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神色微动——柳沉疏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正用指尖悄悄地绕着他的头发玩,指尖一下下划过他的肩头,动作极轻,却偏又像是一下一下挠在他的心上一般。

无情看了她一眼,视线中暗含警告之意——柳沉疏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手下未停,却是抬眼看向了雷卷。

“没想到少商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雷卷低声咳嗽着,神色凝重而担忧。

“戚少商是我助刘独峰捉住的,”无情一把按住柳沉疏的手,坦然道,“那时我还未了解案情始末,令他被抓是我的过错——我现在来,是要救他出来,不能再铸成大错。”

作者有话要说:大爷你们这么当众*,正苦哈哈等着你们去救的戚少商他造吗?

情谊甚笃什么的…卷哥你这么真相真的好吗?

第58章 脏话

雷卷微微一愣,面上略有愕然之色:“戚少商是皇帝下旨要抓的人,你要是救了他,不止要得罪刘独峰、傅宗书,更要得罪皇帝。”

“那又如何?”无情忽然间也扬了扬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雷卷居然觉得那动作简直和柳沉疏如出一辙,竟是也显出了几分狂意和妄为来,“人总不能一辈子只做不得罪人的事。”

雷卷的视线微微一顿,落到了柳沉疏身上。

柳沉疏仍旧搭着无情的肩膀,另一只手中的笔转得令人眼花缭乱,眉宇间却尽是满不在乎的笑意:“我想救谁就救谁——管他们高不高兴?”

雷卷终于也笑了起来。

无情已将柳沉疏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拉了下来握在掌中,两人宽大的衣袖重叠在一起,将之下一双交握的手遮挡得严严实实——他同样淡淡地笑了笑,却忽然道:

“戚少商本是你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可等到羽翼丰满后却反出雷门——江湖上都说雷门对他恨之入骨。”

“他本就是人才,无论有没有我,都会有今天的成就,不欠我什么,”雷卷仰头看了看天,平静道,“他在外行侠仗义,就是没有丢了我雷门的脸、把我雷门发扬光大。”

无情点头,却忽然轻叹了一声:“但像戚少商这样的人,活在现在这个世道——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雷卷忽然深深看了他一眼:“可惜你也是这样的人。”

“是吗?”无情扬眉,“我以为你才是。”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雷卷的咳嗽竟似是一下子就好了,苍白得病态的脸上居然也泛起了几分血色,大声骂道:“我刚才不知道你是个残废的,又以为你是和顾惜朝一伙的,居然暗算了你一刀一指——简直不是个东西!”

无情也笑:“你这个王-八-蛋!病得已只剩下一口气,居然还有这般指力!可惜暗器手法却是第九流的!”

“你瞎了眼了是不是!”雷卷立时大声笑骂,“我要不是受了伤,你能躲得过我那一刀一指?”

两人平素都不是话多又爱笑的人,这时候却居然都是又笑又骂、酣畅淋漓——一直到柳沉疏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无情自雷卷身上移开目光,侧头去看柳沉疏——柳沉疏微微扬了扬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无情性子虽冷、杀气虽重,但自幼饱读诗书,言行举止一向文雅有度。柳沉疏认识无情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骂人,更别说是说“王-八-蛋”这样的脏话了。

无情对上柳沉疏意味不明的视线,慢慢敛了脸上的笑意,清咳一声,正色道:“我继续去追刘独峰——你们有什么打算?”

“本来我们是要去找大娘,却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唐晚词抢着道,笑容在这暮色间异常妩媚,“现在知道他们在青天寨——我们马上就去和他们会合。”

无情点点头——雷卷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对着柳沉疏和无情点了点头,和唐晚词一起转身就走。

柳沉疏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凤眼微挑,忽然撑着轮椅的扶手俯了身,凑过去在无情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雷卷和唐晚词才刚走了两步,忽然脚下微顿,齐齐抬了头看向空中——

一只信鸽忽然俯冲而下。

两人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地顺着那鸽子的身影回过头去,却立时就怔在了原地——

容貌俊逸的墨袍青年一手搭着轮椅扶手、一边弯腰俯身,几乎是将同样俊美的白衣青年整个人都揽在了怀中,四片唇瓣紧紧相贴!

