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门中长辈倘若提出要探查她的身体,她以为自己是无法拒绝的。

不知不觉中,叶青篱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她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那就是她曾经眼红的那个奖励-------洗髓伐骨。

倘若真的接受了归元强者的洗髓伐骨,她的身体在昆仑高层面前又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神通?”只听魏雅用微微兴起的声音问道,:“是何神通?”

叶青篱晃了一下神,忙回答:“是莲华显化之法。”

魏雅若有所思:“回书院后,你演练于我瞧瞧。”

二二七回 妖兽暴动

这日天气晴和,玉磬书院众弟子再度齐聚一起。

距离那日渡劫事变已经三日了,在那次集体大劫中,玉磬书院有四人引来了天劫,最后这四人又全数渡劫成功,再加上昭阳峰的蔡涵平和灵枢谷的王素,昆仑派引来天劫的九人中渡劫成功的便有六个,倒是成了目前为止最大的赢家。

这样的盛事太该令人喜悦振奋,然而试法台的倾塌却给整个事件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但凡稍微有些见地的修士都知道,昆仑为神州之基,而今大龙翻身,只怕灵脉震动,将有祸事。

果然,在试法台倾塌的当天晚上,就传出了白荒深处妖兽暴动的消息。

那一夜,即使是身处在玉磬书院中,叶青篱都仿佛听到了无数妖兽咆哮嘶吼的声音,空气中隐隐流动着不安的气息。

叶青篱曾经在白荒历练,虽然不曾深入到那些极凶险的地方,却也深刻地知道那片土地有多么的荒芜。传闻,白荒本土没有生命,而白荒之所以凶险,是因为那里无所不在的巽风,还有曾经隐藏在异空间中的众香国。

隔日早课,魏雅公布白荒涌现兽潮的消息时,叶青篱犹自不敢置信:“怎么可能?白荒哪里来的妖兽?”

有这个疑问的不止是叶青篱,若非肯定魏雅向来不是个会轻易乱开玩笑的人,众弟子甚至会以为这位长辈是在作弄自己。

魏雅道:“此事同样出乎我等预料,大龙翻身的当晚,白荒妖兽气息忽然大涨。门中几位长辈前去查探,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妖兽全都是从白荒地底翻出。这些妖兽的品阶倒是不高,但麻烦在于数目巨大,杀不胜杀。因全是沙蝎、火蜈、螯蚁之类长于繁殖的妖兽,今日已成兽潮。”

周慧心疑惑道:“魏雅师叔,慧心听闻白荒乃是不毛之地,两千年来就不曾有过任何生灵存在的迹象。即使那些妖兽全是虫类,且常年生活于地底,也不能藏住这许多年都不叫人发现一丁点吧?”但凡生灵存在之处,便将有生气,对于这类气息,修士最是敏感。昆仑高人无数,倘若白荒地底的妖兽自来便有,确实是没有多年不露痕迹的道理。

魏雅倒是好耐心,也不怪周慧心问题多,仍是不温不火地道:“此事确实大有蹊跷,掌门已经派人查探,你们且先静修几日,待有了新消息,我会再行通知。”

“师叔!”齐子明站了出来,“这等奇事,正是弟子们该出力的时候,掌门何不吩咐我等前去查探?”

魏雅静静地瞧了他片刻,直看得他心里打鼓了,方才淡淡地道:“掌门自有考量,该你出力的时候总不会省下你那一把力气的。”

周慧心噗嗤一笑,陶铁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也跟着憨憨厚厚地笑了。

齐子明小脸涨的通红,魏雅浑若不见,又道:“论道大会之事,各派高层另有了计较。这几日你们参加比试,想必也各自有些心得,便借此时机好生整顿一番吧。”

他起身要走,几步之后忽又停下,道:“这般的安逸日子,也过不得多久了。”言语间莫名地竟有些怅然之意。

再过一天早课的时候,魏雅单独拎了几人出来,先问陶铁:“你的通神之术修得如何了?”

