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手机响了,冯小权拿起了手机:“喂?谁呀?”“权子吗,是我,三儿,过年好呀?”冯小权乐了:“我说三儿,你这一个多月都死哪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好了,说正经的,今天我打电话主要是给你说个事。”“我想你小子这么早给我打电话,肯定没什么好事,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什么好心,是不是你开的那家音像店又被人给查封了?是不是?”“是你个大头鬼,大过年的净说些丧气话。不开玩笑了,我是来告诉你,方保华死了!”当听到“方保华”几个字后,冯小权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就在昨天夜里,当冯小权接到了那个恐怖电话以后,王苏子就告诫他,那个给他打电话的人已经死了。
此时冯小权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几乎是有点发火地说:“三儿,你可别再跟我开这种玩笑,我他妈最恨拿别人的生死来开玩笑!”“我靠,大过年的我编这种瞎话干吗?尸体两天后就火化,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知道非把你气死不可,愣是喝酒给喝死的,你也知道保华那副熊样,一见了酒比见他亲爹都亲。我今天打电话的意思就是,怎么说保华也是咱们的老同学,又是不错的哥们儿,我联系了咱们几个后天去参加他的葬礼,你看……”突然电话断线了,冯小权赶紧重拨,但始终拨不通,那边也没再往回打。
冯小权此时开始感到事情有点太蹊跷了,心里不觉一阵凉飕飕的,他迅速穿好了大衣,连脸都没有洗就走出了家门,因为他要去找王苏子,只有王苏子才能解释他心中的恐惧。很快,冯小权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王苏子所住的宾馆,当他走到了517号的房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突然打开了。正是王苏子,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羊毛衫,没戴眼镜,似乎刚洗过脸,一见到冯小权就说:“我知道你今天早上一定会来的,进来吧!”听了王苏子的话,冯小权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进屋还没来得及就座,冯小权就急切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一定会来找你的?”王苏子坐在床边,用一块棉布擦拭着自己的眼镜说:“因为你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冯小权一下就睁大惊恐的眼睛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和你一样也看到了。”“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流动的自来水里冒出了一阵很浓烈的烟雾,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你吸的烟。”
冯小权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接着问:“那么这一切又到底作何解释呢?”
“没有任何的解释,那是一种很自然的真实现象,只是真实得超出了我们所通常所认知的真实。”
“我不懂你的话。”
“我的意思是说,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通常看到的其实只是真实世界很小的一个部分,还有更为广漠的空间,是我们常人肉眼所看不到的。”
“为什么看不到呢?”
“那是因为我们的大脑,你知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极其复杂而又神秘的大脑,对于它的认知我们还完全处在蛮荒阶段,它是我们感受一切事物的一个接收器,它在每一秒钟中所接受到信息的数量是我们永远都无法想象的,但这些信息在经过大脑的分析处理之后,在正常的情况之下它只会把其中极少的一部分信息传递给我们,从而变成我们的听觉、视觉、嗅觉、味觉或内心的感知,而其余的大脑认为没有用的信息就会被很自然地给过滤掉。然而大脑的工作也并不总是那么按部就班地不出任何差错,例如在遭受病变,在药物、酒精的作用下或疲劳的情况下,它的工作难免会发生一些小小的差错,它会把一些本应该过滤掉的信息,通过我们的感觉器官传递给了我们,从而会使我们产生一些通常称为幻觉的东西。其实我们人类和其他我们能够看到的生物都一样,看到的只是一个很局限的世界。当然也有一些生物,它们的眼睛却超越了我们的,也许你从没留意地观察过,在小花猫睡觉或玩耍的时候,耳朵突然朝一侧动了起来,或猛地睁开眼睛,慢慢地环视了一下,或突然停止了玩耍,猛地扭过了头,似乎是被什么你并没有看到的东西所吸引,然后就朝它慢慢地走过去接着又猛地退了回来,这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在你的屋子里还有另外的一种东西在陪伴着你!”
