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荣人虽肥硕,却并非胸大无脑之人,不然也不会从一个小小县丞短短数年就爬到当朝一品大员的位置。见此情景,心里不由有些发凉,今次这个差事看来很难善了了。

看到三位上官到来,人群默默闪出一条路来。

已是深秋天气,这许久时间,钱来银竟始终只着单衣,跪倒地上,身形仍是挺的笔直。

阮冰如居中,蔚毓凝、王子荣分别在两旁落座。

王子荣坐下之后,一拍惊堂木,喝道,“下跪何人?可知震天鼓一响,必要受那滚钉板之苦、三刀六洞之痛,若你不能承受,则可抬了棺材自去安葬,我等必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

钱来银抬起头来,一张铁面,无悲无喜,“小民既敲响震天鼓,就绝没有后悔一说,钉板也罢,刀伤也好,钱来银一人担承。”

“老大…”

哗啦啦,几十个女子跪倒在地。

阮冰如冲下面微一示意,便有两个衙差抬了一面钉板上来,那板足有一米见方,尖头个个朝上,闪着凛冽的冷光,除那些跪倒在地的女子,余下众人不由连连倒退。

钱来银褪下唯一仅着的里衣,一步一步,并无丝毫迟疑的向那钉板走去,那些女子,碰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又直起头来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坚毅的背影,虽虎目含泪,却均一言不发。

钱来银俯身趴到钉板之上,马上有鲜血顺着钉子细细流下,围观诸人,有人已是捂了脸面,不敢再看。

钱来银微一使力欠起身来,用两条臂膀支撑,发力向另一边滚去,人过处,只听得钉刺入肌肤的哧哧声…

两个女子抢上前,含泪扶起上身已是血红一片的的钱来银,人们注目那钉板之上,已是铺了一层细细的血珠!再看那钱来银,除了身上仍有鲜血滴落,两条手臂及腰部更是被针扎的如同蜂窝相仿!

蔚毓凝阮冰如俱是一颤。

钱来银推开搀扶自己的两人,跪倒在地,鲜血登时如雨点般洒落一地,钱来银却丝毫不以为意,直冲着堂上道,“取刀来吧。”

又有差人用托盘托了三把用厚纸裹着的尖刀,那人抬手除去外层的纸,露出里面被磨的锃亮、闪着寒光的刀身。

如果说钉板之苦是让你承受凌迟的碎痛,那这三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则好像要把人的灵魂都给吸了进去,一颗颗的钉子已让人的灵魂震颤,再用这么锋利的刀子捅出六个窟窿来,恐怕只是这样想着,已让人不寒而栗…

钱来银却眼都不曾眨一下,“这三刀要扎在哪个部位?”

王子荣脸色铁青的看着堂下鲜血淋漓但却仍是泰然自若的女子,心说,这还是人吗?简直是妖孽!

阮冰如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左臂一刀,左右大腿各一刀,刀要洞穿前后,且伤口厚度大小要一致…”

有差人上前取了刀要行刑,却被钱来银闪过,王子荣面色一霁,这钱来银也受不了这血淋淋的恐惧了!

却谁知钱来银却自己伸手从盘中取来两把匕首,扬起双手,照着自己左右两条大腿便刺了下去!

刀光起处,血如泉水一样从四个刀洞中喷涌而出,钱来银一甩手,两把刀当啷一声甩落托盘之上!

钱来银双腿打颤,却又上前一步,右手微微颤抖着拿起另一把刀,并无丝毫犹豫的朝自己左臂上刺去,左臂之上顿时又是两个血洞。

郭琳、蔡二梅抢步上前,扶住钱来银,手哆嗦着掏出伤药,要给钱来银敷上。

钱来银却推开两人,冲那行刑手一拱手,“大人,请验刑。”

那差人自钱来银挥刀扎入自己大腿,便已是目瞪口呆,待看到血人似的钱来银冲自己拱手,竟止不住抖个不停,试了几次,竟不能挪动半步!

