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送老师的礼,是送丈人丈母的礼啊!苏馨红了眼圈,“知道了,我会退回去。”她走进卧室,关上门,扑在被子上伤心地哭。邵子丰,满心欢喜上门来,却看到她和许志远在一起,回去后不知道会多伤心,她心疼他,心疼得受不了。

许志远忐忑不安地走进来,看着蒙着被子哭得全身发抖的苏馨,叹了口气,坐在床沿上,“馨馨,别哭了,对不起,我昨天晚上发了浑,你原谅我。”

苏馨只管哭个不停,哭到后来,气有点喘,很难受的样子,许志远发了慌,把她拉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一边给她揉着心口一边着急道:“馨馨,你哪里不舒服?我们上医院。”

苏馨跑到卫生间,把刚吃下去的早饭都尽数吐了出来,苏母急得团团转道:“这孩子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个晚上病成这样!”

苏馨想起什么,拿了钱包往外跑,许志远慌得想拉住她,苏馨推开他,飞也似地奔下楼去,跑到小区的药店,“避孕药,事后的那种!”她气喘吁吁道。

营业员奇怪地看着她:“小姐,毓婷只要吃两颗就行了,不能多吃。”

“我知道。”苏馨低声道,“我刚才那两颗掉了。再给我两颗吧。”那哀伤的语气把营业员吓了一跳,赶紧把药递给她,她问营业员要了杯水,就在店里把药吃了,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许志远跑了过来,“馨馨,要买什么药?买到没有?”

苏馨没理他,惨白着一张脸回到家里,当天就发起了高烧。

苏馨的病来势汹汹,大过年的,她也不想把父母撇在家里,每天去医院打点滴,回来在家里发烧起不了床,许志远每天下班回家,陪苏父苏母一起吃饭聊天,苏馨躺在床上,只是睡觉,好像睡不够一样。许志远陪在身边,晚上端茶送水,苏父苏母看在眼里,甚是欣慰,白天许志远不在,苏母就对苏馨道:“志远这孩子,真是不错,对老婆这么好,脾气又好,不管你为了什么和他置气,夫妻能有什么隔夜仇,别扭一阵也该好了,别总是冷着脸不搭理人,你看他,多大度,一点不在意,想了法地逗你开心,馨馨,你该知足了,这辈子遇到这么好的一个老公。”

苏馨也不搭腔,躺在床上佯睡。她只觉得心灰意冷,连离婚的事都懒得跟父母提,提了怎么说?说那天上门的邵子丰才是正角儿?现在被她气跑了,那不是把父母急死吗?

每次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总是着急慌忙地去看,可是都不是邵子丰的电话,自从那天早上离开后,这个人好像在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她几次想打电话过去,临了却又失了勇气,她该怎么跟他解释那天晚上许志远和她之间发生的一切?他是个骄傲的男人,每个男人都受不了的事,让他怎么忍受这一切?

年三十这天晚上,苏馨硬撑着起了床,和父母一起准备年夜饭,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是邵佳宁的声音,苏馨“刷”地眼泪就掉了下来,赶紧跑进房间。

“苏老师,”邵佳宁叫道,“你在干嘛呢?”

“苏老师在帮妈妈做饭,佳宁在干嘛呢?”苏馨稳了稳自己的声音问道。

“我在爷爷家,太无聊了,给你打电话。”

“佳宁是回爷爷家吃年夜饭吗?”

“我这段日子天天住在爷爷家,爸爸说工作忙,让我跟爷爷过。”

苏馨的心沉了下去,他一个人,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子!“爸爸呢?是不是今天晚上也要回爷爷家吃饭?”

“是的,明天爸爸要带了我和蓉蓉姐姐去新马泰玩,他还从来没带我出去玩过呢,苏老师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邵佳宁兴奋道。

“噢,出去要听爸爸的话,不要自己跑开,爸爸会着急的。要注意安全,也不要玩过头。”苏馨一边擦眼泪一边道,“佳宁身体好吗?爸爸身体也好吗?”

“好的,”邵佳宁答道,“我爸爸回来了!”

