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澄心跳砰砰跳动,胸腔震动,直到导播将大屏幕的画面定格在她身上。
主持人高声喊出:“让我们恭喜我们的影后——陈澄!”
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响起,陈澄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
先前她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太出来,如今终于公布她却忽然放松下来。
她把手机递给邓希,按下了拨给骆佑潜的视频通话。
邓希眉间一跳:“你要干嘛!?”
陈澄朝她眨眨眼:“你猜。”
说罢,她便起身,身形窈窕笔挺,在掌声中款款朝台上走去。
演戏让她自信,陈澄从前骨子里或多或少的自卑感也被时光熬尽,现在的她,可以坦然享受掌声、接受夸赞、接受大家的喜爱。
她顺着台阶上台,灯光一束束打下来,落在她脸上,精致漂亮得不行,小姑娘接过奖杯,捂着胸口深深朝台下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对我的认可。”
主持人:“陈澄的经历大家其实在网上都可以看到,取得今天这一番成就其中付出的努力只有自己知道,现在你有什么获奖感言呢。”
陈澄接过话筒。
她一袭长摆粉裙,提着裙摆缓缓走向台中,聚光灯落下,只在她周身打了个光。
骆佑潜悄无声息地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屏幕。
“获奖感言,其实我之前还怕自己不会说特地去查了历年来的大家是怎么说的,可又好像放在我身上不太适合,所以我就按我心里所想,说些真心话吧。”
陈澄垂眸一笑:“我没有父母要感谢,这一路上过来真的可以算得上贵人相助,圈内的圈外的,还有我的粉丝们,其实最开始我真的很不理解粉丝这种群体是怎么产生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第一次看到属于我的灯牌时那种欣喜又紧张的情绪。”
“大家也许不知道也很难相信,其实我从小的经历让我成了一个有点小自卑的姑娘,但我渐渐的好像能发现自己身上的优点了,我刚才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忽然想起第一个跟我说“我很好”的人。”她说着,忽然低头笑了下,“嗯,就是我的男朋友。”
“接下来的这些话,是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他的。”
“骆佑潜,我的拳王,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骆佑潜靠在墙上,扯起一抹洋溢的笑。
“你比我小了三岁,刚开始,因为这区区三岁的年龄差,让我差点错过你,感谢你一直以来的主动与宠爱,你就像一颗小太阳,把我从一个阴暗的角落给拉起来了,我也一直很坦然地接受你所有的好。”
“可是今天,我也想主动一回。”
台下掌声雷动。
陈澄看着手机的方向,勾起唇角:“我25岁了,你愿意娶我吗?”
全场都沸腾了,掌声与尖叫声响成一片,首排的媒体记者恨不得当场写出八百字新闻报道抢得第一新闻。
陈澄在上次在机场公开恋情后,就一直十分低调认真拍戏,没想到又一次惹出了这么大的新闻。
骆佑潜在怔了片刻后,直接抬腿就往寝室楼外跑,开门上车,一脚油门就往大剧场赶。
***
颁奖仪式结束,陈澄在礼服裙外披了件外套。
她看着手机上那句“等我”,收拾了东西落在最后头走出剧院大门。
秋风习习,空气里一股浓浓的桂花香。
陈澄深吸了口气,抬眼朝前看去。
就看到骆佑潜,头发被风吹得往后扬,气喘吁吁,眸子却亮晶晶的,有汗顺着脸颊滴落,他一看到陈澄就忍不住扬起嘴角笑起来。
周围人已经散尽了。
路灯打在绚烂的色彩下折射出一层淡紫色的雾面。
陈澄小跑着下来,跑到他面前,话出口就染上笑意:“这么多汗,跑来的?”
“开车,外面场地封了,我从后面翻墙进来的。”
“傻不傻。”陈澄笑着,抬手抹掉他额头的汗。
骆佑潜就这样干脆的单膝跪地。
摊开手心,里面是一个小巧的黑色丝绒盒子。
陈澄瞬间噤声,握着奖杯的指节忍不住用力,她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睫毛扑扇,落在盒子上玉。
她看着骆佑潜打开,里面是一颗极其精致漂亮的钻戒。
陈澄的呼吸都有些凌乱,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今天是我到法定结婚年龄的第一天。我本来就打算要在你颁奖礼结束后跟你求婚。”骆佑潜笑着,“没想到让你抢先了玉。”
陈澄眼眶泛红,却噙着满足的笑意。
骆佑潜仰头看向她,郑重出声:“陈澄女士,你愿意嫁给骆佑潜先生为妻吗?”
