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离昕选择掩容的方式是铁面具,而且,这个黑衣人的身材并没有离昕魁梧。
他是谁?认识她吗?
苏瑾璃低头吃着碗里的菜,本能地用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她束的是男冠,出门也是男装,这世道的人眼睛都被毒酒泡过吗?就像离昕,在那么多人里面也能一眼认出男装的她。闷
想着又轻抬眼睫,却诧异地发现黑衣人所在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急往两边寻去,却感觉到一股冷气从背后袭来,擦着她的衣角而过,一道黑影闪出了酒楼。
清风也感觉到了,不由得回头往外面望去。
苏瑾璃慢慢松开握在腰上金钩爪的手,眼尖地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纸团。
“这是什么?”清风也看到了,刚想探手,被苏瑾璃一把架开。
“小心有毒!”她是吃过毒的亏了,不敢大意,慢慢用指甲尖端将纸团挑开。
上面有一行狷狂的小字:二楼203,天机阁。
“天机阁?”苏瑾璃的心猛然拢紧。
“这人真奇怪,丢这样一个纸条给我们干嘛?”清风自是不知天机阁曾追杀过苏瑾璃之事,喃喃道。
这个黑衣人不是离昕,苏瑾璃能确定,但是知道天机阁追杀她苏瑾璃的人,她只能想出一个离昕!夏紫柔女流之辈不算,那么,这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天机阁的人现在在二楼?
难道是,天机阁的人?想引诱她到楼上然后来个关门捉贼?
不,别人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上楼?说不定,真是好心地提醒她,想让她离开危险之地呢?
不过,如果他们真是用了这招引诱之计,那么恭喜他们猜对了她的心思,她就是要上楼去探个究竟。
“王妃…”清风见她看着纸条出神,叫道。
苏瑾璃一笑,将纸团拢进了袖,低低道:“你在下面等我,我去去就来。”
清风知道她的决定自己是反驳不了的,只能点头,“王妃,万事小心!”
苏瑾璃上楼梯时,基本是屏住内息,不发出半点异动,转过二楼梯角,便是201、202、203,是这里了!
她轻轻站定,调稳呼吸,慢慢走到204门口,才站住脚,侧耳倾听。
屋内果然有人!
细碎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一个低沉却清越的男声:“万堂主,按照本阁的阁规,你知道该接受什么样的处罚!”语声虽不高,却颇有威严慑人之力。
万堂主?那个刺杀她的两个人就是万堂主派来的!
苏瑾璃很想看看这个万堂主到底长什么模样,但没有动。
就听一个中年沙哑的男声说道:“副阁主,属下不服!”
“不服?”先前那个年轻的男声冷然道,“天机阁从建阁初就有规定,任何接单都必须通过副阁以上人员的批准!而这次呢?你接手了单子却不通知本阁一声,私自派动人手,难道你想违反阁规不成?!”
说话的副阁主语声极为激动。
里面万堂主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副阁主您远在浙南一带,属下哪里来得及通知您?再说单主出价甚高,而且还限制了时间,属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还有理?”副阁主的声音抬高了一个八度,又很快降下去,忽然问,“失败了?”
“是,死了一个兄弟,这个,副阁要罚属下,属下无怨!”
里面“咚”的一声,大概是万堂主跪了下去。
“哼。”副阁主冷哼一声,半天寂然。
就在苏瑾璃以为他们不会说下去的时候,副阁主突然出声,音线极为疑惑,“怎么会失败?”
“属下无能,当夜只找回万十五的尸体,万十三不见踪影!生死不知!现场血迹惨然,想来定是遭遇强手!”
万十三没回天机阁?苏瑾璃暗想,那晚记得放他走了,没想到他竟不曾回天机阁复命。
“你以为呢?”副阁主问。
“我想,应该是那女人被别人救了。”
副阁主没有评价,只是冷声道,“万堂主,本阁以天机阁副阁主的身份命令你,这个女人,不要动她!”