“那再见,祝你玩得愉快!”苏馨慌忙搁了电话。

“佳宁,跟谁打电话呢?见了爸爸就搁掉,鬼鬼祟祟的!”邵子丰摸摸儿子的头,笑着问道。现在越是过年生意越好,天天加班到深夜,几天时间,人就瘦了。

“我给苏老师打电话呢!”邵佳宁道,“我告诉他我们明天去新马泰。苏老师要我乖一点,不能乱跑,不能让你着急,她还问你身体好不好?”

邵子丰转开脸问:“苏老师身体好吗?”

“我忘了问了,我告诉她我会带礼物给她。”

邵子丰沉默着走开。他想起她那天早上苍白的脸,突然地不安起来。

五十二、两地相思

过完年,苏父苏母就要回去了,苏馨在机场眼泪汪汪地拉着母亲的手道:“也没带你们好好玩玩,尽让你们照顾我的病了。”

母亲抚摸着她明显瘦了一圈的脸,心疼道:“爸爸妈妈能这样照顾你,心里不知有多安慰,只是没把你养好,看看瘦了多少啊!我真是不放心把你丢在这里。你要是还没结婚,妈妈说什么也不肯让你留在这里。”

苏父笑道:“瞎说什么呢,志远不是把她照顾得很好,生病总是有的,你这个丈母娘要求也太高了,还不许生病!”

许志远笑道:“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不让她生病,妈你就放心吧。”

苏馨勉强笑着,并不搭话。

送走了父母,许志远和苏馨回到家,苏馨大病初愈,整个人懒懒的,许志远问她想吃点什么,她想了想,道:“做个番茄鸡蛋面吧,多放点番茄。”

许志远有点高兴,这么多天,她终于肯好好跟自己说话,苏馨是个软心肠的女人,也许看在自己这些天低声下气的份上肯原谅了自己,自己趁着假期好好地把她的身体养好,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虽然这次又伤了她,但是未来的日子自己一定会尽力补偿,只要没有了邵子丰,他们的日子将会很美。

他按着苏馨的口味煮了两碗面条,苏馨的碗照例很多汤,暖暖地喝下去,胃会舒服一点,番茄酸酸甜甜的,会开胃,但愿她的胃口能好一点起来。

他走进卧室想唤她来吃饭,发现苏馨已经抱着一个枕头斜靠在床边睡着了,这几天她老是这样,哪里都睡得着,那么多天低烧不退,把她的精神都熬干了。许志远坐在床头,细细地看着她,苍白、一脸的倦意,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他的馨馨也已经30多了,再没有青春的体力,刚结婚那两年,第一天发高烧第二天照样缠着自己要出去玩,让他又担心又无奈,那个时候,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光。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变了味,孩子成为他们的梦魇。他觉得自己的心痛得要揪起来,在她掉了孩子的时候,自己没在她身边安慰她,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苏馨睁开眼,朝他淡淡一笑,“面好了吗?”

“好了。”许志远拉她起来,“可能有糊了。”

面确实有糊了,苏馨一边吃一边道:“志远,搬回去吧,这几天麻烦你了。”见许志远要张口,接着道:“你看,再好的面,搁得时间长了,也会糊的,再去回锅,只会更糟糕。”

许志远呆了呆,默默地把一碗糊糊的面吃完,收拾了桌子,再没多说,就回到自己那里去了。

苏馨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一片凄凉。

母亲走之前怕她累着,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冰箱里塞得满满的,所以苏馨就死了心在家当宅女,一步也不肯跨出门,备备课写写论文,无聊的时候网上看看小说,吃饭也不定时,愈发地瘦弱。

这天下午,昏昏地睡了一觉起来,听见有人在按门铃,打开门,邵佳宁拎一袋东西进来了。

“苏老师,给您拜年!”邵佳宁高高兴兴道,“我回来了,一直在爷爷家,今天才回自己家。”

苏馨看着他,十几天没见,个子好像窜高了,人也长结实了一点,眉眼愈发地像邵子丰,“唔,晒得黑了一点,看上去帅极了!”

邵佳宁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苏老师过年有没有出去玩?”

“没有,老师的爸爸妈妈来了,所以天天呆在家里。佳宁玩了些什么说给老师听听。”她早已去过新马泰,不过是想让他多呆一会儿,心里在企盼什么,她不敢面对。

邵佳宁眉飞色舞地讲人鳄表演,“苏老师,那人把头伸进鳄鱼嘴巴里了,我还想,鳄鱼老这样张着嘴,就算和那个表演的人很熟不会吃他,可万一累了呢,万一喉咙痒了想咳嗽呢,不小心也会把人脑袋咬下来的,导游还说以前真发生过这样的事。”

“佳宁害怕吗?”

