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还在怀疑,武月月是不是怕下狠手之后,跺一跺脚都能影响国家经济的老二会做出更加过激的行为,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茬儿。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不能从老二说的事实中走出来,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无可能,毕竟武月月不是大伯的亲闺女,是他捡回来的…

“可是,武月月很小就被我大伯捡回去了。她怎么可能是你亲姐?”就因为小时候被捡回去,才跟我哥哥青梅竹马,让她伤透了我哥的心…

老二解说道:“我和亲姐是晏国前皇后的嫡出,被玉妃陷害,母后被赐死,我与姐姐被流放他乡。姐姐因为受伤,被人捡了回去,那时我正躲在路边树丛中。”

我想了想,大伯把武月月捡回来的时候,她的确受伤了,那时候老二看着她被大伯捡回来,如果现身,估计也会被大伯带回武家军,说不准跟我也会是一对青梅竹马…

呃,这个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老二说的这件事实在是太叫人惊悚了。

“正因为姐姐的身份,所以她要报仇。她牺牲自己入宫为妃,就是为了这个。”

我一时间难以接受:“你是说,她为了报仇就撇下了我哥哥?”

“我们是亲眼看着母后被赐死的,七孔流血,她报仇心切,你不能怪她!”老二试图解释。

我摇摇手:“我不怪她!不怪她要报仇!怪只怪她不该一边给我哥哥希望,一边又去报仇,她大可以跟我哥哥说清楚不是吗?如果她说清楚了,说不定我哥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被法场杀头,她武月月怎么能看得下去?

“其实…”老二欲言又止:“武帅自始至终都知道姐姐的心意。所以他才会为了姐姐自主请命攻入晏国。奈何,却因为这个,被皇上误认为想私吞宝藏,被处决了。”

“宝藏?”我想起了那个传闻:“真的有吗?”就算是有,我相信,哥哥也绝对不会觊觎的,可是事情还是往那个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有!”老二回答的很肯定。

“母后临死前说,宝藏有分为两地,她知道其中一处,就是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还有另一处,便需要盘龙壁才能开启。”

我就说,老二怎么会年纪轻轻这么有钱,原来是有宝藏撑腰。那么…

“武月月要找宝藏的原因是…为了充足国库,还是为了…给我哥哥报仇?”

因为她阻止不了皇帝要杀哥哥,所以想要蘀他报仇?在我的内心深处,多希望是后者,这样哥哥九泉之下也能有所安慰了。

老二正想回答,却听见破庙外传来一声明亮清脆的女声:

“没错!”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庙外,只见一派女皇风范的武月月冷着一张脸走进来,在我还没问出心中疑问的时候,她便开口解释道:

“我不会让你哥哥白死的。”

我嗤之以鼻:“所以,你想如何?你怎么做,我哥哥才会起死回生?”

武月月不说话,倒是候候开口了:“纤纤,别这么说,当年你可知道武后费了多大的劲,才保住了你的性命?”

我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因为这个女人,我唯一的亲人死了,因为这个女人,我的武功被废了,因为这个女人,我忍辱偷生这么多年,因为这个女人…”

‘啪’一声,一道耳光落在我的脸上,老三一脸阴沉的看着我道:“不要再说那些违心的话了。武帅死时的心情,你应该知道,他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你知道的。”

我的泪水潸然泪下,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就是因为哥哥从来没有后悔,所以才更加让人觉得武月月这个女人可恶啊。她到底是对哥哥施了什么妖法,竟然让他这般维护,为了她甚至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他死了,便是死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抚养他的孩子。”

我震惊的看向她:“孩子?你…知道他有孩子?”

武月月妖冶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我怎会不知,那不仅是他的孩子,那也是我的啊。”

“…”

我愣了好长时间后,才呐呐的问道:“那孩子在哪里?”

虽然我在心里想过很多次,但这一回不同,是得到当事人亲口承认的,她与哥哥到底还是留下了血脉的,可惜她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

老三适时说道:“是烈儿。你见过的。武帅临死前,拜托我照顾你和烈儿,我答应了。”

“烈儿…”

我默默的将这个名字放在口中反复吟说,那个苍白如纸的苦命孩子便是哥哥的血脉吗?