掷地有声。
***
苦尽甘来这个词,也许它的意义就在于让我们在尝尽足够的苦后能有真正体味甘的能力泽。
俗世中有许许多多碌碌无为的人,所幸他们都没有放弃。
梦想和彼此。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遇到坎坷与苦难,但所幸有对方在身边,让他们有了勇气去直面未来的所有所有。
让他们有勇气去等待下一次的苦尽甘来。
苦终有止境,而他们却将自己酿作甜蜜,作为对方日后生活中永远的甘。
第59章 番外一
(1)
那一年, 骆佑潜25岁, 陈澄28岁。
清晨。
厚重的窗帘拉得很紧,一点细密的光芒从缝隙里溜进来,春风卷起, 将屋内的风铃摇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唔。”
床上其中一人被吵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一双白皙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 刚要去捞床头的手机就被另一双手拉了回来。
随后直接拿被子把人重新裹紧了。
骆佑潜眼睛还闭着,头发在陈澄的肩窝里蹭了蹭,带着鼻音轻声:“再睡会儿, 乖。”
陈澄剪了齐肩的头发, 脸比从前稍稍圆润了些, 眯眼笑起来时两颊的肉看起来非常可爱, 倒显得年纪似乎都更小了。
骆佑潜一双手轻轻搭在陈澄的腹部, 动作轻柔。
那里隆起一个弧度, 里面正孕育着一个生命。
是陈澄和他的孩子。
大概是怀孕加春困的关系,陈澄一日日的更加嗜睡, 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骆佑潜先醒的, 闹钟还没响, 他抬手关了。
今天要去徐茜叶家吃饭,当初她一毕业就结了婚, 23岁就进阶当上了妈, 现如今孩子都已经五岁了。
他一支手臂支起身子, 侧躺在床上, 静静地看着仍在睡梦中的陈澄,以往拳场上的凌厉目光尽数化作温柔的水意。
他俯身,在陈澄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动作轻得不行。
而后便小心翼翼地起身,没去洗漱,怕水声吵醒陈澄,直接去了厨房。
拳王在腰间系了条粉色的围裙,均码的围裙带子在他身上还是显得有些短,只堪堪打住一个结,落在男人身上显得不伦不类,却让他有了极其温柔的烟火气。
鸡蛋在锅沿磕破,他娴熟地煎了两个鸡蛋,热了几片面包,又拿水果混着牛奶榨了杯奶昔。
陈澄孕吐反应最近才好了些,可也吃不了什么油腻的。
他把各种东西都放到餐盘里,摆到餐桌上,刚准备进去叫陈澄起床,她正从卧室走出来。
六个月的孕肚让她走路得扶着腰,动作也缓。
“怎么拖鞋都穿反脚了?”骆佑潜轻轻一笑,把她扶到座位上。
陈澄下意识低头看,可惜隆起的肚子挡住了视线:“肚子太大了,我看不到左右脚,就随便穿了下。”
骆佑潜笑得更厉害,在她身前蹲下把两只拖鞋换了下。
陈澄食欲不好,早餐只吃了一点,倒是把一杯奶昔都给喝完了。
骆佑潜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时她已经吃好了,看到桌上还剩的这么多早餐轻轻皱了下眉:“吃这么少,还是想吐?”
“不想。”陈澄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但是吃多了就想了。”
“饿吗?”骆佑潜一阵心疼。
“没事,反正不是要去叶子家吃饭嘛。”
骆佑潜三两下解决了剩下的早餐,便拉着陈澄的手走出房子。
***
徐茜叶生了孩子之后才深切体会到她那富贵爹从前有她这么个作天作地的女儿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儿。
简直不能理解那小屁孩到底有什么好又哭又闹的。
“许谌!你别管他!”