蔚毓凝走下堂来,接过差人手中器物,亲自测了六处伤口,把测得的结果举过头顶,“蔚毓凝已然验得钱来银六处伤口大小如一,绝无虚假。”声音竟是喑哑发颤。

围观众人齐齐跪倒在地,“请大人主持公道,为夏总管伸雪冤情!”几百人的声势甚是豪大,一时声震寰宇!

阮冰如拿出随身印信,“我等三人代我皇接下此案,阮冰如在此立誓,若不能查清真相,还无辜者一个清白,此生誓不为官!”

王子荣看到堂上众人群情汹涌,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呆立堂上!

第31章 千古传奇 (三)

三王女府。

王子荣不时掏出手绢擦自己肥硕脑门上的冷汗,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再看对面男子,原本极为艳丽的容颜,竟因暴怒而有些扭曲,骂了这么长时间,已是累的娇喘不已,气喘吁吁。

旁边的僮儿赶紧递了杯水上去。

“想我娘家千顷地就这么一棵独苗,可现在,从小到大没吃过半分苦头的娇儿,却被人捅了一刀,卧床不起!你说什么要给我那宝贝侄女儿报仇,人倒是弄死了,却让意儿吃挂累!我的命可真苦啊!自从嫁了你,娘家人笑我千挑万拣,却拣了你这么个倭瓜;婆家人又嫌我出身低,从不给个好脸色,我受了多少委屈?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不把我侄女给摘干净了,我跟你没完!”

那美貌男子又冲一旁陪着小心的女子吼道,用的劲大了点,一下子呛了一下。

女子赶紧上前,轻拍着男子后背,“夫君息怒,都是青虹的不是,你可千万别气着了自己,自己的身体要紧。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得意有任何事,你就先去歇歇,啊?”

那男子得了保证,又瞪了一眼王子荣,气哼哼的扭着柳腰走了,女子和王子荣都长出了口气。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掌了西陵国一半兵马的三王女云清虹,刚才指着两人痛骂的男人,则是她的正夫赵氏。

在长相向来俊美的西陵皇室中,三王女云清虹算是个异数,长相很是一般,而且身上体毛颇重,小时上代女皇总戏称为“猴儿”。但此人却力大无比,

甚是勇武,而且生性残忍好猜忌,曾因一言不合,接连诛杀手下五员大将。但皇室女儿能出一个将才却也甚是不易,所以女皇在日,倒也深得宠爱。

这云清虹也算是个多情之人,桃花节上偶遇现在的王夫正君赵氏,一时惊为天人,甚至当女皇考量说对方毕竟出身商贾,就是娶,也决不可以正夫之礼待之,云清虹竟表示愿去征战沙场用自己的军功来换得娶那赵氏的机会!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三王女是有名的“夫管严”?王子荣当年也正是拐弯抹角的和赵氏攀了点亲戚,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王子荣心中暗暗后悔,谁知道这次的水竟然这么深,若不小心些,八成多年的经营会化为乌有!

云清虹在赵氏面前跟个面人相仿,在别人面前,却绝对算是头凶狠的狼,目送爱夫远去,脸色马上一变,“真是混账东西,这就是你办的差事?”

王子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王女息怒,实在是那钱来银影响力太大,不止那些贱民,就是蔚、阮二人,恐怕也早站到钱来银的那边了,我实在是孤掌难鸣啊!”

云清虹脸色更加阴沉,“钱来银吗?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孤王不管你用了什么法子,一定要把这件事给处理干净了!”

王子荣脸色一变,又不敢说些什么,唯唯诺诺的苦着脸退了下去。

帘拢一挑,内室走出一个人来。

云清虹迎上来人,仍旧余怒未息,“这些混账东西,升官发财的事,一个个跑的倒快,真到用着她们了,却一个个尽是不顶用的草包!”

