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君昀摸摸她的脸走了。

他进了宫,先去了皇帝那,皇帝看着他瘦削的脸,久久都没有言语。

“起罢,我让太子跟着你去。”最终,皇帝下了龙座扶了他起来,看着妻侄那冷峻的脸,他嘴唇动了动,“老太君走之前,说过什么吗?”

说过他什么没有?

齐君昀垂着眼,摇了摇头。

他一言不发,皇帝也没松开他的手臂…

太子站在门口,漠然地看着里面,也没有抬脚进去。

说什么?

他的外祖母临终难道还会给一个害死她女儿的人留话?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君昀…”皇帝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手臂。

“没有,皇上,祖母走得没有声息,并没有留下什么话。”齐君昀最终还是给皇帝留了颜面,说了他能听的。

“是么?”皇帝急促一笑,松开了他的手,“那太可惜了。”

说罢,他有短暂的茫然,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

可惜那爱齐后的母亲走了?

可惜齐后那只要哭着就会叫着的娘走了?

还是可惜,那个会拿着拐杖打他,质问他为什么要毁了她的女儿的老人走了,这世上,就没有人再到他跟前来提起那个他曾爱过的女人,再无人会为她出气了?

她是小皇后的娘,也算是他的娘的…

她并没有要话留给他的?

哪怕是求他对齐国公府网开一面的话都没有?

皇帝急促一笑之后,又急促地笑了两声,摇着头有点失魂落魄地往龙座上走去叹道,“太可惜了。”

不过可惜什么,是可惜跟他一起怀念小皇后的人没有了,还是可惜糊涂老太太一生糊涂,连要死了都不会借着她死的事给齐国公府求情份,他也分不清楚了。

齐君昀从宫里带出了太子。

太子抱着儿子一路都面无表情,只是在马车进国公府的时候,他偏头张了口,问他表哥,“她是不是作了法,把命过给我了?”

齐君昀靠着车壁一直闭眼不语,这时候他也没睁开,伸出手,把太子带到了他的肩上靠着,他安抚地在表弟的肩上拍了拍,方启薄唇,“没有作什么法,就是把命过给你了,那也是她对你的一片心意,往后你多活一年,就给她多烧几柱香就是。”

太子没出声,只是眼泪从他爱笑的脸上流了下来。

“我小时候…”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喃喃着他的小时候,“我小时候,最爱的就是她来宫里了,她来了,我就能放心地吃糖了,母后也会对着我笑了,她会拉我过去坐到她腿上紧紧抱着我,就像我还有人疼似的。”

母后亲近他,疼爱他,皇帝就会发疯,那个时候他不明白为何母亲不愿意靠近他,对他忽冷忽热,心里只想着外祖母来了,她就会拉着他的手去接外祖母,从栖凤宫走到西门,她温暖的手都会握着他…

他外祖母每次的出现,全是他小时有关于幸福的记忆。

而现在,那个抱着他哭,心疼他在宫里会受欺负,求他的表哥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外祖母没了…

太子想,自己果然是个没有亲人缘的。

太子来了后,抱着皇长孙久跪不起,齐君昀让宫人盯着他后,跟妻子道,“别去管他。”

说罢,他出了府,一家家报丧去了。

看着他如利箭一想转过身离去的身影,谢慧齐转身看着抱着皇长孙,佝偻着腰,头靠地的太子,闭上了艰涩的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去抱了皇长孙出来,在皇长孙挣扎的时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在他额上轻轻地印了一吻。

皇长孙止了挣扎,却哭着与她道,“我要陪我父王。”

“你父王在跟你曾外祖母道别呢,你跟表伯母先呆一会,让你父王跟曾外祖母好好呆一会,好不好?”谢慧齐说着,朝红着眼睛朝她看来的太子点了点头,道,“我让嘟嘟跟璞儿呆一会。”

“谢嫂子了。”

眼见他要过来给她磕头,谢慧齐拦了他,朝他摇头,“别乱规矩,太子。”