徐茜叶一大早就被气得不行,喊着她老公的名字,指着孩子就吼,“许狗蛋儿!你再不把那画报给我完成了,赶明儿你班主任又叫我去,我可不想丢这个脸。”
“狗蛋儿”哭得假惺惺的,比他这个表演专业的妈还会演戏:“我手疼!”
“你疼个屁!你是干过什么活吗你就疼,打游戏打疼的吧?!”
许谌看着家里两个分贝巨大的活宝一时头疼,一把将那宝贝儿子拉到身侧:“男孩子别跟你妈吵,你干爹干妈马上就来了,先去把画报画了,一会儿再玩。”
“狗蛋儿”闷闷不乐地挪着小碎步到桌边,咬着笔头绞尽脑汁。
徐茜叶挨着许谌坐下,回头瞥了眼小崽子,还是生气:“怎么一点不像你的孩子?”
无辜中枪的许谌只好问:“那什么样才像是我的?”
“跟你一样学习好成绩好,作业第一时间做完,别一天惹这么多事儿的。”
许谌无奈提醒:“你是忘了他还有你这个妈的基因吗?”
也是。
徐茜叶逍遥23载,除了在许谌这栽了个跟头外还真是没遇到过什么对手,读书时就是老师最头疼的对象。
她那爹这辈子估计都没怎么被批评过,全落在班主任手里了,现在想起来才算是咂摸出父爱情深了,居然这样都没把她扔了。
徐茜叶深呼吸三下,默念要向那老父亲学习。
然后回头看狗蛋儿一眼。
“……”
怎么还是觉得这么欠揍呢。
她捏捏许谌的手,心想,她虽然是个学渣,可还是喜欢学霸的。
当初她和许谌抱球结婚,许谌便结束了在美国的所有研究项目,研究所原本不愿意让他回国,但他下定决心回国,那时候也可以说损失不小,好在后来凭着一身能力现在在中国照样干出了一番天地。
家里的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菜上桌没过多久陈澄和骆佑潜便到了。
“澄儿!”徐茜叶一开门就给了个大大的拥抱,“你肚子是不是比上回见你时大多了?”
“没啊,大了两公分而已,佑潜都有量。”陈澄说。
徐茜叶朝屋里喊:“许逸!快过来,来见你陈澄干妈和拳王干爹!”
许狗蛋儿,学名许逸。
五岁的男孩儿蹭得扔下画笔便跑过去,嘹亮地喊了“干爹干妈”,然后视线落在陈澄的肚子上,眼睛慢慢睁大了点。
他伸手想要去摸,比徐茜叶一巴掌打掉:“刚画了画的手,别摸小宝宝。”
他朝徐茜叶扁了扁嘴,仰头问陈澄:“干妈,这里面的宝宝,是男生还是女生?”
“是个小妹妹。”陈澄笑着说。
徐茜叶揉了揉小孩儿柔软的发顶,在一旁没正形地打趣:“说不定就是你未来老婆了。”
“那她长得漂亮吗?”
