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安听后,立刻称赞,“叔父的下联果然是妙。”
柳雪涛也很是惊讶,不过想想卢峻熙一个能高中探花的人若是对不上人家私塾先生的一副对子,未免也太丢人了些。于是淡淡的笑道,“可别忘了你叔父的名头,区区一个私塾先生恐怕还难不倒他。”
泓安忙点头称是,卢峻熙却悄悄地瞥了柳雪涛一眼,从她酸溜溜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戏谑之意,便暗暗地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眼神。
泓宁则不管那些,听自己父亲的下联对的如此之妙便忍不住上前去拉着他的手求道,“父亲,求您准许儿子明儿把这下联说给先生,纵然赢不回他那套书,也要让他收敛一下那些嚣张之气。可好?”
卢峻熙皱眉,“这是什么话?你如今还未学成,就想着去压师傅一头,像什么样子?”
泓安忙躬身回道,“叔父莫要生气,这事儿实在不怪修远。”
卢峻熙不解的转头,问着泓安,“到底怎么回事儿?”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57章
卢峻熙要给儿子一个难忘的教训,话未出口柳雪涛的心先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的说道,“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能怎么惩戒?”
卢峻熙心里暗叹一声,转头看向柳雪涛,低声说道,“夫人,你先回房。”
柳雪涛听这话,心里越发的着急,不舍的看了一眼儿子,又看了看泓安。然后转头看着卢峻熙,用眼神表述自己的心情之后,红唇一抿,果然起身出门。
修远见一向对自己严厉的母亲反而心软,而父亲却一脸的铁青,心里也忐忑起来。不安的看着母亲的背影又看着父亲的阴沉的脸,便徐徐的跪下去,低声说道,“儿子知道错了,以后儿子绝不乱说了,求父亲莫要生气。 ”
卢峻熙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错了吗?以为父看来,你虽然知道错了,却不知道你的错将要带来的严重后果。你可曾想过你们见到的那个贵公子是谁?你可知道你听到的那些奴才们胡乱说的话若是被他听见了不但会引来杀身之祸,甚至还有可能祸及全族?今天为父必须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
上不是做错了事情只要认错便可以安然无恙的,有些话,有些事,既然说了,既然做了,就要承受一定的后果。 ”说着,卢峻熙吩咐门口的家人,“来
人,传家法来。 ”
泓安听了这话,也忙跪下抱住卢峻熙的腿去求道,“叔父莫要贵罚弟弟,他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是侄儿没有带好他。叔叔——你打侄儿吧,求求你… ”
卢峻熙轻轻抬腿,然后弯腰把泓安拉开,淡淡的说道,“各人都有自己的错,泓宁是泓宁,你是你,按照你这样说,子不教,父之过,那泓宁犯下的错误更应该由我这做父亲的来承担。不过——你也有错,回房去,把你婶娘编写的《子弟规》抄写二百遍。 ”
泓安听了这话忙磕头应道,“是,侄儿领命。 ”
恰好此时家人已经传了家法来。卢峻熙家的家法又三等,一是戒尺,戒尺比较常用,读书人家基本上都有,是用来打手的,二是藤条,三呢,就是扳子了。因为刚刚卢峻熙说传家法,因家人知道是要惩戒大少爷,肯定是用戒尺了,于是只传了戒尺来,藤条和扳子都没传。
卢峻熙见了,皱眉道,“藤条呢?! ”
泓安刚领命要站起来,忽然听见卢峻熙说这个,吓得又立刻跪下去,连声哀求,“叔父息怒,叔父消消气,修远还小,哪里经得起那样的重则? ”
泓安一求饶,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也都纷纷跪下去替泓宁求饶。
卢峻熙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薄唇紧紧地抿着,听了泓安和众人的哀求,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怎么,在这个家里,我说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
石砚和赵仁已经闻讯赶来,刚到门口还来不及劝说,便听见卢峻熙的质问,哪里还敢多说半句,忙叫人去传了藤条来,二人无奈的对视一眼,进门
去双双跪在卢峻熙的脚下。
卢峻熙却铁定了心要严惩泓宁,看见石砚和赵仁二人跪在自己脚下,只冷冷的说了一句,“谁要求饶,便立刻赶回南边去,用不许进京。 ”
