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皓波看了看那边被奶妈子抱在怀里的小泓宣,笑了笑说道,“去吧,妹妹刚刚去前面了,这会子恐怕跟二弟在一起说话儿呢。 ”
李氏点点头,正要走,柳皓波又叫住她说道,“刚老爷叫我们商议了一件事,让我回头告诉你呢,你别耽搁太久了。”
李氏笑道,“知道了,爷先回去吧。 ”
柳皓波点点头往自己房里去。李氏却早已经羞红了脸,自顾笑着摇摇头带着丫头婆子们往前面去。一路上婆子们悄声笑着同李氏玩笑着,“我们大爷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唯独和大奶奶斯抬斯敬的,可真是相敬如宾。”
李氏笑着啐了那婆子一口,骂道,“少胡说呢!如今纵的你们越发连规矩都没有了,当着客人的面儿就敢打趣主子了?”
那婆子赶忙闭嘴,又拿别的笑话岔开,众人一起往前面寻柳雪涛去了。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63章
晚间,李氏和柳皓波用了晚饭后,打发雅心和景尧各自随各自的奶妈子回房去,褪掉外头的大衣裳后又屏退了丫头婆子,方和他一起坐进了床帐里。李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今儿一天可真是热闹。我粗略算了算,来的人竟比我们预计的多了二十多人。幸亏东西都是多预备的,不然可真是要出丑了。 ”
.
柳皓波也叹道,“是啊,我也想不到老太太的寿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竟比往年老爷子的寿辰还热闹。 ”
李氏因笑道,“这有什么,爷看看来的那些人,十个里总有七个是官场上的人,可见这些人都是冲着咱们家二爷来的。那些商人之家不过还是之前那些人罢了。也没见有什么新客。 ”
柳皓波不爱听这话,可此时他却不会同李氏唱反调,只是笑了笑提醒道,“颜家不是商家么?今儿我见着他们家的那个小少爷了,他是随着他的祖母来的吧?那孩子我瞧着还行,大丫头跟他的婚事我看可以考虑考虑。 ”
李氏摇头道,“雪涛的意思是还要等一等,那家孩子还小,性子也没定下来。若是早早的订了婚,将来他们家的孩子不上进,岂不是害苦了雅心?虽说雅心不是我生的,可她从小在我跟前长大,比亲生的也差不了多少。我可不想让她受什么委屈。再说了,咱们家的女儿也不愁嫁,急什么呢。 ”
柳皓波跟着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说道雪涛,我正要跟你说,今儿老爷子说要把杨氏送回她娘家去,并且把她当初嫁入我家时带来的妆奁如数奉还。二弟不同意,老爷子问雪涛,雪涛说此等小事就由你来处置好了。老爷子也同意了,你怎么看? ”
李氏听说这话,正中了心事。于是反问,“爷是怎么看的呢? ”
柳皓波听李氏询问自己的意见,忙道,“我和二弟一个想法。自古以来
就没有休妻还退还妆奁的,老爷子也懂这个道理,只是碍于和杨博云这几十年的交情,有些抹不开面子罢了。”
李氏想了想,说道,“爷的话自然有道理,可爷刚才也说了,是老爷子和杨家伯父几十年的交情在那里,面子上抹不开罢了。妾身觉得,这些年来杨家伯父在官,我们家在商,很多事情上杨家伯父帮了我们不少的忙。这些情面算下来也不只是几千两银子能说得过去的。况且她此番回去,定然是无法再嫁,杨家伯父提出来接她回娘家去也不过是给咱们行个方便而已。那慕家虽然不怎么景气,但到底还是安庆老王妃的娘家人。人家慕姑娘给我们二爷做继室,前面还留这个与原配养在佛堂是什么意思呢?杨伯父为我们家着想,我们又何不宽容待人?杨氏嫁入我家时带来的妆奁,满打满算不足一万两。纵然如数退还,我们也不是拿不出来。何苦来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柳皓波听完这番话后细细思量,沉默片刻,终究有些不甘心的。于是说道,“之前杨家和我们家多有来往,虽然他们于官场上罩着我们家,但父亲每年也没少给了他好处。这也是互相帮衬的事情,算下来我们家也不欠他们什么。如今杨博云不过是个太常寺卿,我们家早就高出他许多,将来之事他也没什么可帮忙的了。万数量银子虽然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可终究是这口气难消。难道你忘了当初杨氏差点把父亲给气死?终究是大病一场,留下了病根儿,如今还要细细调养。 ”
李氏扶着柳皓波慢慢的躺到床上去,又拉过被子来给他盖好,然后自己也钻进了被窝里,并拉过他的手臂枕在头下,又劝道,“官场上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并不怎么懂。但我想,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变幻莫测的。如今杨大人只是个太常寺卿,可之前他任知府的时候,政绩卓著,接连收到先皇的褒奖。
想来也是个极有才学的人。这样的人绝不会一直闲散下去,若有朝一日他起复了,我们再去巴结岂不是太晚了?况且本就有杨氏这件事情在这里,人家心里总会别扭着,到时候会不会暗地里给我们使伴子也说不定呢。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好吧?