“你说的是鬼吗?”冯小权很紧张地问。王苏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此时冯小权的意识已经完全被各种各样恐惧的念头所占据,但理智的思维似乎又在猛烈驳斥那些荒谬的怪论,冯小权仿佛被卷进了一个巨大的风浪旋涡中,在飞速地旋转。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之后,冯小权冷静了下来,但是他突然发现,刚才就坐在自己对面的王苏子不见了身影,冯小权的心不由得一下子提了起来。他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四周很安静,他试着连唤了好几声“王小姐,王小姐”都没人回应,冯小权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正当冯小权起身想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突然一阵哗哗的流水声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冯小权又向着卫生间里连唤了几声:“王小姐,王小姐,是你在里面吗?”无人回应,冯小权决定立刻离开这间屋子,他猛地打开了大门,他看到的并不是宾馆的走廊,而是一个开着淋浴头的卫生间,“砰”的一声,冯小权吓得赶紧把门给关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不住地想着,“难道是自己搞错了方向?真正的大门是那个通往卫生间的小门吗?”冯小权一边想,一边慢慢地朝卫生间靠近,当走到近处,“砰”的一声他把那扇门给踹开了,恐怖几乎扭曲了他的整个脸形,他看到一个全身都已经被剥了皮的人正站在水雾里冲刷着自己,顿时一股强劲的吸力“嗖”的一下就把冯小权给吸进去了,他一下子被那个怪物紧紧抱住。
歇斯底里的冯小权就像疯了一样在不停地挣扎,但是无论怎么挣扎冯小权都无法挣脱出那个怪物的强有力的手臂,忽然冯小权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源源不断地从那个怪物那里注入到自己的体内,很快那个怪物彻底从冯小权眼前消失,因为它已经完全进入到了他的体内。此时的冯小权只觉得浑身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四肢麻木得几乎没有任何知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又迷离,随着几声惨叫,冯小权一下子摔倒在地,陷入了另一种恐怖的昏迷……
9
当午夜的钟声回荡在火车站的站前广场时,一个身穿裘皮大衣、打扮妖艳的女人,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她微闭眼睛,嘴里悠闲地叼着一支香烟,身体斜靠在了一根彩色的石柱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没过多久,终于有人上钩了,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男人,穿着一身名贵的毛料西服,也许是刚吃过饭、喝了酒,打着饱嗝,满面红光地朝着她走过来。一走到这个女人的跟前,男人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就不住地在女人的身体上来回打量,脸上很快浮现了轻浮的笑容。男人直白地问:“多少钱?”女人优雅地睁开了眼睛,一对荡人魂魄的明眸显现,男人顿时傻了,因为他还从来都没有被一个女人美丽的眼睛如此深深地打动过,女人冷冰冰地说:“八百!”男人很爽快地说了声:“OK!小意思,如果小姐服务周到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凑个整数。小姐你看到了前面的那座皇家饭店了吗?”说着那个男人用手指了指正前方的那座高楼:“我在五楼的514房间等你。不见不散呀!”说完那个男人便朝自己的住处快步走去。
男人显得很兴奋,一边走着一边嘴里还哼着小调。当他来到自己的514号房间前,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他刚一打开房间里的灯,着实愣了,因为在床边正坐着刚才的那个女人。男人惊讶道:“你的速度可真够快的,我无非只是去买了点东西,没想到你就这么神速地到了。”女人并没有说话,她只是轻轻地从嘴里吐出了几个烟圈,然后便脱掉了裹在自己身上的那件裘皮大衣,顿时一个女人的年轻胴体立刻呈现在男人的眼前,男人惊呆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猛然向那个女人扑了过去……
男人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满足过,当他筋疲力尽,再也无法释放激情时,他似乎平静了下来,他搂着怀里的那个女人说:“你能不能嫁给我,我很有钱的,你一辈子都花不完,我有汽车,我有洋房,我有公司,我有珠宝,我还有许许多多……”男人梦呓一般地向女人炫耀着自己的万贯家产,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像今天一样睡得如此香甜,但是很快地那个男人就开始觉得身上有点冷,他懒得动弹,冰冷的感觉越来越强,最终男人睁开了眼睛,起身坐起来想要找条绒被来盖,但是他突然觉得自己肚子凉飕飕的,当他低头一看,完全傻了,他看到了自己的胸腔和腹腔都是空荡荡的,所有的器官都不知了去向,突然一阵啧啧的声音传了过来,男人循声望去,他突然发现墙角里蹲着一个人,她好像手里正捧着一堆红色的东西吃着……
