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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喝,但他无力抗拒。

腹中绞痛,他不受控制地再度吐出来,他只知道自己在吐,知道周围有很多人,其他什么也不清楚。

过了不知多久,腹中的痛感淡去,紧接着袭来的,是无尽的冷意。

冷意渐渐遍布全身,又冷又疼,每一根神经都像浸在冰里。

他禁不住地哆嗦,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没有炭火可用的寒冬腊月。

人人都盼着过年,可他最怕过年。过年时他便要接连跪上好几日,冷得好像血液都冻住。

不,别让他回去……

他下意识地挣扎,想冲到正德殿去,求她许他一死。

那时他也这样做过,只是没有一次得以离开启延宫。

天下都是她的,总归是她想见他才能见,她不想,远轮不到他去要求什么。

“陛下……”他呢喃低语。

正抹着眼泪的虞谣一惊,连忙看去,他却仍闭着眼,并没有苏醒。

“陛下……”他又叫了一声,她抓住他的手:“贵君?”

似乎辨别出了这个声音,他的手紧了一紧,眉心轻蹙出一条线。

“陛下……”他试图从黑暗中分辨出她在哪儿,又茫然地自己念着,“杀了我……”

“杀了我吧……”

“贵君你说什么?”虞谣惊慌失措,“你听得见吗?你别……别乱想啊!你快醒过来,我在等着你。”

不知他听没听见,总之他安静了一会儿。

再开口时,眉心却蹙得更深:“不是我干的……”

“陛下,不是我干的……”

虞谣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却不知该怎么做,只能握着他的手,怔怔地望着他。

“不是我……”

少顷,他的声音忽而脱去了方才的激动,陡然间变得无力。

他的眉心也舒展开,脸上一下子寻不到什么表情了。

虞谣倏然心慌。这样的神情,她在他脸上见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这个样子,平淡的、麻木的,不论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情绪。

因为在他心存希望地等她的时候,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希望殆尽之后,他变得像是行尸走肉。

“贵君……”虞谣声音发哑,又过一会儿,却见眼泪从他眼角淌了出来。

慢而清晰地,一直滑出来。

她恍然惊觉,她好像从未见过他哭。感叹于他吃过的苦时,她掉过眼泪,他却反倒一笑而过。

他跟她说:“陛下能这样想,之前的苦也就不算苦了。”

现下,他却反倒哭了。

她感受到了更加清晰的绝望。

“不是我……”他疲累地一遍遍念着,深陷在一场噩梦里。

噩梦可怖,梦里他竭力的解释,可她不信。

他却不敢醒。

他怕醒过来,面对的就又是万劫不复的深渊,看不到尽头的痛苦折磨。

.

他不醒,虞谣便不敢走,也顾不上去想别的。

她伏在桌上怔神,静看着天地滑入黑夜,又迎来新一日的晨曦。累到头脑发胀之时,余光终于看到床上的人动了动。

她匆忙起身,向床榻走去,听到他虚弱地问阿晋:“这是什么地方?”

阿晋带着喜色:“您可醒了!这是宫正司的厢房。”

宫正司。

席初眼底一片死寂。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下来的事情。

“贵君?”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他微微一栗,复又缓缓挣开眼睛。

虞谣见他确实醒了,舒着气坐到他床边,一叠声地问他:“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想不想吃什么?”

他有些摸不清状况,便没作回答,只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他的目光一分分向下挪,挪到她的小腹上。

她怀孕四个多月,原已塞了个薄薄的垫子,垫出一点点显形的样子至少她告诉他那是垫子。

但现在,她的身材恢复,小腹全然扁平了下去。

他神思恍惚,轻轻地开口:“陛下小产的事……”

是不是真的?