至于爷说老爷子的病是杨氏给气的,要我说一半是这样,另一半也是老爷子自己操劳过度而种下的病根儿。爷细细的想想,老爷子实际上还是很疼爷的。如今老太太扶正,二爷算是嫡出,可老爷子宁可自己掌管着家业也没让二爷染指家中生意一丝一毫。而且,若不是老爷子还很疼爷您,他尤其会看重我这个儿媳妇?
而雪涛呢,她自己一堆事儿还忙不过来呢,根本不愿搀和我们家的这些事儿。银钱,权势对她来说都是浮云一样,她如今连江南各打商家都愿意拉扯,却唯独远着我们,爷想想所为何事? ”
柳皓波淡淡的说道,“不过是她还记恨着我罢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她还一直记着。她还好些,那个卢大人更是过分,到现在见了我都不给个好脸色,冷冰冰的好像我真的怎么着他们了似的。 ”
李氏把脸往柳皓波的怀里蹭了蹭,劝道,“这您得原谅他,爷您得想想如果您和卢大人易地而处,你会怎么样? ”
柳皓波心头一愣,眼前立刻浮现儿子可爱的小脸,再低头看看怀里温柔的女人,下意识的紧了紧手臂,叹道,“谁若是打你们娘俩的主意,我要跟他拼命。 ”
李氏笑了笑,说道,“所以呢,你怎么能怪人家? ”
柳皓波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心神被怀里的女人牵制着,渐渐地偏离了他原本的方向。
李氏沉默了一会儿,听见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地平稳悠长了许多,方问道,“爷,那我就按照父亲的意思,把杨氏当初带来的妆奁都还给杨家吧,就算是给杨氏后半辈子的生活费好了。毕竟将来杨伯父终老归西之后,她的哥哥也不一定会好好地待她… ”
柳皓波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李氏继续说道,“爷,妾身今儿给你交个实底儿,你可知道这一年来我拿了自己平日里积攒下的银子去跟雪涛还有谨王妃合伏儿开了一个私房菜馆
,到了年终分了多少红利?”
柳皓波陡然有了精神。这事儿他隐约知道,是听丫头们悄悄说李氏不要老爷子的钱,把她自己的头面首饰等东西拿出去典当了银子入了姑奶奶家的股儿,但几次试探李氏都不多说,他叫方孝耘暗中查了好久都没查到什么,
此时她主动说出来,他的心中忍不住砰砰的跳。
李氏抬头看着柳皓波睁开了眼睛,不由得妩媚一笑,说道,“不到一年的时间,妾身便分红一万三千两。 ”
柳皓波忍不住叹息,“这么多?你说什么私房菜馆,可是最近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菜价堪比御膳房的静雅阁?”
李氏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柳皓波叹道,“那么贵的菜有人去吃么?据说一个小小的凉拌黄瓜就得二两银子?”
