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秦思璇自己也有点害怕,身子不由缩了缩,但她眼中随即又流露出厌恶的神情:“我真想下去看看。”

“你想干什么?”

“看看他死掉的模样。我这一辈子毁在他的手里,已经万劫不复。因为他我的事业毁了,生活也毁了。现在落到杀人的地步,下半辈子都要在牢里度过。这个把我害得这么惨的男人,我真想看看他死了会是什么模样。”

“思璇,人不是你杀的,跟你没关系,全是我的错。”

“阿海。”秦思璇将廖平海抓着自己的手推开,“这跟你没关系,你不用替我背黑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跟章义彬之间的恩怨,你们谁也不要掺和进来。”

秦思璇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成韵面前:“谢谢你成韵,一直以来你都是帮我的那个人。我也想通过法律讨回自己的公道,可惜了,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让我亲手杀了他,也算是待我不薄。”

“思璇…”

“成韵,我…”秦思璇说了两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急忙用手遮住嘴巴,片刻后拿下来时手心里一片腥红。月光下她的嘴角沾了血迹,看上去格外恐怖。

“真没想到,那一下没把我摔死,今天死的人居然是他。这个结果他要是知道,是不是会后悔。”秦思璇走到两栋楼之间的夹缝处往下看,“这就叫报应,他害了这么多女人,一定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有报应。成韵,你说斯文会不会是他杀的?”

成韵被风吹得浑身发冷,如置身冰窖一般。秦思璇的问题她听到了,可她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那些生啊死啊的事情。斯文死了,秦思璇从片场掉下来,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跟章义彬有关。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恶,如果他活着,不知道还要害多少人。那一刻成韵突然觉得,他死得真是太好了。这种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恶心的男人都有共通点,章义彬是这样,谢子桓同样如此。他们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以自己的享受为先。在章义彬看来,睡个把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愿意管对方什么想法,他在强/暴那些女人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她们是否愿意。

同样,谢子桓也一样。出轨、离婚,甚至现在来抢孩子,从头到尾他只爱他自己一个,从不考虑做这些事会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为什么她的生活里充斥着无数这样自私的男人,每一个都让人深恶痛绝。她看着夜色里深不可测的夹缝,想像着躺在那里的章义彬。没有人发现他已经死在那里,每个人都在过自己的生活,竟无人发现这里的动静。是不是老天爷也觉得他作恶多端,再不想让人发现他?

那一刻她有些神情恍惚,眼前不停地闪现谢子桓那些令人烦燥的脸。一想到他想和她争多多,成韵甚至希望躺在那里的那个男人是谢子桓而不是章义彬。

他们两个渐渐的成为一个整体,两张同样让人不悦的脸渐渐重合,到最后她也无法清楚地将他们分清。

她回头看一眼秦思璇,眼神有着少见的冰冷。她开口说话,声音同样不带一丝感情:“下去吧,这里太冷了,你需要多休息。”

廖平海沉不住气,指着夹缝问道:“那、那这人怎么办?”

“你们把他推下去多久了?”

“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这一直小时里一直没人过来查看?”

“没有,我想大概是因为他没叫的缘故。这一面墙没有窗户,他掉下去不会有人看到。”

“那你们争执这么大声,没人听到?”

“不清楚,今天风太大,估计没人听到。其实我们那时候大声叫来着,想叫人上来帮忙。也喊了半天根本没人理。”廖平海有些气愤,最后又重复了一遍,“今天这风,真的太大了。”

成韵点点头:“那就下去吧。”

说着她就去拉秦思璇的手,对方指尖微颤,不解地看着她:“成韵,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我什么都不干。”

“那章义彬…”

“什么章义彬,你吹风吹糊涂了。你就不该让阿海带你上天台,这么冷的天回头冻感冒了不好。赶紧回病房去,护士该找你了。回头她们问你去哪儿,你就说睡不着,跟阿海在楼里瞎溜达。”

“成韵,我…”

“你什么你,赶紧下去吧,我都快冻死了。”说完成韵不由分说,拉着秦思璇就往楼下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慢吞吞的廖平海,“赶紧跟上。”

然后他们走楼梯下楼。成韵问他们:“你们上来的时候搭的电梯?”