他没有勇气问。

到了嘴边的后半句话,硬变成了:“不是臣干的。”

她和他对视着,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眼中油然而生的惊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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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润如玉是席初(12)

“我知道。”虞谣难忍哽咽, 挥退宫人,温声告诉他, “我没怀孕,也没小产,只是药效太猛所以晕过去了, 跟你自然没有关系。”

席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赐死……”

“……没那回事!”虞谣语中发狠, “混蛋卫珂!跟我说你畏罪自尽, 跟你说我赐死你?!你等我弄死他!”

席初噤了声,过了会儿,又恍惚地说:“臣不是畏罪自尽。”

“我知道我知道!”虞谣连声说着,俯下身贴在他胸口上, 又说,“都过去了, 你安心!”

过了良久, 他的呼吸声终于平静了些。虞谣如同先前一样, 额头在他胸口蹭上一蹭,轻声道:“你再多睡一睡, 一会儿太医还会过来。我先回清凉殿,把事情处理一下。”

她在这里守了他一夜,实际上还有好多事等着她呢。

比如卫珂。

她要他好看!!!

她这样说的时候,席初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当她起身要从床边离开时,他拽住了她。

“别走……”他低语呢喃,看起来却好像并没有什么意识。

虞谣心中搐痛, 耐心地坐回去,他怔怔地再度重复:“不是臣干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虞谣柔声,他慢慢回过些神,松开了她。

离开宫正司,虞谣越想席初的状态越是恨意横生。

卫珂决计不只是假传圣旨,指不定还和席初说了多少有的没的,把刚刚放松下来的席初激成了惊弓之鸟!

于是在她回到清凉殿后,整个清凉殿的气压都很低。宫人们全都瑟缩着站着,尽量假装自己不存在,没一个人敢到她面前刷存在感。

虞谣冷着张脸梳理思路,很快理出一个解决方案。

她对自己的优势劣势还是比较清楚的,朝中治理得还不错,碰上啥突发状况也都能及时妥当地料理,一班人马用得得心应手。

但是后宫,一笔烂账。

这次的事情里,席初先前砸重金搞掉她的孩子暂且不论,那叫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但这回,宫正司里不少人都有问题是明摆着的,至于是被卫家收买还是被卫珂个人收买,都不重要,反正这波人不能用了。

不能用,就得换,大换血,彻底换掉。虞谣便先下了道旨,完全重组宫正司,先前的老人们该遣散的遣散、该治罪的治罪。

不过这种重组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她就紧跟着又下了道旨,把闷声作了个大死的卫珂直接交给了刑部去办。

她没有多授意刑部什么,因为白泽推测的卫珂或许不知卫家打算的想法靠谱,想直接从卫珂口中审出卫家的问题,也不现实。

刑部只要把眼前这件事的实话问出来就行了。

得了旨意后,刑部的官员到行宫去拿人。卫珂自然大声喊冤,要求面圣。

喊声传到了清凉殿里,但人没能进来,旁边的宫侍小心地打量女皇的神情,只见女皇冷笑:“烦死了。堵上嘴,押走。”

或许是因为虞谣表现得太过绝情,卫珂心态崩盘,当天傍晚就什么都招了。

给女皇下毒、戕害皇嗣、假传圣旨,写着耸人听闻的罪状之后按了他的手印。

虞谣没料到他会招得这么快,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舒爽。

而后,她借卫珂的这一系列大罪问责卫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差亲兵把卫家围了起来,抓出几个卫家长辈去密审,同时搜府找寻物证。

拜卫珂的自作主张所赐,这一切对卫家来说都措手不及。

最后一道旨意发下去时,天色已黑。虞谣一天一夜没睡,一松下劲儿就累得七荤八素,原本想再去看看席初,可连路走走不稳,只好算了。

哈欠连天地躺到床上,她吩咐说:“问问太医贵君恢复得如何,若是情形还好,明天让他搬来清凉殿住……”