10
在冯小权昏倒后,他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支离破碎的意识,他听到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他感到身体似乎正从高空中飞速下坠,他无法知道自己将要坠入一个什么样的深渊,坠落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在坠落中,冯小权残存的意识被中断了很多次,但每一次从昏迷中醒来,他依然还是感觉到那种坠落,仿佛要永远地持续下去。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冯小权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后,他发觉风声停了,所有的一切全都静止,冯小权试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但他却看不到一点光,有的只是黑暗。冯小权想也许自己已经死了,他常听人说人死了以后,就会在一个很黑的隧道里慢慢地走,走着走着就会看到一道很明亮的光。于是冯小权就试着迈动自己的腿,但他却发现无能为力,他根本感觉不到腿的存在,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好像并不存在,唯一有知觉的就是他的头,慢慢地冯小权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光块儿,它逐渐地变得明亮起来,就在这时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从冯小权的脚底蔓延到头顶,这种感觉过后,冯小权终于有了知觉。他感到自己正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这时冯小权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块幕布,此时通过微弱的光线冯小权环视一下自己的周围,他看到了空荡荡的大厅里阶梯状地排列着许许多多整洁的沙发椅,似乎像是一个电影院,而在此刻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冯小权眼前的那个银幕上出现了一片雪花信号。
慢慢地一个模糊的图像开始显现在银幕之中。画面中一个妖艳女郎正倚靠在一根电线杆上,吸着一支香烟,忽然有一个男人走到那个女人的身边,像是在和她谈着什么,没谈多久那个男人就从腰包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沓钞票递给了女人,女人显得很兴奋,把钱塞进自己的小皮包,男人最后又向女的叮嘱了几句,然后就转身离去了,那个女人在电线杆前又待了几分钟,招手叫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画面是一片原始的蛮荒大陆,烈日炙烤着贫瘠的土地,一群群被饥渴所折磨的困兽在追逐撕咬中掠取着它们的晚餐。此时一架白色的飞机从天空中轰然而过,野兽们抬起头仰望着那架承载着罪恶的飞机,当飞机的轰鸣声连同机身一起消失在天边时,残酷战争就又接着开始了。
接下来一个全新的画面出现了,那是一间很阴暗的小屋,那个妖艳女郎一脸沮丧地坐在椅子上,身边有一个男人像是在发脾气,他背着手来回不停地在那个表情显得有些麻木的女人眼前走来走去,显得气急败坏,不时地还用手指指点点,像是在对女人抱怨什么,女人无声地哭了,那个男人笑了,笑得有些可怕,因为他笑起来的样子不像人,像鬼。
终于新的画面又出现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画面有了声音,那种声音源自一种原始部落的古老文明,那是一种节奏简单明快的鼓声和叫喊声。在银幕中,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圆形沙坑,里面正有一群几乎裸着身子的土著人,正在用他们特有的舞蹈形式来表达着他们自己的文明,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抹着浓重的油彩,头上也都装饰着不同的羽毛或者兽角,手里还拿着树枝和刀子。在简单而富有节奏的乐声中,他们踏着令人费解的舞步。不时还有几个人在交替进行抽搐般的表演,整个舞蹈充满了诡异。在沙坑的上方,男人和女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男人被彻底激怒了,他恶狠狠地抬起脚,照着女人的小腹就踹了下去,女人的身体就像皮球一样被踢了出去,摔进了那个满是土著人的沙坑。