李氏笑道,“大冬天的,黄瓜多么难得?二两银子那还是便宜的。”
柳皓波想了想,笑道,“那也是,据说那里的菜都是吃个不寻常,夏天里他们弄什么香雪海,冬天里才吃青瓜茄子之类的蔬菜。 ”
李氏叹道,“雪涛脑袋里的那些点子,随便说出一个来就是银子。有这样一个妹妹,咱们根本不愁没银子花,只需担心家里的银子没地方使罢了。妾身从小也是长在锦衣玉食之家,见惯了那些你争我夺尔虞我诈,从小就想着将来自己成了家,一定要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和相爱的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白头到老。自从嫁入柳家和爷做了夫妻,妾身更是对亲情二字深有休会。爷——其实银子这东西,够吃够用就行了,再多也不过是银库里堆放着的死物。人生在世就那么短短的几十年,争得头破血流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杯黄土。何必活的那么累呢?”
柳皓波听了李氏的话,再次陷入沉思之中,许久不语。
李氏知道劝到此处他已经心动,便适可而止不再多说。
安老夫人的寿辰过去之后,李氏果然做主,把当年杨氏嫁入柳家带来的东西折算成银两共计七千六百两,并把杨氏当初的四季衣裳都让碧莲收拾出
来装了箱子,和她的人一柄送至杨府。
杨博云原本想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在柳家受尽了苦楚,此时自己年事已高,心里越发惦记的不行,才拼着被同僚耻笑接她回家,却想不到柳家不仅把人给送了来,还把她四大箱子衣裳还有七千多两银子一并送来。于是他只拉着来送人和东西的柳家家人问其缘故,柳家的下人赔着笑脸说道,“我们家大奶奶说了,杨姨娘在杨老爷府上养身子,总不能白吃白喝,这些衣服自然是给姨娘穿,这些银子是我们家杨妓娘的生活费。我们大奶奶还让奴才给老爷道费心,说按理姨娘已经成了我们家的人,就不该送回来,但又怕老爷担心姨娘的身子,况且,这些日子府上忙,家里也着实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就依着老爷把杨姨娘送来,等过了这阵子,老爷愿意,我们还接姨娘回去。 ”
杨博云听了这些言辞,惭愧的老脸通红,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因为李氏这件事情办的很对柳裴元的心思,柳裴元心里高兴,瞅着一个全家人都在的空儿着实赞赏了李氏一番,又直接言明老夫人年纪大了,诸事多有想不到的,以后家里的事情便交给她主理了。而他自己以后只管外边生意上的事情,家中之事无论大小,都由大奶奶做主。
而且,从这件事上连柳明澈都暗地里感慨这位大嫂行事大气,颇有些雪涛的风格,心底里越发敬重她。每次见了她必问安好,俨然一副‘长嫂如母’的样子。
柳皓波暗地里观察了几日,心里越发的感到惊讶,想想柳明澈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家伙,连安老夫人的话都只听五分,如今居然对自己的媳妇如此恭敬,真是有意思。
于是他又不得不重新想起平日里李氏劝说自己的那些话来。又暗地里叫人去打听静雅阁私房菜馆,果然生意极好,也很赚钱。据说礼部已经把这家菜馆定为国宴之地,凡有外邦来使,必然要去那里吃一顿饭的。
柳皓波越发的觉得李氏很是有眼光,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分了一万三干两。如此说来这样一个私房菜馆一年竟是能赚四五万银子?这还仅仅是一个私房菜馆儿,那么不起眼的一个小宅子,里里外外都算上也不过十几个雅间儿…
如此说来,自己还用得着去算计老二屋里的那点妆奁么?原来自己老婆就是个能人呢?
柳皓波这几日心情越来越好,嘴角上总是情不自禁的带着笑意,连家里的丫头婆子们见了都觉得奇怪,个个儿都在私底下悄悄地议论,说大爷这些日子好像是变了个人。
方孝耘瞅了个机会悄悄地问柳皓波,“大爷最近是遇到什么喜事儿了?”
柳皓波笑了笑,说道,“爷是发了财了。”
方孝耘不解的问道,“大爷整日在家里读书,并没出门。如何发了财了?”