陶铁抓了抓头发:“弟子现今刚刚达到可以吸取血肉精华的程度。”说着他又咽了咽口水,仿佛在遥想着什么美味。

魏雅一言不发地将他带到广场旁边的一间静室里,不多时,那间不曾封闭的静室中便传过来了陶铁杀猪般的惨叫声。

叶青篱呆了呆,一转头就看到印晨满脸都是同情之色。

“印师兄…”叶青篱稍顿片刻,“这是?”

印晨笑道:“叶师妹不必担忧,魏师叔向来宽厚,有他教导,陶师兄的吞天噬地神功必将大有长进。”

他如今已是金丹期,气质越发显得明净透彻,一股无形的魅力环绕在他身周,令旁人不自觉地便以为他可亲可信。这其实也是金丹初期的异兆显形,只因他初入金丹,境界不稳,便将他“道”的气息泄露了出来。

同样是初入金丹,印晨和江寒的异兆都算是十分收敛的一类,而万剑的异兆则分外张扬。

他全身上下剑气外露,风雷隐隐,背后紧贴有一轮明亮的光影,灼灼生辉,耀目万分,令人莫可逼视。倘若有眼力好的,便会发现那团圆环状的光影竟然是由无数飞剑组成,所有的飞剑皆是剑柄向内,剑尖向外,仿佛随时都能飞将出去,斩杀敌首。定力稍差的人往他身边一站,便会觉得遍体生寒,就连肌肤骨血都将要被他的傲气割裂一般。

唯有叶青篱虽然也顶着一个金丹初期的招牌,全身上下却与平常模样没有半分不同。她是自家知道自家事,旁人却还道她境界稳固,已经越人一筹。再加上她在回到玉磬书院的当日便当众演示了自己领悟的神通,因此无人能想到,她初结的那颗金丹竟是早就被她碎在了自己的丹田里。

如此这般,魏雅好生教导了众弟子一番,又对少数几个处在突破边缘有弟子分别做了单独指导,到第三日间,终于带来了新的消息。

原来在这三日间,昆仑不但未曾查出白荒出现兽潮的缘由所在,反而折损了一些宗纪守卫队的弟子。而今妖兽们却越发的气焰滔天,甚至有好几次如果不是归元老怪们出手,那些妖兽就要突破白荒的边缘线,从各个接壤处涌进昆仑全区了。玉璇真人大感面上无光,连带着整个昆仑派都在天下各派面前失了一回颜面。为此,在各派高层关于论道大会后续事宜的商讨上,昆仑便不得不做出了一些让步。

当然,这些内情魏雅是不会直接对书院晚辈们说的,但他只消透露出只言片语,以某些人的玲珑心肠,又岂会明悟不透?便是不懂的,有旁边的人提醒,也自然懂了。

虽说如此,众人对此却并无半点忧心。数万年来,昆仑天下第一的名头便从未失过,每一个昆仑弟子都将此视作丰碑,充满信心。

以至于很多人相信,即便天塌,昆仑亦将屹立不倒!

两千年前的白荒之战,恰恰便证明了这一点。

这一日,观澜峰顶,天池之旁,玉磬书院中门大开。

以江寒为首,共十七名玉磬弟子或御法器,或架法宝,或乘灵兽,三五结伴地从峰顶飞下。

参差的瀑布声中,今日的观澜峰格外热闹。

周慧心兴致极高,一个纵身便从自己的灵兽仙鹤身上跳到鲁云背上。鲁云恼怒地晃了晃身子,周慧心便大叫:“叶师姐,你的灵兽好大脾气!”

叶青篱无奈地笑了笑,莫说鲁云不愿意载旁人,其实叶青篱本也舍不得委屈他被人看成坐骑。

周慧心凑到她身旁说:“叶师姐,这次探查白荒,我与你一道可好?”