想起我与他第一次见面,为什么我没有预知,没有对他好一点呢?

“哼,我早就知道你心中另有所爱,却不曾想你竟如此绝情,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正说话之际,从庙外又走入一个人,便是我那性情大变的表姐夫,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对武月月惟命是从,怎么他竟然还有如此面貌,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典型的表里不一呀。

武月月回头,冷眼看着这个胆敢在这种时候,孤身闯入‘敌人’之间的男人,冷笑道:

“你倒胆大,就不怕我命他们杀了你吗?”

表姐夫苦涩一笑,道:“从成亲开始,我便将你奉若珍宝,你毫不感动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派人杀了我?”

武月月没有说话,看着他,只听他又道:“我早就知道,你爱的是他,是我强行让你留在我身边,是我杀了他,为的就是让你对他死心,让你心甘情愿待在我身边罢了。”

“你有杀他的权利,我也有不爱你的权利。你总是这样,一意孤行,为了一己之欲,妄动杀戮。”武月月嘴角微动,些微有些动容。

表姐夫冷哼一声:“哼,为了一己私欲妄动杀戮…父皇曾经也这么说过我。我也知我耽于酒色,不务朝政,不是明君所为,可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要做一个明君,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我看着武月月,从皇帝表姐夫的眼神中,我看出了一个男人对待一个女人的刻骨爱恋与真心,从前哥哥也是这般看着她,让我从他的眼神中就读懂,他对这个女人的爱,并不肤浅,是发自内心的。

没想到看似沉迷酒色的表姐夫对她竟也是这样深沉的心思。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如若不是对武月月的绝顶喜欢,他又怎会纵容我,甚至让我称呼他为表姐夫,若不是真心想将她拴在身边,又怎会割让政权,让她主掌一切?

可是,他们之间的仇恨却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化解的,毕竟晏国和哥哥都是武月月心中永远的羁绊,并且已然消逝于天地间,所以,纵然表姐夫做的再好,再怎么纵容,他又怎么能比得过虽然已经不在世上,但却永远存在于武月月心中的东西呢?

表姐夫做完那深情告白之后,表情忽然变得阴鸷起来,大手一挥,吼道:

“来人呐,将这几个乱臣贼子尽数擒获,生死无犹!”

随着表姐夫的一声令下,几百早已埋伏在外的士兵便整军待发想要冲进来,武月月舀出一代女皇的架势,怒道:

“谁敢!”

武月月身为皇后,代帝掌权好几个年头了,威名甚是远扬,她的一声夹杂着无限魄力的怒吼让那些带兵的人心头颤了几颤,再加上,武月月一声吼出之后,只听庙外一阵杂乱的踢踏声,只见大内第一高手葛云带着黑压压一片骑兵冲了过来,如夹层般将几百士兵尽数包围。

表姐夫看了那阵仗,眉头蹙得更紧,道:

“你想干什么?终于忍不住要弑君篡位了吗?哼,只要我在一天,你便休想!”

武月月不急不缓,自怀中掏出一张看似已经有些泛黄的信,明黄色的,朱砂的盖印看着很是眼熟,她将信缓缓在表姐夫面前展开,表姐夫目光转向信纸,看了良久之后,表情从不屑变为震惊,指着武月月,身手便想去抢,却被早就预知他动作的武月月躲去,将信高高举起,道:

“奉先帝遗照,命本宫监国,若皇帝德行有亏天下,可废之,另立新君。”

这句话说出来,不管是真是假,所有人都懵了。

怎么他们效忠的皇帝还会有被废的可能吗?既然如此,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效命的?一时间士气大落。

葛云带着兵一举将之擒住,等候武后发落。

我对武月月这一手相当之佩服,对她那封信件的真实度很是怀疑,不过大庭广众之下我就不揭穿她了,毕竟如果是她的话,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是表姐夫的话…估计只有武月月一个人能活…两相权衡,还是识相点比较好。

葛云捻着他的小胡子走入破庙,来到面色骤变的皇帝身后,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忽然抬手在后头推了皇帝一把,将他推向武月月的怀抱。

我正暗笑着这位大叔难道还想撮合这对冤家的时候,眼角余光渀佛看见了银光一闪,皇帝如期扑入武月月的怀中,头颅撞在武月月肩上,双目暴睁…

“不要!”