石砚和赵仁二人语塞,只好磕了个头又站起来,退到一旁站好。
泓宁跪在地上,心知这次藤条是逃不过去了,却反而不怎么害怕,心想做不过就是一顿藤条,父亲素来疼爱自己,总不会把自己打死,反正都是皮肉之苦,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而石砚则悄悄地给身边的丫头使眼色,让她悄悄地去跟柳雪涛送信去了。
柳雪涛原本想着卢峻熙也不过是吓唬吓唬泓宁,纵然打他两下子也不过是用戒尺或者拳脚,却没想到他叫人取了藤条来!当时听了丫头的话她便把持不住了,急匆匆的站起来便要往前面来。紫燕,香葛,翠浓等丫头也都是看着泓宁长大的,一个个儿听说老爷要用藤条打他,都忍不住红了眼圈儿随着柳雪涛往前面来。
家人果然取了藤条过来,站在一旁双手奉给卢峻熙。卢峻熙抬手取过那根鸡蛋粗细的藤条,轻轻地抖了抖,厉声喝道,“逆子,跪好了! ”
泓宁果然听话的跪好,趴在地上,既不哭泣,也不求饶,很是乖巧听话的样子。
他这番模样,让站在旁边的一众家人越发的心疼,丫头婆子们都低着头不敢再看,赵仁不忍心,也悄悄地背过身去抹眼泪了。石砚更是着急,杀鸡抹脖子一样对着那些丫头们使眼色,叫她们赶紧的去通知夫人。
卢峻熙却把手一扬,然后决然的甩出去。只听‘啪’的一声,那藤条准确无误的抽在泓宁的屁股上,锦缎衣衫被抽烂,毛茬处沾上了血迹,泓宁只
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顿时遍及全身,他到底还是个孩子,猝不及防受这一下,张口‘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哭出来却又倒不过气来,俊俏的笑脸顿时
资涨起来。
泓安急忙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藤条,哭道,“叔父…饶了弟弟吧…是侄儿不好,你要打就打侄儿… ”
卢峻熙是在场唯一一个心狠的人,他并没有因此而住手,手上的藤条反而一下一下狠狠地抽下去。
泓安护着泓宁,身上挨了几下,顿时衣衫破碎,后背和臀上也免不了皮开肉绽。
柳雪涛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屋子里,进门后话也来不及多说便扑上去,以自己的身体护住泓安和泓宁,并转头怒视着卢峻熙,沙哑着嗓子说道,“老爷执意要打两个孩子,不如先把我打死算了! ”
卢峻熙生气的瞪了柳雪涛一眼,手里的藤条终究没有落下去,而是一甩手扔到了一旁,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赵仁和石砚见状,纷纷上前来,紫燕和丫头们扶着柳雪涛闪开,另有人把泓安和泓宁都扶起来。泓安背上吃了三下,臀上吃了一下,勉强还能站起来。泓宁则只挨了两下,除了第一下子重重的抽在屁股上之外,另一下则是泓安遮挡不住,藤条的稍儿顺带着卷了他的腿上的,虽说不怎么严重,但到底是小孩子,竭斯底里的哭起来,也是险些背过气去。
石砚抱起泓宁,另有两个婆子搀扶着泓安,在一片哭哭啼啼之声中离开,往各自的屋子里清洗敷药去了。
柳雪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手推开紫燕,吩咐道,“你去看着他们,再叫人去传了御医来。再叫人放出风去,就说二位少爷言行不当,触怒了老爷,老爷一时生气,打了他们一顿,年前是下不了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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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燕忙答应着下去,屋子里一时没了什么人。
卢峻熙方缓缓地转过身来,清俊的脸上却有一片泪痕。
柳雪涛一肚子的火气都一下子烟消云散,原本她也想到了卢峻熙今日借机发作定然有什么样的打算,可没想到他居然动了藤条。刚刚进来时见侄子和儿子滚在地上,卢峻熙手执藤条狠狠地抽着,一时忘情才冲上来以身抵挡。这会儿却想不到打人的人倒是先哭了。
于是她轻叹一声,上前两步抬手擦了擦他的脸,叹道,“纵然要虚张声势,也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啊!两个孩子若真的被你打得怎么样了,可怎么办呢?修远是我们的儿子,你教训他也还说得过去,可泓安毕竟只是侄子,今儿你连他也打了,若是叫他娘知道了,还不知怎样说你呢。 ”
卢峻熙叹了口气,说道,“大嫂子深明大义,应该不会怪我们。泓安这孩子…经此一事,必然和泓宁肝胆相照,将来他们兄弟二人能够互相扶持,也不枉我今日的一番苦心。雪涛…你去看看他们两个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