她抱了嘟嘟起来,嘟嘟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父王,太子朝他勉强笑着道,“跟表伯母去一会,等会父王就来接你了。”

嘟嘟伤心地把头埋到了表伯母的胸前,把手挂上她的脖子,在她怀里小声地低泣了起来。

他不想离开他的父王。

四月的天气已是暖了,但灵堂总是有些寒气的,谢慧齐给嘟嘟披了件小披风,又给他喂了碗加了点姜沫的小肉汤,等他吃完了,才把一直安安静静坐着,黑溜溜的眼睛一直朝她打转的胖宝贝推到了嘟嘟面前,“嘟嘟,能帮表伯母照顾一下表弟吗?”

嘟嘟看着齐璞,齐璞这时也好奇地看着他,在齐璞抓住他的手叫“哥哥”后,皇长孙想也不想地点了头,“表伯母,我照顾的。”

他想照顾他。

嘟嘟伸出手,一下就把胖表弟抱住了。

谢慧齐也是因此松了口气。

她太忙了,没法时时看住他们。

她差了府里最忠心的人守着鹤心院,两里三个小主子都在这,皇长孙呆在这也安全。

出了屋子,谢慧齐跟守在门口的齐二道,“你跟你媳妇也时不时出抽个空打个盹,别干熬着。”

“主子,”齐二也是满眼都是红的,他朝谢慧齐躬着身道,“我们轮着来的,您就放心了。”

“诶。”谢慧齐点了点头。

齐大齐二都是最忠心的,可惜这时候最忠心的也是用得最狠的,也不容他们有一点懈怠。

她一出鹤心院就去了青阳院,却被告知,老夫人跟二老夫人都去灵堂了。

谢慧齐也就知道,两个长辈这时也算是振作了起来了。

她便去了前堂,跟大管家的商量起家事来。

齐府老太君的丧事办到了月底,选了五月初一入的葬,那天老国公夫人跟二老夫人都哭昏了过去,一回府,就病倒了。

谢慧齐的月子本来就因为老太君的病坐得甚是不安心,一点肉也没长,操办过丧事之后,就更是瘦得不见肉了。

被她叫来照顾婆婆跟二婶的大郎二郎见到她,两张俊脸皆绷得紧紧的,二郎更是因此叫了姐夫去了趟练武场,大郎在二郎被姐夫教训稀里糊涂后,也加入了战场,两兄弟对阵姐夫,也把一直心存在心中被抢了姐姐的愤怒借机打了出来,下手格外的狠,也不怎么讲究招数,什么管用就用什么。

谢慧齐被下人知会急急赶来的时候,就见两个小兔子崽已经被他们姐夫都打趴在了地上,而国公爷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连外袍下摆都被撕了一道,头发也全披散了下来,眼神狠厉又孤傲。

谢慧齐看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夫君现在的脚还踩在她大弟弟的背上…

看到她来,都不松脚!

“阿姐,阿姐…”垫底快喘不过气来的二郎见救命的来了,在最底下扯着嗓子凄厉地喊,“阿姐救命,姐夫打我们。”

谢慧齐忙跑过去扯齐君昀的手,“哥哥,哥哥…”

齐君昀没松脚,他此生从来没与人这么无赖地干过架,二郎甚至还敢踢他的下裆,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以后还是会敢翻他的天!

他看着妻子冷冷道,“你现在跟他们问清楚了,你这两个混帐弟弟是怎么对你丈夫的,我这脚才会松开,要不你再怎么叫哥哥也没用。”

他是不会心软的。

威现在必须就在他们姐弟三个面前立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订阅现在掉了大半,吓得我哆嗦,回头看了看,还是没失水准的,可能觉得文章长,去看盗文了…

但没办法,我也阻止不了这个,说实话,文章现在其实只写到一半,还有太多的事没讲,两人的感情要到结尾才能把圆画好,按现在的更新速度,也要到2月才完结去了,也就是说还得更新一个多月。