“为什么?”万堂主惊呼,“我们已经收了单主一千两白银了!”
一千两白银?苏瑾璃哑然失笑,夏紫柔果然高看她,出一千两白银要她的性命,若是今天没听到这个对话,她还当真不知道自己能值这么多呢!
第79章 你偷听够了吗
“这是命令!”副阁主冷然说道。
万堂主十分不服气,“她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王妃罢了!为什么有银子不赚?这不符合阁规!”
“别动这个女人!本阁马上传下话去,谁要是敢碰她,我就要谁的脑袋!”副阁主话里已经动了怒。累
203号房内一阵沉默,压抑的空气从门缝内流出来,迫得苏瑾璃都呼吸不畅。
“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副阁主问,声线充满了极度的危险。
“属下,不知!”这句话,万堂主隔了好久才说,大口喘气,苏瑾璃推测刚才他的下鄂应被副阁主拿住了。
“不知道最好!本阁警告你,别给我玩什么花样!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最后两个字已经飘到了房门处。
苏瑾璃娇小的身躯往204包厢的门楣处一缩,门却被她撞得一动,原来是虚掩着的,更好!苏瑾璃一个转身便闪进了房内,听到隔壁房间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到了廊上。
她悄悄将门拉开一道缝隙,探出半个头,往廊上看去。
但见走在前面的、那人身穿一袭袖口领襟都绣着繁复花纹的深色长衫,身材修长,背影健壮结实有力,后面稍矮的那个秃顶,微胖。
两人一闪便转过去了。
苏瑾璃这才吁了口气,好巧不巧今天赶上的都是谈论她的话题。
那个副阁主为什么不许万堂主杀自己呢?难道他也跟离昕一样,认识自己?闷
可听他说话的语调与口气,他与自己似乎并不交好啊!
直到听不到两人的脚步声了,苏瑾璃才拉门准备出去。
身后,一声慵懒的询问之声,“听够了?”声线淡淡,却又带着此微的调笑,低沉嘶哑,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苏瑾璃没有回头,心下已经飞速想过一遍。
从她站在廊上起,到进房,这么长的时间、这么近的距离她居然都没有感应到半分半毫这个男人存在,绝对是个危险人物!
如果方才,他在背后偷袭自己,自己又有几成胜算?
苏瑾璃后背一阵冷汗,内衫刹时湿透,所有的想法只在短短几秒间,她已暗自扣上四枚银针,转过头,却吃惊地发现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
肤色胜雪,白里盈红,卧蚕眉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慎密地打量着苏瑾璃,高鼻梁,薄红的唇瓣。
身高八尺,足足比苏瑾璃高了一个头多,肩宽腰窄,肌健骨实,如此寒冷的天气只穿了一件绵质的淡青色睡袍,长长的袍摆拖在地上,衣领处松松地系开,露出蜜色均匀的肌肤。
更让苏瑾璃惊讶的是,他的左耳上竟然还穿着一只小巧的水钻,据她所见,修月国的男人似乎没有这样的习惯,而这只煜煜闪亮的水钻更让这个男人平添了几分富贵之姿和狂狷的霸气。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苏瑾璃一皱柳眉,那男子更快速地说道:“应该我问你才对!”