“有点紧张。”邵佳宁不好意思道,“蓉蓉姐姐比还害怕,蒙着眼不敢看,只有爸爸不害怕,他看什么都面无表情,我们导游叫他酷哥,后来大家都这样叫他了。”

苏馨苦笑了一下,“还看什么了?”

“很多很多寺庙,还有皇宫,看多了没意思,还到了马六甲海峡。”邵佳宁突然问道:“苏老师,人妖你知道吗?我们去看了人妖表演,看这是女人,长得很漂亮,说话却都是男人的声音,有的人说是男人,有的人说是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苏馨尴尬道:“苏老师没见过人妖,你爸爸不是和你一起在看吗?问你爸爸就知道了。”邵子丰竟然带孩子看人妖表演,虽然知道这是旅游团的必备项目,苏馨心里还是不以为然。

邵佳宁从袋子里一件件往外掏东西,是果干,苏馨点点头,到新马泰也就只能买果干了,“苏老师,我看那些纪念品都很差,爸爸就给我和蓉蓉姐买了很多这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苏馨心里微微跳了一下,这些果干在超市的进口食品区也有卖,她偶尔也会买来吃,记得邵子丰还笑话过她,“怎么吃么幼稚的东西!下次去新马泰,给你扛一麻袋过来!”当时他这样说。

“喜欢,苏老师很喜欢。”她轻轻道,“佳宁拍的照片呢?让老师看看。”

邵佳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优盘,苏馨插到电脑上,一张张地翻。

“都是我拍的,爸爸说我的技术不错。”邵佳宁有点得意,指着照片上的邵子丰道:“苏老师,我爸爸帅吧?”

苏馨看着照片上的邵子丰,是在新加坡的狮首鱼尾像前,很随意地站着,一身休闲装衬得清俊淡泊,周围都是游人,她却分明感到他的寂寞。眼眶酸酸的,赶紧往下翻,他没拍几张照片,估计是禁不住孩子的软磨硬泡勉强为之,每一张都神情淡淡的,苏馨看得难过起来。

“佳宁今在苏老师里吃饭吧。”苏馨道,“你给老师送东西来,老师也要表达一下谢意。”

邵佳宁高兴地点头,给邵子丰打电话,邵子丰答应了。

苏馨问道:“爸爸说什么了?”她有点紧张。

“他说好,”邵佳宁撇撇嘴,“就一个字,他还以为自己真是酷呢!”

苏馨压下心底的酸涩,“也许爸爸正忙呢,来,帮老师一起做饭。”他现在都不愿跟自己说话了吗?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啊,当然再不会要她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她偷偷抹掉眼里的泪,笑着拉邵佳宁去厨房。

邵佳宁吃完饭,苏馨问了问他作业的情况,便早早地让他回家了,她心灰意冷地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跟邵子丰真是完了。不过是几个月的相处,再喜欢,也有底线,况且,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另个穿着睡衣的人一起从卧室出来,哪个男人会受得了。她叹了口气,他离开自己是对的,他身边有的是好女孩,何必对她依依不舍。好吧,就这样,当自己做了一场梦,其实她从来只当这是一场梦,许志远那么爱,照样为了现实的问题抛弃她,邵子丰对自己,到底有多少的感情?她想起他薄薄的唇,温凉的吻,是个理智的男人。但愿他是个理智的男人,不用再牵挂她,不要再为情所苦。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这辈子,她对不起的人,只有他了。

邵佳宁回到家,看到爸爸坐在客厅沙发上,觉得奇怪,问道:“爸爸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早上不是说要晚一点吗?”

邵子丰问道:“苏老师身体好吗?”

“苏老师好像在减肥,很瘦,饭也只吃一点点。我没问她,怕她不好意思,”邵佳宁道,“爸爸,女人可真麻烦啊,整天要减肥,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还好我是个男生。”

邵子丰蹙紧了眉问:“就你们俩吃饭吗?有没有其他人?”

“当然就我们俩!还能有谁啊!”邵佳宁不解,突然明白道:“她爸爸妈妈回南方去了,苏老师说她的家乡是个很美丽的地方。”

邵子丰心里一跳,赶紧问:“苏老师说要回去吗?”