叶青篱道:“我还有些事情,若是周师妹不赶时间的话,明日卯时,我在白荒防线等你。”

周慧心立时恹恹地跳回到自己的仙鹤背上,老气横秋地叹道:“我赶时间啊…”

印晨便笑道:“周师妹不如与我一组。”

因为论道大会上集体渡劫之事,以至于筑基期这一阶段的比试中意外出现了十二个金丹修士。如此一来,不单排名不便计算,便是奖励也须得重定了。各派商议之后,干脆便借这一次的妖兽暴动做考题,命练气、筑基、金丹三个阶段内所有进入决赛的修士共同抵御兽潮,以斩杀妖兽的等级和数目做积分,最后计算排名。

当然,倘若有人能够解开这次妖兽暴动的谜底,那便将成为当之无愧的魁首。

如此一来,众人赶往白荒参与战斗的速度自然是越快越好。

叶青篱却不能立即动向,只因她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战斗。她丹田的问题她自己知道,但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她连着思索了三日却依旧没有头绪。此外,她还有些疑问,必须寻到叶千佑,求得解答。

叶青篱径直往剑冢方向飞去,与一众同门在进入白荒防线之前分了道。

她落入群山之后,立即就叫鲁云缩小身形,然后抱着它缓步进入了山林中。如此掩行得几刻钟,她和鲁云各自服下一颗隐息果,便于原地站定不动。

“奇怪?”密林中忽然传出一人低低的自语声,“人到哪里去了?”

另一人低声回道:“我瞧她便是在此处消失的。”

叶青篱便站在离这两人不远的一棵树后,只见这两人皆是黑衣打扮,一人脸上戴了一个青铜色牛头面具,另一人脸上戴了个黑铁色马面面具。两人身上全无灵力波动,就连说话的语调腔板都是死气沉沉的,瞧来十分诡异。

后说话的那人又道:“莫不是在此处藏了,蚩三百二十一,你用嗅风术寻寻。”

戴牛头面具的人便掐了个诀,半晌之后,他皱眉摇头。

叶青篱心口一跳,这两个人是专程来跟踪她的?

二二八回:再入白荒

密林中有细细的风轻轻吹过,撩动了几片树叶,摇得树影斑驳。

叶青篱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那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待她多想,戴马面面具的修士便有些不耐烦地道:“既然你已经查过了她不在此处,我们便快些离开,再到前头去寻寻。否则若是不能将人寻到,上头怪罪下来可就麻烦大了。”

戴牛头面具的修士轻哼一声:“不能飞行的话,她跑不了多远,前面东西两个方向,我们分头去追。”

两人没有再多废话,各自身形一晃便在林中远遁。他们的身法十分奇特,一个起落间整个人便化成了一缕细线般的轻风,悄无声息地划开了空气,然后消失在叶青篱的感应中。

叶青篱皱皱眉,也不知为何,竟觉得这两人的遁法给她一种模糊熟悉的感觉。然而待要具体回忆,她却又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对这遁法究竟熟悉在什么地方。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她的记忆力向来顶好,要么是没见过不知道,要么是见过就一定记得,基本上没有记忆模糊的时候。

但记忆的事情就是如此,有时候不经意也能想起许多生僻处,有时候无论如何冥神苦思,想不起的还是想不起。叶青篱苦思了近一刻钟,最后终无所获,便只得暂时放下了。

她的时间并不宽裕,金丹的问题始终困扰着她,她急于寻到叶千佑,以求解惑。

叶青篱不再迟疑,又见那两个修士果真没有暂时回转的迹象,心中便认定他们是真的寻去了别处,自然就再度乘上了鲁云的宽背,向着上次遇见小火的地方飞去。

眼看着山间景色渐渐冷寂,那片庞大的火山群又在眼前现出了轮廓,叶青篱心底却奇异地生起了一些不安之感。她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鲁云的颈背,这是一个暗示鲁云暂定飞行的动作。

“怎么?”鲁云感觉到她的不安,当即便停住了云头。

“不对劲,”叶青篱脸色微沉,在心底传音,“鲁云,先前追踪我的那两人,你能看透他们的修为吗?”

鲁云惊疑起来:“金丹初期,难道不是?”

“不对!”叶青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们追到那片密林停下的时候,竟然大刺刺毫无顾忌地直接对话,他们为什么不用传音之术?没有哪个修士会在追踪同阶修士的时候犯这种低级错误的,除非…”

“除非他们是有意要将这话说给我们听到!让我们误以为他们已经离开,而很有可能在过后不久,他们就又隐身回到了原处,这会儿还就跟在我们身后呢!”

