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捉住花离的手,感觉到对方冰凉的温度,喃喃道:“好像真的没从前冰了。”
这个时候她突然怀念起后山清雾洞里的那些冰,只是从花离醒来之后那些冰块便都消失了,否则她真想赶紧将花离塞回去冻上一冻。
旁边练剑的弟子们也隐约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啊,听到这夏蕴终于忍不住道:“太师叔祖,这你都感觉得出来?”众弟子们也不是没感受过花离究竟有多冻人,之前夏蕴曾经不小心碰着花离,几乎给冰得哆嗦起来,在他们看来,都是冷,并没有任何分别。
然而顾闲影却计较道:“自然感觉得到,他少了根头发我都能感觉得出。”
“……”众弟子纷纷顾左右而言他。
“说来师叔祖有没有觉得这个夏天的确有些古怪。”说话的是坐在旁边啃西瓜的苏衡,他抬头看了眼窗外晃得吓人的太阳,眯着眼突然问道:“咱们山上究竟多久没下过雨了?”
问起这话,众人才又不禁一愣。
真要说起来,上次下雨还是平沙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不止如此。”这会儿原本一直在专心练剑的叶歌也出声道:“我爹来的时候我听下人们说,哪里都没有下雨,京城已经整整四个月没下雨了,其他地方也是,只有我们白羽山下过雨……就是平沙来的那次。”
众人说道这里,顿时静了下来。
良久,才见苏衡扭过头惊讶地问顾闲影道:“雨是平沙带来的?”
顾闲影同样看向了花离,花离犹疑片刻,并未给出答案:“我也不清楚。”
但不知是为何,顾闲影觉得花离的神色总让人无法放心。她还要再问些什么,戚桐却已经抱着团团走了过来,团团蹦上了花离的肩头,花离吓得身子一僵,旋即一人一猫开始了每日的对峙,顾闲影一句问话只得作罢。
苏衡等人倒是并未将下雨的事情当做一回事,道是或许过几天就下雨了,大不了就是这几天热了点,也不是当真熬不过去,顾闲影虽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心中的事情却并未就此放下。
众人各自怀着心事,就这么结束了一日的练剑,顾闲影与花离自那次在清池旁说开了之后,两人便更加分不开了,几乎时时都黏在一起,亲密接触自然是常有,然而花离因为太害羞了变回鲛人尾巴也是常有的事。
碧霞峰大会已经近在眼前,剑阁弟子们能够练剑的时间不多,再过两日便要启程往碧霞峰去,这次带人去的是掌门苏衡,顾闲影虽也很想知道叶歌他们会在大会上有什么表现,然而因为无法离开白羽剑宗也只能作罢,只能够在这段时日尽力陪他们练剑,替他们准备好行程中需要的东西。顾闲影整理的时候,花离就在旁边帮忙,两人忙到半夜,最后总算是稍微弄得差不多了。
“就带这些去了。”顾闲影收拾的东西不少,有秘籍有剑还有许多法器法宝,各自收进了五枚宝珠中,那玉珠也是一种法宝,其中能够容纳许多东西,想要取用之时只需驱动咒术便可,带在身上可免了身背行囊的麻烦。
将五枚宝珠拽在手里,顾闲影道:“过两日他们走的时候将珠子交给他们就好了。”
夜晚已深,夜风泛凉,花离陪着顾闲影在剑阁忙碌至此时,见顾闲影还着白日薄衫,便拿了件外衫替顾闲影披上,浅笑道:“阿闲很舍不得他们。”
“反正都要回来,有什么好舍不得的。”顾闲影随口应了一声,似乎又觉得自己这说法太过轻挑,顿了一瞬又改口道:“我只是怕他们在碧霞峰大会上被人给欺负了去,我又不能陪他们一起去,只能替他们做这些事情了。”
花离看着顾闲影手中的五颗珠子,摇头道:“你已经替他们做了很多了。”
“是啊,剩下的只能看他们自己了。”顾闲影颇为感怀,说到这里终于笑着道,“好了好了,回去吧,让你陪我那么久你也该累了。”
“我不累。”花离想也没想就道,“和阿闲一起就不累。”
这人嘴实在甜得不行,顾闲影失笑道:“好好好,你不累,我累了你快陪我去休息吧。”
顾闲影打算先送花离回屋,却没想到花离坚持走到顾闲影的屋子外面就不准她再送了,花离的住处就在顾闲影屋后不远,其实也没多长的路程,顾闲影不知花离又是在计较什么,花离经不住她问,这才解释道:“从前都是你照顾我,这次该轮到我照顾你。”
顾闲影面色古怪道:“这话谁教你的?”