柳皓波说道,“爷是没出门,可不出门爷也能发财啊。”
方孝耘越发的疑惑,因问,“爷,大奶奶从中账房里支取了七千六百多两银子给杨家送了去,您当真不生气? ”
柳皓波点点头,说道,“这事儿我知道,你们大奶奶是先跟我商量好了的。 ”
方孝耘忙凑上前去,越发低声的问道,“莫不是大爷有什么妙计?也说给奴才听听,让奴才长长见识。 ”
柳皓波叹道,“没什么妙计,只是爷如今刚刚懂了两个字。 ”
方孝耘忙问,“哪两个字? ”
柳皓波神秘的笑了笑,说道,“放下。 ”
“放下? ”方孝耘傻傻的问,“爷,放下什么?把什么放下?”
柳皓波抬手拍了拍方孝耘的肩膀,依然笑了笑,不语的离开。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64章
柳明澈和慕雅兰的婚期定在三月十六日,如此二月里便没什么大事,大家尚可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专门筹备他们二人的婚礼。
静雅阁私房菜馆的幽静雅间里,柳雪涛看着大红喜贴上写的吉言吉日吉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跟旁边慢慢品茶的洛紫堇说道,“唉!好歹也让我们歇息几日吧。”
洛紫堇也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么,从去年十一月到这会儿,一连三个多月都有事儿,不是娶亲,就是做寿,中间还夹着一个年,可把人给累死了。”
柳雪涛把大红帖子放在一旁,也端起手边的钧窑斗彩盖碗儿来,揭开杯盖闻了闻那茶香,惊讶的说道,“这就是滇池龙芽的味道么?果然清香的很。”
洛紫堇微笑,“这是自然,昨儿宫里赏下来的,听说一年总共也只有一斤多。这可谓是万金难求。 ”
柳雪涛感慨,“你说着古代什么都好,就是好东西产量不高。这若是在现代,如此美味的香茶那些人会想尽了千方百计造出相似的来,纵然是以假乱真,也可以让老百姓们尝一尝嘛。想想虽然是无商不奸,可总比在古代,这好东西在寻常百姓家连知道都不知道的好。”
洛紫堇笑着骂道,“胡说!这跟造假有什么关系?这龙芽是要百年之上的老茶树,且得长在那高山之巅的,不能取头一茬的芽尖儿,因为头一茬芽尖儿经过了冬日的严寒,入味有些苦涩。那头一茬的新芽要及早掐了去,待那第二茬的芽尖儿冒出来,又得在日头未出之时顶着露水摘下来,再选满月之夜在月光下晾干。经老茶师精心炒制而成。这茶叶贵重便贵重在生长的茶树和环境,采摘的时辰,晾晒的条件,还有炒制者的手艺上。说白了,一切都是讲究一个缘法。岂是现代社会那些高科技的东西如一炮制出来的东西可比? ”
柳雪涛忙笑道,“阿弥陀佛,你原本就是个矫情的女人,如今到了这里,越发的矫情的没边儿了。哎——我说,这茶是皇上偷偷赏给你的吧?郡王爷肯定不知道吧?不然的话…嘿嘿! ”
洛紫堇瞪了柳雪涛一眼,啐道,“呸!你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怀里抱着一个卢大美男,外边还有个夏侯大公子对你念念不忘?我可没有你那样的福气! ”
柳雪涛吓了一跳,赶忙把手中茶盏放到桌子上,以手拍桌,低声吼道,“你还说!前儿我拿那个名噪一时的戏子跟他理论,他又翻出这些旧账来了,如今你还说,可是不要我活了吧?”
洛紫堇瞥了她一眼,却悠闲地品茶,“谁叫你先说我? ”
柳雪涛愤愤不平,“是你自己说的,这茶是宫里赏下来的,还说什么一年也只有一斤多的产量。想想这么贵重的东西,也只有皇上能配喝了,恐怕连皇后都摸不到呢,你偏偏能拿了一罐儿来,瞧着刚才那个定窑出的古董茶罐儿里装的,怎么着也有半斤吧?不是皇上偷偷赏你的,又是哪来的?”