信鸽“咕咕”叫了两声,这才终于停在了墨袍青年的肩膀之上。

柳沉疏和无情似是也愣了一下,眼底满是意外之色,紧贴的唇一下子就分了开来——无情低低咳嗽了两声,柳沉疏却是看了那两人一眼,忽然间伸了食指竖到唇边,也不知究竟是“噤声”还是“保密”的意思。

不过这些都已经没有区别了——雷卷和唐晚词怔在原地,一时间竟像是已忘了该怎么开口说话。

柳沉疏却只是笑了笑,伸手自肩头将信鸽捉进了手中,从它脚上的竹筒里取出了一张信纸来——无情盯着那鸽子看了两眼,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有些眼熟,略一沉吟后忽然皱眉道:

“金风细雨楼的信鸽?”

“嗯,”柳沉疏点头,说话间很是不客气,却偏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关切,“希望不是苏梦枕又折腾狠了——否则等我回京迟早收拾他!”

无情索性也不再遮掩,伸手摸了摸柳沉疏的头顶,而后就听柳沉疏轻轻“啧”了一声,一边顺手将信递了过来,一边抬头去看雷卷和唐晚词:

“卷哥,二娘——巧了,幸好你们还没走!”

雷卷和唐晚词这才一下子如梦初醒、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来,两人对视一眼,再看向柳沉疏和无情之时,神色间却已满是古怪——雷卷忍不住又弯着腰咳了几声,然后才开口道:

“出什么事了?”

“南寨可能有变,”柳沉疏已敛了笑意,脸上的神色是难得的凝重,“九九峰连目上人的弟子谢三胜师兄妹正在南寨做客——但金风细雨楼有人在拒马沟的山间发现了谢三胜的尸体。”

雷卷心念电转,瞬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有人杀了谢三胜后扮作他进了南寨?是谁?”

“此人是谁暂时还未查明,但恐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柳沉疏立时点头,而后声音却是又略略缓和了几分,“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南寨的‘彩云仙子’伍彩云对江湖上各大高手知之甚详、生性又是聪敏机警,想必应能从武功招数看出些门道来。但如今正是险要关头,小心驶得万年船。”

息红泪一行如今正在南寨,唐晚词一听南寨有变,眉宇间立时就染上了几分焦急之色,也顾不上再去管柳沉疏和无情之间古怪又亲昵的关系,只狠狠一跺脚,咬牙道:“我们马上就去南寨!”

雷卷与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回过头来扬声道:“待他年乾坤事了,再与二位痛饮!”

无情笑了起来:“到那时我们叨饮岂止一杯?”

柳沉疏正要开口,却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药瓶来,随手一挥已向雷卷抛去,扬眉笑道:“不醉无归!”

雷卷抬手接住药瓶,哈哈笑了一声,和唐晚词一起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这一回两人终于没有再回过头来,身影很快就彻底消失在了无情几人的视线之中——柳沉疏转头去看无情,认真道: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知道刘独峰在哪里了?”

“我一路追了这么多天也没有见过他的踪迹,我想我可能犯了一个错误。”无情抬眼看向柳沉疏——柳沉疏扬眉:“你是说刘独峰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仍然还在原处,想等大家都灰心放弃时再带戚少商回京?”

无情点了点头。

柳沉疏摸着下巴“唔?”了一声:“现在回去追?”

出乎意料地,无情居然摇了摇头:“刘独峰想必还要在原处多停留一阵,你接连赶路已是累极,金儿银儿这几日也未曾好好休息过——我们养精蓄锐,明早开始赶路。”

柳沉疏点头,眼角微挑:“既然不急着赶路,正事又已说完——现下我们该说些私事了罢?”

无情微微一愣——柳沉疏忽然对着金剑和银剑招了招手。

“沉疏姐姐,我们这几日当真累着了!”两个半大的少年眨着眼睛,满脸的狡黠和活泼,“我们去那头的空地休息!”