“我问她那里的学校是不是跟我们一中一样作业那么多,她说不知道,要在那里当老师才知道。不过她说我们班已经换了一个班主任,不能再换了,她要陪着我们到毕业。”

邵子丰暗暗怪儿子多事,什么不好问偏要扯起苏馨回家的那根弦,那么这个班毕业以后她就要回去了吗?邵子丰想,真是无情的女人,她都不来向自己解释一下,让自己看到那一幕,就算那个短信不是她发的,她就没话跟自己讲吗?自己当时气昏了头,事后冷静下来想一想,他可以肯定那个短信是许志远发的。这么多天,他等着她的电话或短信,在新马泰他都整夜开着手机,睡不安稳,生怕错过了她的来电,哪怕是一个字,至少要有个态度吧?可她就是一声不吭,任自己受尽折磨。她知不知道,自己整个春节都过得不好,既然没有跟许志远在一起,那么为什么不来找他呢?有什么事自己不能原谅她?上次流产,还不是自己派人去照顾她的吗?许志远又伤害了她,让她不敢再来找自己。想起许志远,邵子丰咬紧了牙关,他还要把苏馨伤到什么地步!

“苏老师看了照片了?”她看到自己的伤心和寂寞了吗?她看出自己在等她吗?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他怎么先迈出那第一步?你是女人啊,你就不能在我面前委屈地哭一下?还把自己弄得那么瘦,生病了也说不定,生怕自己不担心吗?知不知道我在等你?等着安慰你?

“看了,她说我拍得很好。”

“果干呢?苏老师喜欢吗?”

“喜欢,她说很喜欢。”

就知道吃!他恨恨地想,你吃果干的时候就不能给我打个电话说声谢谢?那东西是我买的啊!

“,我今天还问苏老师什么是人妖,她说不知道,叫我来问你。爸爸,人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啊?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滑头!他的嘴角微微弯了起来,你是老师啊,还不肯解释!“以后,以后让苏老师告诉你,她一定会去查资料的,她是个负责任的老师。”

她对自己就那么没信心吗?他生气地想,这次非逼着她自己迈过那道坎,他等她,等她想明白,等她鼓起勇气。

五十三、家长会上

寒假并不长,转眼就开学了,苏馨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对杜倩倩道:“一年到头勤勤恳恳地干,连生病都要在假期里,用自己的时间,我这样的人不去当劳模也太不公平了!”

杜倩倩一放假就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父母家,养得白白胖胖地回来,正急着减肥,一边羡慕地捏捏苏馨尖尖的下巴一边问:“你把离婚的事告诉了爸爸妈妈,他们有什么反应?见了邵子丰很满意吧?”

“我还没说。”苏馨吞吞吐吐道,“生病了,忙着照顾我,都没时间说。”

“那大过年的只有你一个人他们不怀疑?”

“志远那几天在我这儿。”苏馨说得万分艰难。

“你这个猪头!那邵子丰会怎么想!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除非他不爱你!”杜倩倩气得大骂,“你不会是又和许志远同床共枕了吧?你真那么离不开他?”

“不是的,我不想那样,我那天晚上本来想和爸爸妈妈谈这件事,可志远知道了孩子的事情,情绪激动,我没办法。倩倩,孩子的事,虽然是他妈妈害了我,可是那天如果我能忍一时之气告诉她我怀孕了,即便她不相信我也不会那样推我,孩子也就不会掉,因为个我总是自责,觉得对不起志远,这么多苦都忍下来了,为什么那一刻不肯开口说那句话。”苏馨哭了,“所以我常常迁就志远。可是苦了子丰,我觉得对不起他!”

“你是对不起他!你也对不起自己!孩子掉不是你的错,再不要自责!让许志远滚蛋,他怎么这么恶劣啊,把你抛下,又来破坏你和别人的感情,这个男人,亏我当时还夸他呢,下次被我遇上非好好骂一顿才解气!”杜倩倩道,“赶紧,去和邵子丰解释清楚,你把人气成那样总不能不给个解释吧?”