女人再也无力动弹了,但在模糊的视线中,她似乎发觉黑压压的东西围了过来,她听到了一声很响亮的叫喊,于是一片嘈杂的声音便立刻涌到了她的耳边,她感到有无数双手开始在她的身上来回游移,她还感到自己的衣服正在一片一片地被人给撕掉,突然她觉得有一个人猛地一下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女人无奈地发出了凄厉的叫声。沙坑上面,那个长着一对狼眼的男人此时正拿着一把手枪,逼着三名摄影师把沙坑里的情景全都拍下来。
一场残酷到无以复加的悲剧开始了,甚至地狱里的行刑使者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会心胆俱裂,女人的惨叫声好比无数根针扎着你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在那个女人身上所发生的痛苦,由于太巨大太强烈了,以至于一个女人的身体根本无法承载,所以痛苦通过一切的方式向四周辐射。冯小权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痛苦,他几乎是在跟着那个女人一同惨叫。冯小权看到,那群土著人的无数只手正在用刀子割下女人身上的皮肤,一块儿一块儿,然后捧在他们的手里。女人由于极度的痛苦,咬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最后女人那张脸也被那些土著人用刀子分割了,冯小权很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女人没有皮肤的样子,那种景象极其恐怖。
忽然冯小权感到肩头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碰了一下,他扭过脸不禁大叫起来,他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竟坐着一个人,并且把头还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冯小权猛地推开了那个脑袋,他吓得浑身颤抖,这个人穿着一身蓝色和服,整个脸全被浓密的头发所遮盖住。女人似乎被冯小权奋力推开而激怒,冯小权隐约看到了一张蓝色的女人的笑脸,它太美了,美得几乎令冯小权完全遗忘掉了恐惧。冯小权像是被施了魔法,慢慢地站起身,把脸逐渐向那个女人的脸凑了过去,他想亲吻那张美丽的脸。他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再一次睁开时,那张脸不见了,他感到自己的腹部一阵生疼,那个女人的一只手已经深深地插进他的小腹里……
11
冯小权“啊”地大叫一声,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做了一个噩梦?”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
冯小权努力睁着自己的眼睛,想看清那个女人是谁,但眼前总是雾蒙蒙的模糊一片,他只能依稀地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里?我的眼睛怎么了?你是谁?”
“我是王苏子,你现在在医院里,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冯小权不停地用手来回揉着自己的眼睛,他的手腕被一只手抓住,冯小权终于可以看清东西了。他看到的是一个整个脸都被头发所遮盖住的女人,就当冯小权还没来得及尖叫时,他的脖子突然被人用针给狠狠地扎了一下,顿时疼得他头晕目眩,眩晕过后,一切恢复正常。刚才眼前的那个女鬼消失了,而在他身边的王苏子手里正捏着一支很长的银针,在聚精会神地观察。冯小权看到王苏子,急切地想要说什么,但很快被王苏子以手势制止了,王苏子用手指了指那根银针,示意让他注意观察。冯小权看到银针在很轻微地振动,并且还在不时地加强或减弱振动的频率,没多久银针忽然停止了振动,接着便冒出一缕白烟,冯小权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奇迹,他看到那根银针正在悄悄融化,变得越来越短,仿佛在燃烧,那根银针足足缩短了15厘米。
王苏子把那根奇怪的针轻轻放在床边的茶几上后,她说:“你知道吗?刚才我用银针扎了你一下,是要让你从鬼视中回神,因为刚才你的大脑已经完全被那个鬼所控制住了。看到刚才那根融化了的银针吗?这就是鬼遗留在我们现实世界里的一个痕迹,不同于我们先前所看到的一些幻象会消失,它相对于我们来说是绝对真实的,这说明这只鬼非同一般,因为在通常情况下我们是看不见鬼的。我们大脑有过滤作用,其实现在我才明白大脑为什么要过滤掉那些很多未知信息。因为那些被过滤掉的信息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会对我们精神或肉体造成一定伤害的,甚至致命,所以大脑要把这些危险的东西全都过滤掉,其实它是在保护我们不受伤害。这种保护的功效是具有一定持久性的,至少在它自身不发生问题的情况下,外界的东西都无法穿越这层坚实的屏障,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看不见鬼,我们就不可能遭到鬼伤害,而现在令我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鬼居然能够随心所欲,轻易地就穿越了这层屏障,这是我们先前根本就无法预料到的,这只鬼很危险!”