“真机灵!”柳沉疏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心些,别走太远了。”

两人应了一声,转眼间就已笑闹着跑远了——柳沉疏回过头来,伸手揽了无情的肩膀,似笑非笑:“为什么不让我向卷哥和二娘解释——大爷莫非真的想做断袖不成?”

无情的神色略有些哭笑不得,却仍是好脾气道:“事态紧急,他们须得尽快赶至青天寨,不必为了这些耽误时间——他们不会说出去,待事了后再一并解释不迟。”

柳沉疏斜斜看他一眼:“你同卷哥——倒是一见如故。”

“他确实是当世豪杰。”无情点头,说完之后才忽然意识到似是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抬眼就对上了柳沉疏带着薄嗔的视线,心头忽地划过了些什么,正要开口,却见柳沉疏一下子凑了过来,忽然就在自己的唇上咬了一口。

“我吃醋了!”柳沉疏皱着眉,声音略有些闷,“你对着我都不曾这样大笑过——你们才认识了多久?”

无情微微一愣,随即立时哑然失笑,却也并不解释安慰些什么,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由着她闹腾——他与雷卷之间当然只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柳沉疏也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吃醋,不过是见他心情沉重,便借着机会胡闹一番、逗他开怀罢了。

柳沉疏见他笑而不语,鼓着腮帮子皱了皱鼻子,干脆就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勾着他的脖子轻声道:“你还说脏话骂他——我之前从来也未曾见过你说脏话!”

她说这话时眉头微皱,神色语气皆是一派嗔怪和委屈,即便仍是身着男装、带着易容,却也仍活脱脱就是一个撒娇胡闹的小女孩儿,任性到了极点,却偏偏异常娇憨可爱——无情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心神一荡。

作者有话要说:原著里男神爆粗口这段不管是男神还是卷哥都真的太萌了!!我一定要给大家看!!!

卷哥表示三观尽毁,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23333333333

作为一个很多年的戚顾党【咦我好像暴露了什么】我必须很悲桑地告诉大家,原著里的顾惜朝一点都不带感啊特别特别特别讨人厌啊有木有!

顺便,想起之前有还有人提到方无…我会随便说其实我是苏无党吗!

第59章 休整

这一失神间,柳沉疏已然是倾身凑了过来——无情只觉得唇上一阵温软,随即一阵鲜花的芬芳清甜就已在自己口中逐渐蔓延了开来。

无情怔了怔,忽然伸手托住了她的脑后、用力压向了自己。

连日分别的思念终于在这一个吻中得到了安抚与慰藉——柳沉疏软着身子靠在无情怀里,却仍是本性难改地忍不住想要去撩-拨他: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大爷的精进当真是一日千里啊…”

——当初第一次亲吻的时候,这人又是青涩又是动作生疏,然而现在…

“柳公子亦是不遑多让,”无情哂然,淡淡道,“彼此彼此。”

——那时虽也是怀里这人主动,但他可也没有忘记了她那时的试探和磕绊。

柳沉疏微微一愣,随即与他相视一笑,下一刻却是忽然间板了脸色,斜斜睨了无情一眼,冷哼一声:“我先前的话你还没有回答——说,是不是觉得卷哥更胜于我?”

柳沉疏说这话时凤眼微挑、目光沉沉,倒确实有了几分冷然的意味,可惜微哑的轻软嗓音和颊边两抹绯色一下子就让她的“威慑力”大打折扣,像极了一个正拈酸吃醋的小姑娘——无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忽然间轻轻笑了一声,淡淡反问道:

“怎么?柳公子也想讨骂?”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我自是也不能免俗,”柳沉疏摸了摸下巴,忽然伸手用食指在无情的下巴上轻轻一挑,扬眉道,“但大捕头素来自持,偶尔生起气骂起人来,倒也是别有风情。这般讨几句骂——若能博美人一笑,我却也是甘之如饴的。”

无情伸手捉住她在自己下巴上胡闹的手,低头似是不经意间扫过她满是温柔与戏谑的眼底,平静道:“柳公子每日当街而过——汴京城内又何止美人‘一’笑?”

