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愣住。
那样出生的儿子,很可能传承他的体质,田真想了想,补充道:“只有一半机会。”
毕竟,六界没有先天神女配他了。
半晌,魔神侧过身道:“让吾考虑。”
“那小天王……”
“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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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寝殿出来,田真暗暗为刚才的话汗颜,无论如何此神的思路被引开了,注意力转移,路小残算是暂时安全了,还是先去告诉小家伙这个好消息吧,免得他害怕。
路小残果然还耷拉着脑袋等在石山上,而且旁边还多了两个人,紫衣银发的路冰河,和摇头不止的九死沧。
见路冰河在,田真便不过去,躲在石后看。
“布防的大事,你竟如此疏忽,父皇怎么交代你的?”路冰河教训弟弟,“若非九死沧来报,我还不知。”
路小残别过小脑袋:“我才不管了!”
路冰河冷冷道:“待我禀过父皇,叫他打你!”
“你去!就知道讨父皇喜欢,我才不怕!”
“不懂事!”
路小残哼一声。
路冰河不再说了,抬手在弟弟脑袋上重重拍了下,然后优雅地跃下石山,大步离去。
九死沧凑过去,作规劝状:“魔界防守何等重要,我说小天王,你也太不懂事了……”话没说完,就被一脚踢飞。
路小残心情本来就差,又被哥哥说了一顿,憋了满肚子气,总算找到个发泄的对象,跳过去抡起小拳头:“你敢骂我?我打死你!”
“小天王饶命!是天王说的,与属下无关呐!”九死沧吓得求饶。
路大天王教训弟弟,不代表你可以跟着教训吧,田真看得好笑,连忙过去拦住路小残,扶起九死沧,摸出瓶子倒了粒疗伤药给他,九死沧大是感激,接了药飞快溜了。
见路小残气哼哼站在旁边,不时拿眼睛瞟自己,田真故意移开视线,作赏风景状。
“喂。”路小残不安地拽她的翅膀。
“我不叫喂,”田真仰脸,“叫娘。”
话音刚落,一阵疼痛传来。
“喂,喂喂!”田真连连甩手。
路小残哈哈大笑,跳开。
田真低头看,见手腕上果然多了排小牙印,不由气道:“你做什么!”
路小残倒背小手:“答应的事没办成,你会有心情开玩笑?肯定是父皇同意了,你才故意逗我。”
小正太精得很!田真无语,半晌道:“忘恩负义的小鬼,我叫你父皇打你!”
“真小气,我不是没喝你的血吗,”路小残指着那排牙印,“这,是你逗我的代价。”
田真哭笑不得,瞪他。
路小残一脸邪恶的表情:“别这么凶,像个后娘。”
小家伙估计就是魔神大人捏出来的泥人儿之类的,没有亲娘呢,田真俯身去抱他:“那以后我当你娘,有事娘罩着你,来,先抱抱。”
“你真恶心!”路小残化作红光跑了,“我得去安排守卫。”
田真微笑。
小家伙其实很认真在做父亲吩咐的每一件事,结果还是得不到认可,也怪惹人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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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无日光,宫墙玉阶,冷冷的色调带着种压抑的味道,朝华君缓步往里走,不时与路过的神王神将打招呼,至后殿,早有侍者等在门外,见了他立即迎上来作礼。
“陛下在里面,”侍者看看他身后,很快低头陪笑道,“朝华君请。”
殿内,神帝独自站在案前,手里拿着本奏折,见他一个人进来,目光微动,转身坐到椅子上。
“参见陛下。”
“免了。”神帝放开奏折,示意他坐。
朝华君含笑道:“陛下都知道了,罪臣只身归来,怎敢就坐。”
神帝抬眉:“她果真叛投魔界去了?”
“她怎敢叛离,是臣无能,未能顺利带她回来而已,此番被魔界察觉,我们放在魔界的人恐怕已经……”
“能阻止你,是他?”
“是。”
“小小羽族女,劳动他出手。”
“陛下在怀疑臣?”
“表兄对天界的忠心,朕从未怀疑,”神帝意外地没有生气,“朕的意思,让那只小凰留在魔宫未必是件坏事,或许,我们能借此探出他的秘密。”
朝华君道:“她年轻,臣担心……还是找机会带她回来为好。”
“她既吃了内丹,就是应了天意,不会有事,”神帝笑着移开话题,“表兄是不是更该担心另一个?寻了二十几年,如今人回来,你却又不着急了,将婚期推迟,就不怕她委屈多想?你弟妹现陪着她,去哄一哄吧。”
“臣遵命。”
走出殿,朝华君缓步而行,笑意渐敛,暗暗叹息。
阻止魔神而安然无恙,或许真应了天意,她毕竟知恩图报,纵然叛离,也断不会无故挑起战火,但愿能暂时稳住魔神,其他的,再徐徐图之。只是羽族从未出过叛逆,让神帝知道,必会下追杀令,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廊上,恒月姬带着侍婢款款而来,边走边说话。
“神女这么快就走?”