“哦?是吗?”苏瑾璃暗暗有些头疼,如果这家伙武功真地那么高深莫测的话,她要从这逃出去,只怕还得费一番功夫。
反正已经没有退路了,苏瑾璃定定散乱的心神,左手扣紧针,右手已抓住匕首的柄端,匕首是她近身博斗最好的武器,而金钩爪却不适合在屋内用。
“你刚都听到了什么?”男子的口气忽然冷了三分,凤眼紧紧锁住苏瑾璃的眼神,怕她说谎。
“笑话,你不也在听吗?何必问我?”苏瑾璃回道。
“呵。”男人微牵唇畔,竟然笑了一下。
薄薄的红唇有如涂了胭脂的两片花瓣,微一绽开便露出皓白银齿,这一笑,有如百花绽开,令这沉闷、流动着强烈杀气的包厢刹时温暖如春。
有些人,笑得越美,则表示杀气越重。
她苏瑾璃便是这样的人,所以不排斥面前这个男人也是。
于是,更加提高了警剔,两眼如针锥般盯着他。
“偷听天机阁说话,你是不是也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男子继续问。
“阁下,我的事情没必要向你汇报。”苏瑾璃忽然往侧面急纵一步,男子脸色微变,伸出手,掌变五爪,来抓她的肩。
苏瑾璃匕首抽出,却不急于刺出,单手将房内的桌子掀翻,挡在男子的前面,闪身飞到房门口,手刚搭上门把,便有一个物体趁飞来来。
苏瑾璃不得不停止开门的动作,屈身避让,匕首一挥,生生削掉一只木制的椅腿,散了架的木制单椅摔在地上,滚了好几个跟头。
便这瞬间,男子已经踩着倒地的桌子沿角飞身过来,苏瑾璃左手银针应声飞出,直指他的要穴,左手再去拉门把。
男子被银针逼得旋到旁边,见苏瑾璃要走,又是一把椅子飞过来。
如法炮制,直到第四把椅子被苏瑾璃毁了后,整个房间已是鸡飞狗跳,木屑乱飞。
他如只苍鹰,攸然扑下,指尖掐向苏瑾璃的肩膀,苏瑾璃穿的男装微有些大,刚被他碰到肩时,她便矮身一沉,这一沉的力道一般人是根本抓不住的,岂料这男子挨着她的衣襟便不罢休,紧紧地篡住。
苏瑾璃一个扫腿去踢他的下盘,左手匕首迅猛割向他抓衣服的手腕。
男子虽是拖着长长的淡青睡袍,行动却灵活异掌,拧住她的肩袖便是一转,闪电地躲开她下盘的攻击,而苏瑾璃这一刀,却正正割在自己被他拧空的肩衣上。
“嘶啦”一声,一大片白色绣着云纹的肩衣被割断,连同着内里的衬衣碎片都散落在地,露出一截如玉藕般洁白的手臂在外。
第80章 翁中之鳖
皎洁如雪的肌肤散发着淡淡清幽的体香,苏瑾璃倒吸一口凉气,冰冷的温度打在她裸/露的肩肌上,寒冷异常。
男子微微一怔,似乎意识到什么,然而还没开口。
右脸颊上已是火辣一痛。
“流氓!”苏瑾璃骂完脸微微一红。累
这么多年的征战,她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匆匆撕下一片衣襟,将肩臂处胡乱一裹,开门即去。
“没想到,竟是个女人。”男人喃喃出声,捧着自己被打的脸颊,没有追出去。
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打,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怒火,反而心情很平静,从地上拾起一枚银针,搁在指肚上轻轻摩挲,似是陷入沉思。
苏瑾璃如阵风般卷下楼,拉起在座位上茫然不知出了何事的清风飞出了门,清风赶紧在桌上丢下一锭银子。
回到相府客房,苏瑾璃换回了女装,丝毫不避忌,将二楼发生的事情都跟清风说了一遍,省略掉天机阁谈论的内容。
清风居然不知上面发生了这么精彩的打斗,眼里满是渴望与后悔,刚才自己怎么没有偷偷上去看看呢?
若是看了,也该知道那个男子的武功与自家公子相比如何了!
苏瑾璃见她满脸希翼之色,不禁失笑,天知道刚才有多么凶险万分,难道清风以为是在玩过家家?
*****闷
夜晚,苏瑾璃与清风悄手悄脚来到相府里正中间一所花园的雨亭下,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利用轻功攀爬到雨亭的顶上。
亭顶呈六边形,苏瑾璃踩在两片瓦缝中,蹲着身子,紧抓住边角以稳住身形。
此时已十一月底,夜晚的寒气十分重,尤其高据亭上,阵阵冷风几乎是迎面刮来,小脸吹得生疼。
一旁的清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王妃,咱们这么晚上这干嘛?”