“嗯,不过搭到七楼就停了,电梯只到七楼。最后两层是走上来的。”

“轮椅呢,为什么不用轮椅让她自己走,她刚受伤还没好。”

“没给醒轮椅,我一时也租不到,章…那家伙说要聊聊,我们想肯定聊不久,就走上来了,没想到…”

“行了,够恩爱的,出来瞎溜达也不嫌累着。赶紧回去休息吧,以后再她出来晃记得弄辆轮椅。”

廖平海摸摸脑袋,总觉得有些不对。成韵说话高深莫测,像是在暗示什么又像是在教他什么。他有些忍不住,便开口问:“成韵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们不好好休息出来瞎晃有些不应该。回头跟护士好好说说,省得人家骂你们?”

“成韵…”秦思璇嘴巴一张一合,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别的事情都别想,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睡一觉。”

“可他还躺在那里。”

“那就让他一直躺着吧,躺到被人发现为止。如果没人发现,就让他变成一堆骨头好了。”

秦思璇和廖平海对视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成韵的意思他们都明白,今天这事儿他们得装聋作哑,当什么也没发生。接下来的一切就看运气了,如果运气好没人去那个堆满落叶和杂物的夹缝的话,章义彬也许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也许几个月甚至几年后会有人发现,但那时候要再侦破就难了。

如果运气不好…

他们没再往下想,现在想这么多没有用。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要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成韵送秦思璇回病房,不出意外碰到查房的护士。她就跟着护士一起数落这两人,说他们太恩爱到处乱跑给人添麻烦,实在不像话。

护士也没说什么,叮嘱秦思璇别再乱跑,又给她量了体温和血压就离开了。成韵眼看对方睡下也告辞离开,直接开车回了家。

一直到车子停在小区楼下,她才惊觉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了。

☆、第59章 惩罚

成韵不记得自己是几点到的家。

进屋时她没开灯,阳台上的月光穿透玻璃照在客厅深色的地板上,有种惨白的景象。她踏着月光走过客厅,扭开门把手进屋,关门的一刹那突然两腿一软,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暗夜里她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刚才在秦思璇他们面前的镇定只是伪装,这会儿进了家门,她才露出恐惧的一面。

章义彬居然死了,这个结局让人意想不到。明明下午才说过话,当时他那么嚣张,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可不过几个小时,他就躺在冰冷的夹缝里,生死再无人知。

可真的难瞒一辈子吗?成韵没那么天真,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只是现在这种情况,能瞒一时就一时,等到哪天瞒不过去了…

到时候怎么办?成韵爬上床一整晚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发现身体烫得厉害,起来后拿体温计一量,竟烧到了三十九度二。

她找了两粒退烧药出来吃,刚咽下去孟青和的电话就来了。对方问她:“你在哪里?”

“我在家,你回来了吗?”

“嗯,刚下飞机,找你吃早餐。”

“我病了,什么也不想吃。”

电话那头孟青和皱起眉头:“什么情况,怎么病的?”

“没什么,可能是不小心吹了点风,有点感冒。”

“好,那你等我。”孟青和说完这话就把电话挂了。成韵捏着手机愣了下,转身进房去换衣服。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孟青和出现在了成韵家门口。门刚打开他那微凉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搁在成韵的额头上。

“烧得厉害,去医院吧。”

“不用了,我吃过退烧药了。”

“这么说来药对你没用。”孟青和看她一眼,“多多和阿姨呢?”