花离认真道:“苏衡说的,他说自己喜欢的姑娘,要好好照顾才行。”
顾闲影心道果然如此,接着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里像化了层蜜,抱着他亲了一口才道:“哪有那么多讲究。”
说到这里,到底没有再坚持下去,便自己回了屋子,只是进屋之后却也没有休息,只是站在窗口向花离眨眼挥手,直到看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梨花林后,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
次日,白羽山上当真如苏衡所说下起了雨。
顾闲影站在窗前看着这绵绵细雨,心底却并没有觉得轻松起来,反倒隐隐多了些不安。
这场雨来得有些蹊跷,就像是当初平沙出现的时候那般,顾闲影强自压下那些心思,快步出了房门去找花离。
顾闲影到花离住处的时候,看到他正站在屋外盯着雨幕出神,从前总待在水中的人,今日却出奇的撑了一把纸伞在手,白衣裹在细雨里,视线渺远在天边,顾闲影随之远远望去,一瞬便发觉了他看的是东面,日出的方向,深海的方向。
顾闲影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自花离的手中接过了伞,花离这才回神看来,顾闲影迎上那视线,浅声道:“都在等我们了,今日是叶歌他们碧霞峰大会出发前最后一天练剑,我们快过去吧。”
“嗯。”
两人到剑阁的时候,果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明日便要启程厉害,纵然是自小见惯了大场面的世家少爷们也或多或少有了些紧张感,苏衡正在跟几名弟子解释剑法上面的什么事情,顾闲影走过来隐约听到一些,不过苏衡见到顾闲影,便往旁边走去道:“你们太师叔祖来了,叫她解释给你们听吧。”
几名剑阁弟子的剑法一直是由顾闲影来教的,让顾闲影解释自然是最好,顾闲影与花离说了几句,这便上前去替几名弟子解释起来。
顾闲影这数百年来指点过的弟子不说几千也有几百了,说起这种问题来头头是道,不过片刻就替他们捋了个透彻,说完之后她还不放心,干脆道:“明日就要出发去碧霞峰了,我解释半天也没用,不如直接交手看看吧。”
她说到这里,当即点了夏蕴的名字:“你来和叶歌打。”
夏蕴听得一愣,苦着脸摆手道:“我哪敢欺负师弟啊。”
叶歌轻轻挑眉,拔剑道:“师兄不必留手,全力就是了。”
夏蕴吓得连连后退:“那可不行,换个人,换个人来跟我打。”
顾闲影环顾四周,正打算再找个人陪夏蕴练手,然而还没开口,便听得剑阁大门外传来一道沉冷声音:“那你来跟我打好了,看看这段时间来你有没有进步。”
听见这道身影,夏蕴几乎是本能地汗毛倒立惊叫出了声来。
顾闲影身子亦是一僵,终于明白早上的担忧并非多余,她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毫无破绽,终于回头往大门处看去,熟悉的高大身影踏着风雨行来,终于走进了大殿之内。
平沙。
雨是平沙带来的,上次是,这次也是。
不过顷刻,平沙已经步入殿内,来到了花离的面前,如同上次一般躬身道:“少主。”
然而花离却没有立即回应,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忽而抬起头来,没有看平沙,只向着平沙身后更远的地方望去,茫茫细雨中另有两道身影远远行来,浑身**的踏入了大殿当中。
来的两人一者是虚发花白的老者,一者是模样瘦弱的少年,两人匆匆来到殿内,与平沙一般朝着花离恭恭敬敬道:“少主。”
顾闲影心中一紧,早已有了猜测,却仍忍不住朝着花离看去。
花离微退了半步,不知为何看着他的面色,顾闲影觉得他仿佛下一瞬便要转身逃离,但他到底仍是没有转身,他声音微涩地开口唤出了三人的名字:“平沙,玳爷爷,涉蓝。”
殿内其他人自然也都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停下了交谈,纷纷不解朝他们看去,夏蕴见了平沙有些高兴又有些怕,正打算上前说些什么,苏衡却已经悄然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夏蕴连忙回头,才见苏衡正严肃着脸朝她摇头。
三人直到此时才终于直起身来,相互对视一眼,最后是被花离称作玳爷爷的那位老者呵呵笑了两声,当先开了口:“之前平沙来了一趟,回来也没说出个什么名堂,我们都很担心少主,如今见少主无恙,我们总算是放心了。”
顾闲影依旧没有出声,她不知这三人来此究竟有何目的,当真只是看看,还是另有其他原因。既然不知该如何开口,那边干脆沉默。
而也在她沉默之际,老者终于扭头对她笑道:“这位就是……”
他虽是看着顾闲影,但话却是问花离的。
花离连忙道:“这是阿闲,你们知道的。”
“果然是阿闲姑娘。”老者笑得满目慈善,对着顾闲影也深鞠一躬,这次平沙与他身后那名少年却没有动静,顾闲影心中明白是什么意思,连忙还礼跟着花离唤道:“玳爷爷。”
老者抚须摇摇头,见满堂寂静,这才道:“少主啊,不替我们介绍介绍这些朋友吗?”