对面之人缓缓坐下,沉吟片刻,“不管怎样,我们的目的已然达到,除了最大的障碍,此时还是低调些,少惹是非的好。”

“可是得意…”云清虹面有难色。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事纵然牵连得意,也必无大碍,切不可引了那人的猜忌之心。看那王子荣,也有几分手段,且看她能做到如何,实在不行,就只能交出几个人了。”

“吴双这个狗杀才,明明有让她做得隐蔽些,还是捅了这么大个娄子!现如今,竟又跑得不见人影。”云清虹恨恨道。

那女子一惊,“你说吴双跑了?”

“是啊,听王子荣说,一大早去拘人,就没了人影。怎么,有问题吗?”

“事情好像有些不妙。”女子面色有些难看,“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绝不能让那人觉察到任何蛛丝马迹!实在不行,就把…”低下头来,附耳说了几句。

“有这么严重吗?”云清虹觉得似乎有点小题大做。

“非常时期,我们必须步步为营,稍有不慎,那就是滔天大祸!”女子警告道。

云清虹阴狠的一挥手,做了个拔刀的动作,“大不了,我们就此起兵,凭我手下的兵马,哼哼,到时我们想要什么不行!”

那女子瞪了云清虹一眼,“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的性子?动刀枪可以的话,我们还用忍这么久?”

两人又计议良久。

第二天一大早,大理寺衙外早早的便聚集了很多人,蔚毓凝、阮冰如、王子荣到时,衙门外竟已是拥挤不堪,而人流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各个路口涌来。

钱来银的高义之名转瞬间已传遍整个京城,人们为才女佳人唏嘘感叹之时,也对钱来银的大义赞叹不已。

钱来银身上只是简单包扎一下,一大早仍是由那干女子,抬了棺材兀立于府衙之外。

蔚毓凝、阮冰如冲钱来银微一拱手,便举步入堂,王子荣却是冷哼了一声。

众多差人,站定两旁,手拿杀威棒,扬声高喝“威——武——”堂上堂下一片肃穆。

钱来银又把整件事情来龙去脉陈述一遍,“那赵得意鱼肉乡里为非作歹,反成了无辜之人,夏紫儿援助弱小,力搏歹人,却成了不义之士!试问我西陵煌煌大国,怎可让无辜之人如此惨死?若不是有人背后指使,又怎能有此惨剧?”说到此处,挺直的身躯竟有些微微颤抖,显是悲愤到了极点。

王子荣冷哼一声,“有谁知道这不是你的一面之词?赵得意也派人递了状子。”扭头吩咐,“带李怀。”

一个气高趾扬的女子腆着肚子,来到堂下。

“小人李怀,参见三位青天大人,那钱来银完全是血口喷人!那瑶华公子本是和我家小姐情投意合,谁不知我家小姐把那瑶华公子宠的什么似的,怎么会害了瑶华公子?明明是那夏紫儿看我家小姐和瑶华公子如胶似漆,内心不忿,不甘退出之下故意寻衅滋事,才致使瑶华公子跌落高台,又猪油蒙了头,抢了我家小姐的刀子捅了我家小姐一刀,可怜我家小姐,自看见瑶华公子跌落高台,便跟个傻子相仿,才会着了夏紫儿那贱人的道,夏紫儿这样的好斗之徒一定是死性难改,到了天牢里,还和人逞凶斗狠,才会有这样的下场。请大人为我家小姐做主!”

一干女子早听得气怒不已,听到后来,更是忍不住大骂:“真是放屁!”“一派胡言!”…

王子荣听了,心中却是暗乐,这赵家果然找了个好奴才。又拿起惊堂木朝桌案上用力一拍,“公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再要多言,全部赶了出去!”又假惺惺的冲那李怀点点头,“你手里可有什么证据?”

哗啦啦又有几名女子跪在堂上,“我们都可以作证,李怀所言为实。”

李怀仿若胜券在握,“那瑶华公子早是我们公子的人了,原说过了这圆月大会,便办了婚事的,却谁知天妒红颜…”又假惺惺的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我们小姐说,即使瑶华公子摔得残了,也绝不嫌弃,待到身体好些,就要娶了瑶华公子!”