“如果不出意外,会有好戏看。”苏瑾璃一开口,冷风灌入娇唇,冻得舌齿乱颤,赶紧闭上。
一轮清幽的弦月缓缓向中间移去,时间已近子时。
相府内寂寂无声,苏瑾璃忽然轻轻抽了口气,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了?”清风低低问,呵出热气来。
苏瑾璃摇头,示意她别说话,心中大动。
这苏暮,当真不是吃白饭的!
白天的时候,便觉得他浑身透着古怪,诡异万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她又微微一抬眼,百米开外果然是列了好几个树阵,饶是她不注意,在这深黑的夜色中也无法看到。
再算一下,几乎是每隔小半个钟头便会有一列侍卫身影在黑暗中闪过。
遍看四周,到处都布着这种暗卫。
一开始她只以为是相府普通侍卫,现在看来,竟然不是。
这些侍卫的方位都在不停换动,如果她没猜错,竟然也是个阵势。
难道说,今夜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苏暮早知今晚有人来访,故而早早做下准备?
清风见苏瑾璃一脸认真严肃,也不敢妄动,老老实实在冷风中趴着。
子时已过,相府的墙外翻进两条人影,直奔府内。
苏瑾璃与清风处得高,望得远,看得是清清楚楚,两条黑影如同闪电般在屋顶上飞过来。
清风这才知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精神为之一震,紧紧盯着黑影的方向。
果然来了!苏瑾璃本还想自己出手拦下两人,现在看来没有必要,坐山观虎斗。
“不好,中计了!”远处一声高呵,就见人影攒头,将那两人围在了垓心。
相隔甚远,但听打斗没几声,便传来一声惨叫。
“放阵!”苏暮的声音响起。
便看到有箭矢从林内飞出,清风急得抓耳挠骚,好想过去看个究竟。
不多时,几个黑衣侍卫拖着个大大的渔网袋出来,苏暮也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踢了踢袋中奋力挣扎的两人,两人身中多箭,血染满地。
“关进柴房,明天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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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苏瑾璃悠悠睡醒。
桌子上已经布满丰盛的早餐,一大碗燕窝粥,南瓜饼,莴笋片,腌黄瓜,脆萝卜,咸肉丁,都用精致的小碟子装盘得清爽干净。
清风端着梳洗用具走进来,精灵地一笑,“嘻嘻,这燕窝粥是厨房给你二娘烧的,我顺手就端了来。”
苏瑾璃笑骂:“鬼灵东西,若是叫她知道了,那还不把府里闹翻了天?”
清风得意道:“这燕窝粥不见了,厨房里人哪敢声张啊?又偷偷熬了一锅,咱们不吃白不吃。”
用过早膳,苏瑾璃撑撑懒腰与清风到府里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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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苏暮也没歇着,刚办好早上的事,管家便来报,说沈媒婆来了。
苏暮眼睛一亮,沈媒婆是他之前特地请去到韩府给苏琼瑶说亲的媒婆,那一张快嘴,在京城里是说一无二,他这次也是下了血本。
忙忙地到大厅相迎。
沈媒婆穿着艳红色的大绸衫,笑眯眯地坐在偏椅上。
“怎么样?”苏暮开口便问。
沈媒婆嘴快地说道:“苏丞想,您可知道这韩王府的媒婆十个八个地挤一堆了,哪家说亲的不是如花似月的女儿,都想跟韩王攀上个亲。”
苏暮担忧地皱起眉。
沈媒婆的脸笑成朵花儿,“不过啊,您就把您颗心缩回到肚子里去!令爱天资聪颖,生就绝色,再加上我沈媒婆这张上天入地、说得了花开、道得了月圆的嘴,您啥事都不用做,安心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