柳沉疏拖长声调“哦”了一声,摸着下巴的那只手忽然搭上了无情的胸口,似笑非笑道:“我倒是觉得…美人——终究还是要带了些杀气,才堪称绝色。”

若论杀气,哪里有人能及得上眼前这人——这样傲,这样纯粹。

“是吗?”无情冷笑一声,目光幽深、定定地低头盯着她,“柳公子的喜好当真是与众不同。”

——他虽是语气清冷、眉眼含煞,目光却带着一种纵容和体贴的温柔。

柳沉疏微微一怔,险些就这样迷失在他平静却幽深的目光里,好半晌才渐渐回过神来,却终于是没有再闹下去,只是从他掌中抽回手、倾身抱住他,低头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深深地吸了口气,轻声道:

“我心悦的那人独一无二、甚是特别——我的喜好自然是堪称与众不同的。”

无情心头一震——而后就听柳沉疏稍稍停顿了片刻,紧接着又开了口慢慢接着道:

“崖余,我想你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反倒不像先前调侃揶揄时的那样温柔,自然得像是在陈述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实一般,却理直气壮得令他只觉得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就连这孱弱而微凉的身子也好像一下子就被一股妥帖而温柔的暖意包裹住、慢慢地透出了一种令人振奋的生机来——

无情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低沉而平静地应了一声。

柳沉疏却似乎并不介意他这样冷淡又平静的应答,只是轻声笑了笑,抱着他又蹭了蹭,而后却是干脆利落地自他怀里退开、站直了身子:

“既是明日才动身,那今晚恐怕是只能在此露宿了——此地刚经大火焚烧、尘灰太重,你素有哮喘,不宜久留。趁着天色还未全黑,我们找一处落脚的地方,我顺道再去找些柴火和野味来——这几日你连着赶路,干粮想必早已吃厌了吧?”

柳沉疏一边说着,一边转了头,就见不远处两个半大的少年正偷偷往这里看过来,乍然对上她的目光时似是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齐齐捂着眼睛转过头去——柳沉疏有些忍俊不禁,一边招手示意他们回来陪着无情,一边忍不住道:

“这几个孩子倒是都不像你——一个个都活泼可爱得很。”

“他们本就还都是孩子,”无情看了两个正向自己跑来的少年一眼,低声道,“因我之故让他们涉足江湖,已使他们少了很多天真和乐趣。”

柳沉疏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立时摇头:“但若是没有你,他们此刻只怕也已是生死难料。就像当年谷主带我回到万花、领我踏足江湖——我从未有一日后悔过,也从未有一日不感激他。”

——四剑童是当年无情破获一起拐卖孩童的案子时救下的孤儿,因着无处可去,便被无情留在了身边教养,教他们读书习武。

无情抬眼看她——柳沉疏神色平静、眉目温柔,垂在身侧的手却是不自觉地捏紧成了拳头。

——一夕之间孑然一身、家人全成故人,她终究是无法释怀。

无情没有劝她、他甚至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伸了手,将她手紧紧地握在了掌心之中——转眼间物换星移,她释怀不了;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双腿俱废,他又岂能释怀?既是如此,他又有什么立场与理由去劝她释怀——他又为什么要劝她去释怀?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有些东西或许终此一生都将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如影随形——所以他们只能握着对方的手、头也不回地继续走下去。

柳沉疏似有所觉,反手握紧了无情的手,侧过头去同他对视了一眼,倾身吻了吻他的脸,而后干脆地松了手走到他身后,看着已然跑到自己和无情身边的金剑银剑,无声地笑了笑,推着轮椅向前走去。

五重溪五重溪,顾名思义必然少不了水——几人走了不多时,大火焚烧的灰烬和残骸便渐渐在视线中远去,很快就看到了一条蜿蜒的溪水。

柳沉疏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低头——清澈的水面下,几尾正游鱼正清晰可见。

“不如就这里吧?”柳沉疏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无情——无情点了点头。

柳沉疏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遣了金剑和银剑一起去附近寻些柴火、悉心叮嘱他们务必小心,眼见着两个少年都乖巧地点头应了,忽然回过身来、弯了腰,抓着无情的手就顺着他的衣袖一路探手摸了进去。

无情微微僵了一下,却终究是并没有阻止——而后就见柳沉疏很快就已从他的衣袖里摸出了一把各不相同的暗器来、林林总总足有数十枚,柳沉疏却仍旧似是不甚满足,微微皱了皱眉,松开他的衣袖抬手就要去摸他的怀里。

无情一把按住她的手:“找什么?”