“多多去幼儿园了,阿姨送的他,回来路上顺便买菜。”

“那就好。”说完孟青和直接拉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拉出大门。砰得一声门在身后关上,成韵来不及抗议就被对方带下楼,直接塞进了车里。

于是那天成韵一整天都在李默家的医院度过。就如孟青和说的那样,退烧药对她没效果,于是改为输液,输液过后烧退下去一些,但还在三十八度徘徊,于是她被留院观察。

单人病房里一应俱全,住着不比家里差,还有孟青和这个大帅哥贴身服侍,成韵本该心情舒畅,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章义彬的死,心情极度忐忑不安,一点点小事都会刺激到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孟青和不知道她昨晚经历了什么,只当她是身体不舒服,时不时和她轻声说点什么,以转移她对身体的注意力。成韵默默看着这样的孟青和,心里难受却说不出话来。

对方问她:“那些目录都看过了?”

“嗯,看过了,太多了,看得眼睛都花了。”

“有喜欢的吗?”

“都挺喜欢的,名家名作都很漂亮。”

“那就都买。”

成韵知道他财大气粗,但听到这回答依旧有些吃惊:“都买?你知道有多少件,好几百件啊,买了搁哪儿。”

“你觉得现在的家不够大?那就换个地方住,你喜欢哪里我们就住哪里。”

“青和…”

“什么?”

成韵清清有些发紧的嗓子:“我们…真的要结婚吗?”

“你不愿意?”

“不是,就是有点不敢相信,我们好像也没认识多久吧。”

“是没多久,但足够了,恋爱这种事情谈几个月就够了。彼此了解了就可以结婚,没必要非拖个几年。”

“可是你真的了解我吗?”

“大约知道一些。其实刚认识你的时候,我派人调查过你的背景。基本的情况我都知道,是不是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你想向我坦白?”

成韵摇摇头,笑得有些勉强:“没有了,我的情况你都清楚。我是离过婚的人,多多是跟谢子桓生的。这些我知道你不在乎,可你还有家人,他们也不在乎吗?”

“我没有家人。”

成韵一愣:“不可能…吧。”

“我没有。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父亲也早就过世。我在这个世上就一个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婚姻会有什么阻力。”

“真的吗?”

“真的。”孟青和拍拍她的脸,“所以你今天一直很紧张,是因为担心我家里反对我们是吗?”

成韵低下头去,眼皮微微颤动。她说不出那个“是”字,最后只能选择点头来回应。

在孟青和看来,这既是一个回答也是一种首肯,代表了成韵终于认可他的求婚,两人也终于可以着手开始准备结婚的事宜。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变得异常忙碌。和孟青和结婚是件相当浩大的事情,非轻易能轻松搞定。从地点的选择到仪式的举行,参加的宾客人数,还有林林总总一堆的事情,简直能把成韵逼疯。

刚开始的几天她甚至想过,这个婚还是不结得好。可她得罪不起孟青和,她有太多的事情求着他,嫁给他很多问题迎刃而解,若没有他,则是寸步难行。

章义彬的尸体始终没有被发现,这让成韵庆幸之余又觉得愈加不安。虽然尸体没被发现,可他失踪的事情已传遍全国。某天成韵和孟青和出门吃饭的时候,后者在车里接了个电话。

那是章义彬失踪的第三天,孟青和接了电话后沉默片刻,才问道:“不见了几天?”

一听这话成韵立马竖起耳朵,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她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颤抖,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孟青和。这一切无意的举动都落入对方的眼中,挂了电话后孟青和转头问成韵:“怎么了?”

“没什么。”成韵想了想,终究放不下,“谁来的电话?”

“吴成峰,说章义彬的事情。你还记得章义彬吗?”

“记得,跟思璇打官司那个。他怎么了?”

“失踪了,几天不见人,公司里的人正在找他。”

成韵点点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虽然明知不可能找到,可她无法将实情说出。孟青和看她这个样子,有心试探一下,便又道:“这个章义彬平时虽然不着调,却也很少这样跑得不见人影。不过他不见了也好。”

“好什么?”

“他若真的从此失踪,秦思璇会不会好过一些?”

“怎么会?”成韵抬头看对方,脱口而出,“那也太便宜他了,官司怎么办?”

“所以成韵,你也和秦思璇一样,恨他恨得入骨?”