“谁在此败坏瑶华名声?那个敢胡说瑶华公子和那恶霸赵得意情投意合,并已是赵得意的人?”人群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人们纷纷回头,却是几个女子健步如飞竟是又抬了个棺材来!

千古传奇 (四)

众人回头一看,不由暗暗纳罕,那棺材看来应是最上等的柏木,上面又鎏金嵌银雕了各式花纹,四座又有玉石包裹,怕不有千斤重,抬棺女子却举重若轻,一路行走如飞,浑若无物,后面更是跟了一个英姿勃发的女子,举手投足间自有巍然气度。

众人被这架势镇住,纷纷猜测,这棺材之中到底躺了什么人?竟有这许多气度不凡之人用这样华贵的棺材抬了来?

英气女子上前一步,撩起下摆,跪在堂上,“小民云蔚,拜见各位大人。”

“谁准许你抬了棺材到大堂的?”王子荣斥道。

那女子仰起头来,目光悲愤,“这棺材之中不是别人,正是活着时冰清玉洁,却要在惨死之后还遭人污蔑的瑶华公子!”

人群一时哗然,两天来一直没有瑶华公子的消息,难道真的已经香消玉殒了?

众人纷纷往前涌,想要探看一下棺材中人,是否真是瑶华公子,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差人拿了棒子快步上前,驱赶人群,好不容易才人们平静下来。

“你说那是瑶华公子?”蔚毓凝不受控制的慢步下台,眼中已是含了热泪。

女子又磕了一个头,“不错,正是瑶华公子。”

蔚毓凝那天要赶往宝香园时被女皇派人拦下,虽听说蓝儿摔下高台,却始终未曾亲见,虽然挂心不已,可皇命在身,太女之事更是事关国本,这两天来早已是心急如焚,也不断派出了仆人前去探望,却始终未有任何确切消息。此时骤然听闻蓝儿已然香消玉殒,不由失了常态,只冀望是自己听错了,如今听了那人一再证实,不由很是暴怒。

“蓝儿只是摔下高台,怎么可能就死了人?”蔚毓凝直直的瞪着那女子。

“公子摔下高台,头部已是受了重伤,昨天稍有清醒,却听说恩人夏紫儿,为了自己被人虐打致死,一时激愤,今天一早,今天一早,…`·”女人眼圈一红,已是说不出话来。

蔚毓凝抢步上前,颤抖着手推开棺盖,棺中平躺一人,面上覆着一方白色丝巾,蔚毓凝伸了几次手,那一方丝巾竟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无法揭开,边上女子默默上前,轻手揭开了那蒙面丝巾。

蔚毓凝猛的睁大了眼,却又瞬间紧闭了双目!

那静躺棺中无声无息之人,可不正是蓝儿,仍是羞怯怯惹人爱怜的样子,仍是眉目如画清雅可人,可为何要躺在这劳什子棺材里?

蔚毓凝伸出手使了大力拉起了蓝儿,蓝儿的身子离了棺材,头却无力的歪倒一旁,触手之处,更是已然冰冷僵硬,显是已然死去!

围观众人此时也已看清,这棺中之人可不正是风华绝代宛若谪凡仙子的瑶华公子!

想起这瑶华公子当日一舞满座皆惊,羽衣霓裳宛然眼前,如今却成了这无情冷棺中一具尸体!早有多情的才女泪洒当地。

蔚毓凝睁开了紧闭的双目,脸色依然回复了平静,只是返回座椅时,脚下却有些虚浮。

阮冰如看蔚毓凝样子,知道这二人之间可能有什么渊源,却也不便就此询问,便冲那堂下跪的男子言道:“是你刚才说李怀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那云蔚站了起来,劈手抓了李怀衣领,“你这狗奴才!我家公子冰清玉洁,什么时候和那混蛋赵得意情投意合?你竟敢信口雌黄,坏我家公子名声,实在是欺人太甚!”

一时手中用力,那李怀被勒的直翻白眼。

王子荣气的一拍堂木,“混账!还不快分开了他们!”