听着王苏子的话,冯小权的身体在不住发抖,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赶紧说:“王苏子,你知道我在昏迷中都看到什么了吗?”接下来冯小权就把自己在苏醒前所经历过的恐怖事件一一讲给王苏子听。听完了冯小权的讲述,王苏子的表情显得有些木然,突然王苏子看了冯小权一眼说:“那个鬼并不想杀你,它只是喜欢上了你。”“怎么可能?”冯小权几乎是怒吼道,“不,不,这绝对不可能。”王苏子很郑重地告诫说:“请你相信我,它真的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我现在能够感受得到,就像感到我自己快要死了一样的千真万确。”说着王苏子眼睛里溢出了晶莹的泪水。冯小权激动地说:“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呢?疯了,疯了,我们都疯了!”王苏子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她慢慢站起身,向病房外走去,临出门的那一刻,她忽然转身对冯小权说:“记住我的话,你要想活命,就跟它结婚。”说完王苏子的身影就消失在大门外。
12
冯小权瞪着惊恐的眼睛回味着刚才王苏子最后一句话,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撞开了。七八个穿警服的年轻小伙子手提水果和补品一下子拥了进来,其中一个说:“我靠,你小子艳福可真不浅,这么高级的知识分子还没几天就让你给泡了,你可真够流氓的。”接着又一个声音说:“‘刘’警官,快讲讲你在王小姐屋里是怎么昏迷的?”另一个声音说:“那还用问吗?肯定是纵欲过度,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幸福给冲昏的。”冯小权木然地看着眼前那些正在跟自己开玩笑的同事,他突然发现那些原本朝夕相处的面孔变得异常陌生,冯小权看到了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头上都长出了很奇怪的犄角。冯小权突然像爆炸一样吼了起来:“滚!全都他妈的给我滚出去,你们这群妖孽!”原本喧嚣的病房一下子全都静了下来,同事们都吃惊地凝望着歇斯底里的冯小权,还有几个同事立刻跑了出去找医生。
当冯小权出院时,已是一个星期后了。在他住院的这一个星期中,他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女鬼,但冯小权却愈加变得忧虑起来,因为在冥冥之中他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个女鬼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仿佛自己猛地一睁眼或者一扭头或者病房的门突然打开,它都会晃动着长发站在自己的眼前。冯小权的内心也笼罩着一层很深的阴影,自从那次他和王苏子分别后,冯小权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听人说王苏子去了西藏,还有人说王苏子出了国,好像是去给自己治什么病,还听说那种病很严重,很可能会危及生命。
冯小权很无奈地接受了眼前这个不可思议的现实,因为他知道王苏子其实已经死了。就在他出院的前一天,他见到了死后的王苏子,她还是那个老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头精神的短发,一身西服套装,只是脸上多了几分以往从未有过的轻松笑容。冯小权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死了以后还会这么开心,王苏子告诉他,当自己内心中盘踞很久的压抑突然释放时,每个人都会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就像她从刚一出生就很清楚地知道了一个确切的日子,一个自己死去的日子,当那个日子变得越来越近时,那种期待结局的痛苦是无法用简单的语言来描述的,然而当死亡真的降临的那一刻,你会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那是痛苦的终结,没有了痛苦,也许就是最完美的一种幸福。
王苏子还告诉他:“其实早在我自己还是个没有发育完全的胎儿的时候,我就已经死在了母亲的腹中。但我的死亡对于我来说仿佛是一个谜,我居然还能和其他的婴儿一样正常地出生,正常地发育,正常地和周围所有人一起生活。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太不可思议了,甚至在很多的时候我都认为我其实根本就没有死,但现实却在我的眼前很清晰地分裂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是人间一个是鬼域,在很多的时候我都分不清自己到底隶属于哪个空间。我时常为此而变得苦恼,但渐渐地我感到,当我认为我自己是活着的时候我就活着,当我认为我自己是死了的时候我就死了。我反复地徘徊在这生与死的轮回里,也许永远都没有停息的那一刻。我知道这一次我又死了,但我还知道下一次我还会复活。”