虽然担心下面会接着掉订阅,但我决定从此以后不再看订阅了,省得吓傻,埋头把文章写好才是最要紧的。

另外也还是要恳请一下还在看的同学,当然文看不下去了弃文的不在此例(我也没那么厚脸皮,文看不下去了当然得弃),就是觉得文还可以看的,希望还能继续订阅一下。

坦白说,我确实靠这个吃饭,以及我今年年中发生了点事,也确实急需用钱(今年家里老人出了点事,写皇妻结尾那天我奔波在回老家看望生病老人的路上,几夜未睡,人都吓傻了,也是连口饭都咽不下去,现实一直挺操蛋也存在许多问题挺让我这种人忧心忡忡的,而写皇妻结尾那几天我也撑住了没给自己找借口因此跟追皇妻的老同学请过一天假,现在提起这个事,是因为我家老人已经没问题了,只是后续需要不少钱去打理,老人们之前把钱用我身上了,没什么积蓄,我也必须因此努力工作),也因为缺钱用,还有很多隐忧要担心,所以就是现在身体状况不适合工作,也一直挺拼的不敢放松,觉得作者写的尚可的就帮着支持把吧,多谢大伙了。

当然再重申,文不好看一定要弃,写好文把读者留下是一个作者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做不到流失读者,那是作者必须承担的后果。

还有,真希望大家多多能支持正版,选择全职这条路对任何一个作者来说真的太不轻松了。

最后再次感谢每一个能支持正版的同学,因为你们,网文才能得以蓬勃发展,是你们的支持才让这个产业能继续走下去。

谢慧齐当下想也不想就蹲□,问她家的小祖宗,“你作甚了?”

她还不敢把话问得重了,口气重了,小二郎能当那是她不爱他,发起脾气来,怕是比小时候还要难哄。

说着扯出了小二郎的耳朵凶神恶煞,“你作甚了?”

说着朝大郎看去,眼睛里都有了委屈,“你都不帮阿姐带着阿弟?”

还跟他一起胡闹?

大郎抿了抿嘴,一下就把手拦在了就要出口的二郎嘴前,“我们合手打姐夫,下手挺重的。”

他没敢说二郎还踢了姐夫裤裆。

大郎也是知道这事若是被他们阿姐知道了,二郎一顿暴打逃不了,就是他,他阿姐也不一定放过他。

“合手打姐夫?”谢慧齐一听,手也捏上了大郎的耳朵狠狠地揪着,“今日你们敢合手打姐夫,明日是不是就要联手打你们阿姐我了?”

“唔,唔唔唔…”二郎此时在他兄长的手下说着一长串话。

可谢慧齐这时候也不打算听了,她回头就朝丫鬟们道,“退下去。”

一等下人们退走,她提起裙子,每个人都重重地踹了好几脚。

踹罢,强行拉了齐君昀下来,拉着他的手不放,喘着气与他道,“别把他们给打坏了,回头还得浪费府里的药材。”

大郎二郎听到前面一句话,眼睛还往她身上溜,一听到后面那句,眼睛溜到一半定了格,两兄弟顿时都忘了起了。

二郎这时候更是趴地不起,捶打着地面就嚎,“我说了,不要把她嫁出去,你看你看…”

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了,就不可能是他们的了,心里只会向着夫家,从此之后再不会有他们了。

二郎捶着地脚还乱弹…

谢慧齐看得满脑门子官司,心脏差点停摆,指着二郎跟她齐家哥哥颤抖着声问,“国师是不是眼睛有点问题?”

怎么找了这么个活宝当关门弟子?