“就你干爹干妈这基因,以后肯定是个大美女。”
“那我喜欢她。”许逸是外貌协会资深会员,然后他朝骆佑潜伸出手:“干爹,抱。”
骆佑潜笑了笑,弯腰一把将许逸抱起来,已经有了爸爸的样子。
许逸很喜欢他。
入了饭桌。
徐茜叶不停给陈澄夹菜:“你这怀着孕,现在没再接戏了吧。”
陈澄刚怀孕的前三个月还在拍戏,因为签约合同是早先就签了的,她不想违约,便怀着孕拍完了一部。
前三个月状态最不稳定,骆佑潜索性直接推了原本后续的一系列比赛,成了陈澄最称职的经纪人,整天亲力亲为地照顾。
“现在没了,后面的安排也都没定下来。”陈澄笑笑,掌心轻轻贴着肚子,“等生下来再说吧。”
“对了,到时候生完孩子要准备的东西你们都买好了吗?”徐茜叶作为前辈传授经验,“我记得我那时候还列了张单子,要买可多东西了。”
骆佑潜说:“我把想到的都买好了,一会儿吃完饭再跟你对对吧,有什么缺的我再去买。”
***
骆佑潜本以为自己这准备已经准备地非常充分了,没想到还是在三个月后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陈澄在即将分娩时便住院准备生产,也是在预产期当天开始阵痛。
他们选的是一家规格最高的私立医院,先前就已经说好到时骆佑潜要一起进产房。
他穿着一身手术隔离服,紧紧握着陈澄的手,因为担心紧蹙着眉,连身体都有些发抖。
“别怕,别怕,我在。”他温声安抚,可打颤的声调已经将他心底的波澜泄露。
陈澄疼得汗如雨下。
那个曾经在20岁就拿到世界级金腰带的拳王,在这一间密闭狭小的手术室中,一滴一滴热泪落下来,连鼻尖都泛红了,一下下亲着陈澄汗湿的额头。
“哇——”
一声婴儿啼哭响彻。
骆佑潜心尖一颤,扭头看去。
一个通身泛着粉、皱巴巴的小娃娃。
“恭喜,是个小男生啊。”一旁的护士笑着说。
骆佑潜愣了愣,嗓音都有些哑:“……之前产检不是说是个女孩吗?”
“还有一个,是对龙凤胎!”
骆佑潜只觉得自己都像是做梦,没来得及去看看孩子,一心一意地握着陈澄的手。
直到后来护士们将两个小娃娃洗干净裹上毛巾毯,抱到新晋妈妈面前给她看:“瞧,左边是哥哥,右边是小妹妹。”
陈澄体力完全耗尽,只听医生在旁解释先前产检时的误会。
这种情况其实偶有发生,也不算特别稀奇的事,产检时由于妹妹完全挡在了哥哥前面,所以一直以为是单胞胎。
这个误会,成了一个意外之喜。
他们在这一年,儿女双全。
第60章 番外二
(2)
这一年, 骆佑潜30岁, 陈澄33岁。
一个肉包子和一个菜包子已经五岁了,哥哥叫骆祁,妹妹叫骆亦欢。
两孩子的性格都不像爹妈, 反倒是像徐茜叶那个干妈,和许谌一起就是三颗不定时炸/弹,闹得房屋都要掀了天。
陈澄自从当上妈后, 接戏的频率就比先前慢了许多,不过也始终保持着每年至少一部戏的频率,她怕长时间不演, 倒让自己生疏了。
“亦欢, 你快去把鞋子穿好。”陈澄将头发打理好, 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间, 扭头朝骆亦欢说。
臭美的“菜包子”提着一双粉色小靴子进来了:“妈妈, 我穿这个鞋子好不好?”
“可以。”陈澄看了一眼。
今天体育馆有骆佑潜的比赛, 不过算是友谊赛性质,击中得分部位即止, 两个孩子总是吵着要去看爸爸比赛, 先前陈澄总怕他们会害怕没敢带他们去, 所以打算趁这次的友谊赛带他们看看。
“宝贝,快点, 爸爸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菜包子使劲把脚蹬着小靴子里, 无奈实在找不到窍门, 陈澄一边急匆匆地去拿帽子与口罩, 回头对肉包子说:“骆祁,去帮你妹妹穿鞋子。”
正在噼里啪啦打游戏机的小肉包,先是嘲笑了一下妹妹连鞋子都不会穿,然后又亲力亲为地蹲下身帮她穿上鞋子。
等他们三人终于收拾好赶到体育馆时,比赛已经拉开序幕了,主持人站在拳台上。
入场口的工作人员认识陈澄,笑着跟她打过招呼,便领着三人从一旁的VIP通道进入。
“骆哥跟我们说过,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是特地为你们留的。”