洛紫董淡淡的哼道,“我姐姐给我的,不行吗?”
“你姐姐?’,柳雪涛一愣,继而越发的惊讶,“姨抒娘娘? ”
洛紫堇点点头,方正色说道,“雪涛,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呢? ”
柳雪涛一本正经的想了想,却促狭的笑着,说道,“这应该是旧情难忘吧?然后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或者说是草船借箭?”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知道胡说! ”洛紫堇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说道,“别人的事情你都能那么上心,怎么换了我的事情,你竟只知道取笑? ”
柳雪涛方收敛了之前玩笑的神色悠悠的叹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皇上爱屋及乌,把对你的感情转移到你姐姐身上,这似乎是好事,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要多多的提醒你那个不爱说话的老实姐姐,叫她好生防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们才是。 ”
洛紫堇也叹息,“我何尝没提醒过她,只是只怕她如今也是深陷情网,身不由己了! ”
.
柳雪涛无奈的叹道,“唉!你这个小资女人前世不知看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三流四流的网络小说,难道还不知道封建社会最是无情帝王家?作为女人,这辈子对谁用情都可以,就是不能对皇上用情。你自己做的很好,却把姐姐给搭了进去! ”
洛紫堇摇头,“皇上那个人…若非有你我这样的功底,恐怕是个女人都敌不过他的。 ”
柳雪涛忽的笑了,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洛紫堇也陷入了沉默之中,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唯有炭盆里的红罗炭静静地燃烧着,簇簇的火苗把屋子里烘绪的温暖无比。李氏从外边进来,见两个人都不说话,不觉奇怪的问道,“怎么了这是?二位怎么相对无言了呢? ”
柳雪涛原本趴在桌子上玩弄茶盏的,听了李氏的话便坐直了身子,问道,“今儿不是定了一桌酒宴么?怎么还不见人来? ”
李氏笑道,“我正要说这事儿呢,人已经来了。菜可以开火了吧? ”
洛紫堇点点头,慢慢的站起身来,说道,“得了,开工了。我觉得我们天生就不是受富贵的命,明明不缺银子,却偏生弄出这个营生来。 ”
柳雪涛笑着站起来说道,“王妃也别抱怨了,您若是不开心,那今儿就让咱来掌勺,看看这些日子来跟你学的手艺如何了?”
洛紫堇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道,“罢了,你还是给我打下手吧。”
二人说笑着进了厨房,李氏也跟了进去。
这里的厨房自然不比寻常菜馆的厨房,整个厨房是三间通透的大房子,里面好不见一丝油泥污垢,真正的窗明几净,犹如样扳景观。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若客人提出要求,是可以进来参观的。当然,客人进来看的时候,洛紫董等人是不会在这里的,不然事情传出去说谨王妃在私房菜馆儿当厨娘,这王府的威仪何在?外边传言是传言,若是叫人家真的看见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洛紫堇,柳雪涛和李氏三人进来之后,原本在里面挣菜顺菜的几个利索媳妇忙上前来福身请安,并有人拿了三个精致漂亮的诗叶边围裙给三人套上。
看着这样的美女在厨房忙活本身就是一种享受,何况她们原本又有着精巧的厨艺。
柳雪涛一边将随着南边货船运来的鲜嫩黄瓜切成小手指粗细的长条,盛载白玉雕的卷叶盘子里,又拿开水缀了一下,放在一旁备用。这个是要做一个秘制油泼黄瓜用的,此乃是柳雪涛本人很喜欢的一道小咸菜,如今在这静雅阁里,要卖二两五钱银子一份。
那边洛紫堇正用心切着鲜绿的芦笋,这些新鲜蔬菜在二月里的北方根本是见不到的。柳雪涛让自家庄子上的菜农在绍云县试验种出来的温棚蔬菜都被柳雪涛给弄到了京城来,自然是先满足自家供应,而且再分出一部分给安庆王府送去,还有柳家自然也少不了。如此一来,这东西也都剩不下多少了。
有些人家吃到过这些新鲜蔬菜的也想着回去自己健温棚种植,只是一来这些吃到嘴里的人都是主子,主子们一个个儿只知道发施号令,并不了解种植原理,而那些瓜果菜农们又不懂得什么人工授粉之类的东西,所以大都是半途而废,白白的虚耗了银子,并种不出什么蔬菜来,没过多久大家也都放
弃了。
柳雪涛倒是凭着这些别处买不到的蔬菜赚足了那些富豪劣伸口袋里的银子。
李氏按照洛紫堇的吩咐在一旁打下手,柳雪涛因问她,“大嫂子,今儿来定宴席的人是做什么的?”