“我不敢去见他,你不知道那天早上他看到志远在家里的时候多么震怒,我追出去的时候他那张脸有多冷,我都不敢看第二眼,我想跟他解释,可怎么也开不了开口,他在心里一定把我鄙视到极!”苏馨的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她慌不迭地拿桌上的面巾纸擦脸。

“不会的,他喜欢你,那么宠你,他是有度量的男人,你好好去解释一下,就算生气,时间过去了,他想通也会原谅你的。”

“他不会原谅我了,在他眼里我一定就是那假模假式的人,整天跟他装正经,一转身就和前夫牵扯不清。男人最受不了这个了。”

“不管怎样你要去试试啊,难道就这样算了?馨馨,男人要有担当,女人也要有担当啊,就算被他骂一顿,你也努力过了,否则这辈子你都对不起他!”

“我每晚上都跟自己说要去解释,求他原谅,可是天一亮我的勇气就没了,我知道这样什么解释也没有很不对,可我就只记得他冷冰冰的脸冷冰冰的目光,要把我冻僵。倩倩,我以前总是怨志远不负责任,现在事情到了自己头上,我理解他了,人要负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有时候比要了命还难。我这样的女人,真是不值得他留恋。随他怎么想吧,过几天他就会把我忘了的,他身边有的是女人。”苏馨擦干眼泪道:“倩倩,带完这个班我想回老家去了,走得远远的,这样谁也不拉着谁,每个人都能重新过正常的生活。”

“不行!”杜倩倩叫道,“你这算怎么回事,出了事逃之夭夭,馨馨,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这点我不赞成,出了事做缩头乌龟,这不行!要走,也要跟许志远说清楚,跟邵子丰说清楚,跟我说清楚!”声音到后面有些哽咽,“馨馨,去说清楚,在这里好好过日子,我舍不得你走,我想看着你好好的,让我放心。”

苏馨的眼泪成串地往下掉,笑道:“你不是有了老公孩子了,还这么舍不得我,别惹得我哭,我就是要走也要带完这个班,两年以后的事,先别急着哭。”

“谁哭!”杜倩倩嘴硬道:“要走就走吧,但是得跟邵子丰去讲清楚,否则他来问我要人怎么办?”[

他不会来问你要人的,过几天,他就会忘了我,连带着我的一切,包括你。苏馨心里道。

她又要全身心地投入崭新的一个学期,那些孩子,又长大了一岁,更高了,心,也更大了吧?

新学期的家长会,苏馨走进教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邵佳宁座位上坐着的邵子丰,拿了个笔记本,正在上面写着什么,像是感觉到她进来,抬起头,俩人的目光相遇,苏馨慌忙地移开了,邵子丰面无表情地看向空白的黑板。

苏馨镇定了一下,简单地介绍了新学期的活动安排,又把自己语文课的教学目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需要家长配合的方面作了重点说明。家长们一个个学生一样在下面记得认真,唯恐落下什么。

邵子丰静静地注视着她,虽然精神不错,可是很瘦,脸色也没有以前好,不会是她春节期间真的生病了吧?他这样一想,便更仔细地去研究苏馨的脸,下巴都尖了,显得眼睛更大,她都在干什么呢?把他气成这样,又把自己折腾得林妹妹似的。他心里有火起来,别的老师假期里都养胖了,她怎么自己一个人都养不好!想起儿子说她胃口不好,活该!到现在还不赶走许志远,藕断丝连,优柔寡断,左右为难,看你怎么胃口好起来!F

苏馨没有看他,却能感受到他定定注视自己的目光,她心里有点慌,愈发不肯朝这边看,一口气把要说的都讲完,接下来请任课教师逐个介绍自己的课程目标,便退到了门口。

邵子丰一边听一边记录,不时地把目光扫向教室门口,苏馨一直专心地看着讲台上的科学老师,不肯把目光移过来。邵子丰恨恨地想,理科的知识才那么一点点,科学作业也经常搞不懂,现在听那么专心干什么,听了课程目标难道那些题目就会做了?