陈澄道了声谢,蹲下来嘱咐骆祁和骆亦欢一会儿到里面不要哭闹不要尖叫。
两小屁孩乖乖点头答应了,不住探头往里面望去,好奇得不行,这是他们第一回 亲眼见爸爸打拳。
拳馆内,除了拳台顶上的一盏灯,周围都全部暗下来,陈澄戴着口罩帽子倒也不会惹人注意。
“嘘。”陈澄冲他们竖起一根手指。
主持人热场完,在山呼海啸的掌声与欢呼声中喊出了骆佑潜的名字。
如今这个名字,在拳击界成了传奇所在。
拳击手不比其他运动,年纪过了28很多时候体力就会跟不上新秀,三十岁正处于黄金年龄,体力充沛,经验丰富,发挥稳定。
再加上妻子是当红女演员,来看骆佑潜比赛的除了男人,还有不少小姑娘。
商业价值早早蹿到了首位,遥遥领先。
骆佑潜在掌声与欢呼声中出场,肌肉结实,沉稳坚定,就这么在台上一站已经足够让人心跳加速。
陈澄圈着两个孩子,骆亦欢坐在她腿上,骆祁在她身侧,她抬眼看过去时,骆佑潜也正在看她。
两人相视一笑。
骆佑潜不想让别人注意到她们,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骆亦欢和骆祁跟着人潮喊着“拳王”,声音稚嫩,中间偶尔夹杂着几声“爸爸”,不过也很快被声潮湮灭过去。
***
骆佑潜和对手握了手。
举牌宝贝举着战旗绕场一周,比赛开始。
骆祁和骆亦欢全程睁大了眼睛,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骆佑潜重新打拳,从18岁到如今30岁,这12年来,陈澄看了无数场他的比赛,却仍然每每都心跳震颤,抵着胸腔鼓噪又热烈。
一旦他站上拳台,眸光里就染上对胜利的渴望与自信。
荷尔蒙炸裂,昂扬的气场。
少年时已让人折服,到现如今更是肆意张扬。
因为是友谊赛,比赛没见血。
到结束,裁判吹哨,扬声宣布获胜者,高高举起骆佑潜的手。
白热的灯光落下来,汗水晶莹,聚在下巴上往下落。
全场沸腾。
所以磨难,都是未来的祭献。
(3)
这一年,骆佑潜41岁,陈澄44岁。
两个孩子上了高中。
骆祁长得非常像骆佑潜高中的时候。
有时陈澄看着他,都会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在那个小破出租屋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前,她面前摆着电脑修照片,骆佑潜在她对面做那些根本做不完的作业。
仿佛时光从来没有变化。
可惜,骆祁就没有骆佑潜当年那么让人省心了。
皮孩子在学校揍了人,陈澄和骆佑潜被叫去学校听训。
***
赶到的时候骆祁和另外一个鼻青脸肿的男生都站在办公室门口罚站,骆亦欢捏着她哥哥擦出血的手臂哭得抽抽答答。
“骆祁!”
骆佑潜带着点愠色,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但一些厚重的沉淀已经由外而内了,让他蹙起眉时严肃地有些慑人。
“怎么回事?”他问。
骆祁正处叛逆期,面上始终没有表情,只是从他收紧的下颌能看出他也在压着自己的火气,固执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骆亦欢拽了拽她爸的手,抽噎着解释:“不是的,是因为我的关系哥哥才打人的……”
办公室里的老师听到动静走出来。
十分钟之后,陈澄和骆佑潜搞清楚了状况。
那个被打的男生之前跟骆亦欢告白过,但是被骆亦欢拒绝了,可后来那男生就总捉弄骆亦欢,虽然也不是什么大矛盾,无非就是扯个发绳,拉个衣服,抢个水杯一类的事。
其实很明显是那个男生想要引起骆亦欢的注意,尽管方法的确是有些蠢。
而这番举动落在骆祁这个护妹狂魔眼里,就成了彻头彻尾没商量的欺负。
于是便成了现在这状况。
好在打得并不严重,叫来家长讲明情况,又对两个男生一番批评教育,这事便算翻过去了。
***
父子两脾气都太硬,陈澄怕又吵起来,便让骆佑潜先送骆亦欢回班里,自己陪骆祁去医务室处理手上的伤。
骆祁16岁,已经高了陈澄一个头,人高腿长,正是生气的口走路难免快了些。