李氏一边把洛紫董独家秘制的酱汁仔细的淋到刚从熏笼里端出来的一盘牛肉片上,一边说道,“是通政司刘国通刘大人在咱们这儿宴请文华殿大学士简大人。据说刘大人家的三公子今年要参加春闱科考,想必是想请简大人猜一猜今年春闱的考题吧。”
柳雪涛闻言一愣,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问道,“这个简大人是什么来路?他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猜得到皇上钦定的考题呢?”
洛紫董却依然忙碌着,头也不抬的说道,“文华殿大学士简华枫如今乃是在宫中给三位皇子讲书的人,官拜太子少傅,乃皇上十分绮重的文臣之一。你若是不知道他,回家问问你们家卢大人,他一准儿知道。”
柳雪涛冷声一笑,说道,“如此说来,他们竟是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洛紫董淡然的笑道,“我们开门做生意,赚我们的银子,可不许你多管闲事儿啊。”
柳雪涛却不以为然的笑道,“老板娘放心,耽误不了你赚银子。不过呢——这闲事儿也要看看是跟谁有关的。你们在这儿忙着,我去瞧瞧。”
“哎—— ”洛紫堇忙转身阻拦,“只许你悄悄地,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柳雪涛一边解围裙一边点头,“知道知道,你就放心吧。我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了,这点小事儿还能没有分寸么? ”
洛紫董和李氏对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继续忙碌。
柳雪涛洗了手,胡乱拿了一块帕子擦了擦,便出了厨房沿着蜿蜒曲折的游廊悄悄地往前面去。
刘国通选择静雅阁约见简华枫乃是看中了静雅阁的私密性。他仔细的打听过了,京城这些酒楼菜馆儿,唯有这个静雅阁私密性最好。据说他们一天只接待一家的预定,虽然银子要的高,几乎是天价。可事关自己儿子的前程和自己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他也少不得咬咬牙狠狠心,在这里预定了。
再说了,那个简华枫乃是眼高于顶的家伙,整天在宫里带着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在寻常的酒肆请他,说不定他根本不给自己这个面子。
果然,刘国通一说宴席定在了静雅阁,简华枫果然就应允了,刘国通还听简家的下人说,他们家简大人在答应刘大人邀请的时候,把同时约见他的另外三四个朝中大臣一概都回绝了。
刘国通便暗暗地为自己做出的这个英明决策赶到庆幸。人在官场混,依仗的不过是一份豪放的气魄,瞧瞧,同样是请客,定在静雅阁,人家一听便来,定在别处,人家根本不稀罕。
简华枫答应刘国通出来吃顿饭也的确是冲着静雅阁来的。他也听说这地方私密性很好,一天只接待一家宴请,不管人数多少。就算你只有两个人,人家只要接待了,就绝不会再接待别人。二呢,是他早就听说静雅阁的饭菜乃是天上神仙都吃不到的美味,宫里的那些膳食跟人家比,都逊色三分。但就是太贵,贵的有些离谱。想他一个太子少傅一年的侍禄银子,估计都不够人家那里的一桌酒宴。所以他一听说刘国通定在静雅阁,便忍不住心动了。
柳雪涛走到这二位朝中重臣落座的雅间时,这两个家伙正对坐品茶。茶不是御用的什么名茶,而是洛紫堇自家炮制的七珍茶。所谓七珍,乃是取中药里面的七种有滋补功效的花草搭配起来,有几种不好看的花草是在煮水的时候加入的,而泡开之后色泽艳丽,有观赏功效的珍珠菊,菜莉花则放在白瓷杯里冲泡观赏,既雅致,又可以在春寒气躁之时给人饮用,有利于润肺补身。
刘国通正在夸赞着,笑道,“简大人,人家都说这静雅阁的一草一木皆十分讲究,如今看来的确不假吧? ”
简华枫呵呵笑着点头,“不错,不错,的确不错!”