齐君昀这时候已经完全被她抚平了心底那股狠厉,听到这话,嘴角微翘,冷冷地笑了一声淡道,“也是,尽是好的不学坏的全学会了,看来我得跟国师好好谈谈。”

二郎一听他姐夫要跟他师傅好好谈谈,顿时就僵在了地上。

大郎这时候已经悄悄地靠近他阿姐,不过在他欲要把手抓到她袖角时,被他阿姐眼也不转地狠狠抽了一巴掌…

抽完,谢慧齐头也不回地冷冷道,“没想好这事怎么给你交待,就别来见我了,我都快被你们气死了。”

说着拉着齐君昀就走。

走到一半,齐君昀听到她凑过来小声地问他还生不生气,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再看她时,眼里也有了明显的笑意。

谢慧齐也是因此松了一口气。

弟弟们这次也太混帐了。

他这时候本来心情就不稳定,他们不顺着他些也就罢了,还挑畔他,这时候如若她处理都不好,都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不过,谢慧齐也知道这可能也是因她而起,弟弟们最终还是为的她,越在意,越冲动,她是不怪他们的,但这等事,还是得好好给他们个教训。

要知道有一就有二,有恃无恐的人若是不懂得收敛,最终只会走到不可收拾的那天。

而那天是她不想看到的。

齐君昀回去后,叫了药堂的大夫过来给小夫人把了脉,跟药堂的大夫说了半会话,把小夫人的食补方子都定了下来,又叫了厨房的管事和管事婆子过来,抄了份方子给他们。

谢慧齐把完脉就去青阳院给婆婆和二婶喂药去了,过了许久才回来,站在门外听着他吩咐管事和管事婆子的话,情不自禁地咬着嘴笑了。

到底,他还是很在意她的,之前已经让大夫给定了方子,这次再叫来,已够郑重其事的了。

弟弟们终归没有跟他们一起生活,只看到了表面,到底是不知道他们的相处方式。

大郎二郎当晚就过来给姐夫一人送上了一封千字的保证书,还给他们姐夫下了跪,齐君昀也没为难他们,只是笑笑就饶就过了他们。

但他发笑的方法还是让大郎二郎头皮一麻,知道这事肯定没完。

不过谢家的两个儿郎住了进来,也就头天发生了打架事件,下面他们确也精心照顾起了齐项氏齐容氏起来,早晚请安,一到吃药的点就会陪着她们,而齐国公府现在小长公子也已经是会走路,会说话了,一等婆婆跟二婶好了点,谢慧齐把小长公子交给了她们带,两位老夫人生活一有了重心,也是好得很快。

没两个月,她们也振作了起来。

齐项氏也跟媳妇说起了给大郎他们立府之事。

谢慧齐也是趁弟弟们在,让他们选好他们要住进去地方,再给他们姐夫打借条。

大郎二郎欣然选了地方,给姐夫打了借条。

他们选的谢府太大,是先前扫清的罪臣之家,是朝廷们勋贵集中住的地方,皇帝赏的那时百两黄金也不够他们买下那幢占地甚大的房子的。

谢慧齐也叫来了娘家的家人,把大郎二郎的产业正式交到了他们手上。

大郎二郎一看,他们已经有良田五百亩,京中的铺子都有近十个后也是惊了。

“以后,就要靠你们自己打点了,阿姐把这些交给你们后,就再也不管了…”谢慧齐把经营给弟弟们的产业都交给他们后也是松了口气。

到底,她还是拿着从河西带来的那些银子给他们挣了点家底出来,弟弟们立了府也不算一无所有,

阿父阿娘就是泉下有知,也应放心了。

“可…”

二郎的话,在他们阿姐的摇头下止了。

“这是当初咱们从河西带进京里的银子挣的,”谢慧齐以非常肯定的口气跟他们道,“那是咱们家的银子,现在这些也就是你们的。”

“阿姐,我知道了。”大郎却什么也没说就应了下来,把地契帐册收好,放到了盒子里。

他们会立起来的,他当初想成为她的依靠,他说到做到。

就是她不用靠他,只能靠姐夫,那他也会把该给的都给外甥们。

路还长着。

国公府的龙凤胎的百日如同他们的兄长一样没有办成。

这对龙凤胎的姐姐叫齐奚,弟弟叫齐望,小名一个叫小金珠,另一个叫小馒头。

有大哥跟小弟一个肉包天一个馒头在例,谢慧齐欣然看到女儿的鹤立鸡群,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