叶青篱心底泛起凝重之感:“鲁云你身为灵兽,本身修为已经过了金丹中期,感应能力又远远强于一般修士,而我渡劫之后跨过了屏障,元神之力也远远强于一般金丹初期的修士,直追中后期。你我元神如此敏锐,却被他们愚弄,是否可以证明那二人的修为至少在金丹中期以上,甚至还有可能是金丹后期乃至于子虚期的人物?”

鲁云郁恼地打了一个响鼻:“虽然没有绝对关联,但他们这般费尽心机地跟踪我们,目标定然不仅仅是你而已,当然,我是灵兽,他们肯定对我更见没有兴趣。”

虽然鲁云难得地居然幽默了一把,可惜他这点水准还远远不足以在这种情况下将叶青篱逗笑。

叶青篱只是给面子地微微弯了下嘴角,就又皱眉沉思,片刻之后,她斩钉截铁地道:“鲁云,我们立刻往回走!”

鲁云迟疑:“为什么?其实就算是有子虚期的人物跟踪在后头又能怎样?我们要去见的是千佑真人,有那尊大神堵在前面,还怕那些小丑?”

然而就在他这片刻的迟疑间,往东方向忽然就有一道极细的剑光破空而来。

杀机乍现!

鲁云虽然正疑惑着叶青篱的决定,但在面临杀机的时候,他的反应却分毫不见迟钝。灵兽也是兽类的一种,往往拥有着远比人类更加敏锐的战斗直觉。鲁云堪堪进阶不就,又新近收服了一只神异的剑灵,此刻心头气势正盛,当即长尾一甩,不但不躲,反而直接就用长尾郊上了那缕剑光。

两相接触,犹如惊鸿划空,瞬间便留下了一连串恍若金属碰撞的声音。

鲁云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与飞剑相抗,竟分毫不落下风。

有人轻轻地“咦”了声,那缕剑光便收敛了杀机,灵活地一个回转,就又消逝在空气中。

四野一片空茫,短暂相抗之后,群山依旧岿然静寂,仿佛适才突现的杀机只不过是幻象而已。

叶青篱却不会如此想,她只觉身周泛着冷意,心头的不安之感几乎就要溢出了胸腔。仿佛在虚空之中,正有一条隐形而强大的毒蛇在窥视着她,令她不论转向哪个方向,都无法对抗,也无处可逃。

这绝对不仅仅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这必然与事实相差无几。

修为越高的修士就越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而叶青篱渡劫之后,与天道的联系又隐隐紧密了许多,更是不敢怠慢自己的直觉。

“鲁云。”叶青篱在心头轻唤了一声。

鲁云甩着长尾,踏在云头上的四爪似收似放。这是一种随时都能攻击的姿态,很显然鲁云对空气中忽然紧绷起来的危险气氛也有着直观的察觉。

被强者暗中窥视威压的感觉绝对不美好,骄傲如鲁云,虽然适才迫退了那道剑光,也不得不承认对手的强大。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对手的影踪依然分毫不现,叶青篱与鲁云轮番地伸出元神试探,却怎么也探查不出对方的位置。那人似乎已与虚空结成了一体,而叶青篱和鲁云却只能在这道门外徘徊,又如何能找到他的踪迹?

存身虚空!

这一定是个已经跨入子虚境界的高手!

叶青篱与鲁云心意相通,他们的传音也早超出了寻常元神传音的界限,一番商议之后,叶青篱对着虚空一抱拳,道:“不知是何方高人,竟与晚辈如此玩笑?”

虚空中无人回应。

这是早在意料中的,叶青篱耐着性子等待了半盏茶的时间,又道:“既然前辈无意现身,晚辈便不奉陪了。”

虚空中仍是无人回应。

叶青篱轻轻拍了拍鲁云的颈背,鲁云便踏着云头不紧不慢地继续向着火山群的方向飞去。飞得越远,那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却渐渐弱了,鲁云顿时又翘起了尾巴:“看来千佑真人这尊大神果然很管用,在他的感应范围,什么子虚高手,哼哼,通通都是浮云!”