柳雪涛也轻叹一声,问道,“你不去么?好歹你也是孩子的父亲和叔父,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不见他们了吧? ”
卢峻熙摇摇头,叹道,“我不去了,此时此刻我才明白当年母亲每回惩罚我的心情,我去静室给母亲上柱香。 ”说着,卢峻熙也不等柳雪涛再说什么,一个人转身出去。
柳雪涛看着他消瘦高挑的身影,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泓安和泓宁被打得消息果然不胫而走,柳裴元亲来探视,安庆王府上也听到了消息,洛紫堇不但亲自来看,老王妃还派了跟前的嬷嬷拿了西域进贡的棒疮药来。一时间关于户部尚书卢大人的传言又多了几分,说他严格教子,绝不姑息,堪称‘严父’。
王明举听见消息,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叹道,“年关在即,过了年就要送卢泓宁进宫伴读了,怎么偏生又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
旁边的夫人劝道,“虽说卢大人家法严明,打得小公子一时下不了床。
但过了年开春到现在总还有几十天的光景,应该耽误不了伴读的事情。只是妾身恍惚听说卢家小公子被他父亲责打的原因与咱们府上的事情有关,不知老爷可曾听说? ”
王明举皱眉,问道,“又跟咱们府上有什么关系?这话是怎么说? ”
夫人回道,“妾身也是听孩子们说的,说是因为学堂里的先生出了一副对子,说谁对上来了就把他私藏的书藉赏给谁,那个小卢公子争强好胜,当时没对上来,回家便请教他父亲去了。他父亲不知为何忽然发怒,便打了他。”
王明举笑了笑,摇头说道,“这事儿应该是瞎传,卢峻熙乃前科的探花,绝不会因为一个对联就打儿子。回头你叫人准备补品,亲自去瞧瞧吧。看看那孩子伤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
王明举夫人忙答应了一声,“是。 ”又说,“今儿是安庆王府上娶亲的日子,过了今儿妾身便去看他, ”
“哎呀!夫人真是糊涂!正是要趁这个日子才去探病,不然你还能探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么? ”
王明举夫人听了这话,连忙点头称是,便叫人准备补品,饭后果然去卢峻熙府上去探望泓安泓宁的伤情。
因这日是安庆王府上的办喜事的正日子,柳雪涛再忙再脱不开身也要去府上坐一坐,洛紫董知道她心里记挂着孩子,也不多留她,只叫人把贺礼手下,又留柳雪涛吃了茶,用了两块点心便放她回去了。安庆老王妃还怪洛紫堇不会待客,洛紫堇便笑道,“她人坐在这里,心早就飞回家去了。我们又何必为难她? ”于是便送了柳雪涛出来,叫家人送至二门外。
柳雪涛匆匆回府,刚进门便听家人回道,“夫人,王承相夫人特来探望公子,现在人已经在正厅奉茶。 ”
闻听此言,柳雪涛吓了一跳,因问,“今儿是安庆王府办喜事的日子,她不去贺喜,跑我们家来做什么? ”
赵仁家的忙回道,“奴才也纳闷呢,所以并没有让她去见少爷,只和石家弟妹(紫燕)商议着在正厅奉茶,然后想去告知夫人呢。 ”
柳雪涛点头,又问,“两个少爷现在怎么样? ”
赵仁家的忙低声回道,“刚换了药,正在床上歇息。 ”
柳雪涛笑了笑,说道,“走吧,快带我去给承相夫人道谢。人家百忙之中拿抽出时间来看我们家不长进的少爷们,这份情谊实在是重啊。 ”说话间,柳雪涛已经迈进了正厅的屋门,后面的那句话正好被坐在里面吃茶的承相夫人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王夫人已经徐徐起身,对着匆忙进门来的柳雪涛微微一笑,说道,“原本还想着今儿来错了日子了,今儿王府上摆喜宴,夫人怎么也要下午方回,想不到夫人却撂下王府上的喜酒这么早赶回来了。 ”
柳雪涛忙俯身行礼,笑道,“家里躺着两个小祸害,哪里能吃得下喜酒?再说了,臣妾若是不回来,可不是怠慢了老夫人你啦! ”
二人寒暄完毕后,分主宾落座。王老夫人方叹道,“都是我们家的私塾先生不好,害的小公子被他父亲贵罚,今儿啊,是老身特地来给夫人赔罪的。”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58章
柳雪涛听见王承相夫人十分客气的跟自己说是来赔罪的,便无奈的笑了笑,摇头说道,“夫人这话说得倒是叫妾身不知说什么好了。是我们家的孩子顽劣不懂事儿,他父亲教训他们也是应该的,跟老夫人有什么关系呢? ”
王承相夫人忙笑道,“夫人不必隐瞒,老身已经听说了,是我们家的私塾先生玩心太重,非要出什么对联让孩子们对,这分明就是难为孩子们嘛!