这番话说得和善,笑意也是和善,足以抵消如今殿内的凝滞气氛,最没什么心眼的夏蕴当即跟着笑了起来,赶紧催促道:“对啊,花离前辈快说说,这几位高人都是什么人?”
气氛霎时热暖起来,花离终于也笑了笑,开始替两方介绍各自的身份。
碧霞峰大会之前最后一日练剑,却没想到能够遇上平沙等人赶来,夏蕴自然又让平沙给狠狠教训了一顿,但说是教训,平沙却有意要栽培夏蕴,不过短短半日的功夫,夏蕴的剑术便又精进一层,看得就连顾闲影看了都觉得夏蕴这小子是走了大运。
就这么过了一日,弟子们各自回了屋中休息,顾闲影与往常一般打算接花离回去,转身才发觉花离的身边已经站了平沙三人,他们低声交谈似乎正说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光是众人脸色凝重,就连花离也神色黯然,只等顾闲影走过去,他才欲言又止地抬起头来,模样有些像是求助。
然而顾闲影却没能救下他,因为就在这时候,那名被称作玳爷爷的老者已经当先到了顾闲影的面前,将她半路截了下来。
“阿闲姑娘,能不能单独说说话?”
顾闲影不动声色看着老者身后不远处的花离,花离轻轻摇头,满脸担忧。顾闲影狠了狠心收回视线,良久终于向老者点头道:“好。”
37.三七章
花离随着平沙与另一名少年离开了, 看方向应当是去了清池, 顾闲影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 良久没有出声,直到面前的老者柔声笑道:“我第一次来白羽剑宗,姑娘可否带我四处走走?”
“嗯。”顾闲影收回心思, 点头对老者道:“玳爷爷请随我来。”
老者说是想看看白羽剑宗的模样, 便当真欣赏起了沿途的景色, 丝毫没有开口提别的事情。顾闲影虽心绪复杂, 却也没有主动提及, 只是一处处地对老者介绍剑宗内的景色, 两人就这般行至黄昏时分,终于来到了后山山腰的清雾洞外。
细雨早已经停了,山间浮着薄雾, 山壁上有水淌下, 湿了泥土青草,顾闲影踏过地面浅浅水洼, 向着深幽地洞口道:“这里就是花离沉睡了数百年的地方。”
老者点头道:“我确是听平沙说起过这个地方。”
顾闲影正色了些,于此时终于道:“多谢。”
老者眉目半开半合:“嗯?”