差人慌忙上前,费了好大劲才掰开了那女子一双铁腕。

李怀捂着脖子,脸色苍白不已,那云蔚却还是瞪着她,气恨未消。

人群却已是阵垒分明的站到了瑶华公子那边。

“那赵得意什么货色,竟还肖想瑶华公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

“对呀,那赵得意长得跟个猪头样,除了家里有几个臭钱,她还有什么,她穷的也就剩那点钱了。”

“瑶华公子怎么会看上她那样的人?纯粹是胡说八道!”

“人都死了,还这样作践,这赵得意还是人吗?”

王子荣有些着慌,忙冲那李怀道:“自古有理不怕声高,你无须害怕,只要你有证据,本官及其他两位大人定会为你做主。”

众人听了不由嘘声一片。

那李怀赶紧上前,“我这里有瑶华公子送给我家小姐的定情之物。”从自己怀里掏了方丝巾,上面却是绣了幅鸳鸯戏水,“另外,我家小姐说大人若还不信,可去查一下,瑶华公子左乳下方有一月牙形胎记,大人不信可派人前去验证。”心下暗暗得意,亏得昨晚花了重金,那些哥儿就是爱钱,原还装着清高,可看到那满满的一箱金银财宝,很快便吐了实,连那什么瑶华公子睡觉时是否磨牙打嗝都说得一清二楚!

大家一时默然,互相交头接耳,“难道那李怀说得是真的?”

“是啊,胎记这样私密的事,还是在那样隐秘的地方,若没有那回事,怎么可能知道这么清。”

“真是人心不可测呀…”

李怀一脸的得意,王子荣也微微露出了笑容,只要能让众人相信了瑶华公子与赵得意是一对情侣,这案子就好判!

云蔚一张脸早憋得青紫,牙咬的咯崩崩直响,若不是身旁女子拦着,便又要冲上前去。

“大人容禀,”云蔚压了压怒气,“我家公子尚是完璧之身,何来与人燕好一说?什么狗屁胎记,全是无稽之谈!大人大可派了专人验了便知。”

又翻身冲棺材磕了个头,“公子,是小人无能,让你死后,还要蒙人羞辱!”言语中大是愤恨难平。

差人请了一位年老的公公,那老者上前来,仔细验看了一番,眼中大是惊奇,转身跪下回道:“禀三位大人得知,这瑶华公子确是完璧之身,左臂上守宫砂完好,左乳下也更无任何胎记可言。”

李怀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怎么可能?我昨晚花了大笔银子…”又猛地捂住了嘴。

围观众人听了此言,也明白了过来,哄得一声围了过来,照着哪李怀就拳打脚踢,“这那是里坏呀,是里外都坏了,打死这个坏种!”

官吏上前,竟无法劝止。

王子荣突然觉得人群中有个人很是熟悉,再仔细一看,不由抽了口冷气,怎么是她?!

那人冲王子荣使了个眼色,便一晃钻入了人群中。

王子荣略略定了定神,看看四周并无人注意自己,稍微放下了点心。

阮冰如猛一拍惊堂木,“肃静,且先押了那李怀下去,公堂重地,如此扰攘,成何体统。”

王子荣站起身来,满脸的愤恨,“原来夏紫儿果然冤情比海深,我等险些受了这厮蒙骗!”

接下来的一切竟出奇的顺利,先是有天牢牢头言讲,那晚并无打斗之声,根本没发生什么械斗;又有人说,押送夏紫儿来天牢中不久,刑部尚书大人来找过狱卒吴双…

案情逐渐明朗,一个小小的宝香园总管竟牵连出了几个贪官受贿案——按理夏紫儿本是寻常斗殴,还不致送到重兵把守的天牢,却原来是赵家气不忿使了钱财,更是牵扯了本朝一品大员刚由吏部尚书全力举荐上任不久的新任刑部尚书…

阮冰如派了差人拿了尚方宝剑,去拘拿一干人犯,很快带来了一干涉案人员,只那刑部尚书却未到场,却听差人回报,那刑部尚书竟已是在家中畏罪自杀!