“是非之地,少留为妙。”
侍婢不解:“神后娘娘陪着龙女,哪来是非?”
恒月姬道:“朝华君很疼那小凤凰,听说都要收了,如今又无故推迟与龙女的婚期,龙女岂会不吃醋,你没听她方才和神后娘娘说的,就算那小凤凰真叛离神界,朝华君也必会护她,倘若这话传到陛下耳朵里,惹出事来,朝华君知道我们在,倒叫他疑我。”
“神女说的是,我就没有想到。”
“宫庭之内,须明哲保身,”恒月姬眼波流动,笑道,“我们走吧。”
……
主仆远去,朝华君神色不太好,在原地站了片刻,掉转方向,快步走回住处,随身亲信、羽漠天宫执事羽萧早已等在园门口,见了他便作礼:“王。”
朝华君自袖内取出绿羽钗交给他:“此物我已取回,叫人送还给孔雀王,命他思过。”
羽萧惊道:“凰儿叛离难道是真?”
朝华君皱眉。
“属下这就让人送去,王放心。”羽萧领会,接过绿羽钗就要走。
“且慢,”朝华君叫住他,想了想道,“我还要书信一封与仙帝,稍后再一并送出吧。”
羽萧应下,跟随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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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田真哪里知道神界发生的事,只料定神界必会追杀自己,一心要壮大魔界,成□着路小残练兵,想魔界无强将,又特设比武,九死沧等一众部属懒散惯了,哪会卖力,胡乱应付而已,后来还是路小残一句话解决了问题:最后落败者受罚。众魔都吃过这位小天王的苦,闻言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各显神通,从此潜心修炼,生活重新有了追求。
惩罚比嘉奖更能让人奋发,田真感慨,勤修术法不是坏事,将来总能派上点用场的。
任他两个闹,路冰河偶尔会出现,皆是冷眼旁观。
“你还在怀疑我?”田真瞅个机会问他。
“神羽族既在预言中,就必须防备,”路冰河淡淡道,“有机会,我会将你从父皇身边送走。”
此人顶多就是根肋骨做的,咱不必跟肋骨计较,田真笑道:“天王真是坦率。”
路冰河道:“多谢你留下小残。”
刚做好应付的准备,哪料到他会道谢,田真反应不及,表情开始混乱:“你到底是想谢我,还是想赶我走?”
“你能主动离开父皇,最好。”
“我若不答应?”
“那是你的事,”路冰河停了停道,“逼他们太紧,只会适得其反,你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田真如梦初醒,暗暗后悔。
这阵子太急于求成,想来众魔是害怕受罚才不得已认真修炼,怨言颇多,该换个方式了。
路大天王对弟弟还是很关心的,对自己不客气,也是为魔神大人着想,想到这,田真倒不那么反感了,可问题是,看他们父子站在一起已经很诡异,收个这么大的便宜儿子,咱还没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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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问题在见到魔神之后,都不是问题了。
他独立殿中央,额饰上碎金片轻轻晃动,俊美的脸上是沉思的神情。
田真站在殿门口远远观望了片刻,才镇定地走进去,主动拉起那只漂亮的手:“陛下。”
此女最近越来越放肆,魔神低眉,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田真假装无视,想他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从未有任何表示,不由问道:“我做事太过于心急,以至引出许多怨言,陛下有没有生气?”
“你,在为他们担忧。”
“我担心他们的能力不足以自保,更不足以守护魔界,这些不应该由陛下一个人承担。”
“吾原谅你。”
令人畏惧的身份,高高在上的语气,换成别人必会感恩戴德暗叫庆幸,可田真却听得喷了,其实咱从决定做的时候起,从来都没有担心过你不原谅。
“我来自神羽族,陛下不会防备?”
魔神看着那手,再皱眉。
田真抓着不放,作柔顺状:“陛下?”
魔神终究未被蒙骗,拎开她:“无赖的凤凰。”
话音方落,就见路冰河快步走进来,单膝跪下行礼:“父皇,优婆山有异变,不知是何缘故。”
“上古圣山,却为神所弃,吾之回归,亦难平它怨怒,”魔神“嗯”了声,道,“吾去查看,吾儿,看守好魔界。”
路冰河答应。
田真忙道:“陛下,我也去!”