好像话刚说完的一刹,她就睡沉了。

这一觉她的睡眠质量倒很高,第二天照常神清气爽地上朝去了。

早朝的气压也挺低,大家都被卫家的事搞得有些紧张。主要是卫家这些年的形象都非常正面,卫珂引起的后宫争端也未必就和家里有关。现下整个卫家都突然被问罪,朝臣们都有种皇帝喜怒无常的感觉。

虞谣不在意,反正等刑部审出结果,事情就都清楚了。

下朝再回到清凉殿,宫人来禀说,贵君已经到了。

虞谣禁不住加快了脚步,直奔寝殿。

“贵君!”进门间她一唤,立在窗前出神的席初微滞,继而转身,单膝跪地:“陛下。”

“……哎你干嘛?”虞谣忙去拉他,认认真真地看看他的气色,见他唇色还有点发紫,便问,“太医今天来看过了吗?”

“看过了。”他颔首,虞谣点点头:“你先歇着,我去更衣!”

朝服太热了,她躲去屏风后,迅速换了轻薄舒适的常服,走出来的时候,却见他正在沏茶。

看她出来,他把茶端给她,然而身子尚还虚着,手也不稳,离得还有两步远时,他控制不住地一抖,顿时茶盏倾翻,茶水茶叶洒了一地。

虞谣往后一躲,正要叫人来收拾,听到席初惊慌失措的声音:“陛下,臣一时……”

她抬眸看他,略微一怔,即道:“没事。今天太热了,我也不想喝茶。”

说完把他手里的茶盏拿下来放到一旁,推他去床边坐:“你安心养病,不管卫珂说过什么,你别理他便是。”

席初默然以对,她愈加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惊魂不定。

这种感觉对她而言极不真实,因为只过了不足两天而已,两天前他们还在柔情蜜意。

可她也没办法怪他。

现下的局面,闷声作大死的卫珂最多也就是个导|火|索,炸|药是早就埋下的。

归根结底,是席初对她根本就没有多少信任。纵使鼓起勇气往外迈了一步,但心中的底气还是脆弱不堪。

这不是他的错,也不全是卫珂的错。

不过,他现在的情形与从前也不一样。

在刚接触他的时候,他给她更多的感觉是麻木和视死如归;现在,是小心翼翼和担惊受怕。

她想他大概也贪恋前些日子的美好,又怕那份美好稍纵即逝,所以紧张地想把它留住吧。

从来都是被偏爱的人才会有恃无恐,他长久地不被善待,又忽地受到外界刺激,会这样实在不足为奇。

虞谣想了想,告诉他:“我已经把卫家办了。”

席初一愣。

“刑部应该很快就能把一切阴谋都挖出来。”她笑笑,“到时我给你平反!什么刺杀元君,以后就没那回事了。”

他神情还是紧绷着,轻点点头:“多谢陛下。”

“当前还债率,15%。”

唉……

虞谣心里哀叹。

她现在已经不太在乎还债率了,只真心实意地希望他能好好的。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让他再次放松下来,可想而知不是那么容易的。

到了下午,她把他现下的情形摸得更清楚了点儿。

他似乎有心在讨好她。

这一点对她而言并不稀奇,后宫里几乎每个人都在这样做。大家的段位也都不低,不论她去谁宫里,他们都能恰到好处地让她完全舒适。

以前的她显然没有在意这一点,穿越过来的这个“她”也是仔细回忆之后才察觉不对。

两个人的相处,有多大可能“完全舒适”?能做到,就难免是有一方在苦心经营。

这其中做得最好的,就是她曾经的元君了。他完美得像个假人,把她吃得死死的。

而席初,是他们所有人相反的那一个。

他们相识得太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拿她当小妹妹护着,脑子里完全没有要讨好他的意识。

后来,那些会讨好她的人出现得太快,让他根本没有转变的机会,她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在她“回心转意”的时候,他又孤注一掷地选择相信了她。

现在,他却在努力这么做了。

笨拙地努力着。

虞谣心中绞痛,视线跃过折子看他,他便一下子回看过来。

唉……

她又哀叹,以前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