我惊呼,可是已经晚了。

皇帝表姐夫的口中已经吐出一口黑血,顺着武月月的肩膀向下流去,勾勒出几道诡异的痕迹。

我震惊的看向武月月,只见她一手扶住皇帝欲倒的身体,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我难以置信她竟会这么做,想要上前一窥究竟,却被老四和老三同时拉住了胳膊,我回头,看到他们也同样震惊,但却仍有理智的对我摇头,让我不要冲动。

武月月扶着表姐夫好一会儿后,便将他的身体移交给葛云扶着,守在庙外的士兵们只看到皇帝的背影,根本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武月月噙着一抹微笑向我走来,忽的摊开手掌,问道:

“盘龙壁呢?”

我看着她,对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脸孔生出一种透心骨的寒意,她印象中的武月月虽然阴险刁蛮,却绝不心狠手辣,从前会被一只毛毛虫吓得失声痛哭,可如今杀了与她同床共枕好多年的男人都可以面不改色。

我颤抖着双唇,从老大手中接过一只锦袋子,交给武月月。

她微笑着打开锦袋,看了看内里的东西,满意的笑了,将之交给身后的葛云后,对我说道:

“纤纤,你不要怪我,我做着一切都是为了给你哥哥报仇。”

“…”

我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武月月挑了挑眉,对老二说道:“回去吧。”

老二虽然对武月月先前的行为很是不解,但毕竟是姐弟,便想跟着武月月离开,却被我扯住了手肘,老二回头看了我一眼,不明所以。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对武月月说道:

“武后明鉴,昔刀是我的相公,理应与我在一起。”

武月月耸了耸肩,微笑着肯定道:“这我知道,只要他愿意,他便永远都是你的相公,本宫绝不会从中阻挠,你放心好了。”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嘴角漾出一抹看透世事的微笑:“既然如此,那昔刀便随我走吧。”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又道:“我…不打算回京做侯爷了。西北的老宅空着,我回去拾掇拾掇,还能住人。爹娘的坟都在那里,回去有个照应。”

武月月如刀般锋利的目光在我身上剜了好几圈,良久后,才点头道:

“也好。”

说完便带着葛云,离开了我们面前。

破庙中,又只剩下我们几个人…和一具尸体,一具曾经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人的尸体。

我看着表姐夫死不瞑目的神情,冷冷说道:“世事无常,我想回西北老家,你们若不愿意,我不勉强。”

老四率先说:“谁说不愿意了?”

老二紧接着:“哪里都有生意做,我无所谓。”

老三和老五相望一眼后,不约而同道:“好。”

剩下老大候候一人,我温和的看着他,不带任何情绪,我怕我的任何一种神情都会影响了他的决定,到时候若是后悔的话,总是不好的。

候候在众所期盼的目光下,温和的抓住我的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将我心中的阴霾稍微扫去一些,就在后院里埋葬了帝国最高权力者的尸体,我们一行六人踏出了破庙。

凌空的箭矢铺天盖地袭来,箭头捆着火棉,射在门扉之上便引来了滔天大火…

我们狼狈的闪躲,心中透亮极了,我们是武后最后的妨碍,她又岂会容我们活在世上,更别说,破庙之中的那具她迫不及待想要毁掉的尸体…

箭矢的密集让我们大家都疲于应对,老三和老四的胳膊大腿上都被擦伤,老五护着我,额上洒下汗珠,铮铮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膜,面临着生死关头,虽然痛,但却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

混乱中,我看到天癸教的圣女柔儿自破庙旁的水井中钻出,向我们招手…后来我才知道,这条通往破庙的密道,便是她与老三缠缠绵绵好多天后的成果!

铺天的箭矢能不能够杀死我们,武月月不知道,但是,她若不这么做的话,便难过她自己心头那一关,不管怎么说,她要杀我们是必然的,能不能杀死我们,却是看的天意。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