至此案情已大白于天下,夏紫儿果然是被虐杀而亡!

西陵朝建国以来第二宗大案至此落下帷幕,一干人犯被押赴天牢,又去拘来了赵得意投入大牢。众人跪了一地,山呼万岁,直说,若非我皇圣明,三位大人自有风骨,钱来银义薄云天,怎可破了这样一个滔天冤案?!

只是一代才女夏紫儿却落得个魂断天牢,容颜尽毁;天姿国色的瑶华公子也撒手尘寰香消玉殒,实在令人可怜可叹、可爱可感!两人女才郎貌端的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本是人间神仙伴侣,却谁知竟然共赴黄泉,实在是一对苦命鸳鸯!

便有好事者代众人请求,不如合葬了他二人,也算是一件功德。几个抬棺女子却坚决不同意,只说宝香园的如爹爹早已吩咐说夏总管和瑶华公子虽男女有情却更多的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情,所以不能葬在一起,不过比邻而居倒也无妨。”

三天后,人们为夏紫儿和瑶华公子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葬礼,送葬人竟有万人之多,一路上路祭烧纸的人连绵不绝,人人垂泪相送。

墓址选在风景秀丽的桃花林中,坟旁各载了一棵蟠桃树。数日之后,有人说看到那树丛之中有两只鸟儿交颈而眠,状极亲热,该是那瑶华公子与夏紫儿在阴间已然结了夫妻;也有人说,曾在初冬天气,竟在坟头之上看到翩翩起舞的一对彩蝶,一定是两人真情感天动地,那对彩蝶必就是二人化身…

坊间闾里更是盛传着一个个感人的故事,才女佳人,真情挚爱!有人编成了快板弹唱于各个酒肆饭馆;有人编成了剧本,演绎于大街小巷、酒楼茶寮…

众多的有情人都会到二人坟前拜祭,人生苦短,只愿君心似我心,千难万折,绝不变了心意!也有人说只要吃了那两座坟茔上的蟠桃,便可保夫妻恩爱、甜甜蜜蜜…

醒来

紫涵觉得自己一直在一个火烧火燎的梦里,灼热的剧痛如毒蛇一样啮咬着敏感的痛觉神经,被投到了炼狱之中淬炼吗?还是地狱中的恶鬼在用刀锯斧子,一点点的切割着自己?

想要永远的逃离这苦痛,就此解脱了吧,就此弃了这皮囊,管它天堂也好、地狱也罢,只要不承受这样的痛楚,便是堕入了地狱又何妨?!

可是耳旁那不停呼唤的人儿到底是谁?一声声痛断肝肠,撞击着人的五脏六腑;一声声杜鹃啼血,直要把人心搅碎!

“涵儿,不要再睡了,睁开眼吧,睡这么久还不够吗?你看,爹爹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蜜汁酥梨,你胃口不好时,爹爹只要给你拿来这个,你总能吃很多,可这么爱吃甜的,为什么我们涵儿还总是这么瘦呢?”

是谁呢,是谁在自己的耳边念叨?这样的语气好熟悉呀,每次老爸看着瘦骨伶仃的自己,也总爱这样长吁短叹,记得自己有一次批评爸爸,告诉他说,现在就流行骨感美人,自己这个样子,什么减肥药都不用吃,走到街上,就可以让所有男孩眼珠子掉一地,多爽!老爸却眼一瞪,说‘我就是喜欢胖丫头,走在大街上,后面跟个胖闺女,哼,多神气!我的女儿,有必要管别人怎么看吗!所以老爸坚决以喂胖你为人生第一要务!’弄得自己真是哭笑不得。

“涵儿,都是爹爹不好,是爹爹没照顾好你,让你吃了这许多苦,你心里面一定很很爹爹吧?从小就没护好你,现在又让你受这样的罪!…”那声音逐渐嘶哑,哽咽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