科学老师讲了很长时间,苏馨可能觉得站着有点累,微微地往门上靠了靠。邵子丰不快地想,累了不会去拿张凳子坐下来吗?对别人那么倔,对自己也那么倔,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身体不好的话更该注意一些啊。他气得别过脸去,过一会儿,又不放心地朝门口看,竟不见了人影儿,不会是真不舒服了吧?忐忑起来,过了一会儿,见她回来了,手上端了张凳子,放门边坐下,他便断定苏馨确实身体不好,还没到1个小时呢,便坚持不住了,他蹙起了眉头。

等到每位任课老师讲完,家长会也就散了,邵子丰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跟苏馨讲两句话,现在他们是家长和老师,即便自己主动开口也没什么,问问邵佳宁主要有哪些不足,自己如何督促配合,虽然其实儿子的情况他心里都知道,以往苏馨也常常跟他讲起,但这不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吗?再不要去计较春节前夕的那件事,他们之间的冷战也该结束了,好吧,虽然错不在他,可他是男人啊,年纪又比她大这么多,她耍赖不肯来认错,自己也只能迁就她,不然还能怎样呢?难道俩人从此分手?那他可没有样想过。一边想一边脚步早已向苏馨站着的方向过去了。

苏馨看到邵子丰向自己走来,她的鼻子有点酸,他终于肯原谅自己了吗?自己要迎上去吗?他什么也没做错,生气不理她也没错,谁让自己做了那样的事呢,自己想想都愧疚万分,如果他肯原谅自己,那么,她该主动开口求得他的原谅。

苏馨举步刚要过去,一位家长冲了过来,“苏老师!我是方璐的妈妈。”苏馨只好停下来,家长会后都这样,家长好不容易逮到老师,恨不得问个底朝天。果然,第二个、第三个,苏馨周围立即围满了家长。

邵子丰泄气地看着这情景,只好径直过去下了楼梯。

苏馨看着邵子丰从自己身边走过,没有打招呼,甚至没有侧过脸来,她有些失落地想,原来他只是要下楼梯,并没有想过来和自己说话,他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了,自己可真会自作多情啊。朝周围的家长笑了笑,开始一个个认真地回答。

校门口的车子陆陆续续开走,今的家长会,学校在通知上特地写明请家在附近的家长尽量不要开车,怕引起交通堵塞,那么对自己的教职工一定也是这样关照过了的,邵子丰坐在车上想,苏馨是最听话的,一定没开车过来。他今公司有事处理晚了,没回家直接过来的,正好,等一会儿把她一起接回去。这样想着,心里有点着急起来,盯着校门口不敢懈怠,唯恐漏过了她。原来他已经如此地在想念她。

苏馨把教室整理干净,关灯出来。她觉得自己很累,心力交瘁的那种,累得很想找个地方哭一会儿,她抹了一下眼睛,真的有点湿漉漉的。推了车出校门,远远便看到邵子丰的车停在那里,他在等她吗?她不大有自信了,她也不敢走过去打招呼,万他等的不是她,万他不是在等人,那自己该如何自处?刚才那样目不斜视地走过,对她视而不见,她是他儿子的班主任啊,哪个家长不笑脸相迎,偏他对自己不屑一顾,难道还能指望他对自己余情未了?她跨上了车,觉得前面就是刀山火海,自己不敢跨越。醒醒吧,想起那天电梯里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还有那几乎要杀了她的目光,硬生生把自己的解释都逼回去。今天,又怎能奢望他辆宝马来等自己这辆自行车!退一万步讲,即便他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可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回到他身边?还有什么资格接受他的感情?

邵子丰看到苏馨推车出来,自己的车就停在路灯下,很醒目,他在等她过来。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有很好的月光,他看见她在办公室里哭,哭了很久,后来自己也这样等在车上,一路跟着她的车回玫瑰花园。那天晚上,他爱上了她。她是面薄胆小的人,不能指望她主动,那么这回也只好自己先开口招呼。他慢慢摇下车窗,盯着后视镜,他有点紧张,清了清嗓子,一声“苏馨”来不及唤出口,自行车“唰”地一下就从他的车旁窜了过去,让他措手不及。他看着她的背影,纤巧瘦弱,却蹬得飞快,逃跑一般。她是故意的,他可以断定,他气恼地一掌拍在方向盘上。这个女人,还要他怎么样,他委屈求全等在这里,她却如此目中无人,好吧,他摇上车窗,自己确实也该清醒清醒。