陈澄抬手,将他扯回来,屈指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拧了把:“这事虽然那个男生不对,可打架总是你先冲动出手的把,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陈澄话里带着笑,没有训人的意思。
骆祁撇撇嘴,默不作声地放慢了脚步,好让他妈能够跟上。
陈澄抬高了手,笑弯了眼,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别跟你爸置气。”
“他是个拳击手,最近几年虽然没再去参加大赛了,可你和亦欢长成性格最重要的几年,都是看着他打拳击的。”
“他有时候也会担心,怕你们不理解拳击的精神,会仗着自己有个拳王的爸爸就随便欺负别人。”
骆祁声音闷闷的:“我没欺负他,我就是看他那么对亦欢不爽。”
“我知道你没有。”陈澄笑着,“可你总要体谅体谅爸爸吧?你们小时候可让他操了不少心了。你跟亦欢不一样,你性子硬,他就是怕你会长‘歪’了,所以才会对你这么严格的。”
骆祁沉默半晌,淡淡地“嗯”了一声。
午休时间马上就结束了,骆祁的伤不严重,消毒完连纱布没贴就赶回教室了。
陈澄坐在医务室,给骆佑潜发短信:你在哪儿呢?我在医务室等你。
他很快回:好,我马上过来。
***
阳光迤逦而下,秋风带来阵阵桂花香。
下午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还没响,整个学校都安静极了,秋风温柔又缱绻地将陈澄的长发往后吹起。
她站在最上的一格台阶上,脚尖踮起,口中喃喃地哼着歌,身体懒散地晃晃悠悠。
骆佑潜迎面走来,一见到陈澄就笑,抬手拿手机对着她拍了张照。
阳光、绿叶、暖风、花香,和陈澄。
时光难以抵挡地不断流逝,可现在永远是最好的时候。
他笑着朝台阶上的陈澄伸出手。
和18岁那年一样。
(4)
这一年,骆佑潜53岁,陈澄56岁。
当初的21岁与18岁,陈澄以为这三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它关乎经历、阅历、成熟或幼稚、理智或偏激。
可等他们到了五十多岁的年纪,才发现那三年的差距原来什么都不是。
风和日丽,岁月静好。
骆祁那小子看似总是惹麻烦,可学习的脑子和骆佑潜是一个回路的,大学毕业后便收到了国外名校的offer,于是出国去读了研,修双学位,整天都忙得不行,只有春节才难得回家。
而骆亦安,她还在肚子里时玩笑的一句话,到现如今竟然成了真,真和许谌在一块儿了。
现在和许谌在一个科研所里工作,两人在科研所附近买了套公寓住下了。
陈澄和骆佑潜,儿女双全,也都有了各自成功或美满的归宿。
骆佑潜在42岁那年,宣布退役。
虽然不再继续比赛了,可他仍然放不下拳击,家里地下室就摆着个拳台,有时候瘾上来了,还会去那边待上一会儿,打打沙包,当作健身。
俱乐部也没停止和他的签约,直接将他的成员签改成了教练签,算是俱乐部的特聘教练。
陈澄饰演的角色,从女一号变成了女一号的妈,成了娱乐圈响当当的前辈,前半辈子获奖无数。
“老骆,我给你拿了点茶叶来。”
贺铭不再叫“骆爷”了,早改口成了“老骆。”
他如今开了家餐馆,生意非常好,人也是跟从前一样圆滚。
“你怎么又给我送东西来了。”骆佑潜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我店里多着呐,我看你最近挺喜欢喝茶的,就给你送点过来。”贺铭往屋里张望一圈,“欸,我嫂子呢?”
“在卧室呢,骆祁刚刚发视频通话过来,他俩还在聊。”
“那我不是打扰你们父子俩了?”
“没。”骆佑潜笑摆手,“我跟那小子聊几句就没话说了,他性子像我,话不多,也就跟他妈能多讲几句。”
贺铭笑起来:“可不是,你也就搁我陈澄姐这才多话,这辈子也是稳稳地落在了她手里。”
骆佑潜笑了笑。
贺铭往沙发里一靠,长长地呼了口气,感慨道:“你说这时间,也是嗖一下就过了,读书时怎么就觉得过得这么慢呢。”
骆佑潜垂眼,嘴角翘起,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
也颇有感触地说:“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