“趁手的暗器,”柳沉疏看着自己手里那一把各式各样、甚至好些自己都叫不出名字来的暗器,忍不住拧了眉头、指了指那条溪水又拍了拍自己腰侧的笔,“我的兵器不适合捉鱼。”

无情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只是轻轻一挥手——数点寒芒自手中疾射而出,只听“噗噗”几声轻响,轻微的血腥气立时就蔓延了开来。

柳沉疏立时就自他怀中退了开去,直起身来三两步走到溪边——溪面略有些宽,几尾被无情暗器打中的鱼已顺着水流被冲到了溪流的中央,一时半会儿却是不好取来。

柳沉疏摸了摸鼻子,正要提气纵身——看了看水中几块已被水面没过的小石头,估摸着自己就算踩在石头上借了力过去,也仍少不得要弄湿鞋袜,犹豫了片刻后却终究还是暂且止了脚步,干脆就弯腰脱了鞋袜,又将裤管略略挽起一些,抬手一撩衣摆便踩进了水中。

身后坐在轮椅上的无情竟似是一下子怔住了——傍晚的天色已被西沉的夕阳和晚霞染成了一片温黄之色,柳沉疏脱了鞋袜又撩起了衣摆,便清清楚楚地露出了一双脚与小腿来。她的小腿修长纤细、但却又并不瘦弱,是一种习武之人特有的健康和英气,腿肚处却又带出一抹温柔而姣好的弧度;那双脚却是小巧秀气,好像连每一个脚趾头都圆润可爱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溪水并不深,只没过她的脚踝上方些许,清澈的溪水并没有掩住些什么,反倒让人有些分不清那漾着隐隐水光的究竟是溪水还是她的双脚,衬着这温黄夕阳与霞光,竟让人看得一阵目眩神迷。

他一时间竟似是已看得痴了——失神间,柳沉疏却已然是干脆利落地将几条鱼甩上了岸来,而后在溪水中洗了洗手,一步一步踩着水走上了岸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为啥评论越来越少了?尼萌都抛弃我了吗?QAQ

我不会告诉你们,说英雄系列的《群龙之首》里有一句话是这样写的:“戚少商一向都认为:真正的大美人是带点杀气的。”然后温巨坑是这样形容他的真爱息红泪的:“清水脸蛋,巧笑情兮,纤细的腰身,比弱不胜衣还要弱不胜衣,小小的挽了个发髻,垂落一些流苏,令人来不及分辨她美不美便给她少女特有的风姿吸住了。”(《逆水寒》——说好的戚·玛丽苏·万人迷·龙头·少商喜欢有杀气的美人呢!(╯‵□′)╯︵┻━┻)

再然后,温巨巨对大爷的形容却是这样的:“但黑眉如剑,目若炯星,分分明明的是一个把杀气升华成高傲的男子。”(《谈亭会》)

细思恐极(╯‵□′)╯︵┻━┻

第60章 惊怒

柳沉疏不紧不慢地上了岸,一抬眼就对上了无情略有些失神的目光,忍不住微微愣了一下,一边撩着衣摆席地坐下,一边扬眉道:

“怎么,我就这么好看?”