“你,留下。”魔神转身消失。
追赶不及,田真丧气,看着路冰河。
路冰河神色不改,优雅地转身,出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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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的娱乐活动重新开展,众魔得到放松,意见少了许多,田真却过得很无聊,连打牌也提不起兴致,夜里独自对着空荡荡的大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当然她并不担心,路大天王不会笨到公然送走自己的。
第三日夜里,路小残悄悄在殿门外唤她。
田真大喜:“真乖,怎么想起来陪我了?”
路小残躲开她抱,邪恶地笑:“本天王是来跟你说正事的,你听了肯定高兴不起来。”
“怎么?”
“我哥哥要把你送走。”
田真敛了笑,将信将疑:“真的?”
路小残侧身:“就在明晚,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才跟你说,信不信由你。”
“无缘无故送走我,他不怕陛下怪罪?”
“他当然不会亲自动手,明日一早他会带我出宫看魔泉,这样事情就与我们无关啦,父皇最信任他,顶多责骂几句。”
田真听得心惊,暗骂。
太阴了!路大天王太阴了!
“反正我告诉你了,你自己想办法吧,我要走了,不能让哥哥知道。”路小残拽拽她的翅膀,溜走。
神界仙友
事情果真和路小残说的一样,第二日大清早,路冰河就带着路小残出宫查看魔泉去了,据说两日后才回来。两位天王刚走,田真后脚就约众魔出魔界游玩,由于魔宫经常有此类活动,也无人生疑。
十方虚野与神界的交界外,是一带连绵山脉,由于曾经几番被魔界攻陷,地形遭到严重破坏,有如废墟般的感觉。
田真远远观望。
送走是吧,与其让路大天王送到某个陌生地方永远囚禁,倒不如自己主动跑路。九死沧他们发现自己失踪,回去禀报,他必不会罢休,现在说不定已经暗中派人搜捕了,还是尽快找到魔神为妙。
望着把守的天兵,田真犯愁。
现今最大的问题是,优婆山位于大荒,地属神界。
强者要去任何地方,通常都是不须想办法的,就像魔神大人一样,想进就进,无人发现,发现的全炮灰,惟有弱者才会为这种事犯愁,最常见的办法,就是以小小良民或仙界友好人士的身份进去。
田真摸摸灰翅膀,叹气。
由于体质原因,术法始终无半点长进,这么出去简直就等于告诉大家“我是通缉犯”,变原形扮乌鸦吧,又闯不过结界,万一遇上个眼力好的,更麻烦。
看样子惟有在这里守株待兔了,但愿路大天王的人不会这么快追来。
她兀自寻思,远处空中忽然浮现大片紫色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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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丽的紫霞飞来,里面缓缓现出一小队车马,只消片刻工夫,就降落在神界外,约几十个人组成,规模不大,也不够华丽,但看那车前悬挂的紫色仙界标志,便知来者是有身份之人。
神仙两界已成联盟,互有往来不奇怪,田真暗忖,打算找个地方安顿。
就在此时,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不再是天兵装束,寻常便服,分外清雅,俊秀的面容,眉眼间神情依旧温和,却已没了先前那种忍辱负重的忧郁,暗藏威严与贵气,举手投足自有魄力,旁边众侍卫对他极为恭敬。
怪不得一直不见他,原来去了仙界!田真惊喜,待要招呼,忽然记起自己目前的身份,连忙忍住,往岩石后缩了缩。
一名侍卫向天兵递上帖子,片刻工夫,守将竟亲自迎了出来。
见他要进,田真急中生智,探半个头低声作凤鸣。
凤族虽称不上繁盛,子民却也不少,十方虚野有凤鸣并不奇怪,那人朝这边望了下,很快就重新转回脸,含笑与守将说话。
隔了这么久,也难怪他认不出,田真再叫了声。
值得欣慰的是,这次那人总算听出了鸣叫中的刻意,似想起什么,眼睛重新看过来,微带喜悦之色。
田真放心,屏息缩回岩石后。
半晌,外面有轻轻的脚步声移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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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凰?”熟悉的声音,有试探的味道。
田真咳嗽。
“小凤凰,是不是你?出来。”那人转过岩石,见到她先是意外,很快恢复冷静,“你……”
“文犀,”田真知道他在意外什么,有点窘,指着灰翅膀道,“是我,有灰羽的凤凰不多。”
文犀看看那对灰翼,眼底浮现笑意,打量她。
“你去了仙界?”田真探头望那些侍卫,“怪不得一直没见到你。”
文犀道:“我本仙体,是你没认出来。”
今非昔比,田真瞅他:“一年不见,当刮目相看,你现在的身份,我都不敢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