顾闲影笑容复杂:“多谢你们当初答应让花离离开深海来白羽剑宗陪我。”
这回轮到老者苦笑了, 他摇头长叹一声, 转身朝着山洞内走去:“阿闲姑娘这话就错了, 不是我们答应让少主离开,而是当初那个情形, 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少主离开。”
顾闲影听见这话, 犹豫一瞬后追上了老者的脚步, 两个人一道进入山洞之中。山洞里面从前一直被冰封,如今冰霜尽褪,看起来反倒显得空空荡荡,山洞石壁上镶着夜明珠,四周还有不少行走过的痕迹,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有人经常来此,只是这段时间少了,地面生了不少湿冷青苔。
老者此时已经行至山洞尽头,花离曾经沉睡过的地方,他抬头看着,就像是看到了昔日花离的睡颜,他摇头道:“阿闲姑娘恐怕不知道,我们鲛人只要修行术法,修为高了要上岸其实并非难事,但少主不同,少主自一出生便肩负了整个深海的命运,而他的孱弱体质,也注定了他无法离开深海半步。”
顾闲影安静听着老者的话,跨越许多年的时间,仿佛看到了昔日深海中的少年。她听见老者缓缓接着道:“少主的出生很不容易,主子向来疼爱少主,怕他早夭将他养在海底深宫,平日除了我与平沙他们几个,没有人能够见到少主,少主也没什么能说话的人,朋友就更是少了。”
这番话落入顾闲影耳中,她忍不住回头看去,欲言又止。
老者点头道:“那个白螺是个意外,谁也没想到深海宫殿里藏了一只白螺,能够听见外面的声音。”
“我记得那时少主尚且年幼,他说要去那处房间寻书,却去了很久未归,我去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手里捏着白螺正坐在桌前发怔,我要说话他赶紧对我摇头,让我安静下来仔细听。”
顾闲影一怔,蓦然道:“那时候你……”
老者笑道:“阿闲姑娘的声音我们并不陌生。”
这话让顾闲影有些没回过神来,原来从很久以前开始,玳爷爷和平沙他们便已经听过了她的声音。
老者接着道:“少主问我们说话的是谁,我们也弄不清楚,少主后来便不问了,他对着白螺听了很久,直到姑娘的声音消失,他才问了你的身份。”
昔年的故事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提及,顾闲影说不清自己心中的种种情绪,只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笑得有些怀念,她听见老者的声音再度传来道:“我记得是在那两三天之后,少主突然抱着白螺过来找我们,他说那头的人对他说话了,他说那个人的名字叫阿闲,顾闲影。”
山洞内两个人都忍不住失笑,老者更是摇摇头道:“少主从小就懂事,但却从来没真正开心过,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少主露出那样的笑脸,他很开心,他很喜欢你。”
“我们侍奉少主多年,少主开心我们自然也就开心,后来他便一直将那白螺带在了身上,听着白螺里传来的话,经常与我们说阿闲你的事情,所以你或许不知道,我们也算是……”他想了想,神色柔和对顾闲影微笑道:“也算是看着姑娘长大的了。”
听见这话顾闲影老脸微微一红,有种凭空多出来个长辈的意思,也不知花离究竟将她的事情讲了多少,那些小时候丢脸的事情有没有暴露……
似乎是看穿了顾闲影的心思,老者失笑道:“阿闲姑娘小时候敢打敢闯,那时候深宫里本就没什么新鲜事,整个宫里的人都指着等姑娘讲故事,好让少主说给我们听呢。”
顾闲影:“……”她竟不知道自己的故事还有那么多听众。
如此想来自己小时候做的蠢事傻事不少,岂不是都被人给听了过去。
顾闲影觉得自己有些无脸面对深海众人了。
然而老者没有嘲笑的意思,反倒似乎觉得那时候的顾闲影十分有趣,连连夸赞了几句,这才收敛了笑意,低声又道:“谁也没料到,后来有一天少主突然就做了那个决定,他说他想离开宫殿离开深海,他要去人世,去白羽剑宗。”
“那天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少主的眼睛是红的,我看得出来他哭过。”老者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至今仍是不禁低叹,“少主年纪虽小,但却绝不是爱哭的性子,若非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不会哭得那么厉害。所以那时候我就知道,少主要做什么,我是阻止不了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
老者告诉了顾闲影后来的事情,花离知道顾闲影出事之后,几乎是立即便想要离开深海去白羽剑宗寻她。但他本就体质孱弱不能离水,要去往白羽剑宗几乎是不要命的行为,深海的主人,花离的爹,自是不肯答应的,其他人也拼了命的要阻止,但花离仍是不肯妥协。
从来都乖巧听话的人坚持的方式也不是大吵大闹,他只是沉默地跪在主殿外,红着眼睛不要命的跪着,虚弱得几乎随时都会倒下,却又始终坚持着不肯倒下。
最后众人没有办法,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老者使用密术为花离改变了体质,而花离也承受了让人想象不到的痛苦,终于能够离开深海来到白羽剑宗。
而代价便是整整四百多年的沉睡。
花离从来没有对顾闲影说过这些,因为不愿去说,但顾闲影却也已能够从许多细节将当初的故事推测出个七七八八,只是直到这时候听见这个故事被老者说出来,她才发觉不论是否早已明白,不论这个故事再听多少遍,她也仍是禁不住心口被紧揪着似地疼。
有花离相伴的这些年,都是那人不顾性命换来的,而她所能够给花离的,还有什么呢?