王苏子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冯小权呆呆地凝望着那里,因为他在想刚才的那一切是否真实。“那是个梦,”冯小权想,“因为只有梦里的东西才会显得杂乱无章没有任何的逻辑,也只有梦才会是所有问题最终的答案。”
13
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发生过许许多多令我们难以想象的事情,但只要当事人不说,别人也不问,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就跟没发生过一样,虽然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或多或少都能改变些什么,但唯一不能改变的是它自身的真实性——世界仿佛一下子全都平静了下来,所有的一切也都恢复了正常。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扑朔迷离的杀人事件了,人们也开始逐渐地忘却那些离奇的谋杀案,但有一个人却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他就是冯小权。现在的冯小权完全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了,他工作起来也循规蹈矩,没有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浪子形象了,这一切也许都归因于他自己生活的改变。
每次回到家,冯小权的眼神中似乎都会流露出一种无以言表的痛苦和沮丧。每次在他打开自己的家门前,他总是会先有几秒钟短暂的沉默,似乎像是在作着某种调整。每次冯小权一进门后,在不开灯的房间里,总会从黑暗中伸出一双温柔的手,主动上前帮他脱掉身上的外套,然后安静地挂在衣架上,接着就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盘精心烹制的美味菜肴。那其实是一个女人,一个面孔完全被头发所遮住的女人。她就是改变了冯小权生活的那个人,因为现在的她已经是冯小权的妻子了,这似乎有点太不可思议,但在这个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却时时刻刻地发生在每一个隐秘角落。
也许婚姻对我们每个人来说无非只是一个程序,一个似乎每天都在执行的程序,它并不同于先前那种对于未知程序的分析计算来得耐人寻味,充满神奇,而一旦当我们完全摸透或者掌握这个程序里的每一条指令后,我们便开始变得嗤之以鼻甚至不耐烦,更有甚者还会对此程序进行改写、复制、粘贴或删除,但这一切都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个程序必须是干净的,没有被任何病毒所感染,因为在我们眼睛所看不到的地方时常都会藏匿着一种我们永远都无法抗拒的力量,那也许是一种被情感置换后所产生的思想。
冯小权的婚姻程序在这里似乎出了大差错,因为他完全失去了对于程序的操控,仿佛是在被程序中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牵着鼻子走,那也许是个悲剧,一个上演了很多遍的悲剧。终于有一天,被压抑已久的沉默要爆发了,冯小权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自己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婚姻生活了。他来到了一座很高的大楼顶层,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当温暖的阳光轻抚着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冯小权的嘴角上浮现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当他纵身从楼顶上跳下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立刻涌上了他的心头。然而就在冯小权身体摔成肉酱前的那一刻,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此时在他的家中,那个无脸的女人正在睡床上痛苦地呻吟,那种呻吟一直持续着,直到冯小权的尸体被安静地停放在太平间里后,那个女鬼的呻吟声方才停止,一个新的声音又出现了,那是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哭声特别响亮,仿佛是在诠释着一出悲剧的终结,但又有谁知道那个婴儿的诞生会不会又是一出新的悲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