被毒蛇盯住的感觉虽然越来越弱,叶青篱心底的不安之感却越来越强,她丹田中的九品莲台甚至自主摇曳起来,那微颤的花瓣,竟仿佛是在示警!

叶青篱顾不得探寻自己丹田莲台新出现的妙用,手又下意识地按上了鲁云的颈背,急道:“鲁云,再慢点飞!”

鲁云感觉到了她心底的不安,适才掀起的那点小得意立马就*了,只一边放慢速度,一边仍有不甘:“篱笆,为什么你好像忽然间不情愿去找你家的那个老祖宗了似的?”

叶青篱微惊,不错,千佑真人何等强大,她为什么下意识地竟只想回转?

这绝对不是因为她忽然对叶千佑产生了不信任,而是——“鲁云,你有没有想过祖师爷被困了两千年,如今是个什么景况?”

鲁云还未回答,叶青篱又道:“跟踪我们的那两人…或许不止两人,总之你说在我们身后的那些人他们既不知祖师爷就藏在这火山群中,却为何只因为我们向火山群靠近便停止了威慑?”

“难道果真是因为你适才所说,他们不杆踏入祖师爷的感应范围?”

这其实是一个悖论,叶千佑藏身在火山群的事情本来是秘密,即是秘密,旁人不知,他又哪里来的威慑力?所以这个说法纯粹是鲁云在胡诌,他也就是图个口快而已。

但换个方向来思考,倘若有人果真知道这火山群中被困着一个藏神期的落难宗师,倘若他们本就是因此而特意跟踪叶青篱呢?

那跟来的人物中,就绝不会仅仅只有两个子虚期的高手了!

叶青篱越想越觉得不安,一时间只感觉四周都是冷嗖嗖的,而她就仿佛是一只被剥去了坚壳的甲虫,只能任人操控。

每个修士都应当有自己的道,而叶青篱的道本就是自主、自强、自控,她要做的是挑战天道,逆天控命之事,又岂能在此处便轻易为人所操控?

天劫加身之时她都能反抗,何况此时?

不论暗地里的跟踪者究竟是为什么而来,又知道多少关于叶千佑的事情,而叶千佑此刻究竟有没有能力收拾这些跟踪者,叶青篱都不打算让他们如愿,也绝不愿意将这一切都赌在“叶千佑并不弱于两千年前”的这一未知可能之上。

她思量既定,转念已将所有想法都传达给了鲁云。

鲁云仍旧慢悠悠地向着火山群飞去,叶青篱却微微闭目,于悄然间睁开了灵犀眼。

东面,四人!北面,一人。南面三人。西面,无人。

他们果然重点堵住了东面却疏漏了西面,因为此处往东方向是观澜峰,往西方向是火山群,往南是灵枢谷,而往北却是白荒。

片刻之间,鲁云忽然转向,加速,猛地就向着东方冲去。

他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是百里,眼看就要冲到了隐在暗处的几人近前。有人冷笑一声,弹指间又是一道剑光不紧不慢地逼来,仿佛戏耍孩童。

鲁云大吼一声,尾巴尖上的长毛豁然炸开,犹如万千细剑飞射,猛地向着那道剑光扎去,而他本身则是借机转身,豁然向着白荒的方向冲去。

二二九回:星落如雨

鲁云已将速度提到了极致,被他收服的那一只奇异剑灵更是飞速游走在他经脉当中,一股灵动之极的剑气从鲁云筋骨皮膜之间隐隐透出,推得他如剑飞逝。

踏云兽从云而生,虽然没有双翅,却天生就能御风乘云,搏击长空,是真正的飞行灵兽。这时候鲁云用了密法加速,竟是快逾闪电,令得一众高手在片刻间都未能反应过来。他们低估了叶青篱的决心,根本没想到只是这样稍稍一压迫,就使得叶青篱立刻改了计划,竟一心要从白荒突破。