我们家老爷已经打发人去学堂里说了,不许他们再这般不务正业。小公子天资聪颖,倒是在我们那里耽误了大好的时光了,这事儿叫我们心里难安。 ”
柳雪涛又说了些客气话,承相夫人便说要去看望一下泓宁的伤情。柳雪涛心里暗暗地不快,凭着两家的交情,完全没有到这种程度,此时王承相夫人坚持要去看泓宁,却有些假了。但柳雪涛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陪着她一起去泓宁房里去。
泓宁身上的伤并不是很重,卢峻熙打他的时候也不过是用了巧劲儿,只抽裂了皮肉,并没有伤到筋骨,按道理趴在床上养个十天半月的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泓宁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苦头,这是头一遭,他一点心理准备没有,连痛带吓的,五内也受了损伤,此时可谓是外伤内病,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儿,趴在床上浅浅的睡着,脸色蜡黄蜡黄的,叫人一瞧便觉十分可怜可恰。
王夫人见状忍不住叹息,又问泓宁用的什么棒疮药,吃什么药调理身子等话,柳雪涛一一说了,泓宁听见有人说话便睁开眼睛,见是承相夫人,又忙在床上拱手问安。王承相夫人忍不住红了眼圈,叹道,“这孩子乖巧的叫人心疼。 ”
因病人需要静养,承相夫人也不好多坐,只说了几句话就出来,又叫随身的人把带来的人参,燕窝等补品给柳雪涛看,又说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要什么珍贵药材也只管说。
柳雪涛一一客气的回复着,送着她出去。
待承相夫人走后,紫燕在柳雪涛身边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夫人心里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呢?按道理她这也太热情了些。 ”
柳雪涛叹道,“他们可真是沉不住气了。 ”说着,徐徐转身往回走,并不回自己房里,却往泓宁和泓安住的小跨院走去。
泓安在这里住的屋子是和泓宁在一起,兄弟二人一个东里间一个西里间。因为泓宁尚小,承相夫人来探望,尚可进屋一看,泓安已经十五岁了,按照规矩外边来的堂客是不便探视的。所以刚才承相夫人只看了泓宁,并没去泓安住的西里间。
柳雪涛则不然,虽然她也年轻,但到底是至亲,如今泓安住在这里,把这个婶娘当做母亲孝敬,如今他又替泓宁挡了两藤条,柳雪涛从心底里更加怜惜他,所以这次回来柳雪涛倒是先来看泓安。
泓安身上的伤比泓宁厉害,但因为他毕竟大了,并没因此而引起其他的病症,只是调养外伤而已,所以气色比泓宁好些。柳雪涛进来的时候,他正趴在床上手里握着一本《庄子》在看。
腊月天气,北方极为寒冷。只是这屋子里笼着极旺的炭火,当中大铜鼎里焚着素淡的必栗香,词候的丫头都在外边候着,屋子里悄无声息,炭火燃烧的声音清晰可闻。
柳雪涛进来,有丫头忙上前请安。里面的泓安听见动静忙翻过身来想要起身,却被进门的柳雪涛止住,“你身上有伤,不可乱动。牵扯了伤口再不
好养了。 ”
泓安忙在床上欠身领首,给柳雪涛请安道,“侄儿给婶娘请安,劳烦婶娘亲自探视,侄儿心中惶恐。 ”
柳雪涛只窗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叹道,“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你身上的伤是因修远才得的,婶娘对你还是万分愧疚呢,你娘若是知道这事儿,还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
泓安忙道,“侄儿从小只有慈母教诲,没有严父训诫,人生本就是一种遗憾。如今叔父不嫌弃,把侄儿当儿子管教,正是侄儿的福气。况且,修远还小,那藤条若是抽在他身上,岂不是要了他半条命?侄儿年长于弟弟,没带好他,本就该罚,这是理所当然的。纵然母亲知道了,也会如叔父和婶娘一样对侄儿严加教训的。 ”
