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书进来回禀,“很乖。婢子再也没见过比三位皇孙还要乖的小孩。”

“你跟孤说实话。”太子道,“少帮你主子糊弄孤。”

阮书下意识看史瑶。

“别看她,孤问你话呢。”太子皱眉道,“孤恕你无罪。”

阮书想一会儿,道:“婢子有两个弟弟,婢子入宫那一年他们都五六岁了,醒来见不得婢子的父母就嗷嗷哭。三位皇孙醒来就自己玩,婢子都想抱抱皇孙,真的太乖了。”

“那如果孤带他们去见三位王爷,孤的弟弟,你觉得三位王爷会喜欢他们吗?”太子问。

阮书实话实说:“婢子不知道。不过,婢子认为没人会厌恶三位皇孙。”

“那孤就带他们过去。”太子道,“下午再回来?”这句话是对史瑶说的。

史瑶:“用饭前问问父皇,父皇同意他们仨回来,令奶姆抱他们回来。父皇不允许就算了。”

“你考虑的周到。”太子认真想想说道。

三位小王爷今日入宫觐见,近来朝廷又没什么要紧的事,刘彻干脆罢朝等儿子。

太子来的并不晚,此时也不过辰时两刻,看到宣室殿门外有三辆车舆,很是惊讶,问小黄门,“三位王爷到了?”

“启禀殿下,到好一会儿了。”小黄门随即又说,“奴婢先去通禀?”

太子微微颔首。片刻,小黄门进来,门打开。

普一进去,太子就感到一股热浪袭来,不禁说,“父皇这里真暖和。”

“你宫里不暖和?”刘彻笑着问。

太子笑笑,道,“孩儿给父皇请安。”

“弟弟见过皇兄。”立在一旁的少年们跟着作揖行礼。

太子看过去,站在最右边的少年脸色不是很好,瘦瘦弱弱的,便知他是齐王刘闳。站在中间的少年脸色白里透红,身高不足七尺,却跟个翩翩公子似的,便知他是聪慧的燕王刘旦。站在最右边的少年虎头虎脑,眼睛滴溜溜的转,也是三人中最矮的,便知他是年龄最小的广陵王刘胥。

太子面对着三个弟弟,笑着说:“免礼。父皇,三个弟弟还没见过孩儿的儿子,孩儿把三个孩子带来了。”

刘彻已经看到了,刚才就想问,被太子规规矩矩的行礼打断了,“这么冷的天,你带他们过来作甚?”说着朝奶姆走过去,“醒着呢还是睡了?”

太子很想翻白眼,“来的路才醒,现在还不甚清醒。”见三个弟弟傻站着,“二弟,三弟,四弟,过来看看你们的侄儿。”

齐王刘闳的母亲王夫人得宠时,皇后都避其锋芒,也导致齐王和太子的关系有些微妙。燕王刘旦和广陵王刘胥的母亲李姬在宫里是个隐形人,李姬身世寒微,刘旦和刘胥外祖一家势弱,两兄弟就从未想过荣登大宝。

面对太子,无二心的刘旦坦坦荡荡,一听太子招呼他们兄弟三人,刘旦就走过去,“弟弟昨日刚到城里就听说大侄儿和二侄儿长得一模一样,三侄儿长得又是另一番模样,是不是啊?皇兄。”

“不是。”太子笑道,“三郎长得像他两个兄长,只因三郎比他俩小一点,就很好辨认。”看清刘彻怀里的小孩,便指给刘旦看,“父皇抱的就是三郎。右边奶姆抱的是大郎,左边那个睁大眼看你的是二郎。二郎对什么都好奇,你要不要抱抱他?”

刘旦楞了一下,猛地转向太子,见太子嘴角含笑,双眼看着几个孩子,没有看他,试着问,“弟弟可以抱抱他吗?”

“当然可以。”太子拍拍手,二郎伸出小手,太子接过二郎就递给刘旦,“你像孤这样抱着他。”

刘旦下意识伸手,手伸出来,呆了,他明明来给父皇请安,怎么变成给太子抱孩子了?软软小小的身子入怀,淡淡的奶香钻入鼻孔,燕王刘旦顿时顾不得胡思乱想,慌忙按照太子说的抱住怀里的小孩,“咦,他好轻啊。”

“一会儿就觉得累了。”刘彻抱着三郎走过来,看到二儿子往他这边看,笑着问,“闳儿,你也想抱抱小侄儿?”