五十四,重归于好

%一上班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开学的第一个月过去了,一切都转入正常,高期期搬了家,转学了,几个任课老师都说苏馨运气好,不用再担两年半的心事,苏馨却没有那么高兴,那个智商不是很高的漂亮的女孩,不知道会不会又坐到新教室的窗台上。{邵佳宁上个期末考得不错,明显自信起来,周一没有请过假,周一到周四的晚上有两天会来她这里做作业,另外两天那个大学生家教陪着他。苏馨搞不懂邵子丰什么想法,自己不愿见他,可孩子还是照常来,是在暗示她什么?她不敢奢望。周日乒乓球队会活动,她有时也会去参加,照样被她的学生们打得一败涂地。她心里盼着邵子丰会来,又怕他来。可是一次也没碰到邵子丰。,

有时候邵佳宁会讲起家里的事,说大姑姑又说要给他找新妈妈,说爸爸每次都看不上人家,大姑姑气得要命。“我爸爸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喜欢的,要求可高了。”佳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乌溜溜地盯着她,见苏馨听了淡淡的神情,便很有些失望,大概是想苏馨问他“爸爸喜欢什么样的人呢?”那他就可以口若悬河一番,可惜苏馨不肯问。!听了邵子丰相亲的事,苏馨心里当然是难过的,可这也是必然的事,他这么出色的一个人,总不能一直孤家寡人下去吧,想起以往两个人的相处,桩桩件件都那么值得回味,一个眼神也是甜蜜。他以前总夸自己是多么好的一个女人,现在他知道了吧?这个女人有一个最致命的缺点,在感情面前不能勇敢,所以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苏馨觉得虽然事情才过去一两个月,却仿佛很久了一样,她的第二次爱情昙花一现。

许志远很忙,有一次打了一个电话给她,她妈妈春节做了个体检套餐,竟查出来是肺癌,所幸是早期,到省人民医院做了手术,她犹豫着,还没有去探望过,不是记仇,那些怨恨早在听到她身患绝症的时候便随着怜悯一起消散了,只是怕这位前婆婆看到她便想起许家至今无后,激怒攻心,不利恢复。她把这层忧虑坦白地跟许志远说了,许志远半天才道:“别去了,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苏馨觉得许志远好像有话要跟自己说,等了好久,终于什么也没有,只好道:“那你先探探妈的口风,我再去看她。”

周五,学生早放学了,苏馨改完手头的一叠试卷,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窗外雨下得不小,她低头从柜子里拿出雨披准备回家。路过自己班的教室,里面还亮着灯,一看,空荡荡的教室里邵佳宁正埋头在做作业,便惊讶地问道:“佳宁,怎么还没回家?

“下雨了,我没带雨披。”邵佳宁站起来道,“我想等雨小一些再回去。”

苏馨皱皱眉,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天都快黑了,邵子丰怎么都没来接孩子呢?便把手机递过去,“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老师今天也没开车。”冰雪早已融化,她和邵佳宁一样又开始骑车,怕遇到邵子丰,所以借口老师到校时间提前而早上不再去叫他。

邵子丰的电话是关机,苏馨想了想,便把手上的雨披递给佳宁,“老师办公室里还有一件,这个你先拿去用.

这个邵子丰,太粗心,春天来了,雨水多起来,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天色很阴,本该提醒孩子出门带雨披的。

邵子丰下午代邵子勤参加市里的一个企业家恳谈会,会开得有点晚,出来一看下雨了,想起儿子早上出门似乎没带雨披,赶紧往家里打电话,听到儿子的声音,一颗心放下来,笑道:“臭小子还知道晴天带伞了,不错!”

邵佳宁不好意思道:“我没带雨披,苏老师给我的。”

“那苏老师自己呢?”

“她说办公室里还有一件,让我先回来了。”

邵子丰想了想,不放心道:“给苏老师家里打电话,看看她回来了没有。”苏馨不会是把自己的雨披给了佳宁了吧?他想,他们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打电话给她。这么多天,他懊恼地想,她也不给他只言片语,虽然照样做佳宁的家庭老师,却不再跟他沟通。开春了事情一大堆,自己忙得都没星期天,本来想趁球队活动的时间去碰碰她,去了两次都没碰到,可能她也提不起劲吧?他中间也见过大姐介绍的别的女孩,比她年轻又漂亮,他只是提不起劲儿。可他一个40岁的男人,又要怎样向她去低头,时间越长,局势越僵,他的心越焦急。她本来就是拨两下动一下的性子,受了打击,又缩回壳里去了,又要自己去把她拉出来?这几天他都愁得睡不着觉,心里直恨苏馨不懂事,连个解释都不肯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