成韵扭过头去,理了理耳后的头发,微微抿唇:“我不恨他,就是讨厌他,他这样的人应该受到法律制裁。”

“法律还没有判定结果,何以见得他一定会受制裁。也许他是无辜的。”

“不可能,他亲口承认强/奸了思璇!”

车里有片刻的沉默,孟青和那一双会看透人心的眼睛一直落在成韵身上没有离开。成韵心知说漏了嘴,想再改口已然不能,索性坦率承认:“是,他亲口和我说的,就在前几天。”

孟青和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刚刚在电话里,阿峰说目前的调查结果显示,章义彬失踪前一两天曾经去过民济医院。这家医院里住着秦思璇,你应该去看望过她,所以你那天撞见了章义彬,是不是?”

对方说话的声音明明淡淡的,成韵却听得耳皮发麻。她在算计孟青和的同时对方也在分析她,而他说的仿佛亲眼所见,不过几句话的事情,他已洞悉了一切。

成韵点头:“是,就是那天我们在医院的楼梯间碰到,他亲口承认了赫拉号上的事情,还庆幸斯文突然死亡。说实话我真的怀疑他和斯文的死有关。还有思璇受的伤,他是最大的受益人,看他当时那得意的样子,我不得不怀疑,这样的人就算真的失踪了,还有必要找回来吗?”

“成韵。”孟青和打断她的话,“你不应该这么想。”

“那我应该怎么想,原谅他宽恕他,盼着他继续过好日子?”

“你应该抽身。章义彬的所有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应该身陷其中。”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思璇的样子。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差一点没命。还有斯文,就算她有错也不至于要丢掉性命。章义彬他害了太多的人,就算这些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人至少该有起码的怜悯之心。可是他没有,他幸灾乐祸得意洋洋,我这样的旁观者尚且受不了,当事人要怎么承受。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没有一点毁意,他这样的人难道不该受到惩罚。”

孟青和突然伸出手来,搂住了成韵的脖颈。然后他凑过来,强迫对方和自己四目相接:“成韵,不管有没有惩罚,都不该由你来定。我说过,你不该置身其中,尽早抽身才好。同情是一回事情,沉迷就是另一回事情了。你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大对劲。”

“我挺好的。”成韵推开他的手,目光有些游离,“你别担心我,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我不能接受,我很抱歉。”

☆、第60章 追问

话刚一出口,成韵就后悔了。

她不自然地调整了下坐姿,一抬头就对上了孟青和如海般深沉的眼睛。

他没说话,可他的眼神已表达了一切。那里面透着关心与担忧,却没有一丝指责。想想他是什么样的人物,这么迁就自己,成韵心头的那点怨气瞬间消散。

她主动开口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只是一时有些…”

“我知道,章义彬做的那些事情虽然没有伤害到你,但你作为秦思璇的朋友,你感同深受,是不是?”

“大概是因为我也被男人伤害过吧。虽然情况不同,但结果有相似之处。我以为我都忘了,可其实,我忘不了。”

“谢子桓的事情,你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吗?”

成韵手里拿着张纸巾,来来回回反复揉搓,已经快揉烂了。她一直盯着那纸巾看,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哑:“你没经历过你不明白。他是我的初恋,实话说我以前确实对他有感情。可他变心太快,一点征兆都没有。你知道吗?从我知道他跟周忆出轨到他提出离婚,前后只有三天时间。加上我们办理离婚手续的时间,一共才一星期。我离开谢家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落荒可逃,连东西都没收拾好,就这么让他们轰出来了。当时他们给我的感觉不像是离婚,更像是赶个叫花子出门。再后来没几天功夫他就跟周忆结婚了。这事情来得太迅速,我一直反应不过来。可能我这人反射弧比较长,当时事情发生得太快,我又有了孩子,这几年我一直沉浸在养育孩子的繁忙当中,都忘了清算当年的事情。如今我终于有点时间静下心来细细想这个事情,才发现我有多窝囊。你让我释怀,可我做不到。”

“让你一下子放下是我不对,我没有考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