柳雪涛看泓安言语真诚,又忍不住点头叹道,“修远有你这个大哥带着,以后我跟你叔父要省多少心呢! ”
泓安忙笑,“如今侄儿在叔父府上,正是要叔父和婶娘操心呢,哪里还省心。 ”
柳雪涛听他这话,又微笑摇头,一时丫头断了补汤来给泓安,柳雪涛叮嘱丫头细心服侍他喝,便起身去看泓宁。
年关将至,柳雪涛整日忙碌。家中之事都交给内外管家去料理,宝马行的事情有夏侯瑜管,而她则全心操纵和颜家的生意上。一百多万两白银的囤货以高于收购价两成的价格分批转给颜家以及一些中等粮商,她自己还留了四十万两银子的存货铺在来徐家粮铺里,暗地里和颜家分去一些生意,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够预防将来再有这么一出。江南商会的几大商家得到了好处,又站稳了脚跟,还深入了江北颜家的生意之中。连徐家粮铺眼高于顶的大掌柜都暗暗地赞叹雪涛夫人这一手办的漂亮。感叹雪涛夫人真是巾帼英椎胜过无数男儿。
新春即将到来时,泓安和泓宁身上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只是泓宁身子还虚弱着,御医说伤了点元气,要安静的养些日子。泓安则行动无碍,已
经恢复了之前的朝气。过年忙碌,他已经可以出来帮着管家们料理一些琐事,让卢峻熙省了不少的心。
日子在忙碌中过的尤其迅速,转眼间已经是大年除夕。
户部尚书卢大人府上在几位大管家的张罗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柳雪涛站在镜子跟前,看着自己新上身的一件玫瑰紫挑金线绣百蝶穿花的雪狐狸毛窄狠短袄左看右看。
而她的脚边,有两个小丫头正蹲在地上替她整理衣裳,九云樱桃红百合裙,裙作百褶,每一褶内皆藏有红丝垂金铃,百褶百丝百铃。裙上金鹞鸠腰带垂如意鸳鸯佩,金线绣芙蓉荷包,荷包上缀赤色流苏。起坐之间,唯闻一点金铃的脆响。
歪在旁边暖榻上的那个穿着一身修紫色黑貉毛大氅的男人则懒洋洋的笑道,“不用照了,放心——我家夫人天生丽质,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柳雪涛听了这话慢慢的转过身来,迷离水漾的双眼斜了卢峻熙一眼,嗤的一声笑了。
卢峻熙慢慢的踱步走到她的身边抬手轻轻地排过她领口上细滑洁白的风毛,轻轻一吹,那细腻柔软的上等皮毛便轻轻地晃动着,拂过她白暂娇嫩的肌肤,引起一阵暖暖的痒。
词候柳雪涛穿衣裳的小丫头立刻让开,悄声退出去。
柳雪涛抬手抓住卢峻熙捣乱的手,娇嗔的笑问,“真的是穿什么都好看? ”
卢峻熙轻笑点头,然后忽然收了笑容,做沉思状。
柳雪涛见他这般模样,因问,“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事儿没办妥? ”
卢峻熙微笑着凑近了她的耳朵,轻轻地哈着热气在她耳边说道,“我忽然想起来,其实夫人还是什么都不穿更好看些… ”
“你… ”柳雪涛气节,这家伙如今说笑话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了,再不是当初那个喜形于色的少年郎,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这官场之中修炼成一只深不可测的狐狸了。
而他却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去笑骂回嘴,只轻轻侧脸,便准确无误的稳住了她的樱唇。
她软着腰贴在他的怀里,抬手勾着他的脖子,缠绵的回应着他的亲吻。
微微的闭上眼睛,有淡淡的薄荷香渐渐地充盈了她的感官,眼前一片草长莺飞,春花烂漫的胜景正在她面前一点一点的展开。春深处,似有人婉转而歌,
与彼共醉兮桃花飞往兮
偷偷弄墨涂画你睡脸兮
齐眉低身对笑兮
新春相伴相拥兮
今唱合欢曲…
除夕之夜,鞭炮声声。卢府也跟其他众位王公大臣的府邸一样,吃年夜饭,守岁,唱戏,燃放烟花爆竹,一家人聚在一起欢声笑语连成一片。
初一一早卢峻熙带着泓安泓宁泓宣祭祖敬天,修建这座府邸的时候,卢峻熙曾经跟柳雪涛商议着在东跨院的东面修了三间宽敞的房屋,里面供奉着卢家列祖列宗,方便供奉。