刘国通也跟着笑,转着圈儿的吹棒着简华枫,“简大人真是越来越忙了,之前的时候还能在几位王爷府上的家宴中遇见大人,今年的年酒,竟然想见大人一面都不能,据说大人一直在宫里陪王伴驾?下官真是羡慕的很啊!
简华枫连连摇头,面上苦笑,实则眼睛里全都是洋洋自得之意,“不瞒满刘大人说,在下很是羡慕刘大人呢。这大正月里的,谁不想跟亲戚朋友们聚在一起乐和乐和啊?可皇上非说皇子们课业要紧,耽误不得。不许老臣懈怠,唉!咱们为人臣者,也只有抛下家人亲朋,以国事为重了。 ”
刘国通笑道,“那是皇上看重大人。下官想求的大人这样的前程,还得不到呢!来来来,大人,这主菜看来还要等一会儿,咱们先尝尝这家特制的点心,这个好像叫什么‘玫瑰香’来着? ”
“是‘五彩玫瑰云丝香’,刘大人,诗词上您还是这么不留心。呵呵… ”
“呃,是是是,下官其实就是个粗人,哪懂得这些雅致的东西… ”
刘国通是极力的哄抬简华枫的才识,简华枫也是颇有些自大迂腐的毛病,二人一唱一和说的倒是热闹。
柳雪涛在外边听得不耐烦,正要转身回去呢,却听见里面忽然压低了声音。先是刘国通那沙哑的破锣嗓子,神秘兮兮的问道,“简大人啊,下官听说皇上有意让大人做今年春闱恩科的主考官?大人高升的机会眼看就要到了呀,下官先在这里恭喜大人了。”
“呵…言之尚早,言之尚早啊。此时皇上还没有定下来呢,上届恩科乃是王明举王大人的主考,以老臣看来,今年还是非他莫属啊。 ”
“哎呀,大人还谦虚什么呢。下官听说皇上对王承相不满已久,而且——据说二皇子现在也不如大皇子深得皇上欢心,看来还是大皇子前途无量啊。简大人将来必定会高登相位,把那个王明举给压下去。 ”
简华枫慌忙的阻拦道,“哎刘大人慎言,此事可不能胡乱说呀,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刘国通嘿嘿笑道,“简大人放心!下官约简大人在这里说话,就是看中了这静雅阁的安全。这来往伺候的不过是些小丫头,这些丫头据说是被这家店主从南边买来的,家人都在南边,在这里做事,终年不出大门。大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
简华枫不语。刘国通又屏退了屋子里的丫头,吩咐道,“都给老爷我到外边伺候着。 ”
屋子里四个服侍的丫头福身应了个是,便鱼贯而出。
柳雪涛躲在后窗户根儿上,不动声色。只听里面刘国通又问,“简大人啊,纵然这主考官皇上不任命您老,好歹您是个副主考吧? ”
简华枫嗯了一声,说道,“差不多吧。皇上前些日子倒是跟老臣提及过,不过皇上的意思是朝中老臣在朝根基太深了,各位大臣之间关系盘根错节,禄王之事,当年很是让皇上头疼啊。所以皇上有意今年的恩科再出新意,索性连主考官都用新人。这主考官的好差事怕是果然落不到王承相的头上了。”
“哦?那以大人看,该是谁呢?难不成会是上届恩科的状元郎孔大人?”
“孔德昊?嗯… ”简华枫摇了摇头,声音越发压得更低,若不是柳雪涛天生对某个名字十分敏感,恐怕都听不清楚了。而简华枫那耳语一般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