然而不论鲁云的速度如何之快,一个大境界的差距仍然摆在那里。叶青篱灵犀眼所见之下,只看到阻拦在白荒方向的那个黑袍人轻轻一个横移,便正正堵住了鲁云飞行的路线。

那人隐在虚空,双手间张着一件网状法宝,俨然一副坐等鲁云冲过来,要看他们自投罗网的架势。

倘若叶青篱不是打开了灵犀眼,这个时候中招显然将是毫无悬念的。

天幕之下,罡风凛冽。

此刻互相接近的双方却都是各有所持,认为自己胜卷在握。

鲁云不闪不避,仍旧乘云如剑,叶青篱丹田中的九品莲台则开始舒展花瓣,一圈圈的灵光犹如星雨坠落,在颤动的花瓣之间来回生发。

近了!

百里路程转瞬即至,鲁云眼看着就要带着叶青篱一头扎进了那张大网。叶青篱于这一刻甚至可以看清那黑袍人在半截鬼面下露出的笑容,森寒如箭!

机会稍纵即逝,便在那网状法宝所散发出的道力加身的那一刻,叶青篱丹田中莲台摇动,一道将有丈高的巨大莲台虚影蓦然显现于她身后。

九品莲台,九层莲华,第一层转动——星落如雨!

只见群山之上郁青的天色骤然暗下,点点星光于幽暗天幕之中飞速凝聚,眨眼间便争先恐后而又富有节奏地绵绵落下。星点洒落群山,恍似交织出了一场盛大的赞歌,无声,却奇异、瑰丽。

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力量却顺着这金星般的雨点渗透进了大地,也渗透进了附近掩藏在虚空中的每一个神秘人的身体。这股怪异力量不受灵力法术的限制,也不为元神道力所阻隔,肆无忌惮地在每一个被入侵者的经脉中随意流转,所过之处,不论灵力还是元神全都被它带得懒洋洋软绵绵,仿佛瞬间就丧失了活力一般。

倘若将每一个正常修士体内的灵力比作令行禁止的精锐军士,那么被这些星雨感染过的灵力就全数成了乌合之众;倘若将正常修士的元神看作法度森严的名将老帅,那么遭遇了星雨的元神就全成了满肚草包的新嫩小将。试问如此反差,在猝不及防之下,又有几个修士能够做到不大乱方寸?

这一次,叶青篱就看到了近在眼前的这个黑袍人面具下惊恐而愤怒的眼神。

他手中的大网无声滑落,跌出虚空。

鲁云从他的身边飞纵而过,带起的强劲罡风吹得他一个晃身,竟在虚空中连着退了好几步。

一招震退子虚期高手,叶青篱的神通如此强大,她足可自傲了。

但此刻的叶青篱委实是半点也不好过,就在鲁云与那黑袍人在虚空中擦身的那一刻,叶青篱背后的莲台虚影已于瞬间隐退回了她的丹田。她丹田中原本华彩流转的莲台却收拢了花瓣,萎靡地停止了转动,仿佛元气大伤,被抽干了全部精髓一般。

被抽干了全部精髓的实际上不止这座莲台,还有叶青篱泥丸祖窍中的元神。

鲁云来不急得意,就感觉到了叶青篱不妙的状态,不免担忧:“篱笆,你怎麽啦?”

这一动念间,他又飞远了百里。叶青篱却仍觉不够,她在心底急道:“别分心,再快一点,我的神通对付子虚期人物顶多能起到数息的限制作用。”

数息试剂,若是在同阶高手对敌时,足以鼎定胜负。然而叶青篱和鲁云的修为都与子虚期相差太远,更主要的是,叶青篱金丹已碎,又缺少强力的法宝,此刻根本就破不开子虚期高手的防御,更加遑论反击杀敌了。

鲁云懂了她的意思,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是抓紧时间飞得离白荒更近一点。白荒暴动的妖兽固然危险,对此刻的他们来说,却危险不过那些神秘的跟踪者。

数息时间有时候很长,有时候又很短。

至少在此刻鲁云的感觉中,这时间实在过得太快,而在被叶青篱星雨神通陷住的众修士心里,这时间又委实过得太慢,慢得足够他们的愤怒无限堆积,及至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