老者看了顾闲影半晌,终于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话:“阿闲姑娘应该已经看到了,近日整个人世大旱,是我们深海出了些事情,如今主子出了事,我们必须要将少主带回,才能够避免这次灾劫。”
事实上对于老者说这些话的缘由,顾闲影早已经分明,而他们将一切解释清楚再提出这话,已经是对顾闲影的意见最大的尊重。
顾闲影早已经活了这么多年月,若连这些事情都猜不出来,便也不算是顾闲影了。只是心中不甘不愿,却不是通晓道理就能够忽略的。
她垂眸沉默半晌,出声问道:“花离已经知道深海发生的事了吗?”
老者凝神点头。
“他会有危险吗?”
“我等会拼死保护少主。”
“他还会回来吗?”
“待事情结束之后。”
这就够了,纵然是再等上百年千年,只要能守着这句盼望就够了。
顾闲影牵扯着唇角似乎是笑了笑,却没有更多的反应,她转身朝着山洞外走去,竭力让自己的笑意维持到转身之后,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什么时候离开?”
老者明显地怔了一瞬,然后皱眉无奈道:“事关紧急,最好在天亮之前。”
顾闲影的脚步不禁再次顿住。
她知道老者是来带花离离开,却没想到会那么快,她知道花离为了来陪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却不能如此自私,深海事关重大,花离必然需要回去,否则他永远都不会心安,花离也必然舍不得离开她,她的那个小鲛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所以她不能将这样的选择留给花离来做,那只傻鲛人必然会难过得哭出来。
那选择就让她来做好了。
顾闲影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她去了花离的住处,她才刚刚抬手敲门,大门便立即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来,顾闲影甚至不及说些什么,熟悉地身影便直扑在她的身上,将她双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身,力气之大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顾闲影内心一片柔软,这么久以来,她头一次发现花离的力气不小,这般抱着她竟勒得她生疼。她小心翼翼地拍着花离的后背,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她能够感觉到怀抱着自己的人正微微颤抖着,不知是恐惧还是悲伤,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心间一酸。
她轻轻推开花离,待两人之间的距离足以看清花离全身上下,她才终于再次倾身,在花离唇角轻轻吻下,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别哭。”
花离眨了眨眼,双眼通红泛泪,却咬着唇当真没有哭出来。
顾闲影看着面前的花离,突然觉得自己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从前担心着花离再次离开自己,担心到梦魇缠身难以安歇,但如今这日真的发生,她却竟然没有发疯崩溃,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不计任何手段地想要将人留住。她只是看着花离将哭未哭的神色,想到刚才在山洞里,玳爷爷还说花离是个不爱哭的性子,忍不住竟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怕是都没见过花离在她面前动不动就急得哭出来的样子,她柜子里现在还收着花离眼泪化的珍珠。
这样的花离,当然只有她一个人能见到。
顾闲影忍不住又吻了吻花离眼角,这才松开他,缓步到了他屋中柜子旁,用她所能够保持的最平静的声音道:“我来帮你收拾行李吧,要不要再带些红豆糕走?衣服要带几件吗?”
花离没应声,顾闲影回头的时候,他仍站在原地,模样有些委屈。
顾闲影心间颤了颤,狠心移开视线,继续收拾东西,一夜无言。
快要天亮的时候,老者带着平沙二人来到了屋子里,感激地看了顾闲影一眼,又对花离道:“少主,该启程了。”
38.三八章
翌日, 又是艳阳。
顾闲影没有如往日般去花离的住处, 也没有去剑阁, 梳洗之后沉默地来到了白羽剑宗的山门处。
一群人已经早早地等在了那里,沈玉山和宫巍正相互吵得不可开交, 小师妹谭慕羽在好言劝架。戚桐与苏衡他们吵架看得高兴, 正在饶有兴致地听着,一个支持这方的说法, 一个支持那方说法,俨然有要跟着吵起来的意思, 叶歌抱着剑站得离他们远远的,仿佛不打算承认自己认识他们。
众人身上都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不少东西是顾闲影替他们准备好,昨日里交给他们的,他们拎着包袱正要远行。
顾闲影脚步缓慢地走过去,看了眼众人才出声问道:“夏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