初二开始吃年酒,朝中各个大臣家里的酒席从初二一直排到了正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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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峻熙作为英宗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掌管着朝廷财政的重臣,自然是备受欢迎,上至宰相府,下到六品七品的小吏,个个儿都给他递来了年酒
的请帖。
至于那些小官小吏们,原本是不该凑这个热闹的,可是只准卢大人不到,却不准他们不送帖子,所以众人商议了不管有脸没脸的,一律送上请帖,欢迎卢大人有空来寒舍做做,奉上薄酒一杯略表心意。
柳雪涛一点也不比卢峻熙闲,各府上的诘命夫人们比老爷们还会玩儿,这家听戏,那家打牌,邀请的帖子竟然比卢峻熙的还多,那些商人世家不方便请卢峻熙的,都安排自家老婆写了拜帖请雪涛夫人到家一叙。
初五这日,卢峻熙实在是厌烦了各家的酒席,一大早起来便腻在床上不起来。
柳雪涛头一日在安庆王府陪着老王妃,洛紫蔓,郑挂枝婆媳三人魔骨牌。
直到晚饭后方回,回来后恰逢卢峻熙吃的半醉从外边回来,见了她没说几句话便拉扯到了床上去缠绵一通,直到三更天才睡了,这会儿她只觉得全身像
是散了架一样,更是不想动。
二人裹着锦被窝在床上,卢峻熙眯着眼睛悄悄地转过身来,抬手悄悄地伸到柳雪涛的被窝里,在她腰身之处摩挲着,人也渐渐地靠过来。
柳雪涛原本迷迷糊糊的此时被他一闹,忽的清醒了许多。忙裹着被子往床里面躲了一尺多,嘟囔道,“今儿卢大人要去赴孔大人的宴呢,听说孔大人今年的年酒别开生面,卢大人可别误了好事儿。 ”
卢峻熙却死缠烂打的跟上来,不由分说从自己被窝里挪到了对方的被窝里,也不顾后背还露着大片,便手脚并用把对方暖烘烘的身子霸占进怀里,嘴巴和鼻子依然往前拱着,含糊的问道,“什么好事儿?天底下最好的事儿就是搂着老婆睡大觉,懂不? ”
柳雪涛及其郁闷的叹道,“好一个勤政爱民的户部尚书,原来也是个好逸恶劳的人,唉! ”
卢峻熙跟着以同样郁闷的声调哼哼,“本尚书勤政爱民了一年了,还不许在这年节里稍微放松放松?总不能让老婆怨恨我这做丈夫的不尽职责吧?”
柳雪涛轻笑着拍他,把自己的被子角往前拉了拉,裹住对方的半边后背,叹道,“我是有怨恨,我这儿才二十多岁,就整天顶着一对熊猫眼了!我说——卢大人你知不知道,女人纵欲过度对身体也很是不好啊? ”
“没听说过,本大人只听说过女人欲求不满后果会很严重,所以本大人一直都坚持不懈的努力着…”说着,这家伙竟然不知羞耻的翻身骑上来,把怀里的女人摁在身下,一阵上下其手,又是一番颠鸾倒凤,红纱帐随着错金铜鼎里冒出的热气轻轻地晃动,隐约间只瞧得见大红锦被波涛起伏。男人低沉的喘息声和女人娇弱的吟哦汇成新春醉撩人的曲子,在古香古色的卧房里缠绵不断。
云收雨散时,柳雪涛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勾着卢峻熙的脖子叮嘱,“听说孔德昊昨天的宴席上每个客人都安排一个名妓坐陪,那些姑娘们一个个儿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今儿去他府上赴宴,可要给我小心点哦… ”说完,她似是十分的不放心,手指还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地捏了一把。
卢峻熙神清气爽的笑了笑,低头狠狠地嘬住她略显红肿的亮晶晶的唇,又是一阵狂吻,直到怀里的女人没有一丝力气沉沉睡去方放开她,又抬手捏了捏她红润的脸蛋儿,笑道,“你再敢多想试试?”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59章
孔德昊府上的宴席果然别出心裁,他居然在家里的花园子里设了戏台,请了京城三大戏班汇演。宴席也精巧,竟然各自分开,借着花园子里的景致各自设席面,或亭台之中,或楼阁之上,五六桌西面居然各自独立,互不相扰。这也给来吃酒席的人多了几分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