无情似是一下子如梦初醒,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却并没有躲闪,就这么坦然地对上了她满是戏谑与笑意的目光,推着轮椅往前几步到了她的身边,而后伸手递了一条帕子过去——柳沉疏笑着接过,随手擦干净了自己的双脚,穿上鞋袜、整理好了衣袍,而后又顺势从无情的怀里摸了一把锋锐的飞到出来,这才蹲到一旁处理起了刚才甩上岸的几条鱼来。

蹲在地上刮鱼鳞实在不是什么雅致闲适的动作,可此时此刻自她手中做来,却不知为什么连举手投足间都好像是带着一股子从容和风流的意味,即便是穿着宽大繁复的男子外袍,背影却依然纤细而温柔——无情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当初何以竟会对她是个男子没有半点怀疑,转念一想却又终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温柔却既狂且傲,风流更甚男子——若非真的遇到了,他哪里能想到竟会有这样的女子?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无奈,眼底却纷纷明明透着纵容与温柔。

柳沉疏似有所觉,手下微微一顿,回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后,露出了一个温柔而浅淡的笑来。

即便已是暮春,但野外的夜里还是颇有几分寒意的,金剑和银剑已躺在无情身边睡着了——柳沉疏怕他们着凉,便解了外袍披到两人身上。

她的外袍本就宽大,金剑银剑又还都是身形玲珑的孩子,一件外袍堪堪将两人的身子全都笼罩在内——柳沉疏仔细地替他们掖了掖衣角,这才在无情的另一边坐下,倾身靠了过去。

无情的体温微有些凉,柳沉疏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将他抱住。

无情摸了摸她的发顶,掌心顺着她柔顺的长发一路滑到腰间将她揽住,低声道:“睡吧,我来守夜。”

“你也已经连着赶了几天路了,”柳沉疏靠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却并不将守夜的事一并包揽倒自己身上,只是轻声道,“我先睡,到后半夜来替你。”

柳沉疏说着,微微顿了顿,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声音里似是渐渐染上了几分忧虑:“不知道…南寨那边现在情势如何。”

“卷哥和二娘已经赶去,铜剑铁剑也正和他们在一起,若有变故自会来找我,”无情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必过于担心。”

柳沉疏轻轻应了一声,终于是安分地阖上了眼睛。

怀里人的呼吸很快就一点一点变得绵长而平稳了起来,但抱着自己的力道却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加重了起来——无情低头,就见柳沉疏眉头微蹙、额上隐有薄汗,抓着他衣襟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是攥得死紧。

——先前清醒时大概还可以克制,但到了现在这般的半梦半醒之间,对于黑夜的恐惧只怕是再也无法隐藏了。

无情一手将自己的衣襟从她手中抽出来、让她的手指一根一根舒展开来与自己十指相扣,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就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入睡一样。

半梦半醒之间的柳沉疏似有所觉,蹙起的眉头终于一点一点舒展开来,却仍是紧紧地贴着无情的身体、攥紧了他的手。

素来杀气凛然的青年在月下竟好似是已然消弭了浑身的杀气,眉目温和,就这么耐心而有节奏地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背脊——因为体弱而一向微凉的体温却也好似沾染上了怀里人的温度,变得熨帖而温暖。

第二日清早,无情和柳沉疏、金剑银剑一行四人开始启程赶路,几日后终于又回到了和刘独峰相遇的思恩县。但就在无情离开的这短短几日,思恩县却是出了一连串的大案——附近徐舞镇的戍防被一夜拔尽、思恩县知县梁纪文被人砍了首级、雁南镇上有十一个女子忽然失踪,这日一早却被发现身无寸缕、尽数浮尸河上…

一时间,周遭百姓人心惶惶。

无情和柳沉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立时直奔发现女尸的孔雀桥——就见十多具身无寸缕的女尸正静静地漂浮在河中,整具尸体都已经被河水泡得浮肿不堪,却隐约仍能看到她们生前清秀姣好的容貌。

——饶是柳沉疏和无情都见多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见此惨状,却也仍是忍不住变了脸色、捏紧了双手。

“她们是被人侮辱后又套取贞元,而后被掌力震碎经脉而死。”柳沉疏咬着牙,声音已低沉得有些沙哑,就连吐字都已十分艰难。

无情闻言,脸色却是忽然间一沉:“这是落凤掌。”

两人正说话间,却忽然听到一阵骚乱与惊呼——金剑和银剑机灵得很,很快就已仗着身形与轻功蹿了出去,不多时后回来,却都是满脸的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