这里裂了一条缝,真的不是我弄的,我刚刚把水放进去,它就裂了。”
“好的,我看看。”房东走进浴室,捋起袖口,仔细地检查浴缸。
在浴室刺眼的光芒下,小雅突然发现,他那粗壮的手肘上,竟然有一排细碎的齿痕。那月牙一般,还带着血印的痕迹,仿佛在提醒她昨晚发生的一切。
小雅的心似乎在瞬间停止了跳动。她惶恐地看着这个淳朴而敦厚的中年男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此同时,开始小心翼翼地向门口挪动。
“程小姐,真是可惜……”但是他的背后好像生了眸子,能看到小雅的一举一动。
“可惜什么?”她的脊背发冷,单薄的睡衣几乎要被冷汗浸透。
“可惜你太聪明。”房东抬起头,那双眼睛完全褪去温和,变得如嗜血的野兽般犀利。小雅连话都说不出,吓得后退了几步。
“如果你不这么多事,其实是可以离开的。”他拉开风衣,从里面不慌不忙地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微笑着说,“现在你不得不留下了。”
“不、不,求你饶了我,我不会报警的,昨晚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小雅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生机。
“谁知道呢,女人的话都不可信。”但是这个可怕的男人仍朝她步步进逼,“况且你已经注意到这个房间里的蹊跷了。”
“什么蹊跷?”小雅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因为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房东身后的卫生间里。那个簇新的、总是阻塞的、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浴缸,现在无论怎么看,都像一副白色的棺材。
6.重逢
“你果然发现了。”房东狞笑着,⑸⑼⑵猛地举起手中的刀朝小雅刺去。
小雅慌乱中伸手一挡,胳膊上突然传来一阵难耐的钝痛,鲜血瞬间便浸湿了她的睡衣。那刺鼻的血腥味令她几乎作呕,她强忍住眩晕,挣扎着往门口跑去。她颤抖着想要打开门,但是或许是太紧张,她连开了几次,都拧不开门上的锁。
“留在这里吧,程小姐。”男人缓缓地朝她走过来,表情冷酷而平静,就像昨晚一样,仿佛一只戏耍老鼠的猫,从容不迫。于是小雅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近,甚至能看到隐藏在他布满血丝的眼底的杀意。
完了,完了,她在心底默念,与此同时,死心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这时,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一股大力猛地将她推出去。她无力地蜷缩在地上,只见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矫健的男人如疾风般冲了进来。
那个人身手敏捷至极,抓住房东拿着刀的手,一个背摔,就把这个魔鬼般的男人制伏在地。接着他掏出电话,似乎是在报警,但是他说的内容小雅已经听不清了,大量地失血令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只记得,那个人长着一张黑里透红的脸膛,身材魁梧,梳着利落的短发,依稀就是Seven。一周后,小雅手裹纱布走出了医院。她从警察嘴里得知,那栋楼里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就是她的房东,他由于妻子的背叛,性格变得越来越乖僻。而他的母亲则由于常年受他的虐待,精神接近崩溃,四处求救,反而被认为精神失常。至于Seven,则是被派去调查的便衣警察,为了不引起房东的怀疑,警方才为他做了一个假的身份。
在出院的第二天,小雅被叫去太平间认尸。在那阴冷的地方,躺着一具从那个簇新的浴缸底挖出的尸体。那具尸体被残忍地剁成了几块,砌进了水泥里。或许因为如此,尸体腐烂的程度并不是很严重,小雅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张曾经对她绽放笑颜的脸,此时已经毫无声息。
昔日的情人眼眶深陷,死不瞑目,注视着遥远的地方,似乎仍执著地想抓住最后一丝生存的机会。小雅想起了自己刚刚搬到这个房间里时,曾经做过的梦。“我们一定会重逢的,就在你生日的那天!”在梦里,阿政曾信誓旦旦地说过。
小雅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伤心,突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因为今天恰是她的生日,他们重逢了,却已经天人永隔。
几天之后,小雅收拾完简单的行装,带着爱人的骨灰离开了这座冰冷的城市。阿政的爱至死不休,仍牵引着她来到了自己的埋骨之地。而房东却因爱成痴,最终导致了自己的覆灭。
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左右我们的终究是心中那一点爱欲情痴,为之成佛,为之化魔。
执迷不悟的众生,可爱又可怜的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