刘闳觉得太子应该不喜欢他,就没敢吭声,听刘彻问他,小心翼翼的问,“可以吗?”

刘彻多情,即便没有王夫人,也会宠别的女人,因此太子刘据一点也不恨王夫人的儿子刘闳。但也谈不上喜欢,毕竟俩人也不熟。

刘据觉得他是太子,是长兄,应当大度些,“当然可以。”随即对刘彻说,“父皇把三郎给二弟抱抱。大郎重,孩儿怕二弟抱不住他。”

“皇兄,弟弟抱得动,可以给弟弟抱抱吗?”一直没开口的广陵王刘胥突然跑到太子跟前。

太子刘据吓一跳,念他只有九岁,也没跟他计较,“可以啊。”很是小心的把大郎放他怀里,“大郎,不准哭闹啊。四弟如果觉得抱着累,就坐在席上,让大郎躺你腿上。”

“可是弟弟想抱他玩玩啊。”刘胥眨着大眼说。

太子:“那你抱着他慢慢走走。别去外面,外面冷。”

“弟弟知道。”刘胥说着话冲大郎笑笑,“大侄儿这么小,出去会冻坏的。”

你才会冻坏!大郎的嘴巴动了动,很想吐他一脸口水。

刘胥惊讶,“太子皇兄,大侄儿的嘴巴动了,是不是想跟弟弟说话啊?”

“不是。”三个软软的小孙儿被三个小儿子抱走,两手空空的刘彻觉得很不舒服,“大郎不想让你抱,他想让朕抱。”

大郎搁心里哼一声,冲站在刘胥身边的太子伸出小手。

刘胥大乐,“哈哈,哈哈,父皇,大侄儿想让皇兄抱,不想让父皇抱。”

“谁说的!”刘彻看过去,大孙子真冲太子伸手,呼吸一滞,“那是因为朕没要抱他。不信你看,大郎,让祖父抱抱。”说着话还拍拍手。

大郎都不带看他的,挥着小手,冲太子“啊啊”的叫。

太子忙说:“大郎,别乱动,你四叔父抱不住你。”

“没事,没事,抱得动。”刘胥身体很好,别看才九岁,个头快有比他大两岁的刘旦高了,“不过,大侄儿真有点重欸。”

太子忙接过来,道,“你歇会儿再抱他。”

“给朕抱抱。”刘彻好几日没见到孙儿了,就算太子上午没带他们过来,下午刘彻也会叫太子回去把仨孩子接来,“朕看看大郎是不是又长大了。”

太子很想翻白眼,把大郎递给他,就问刘闳,“二弟,累不累?把三郎给我,你也坐下歇一会儿?”

刘闳见过很小的小孩,在他印象中不会说话的小孩很爱哭,从未见过不哭不闹睁大眼打量他的小孩,很是稀奇,“弟弟还能再抱一会儿。”

太子一听这话顿时知道,他也累了,“那也不能一直抱着。咱们坐下吧,父皇。”

“行吧。”刘彻有一次抱二郎和三郎,也就三刻,第二天胳膊就痛的抬不起来,很清楚不能一直抱大孙子,不然胳膊又得痛,走到主位坐下,“你们也坐,别一直站着了。”

话音一落,太子就抱走刘闳怀里的三郎,等刘闳坐下,太子就叫三郎躺他怀里。刘胥看到太子的动作,拍一下他兄长刘旦,“我帮你抱着二侄儿,你也坐下。”

刘旦摇头笑笑,果然,等他坐下,刘胥转手把小孩递给太子,“皇兄,把侄儿放弟弟怀里。”

“你也不怕三弟揍你。”太子倍感好笑。

刘胥嘿嘿笑道:“他打不过弟弟。”

“白天打不过你,可以等你晚上睡着的时候打你啊。”太子说着,把二郎放他怀里。

刘旦眼中一亮,“多谢皇兄提醒。”

“皇兄!”刘胥陡然拔高声音,瞪着太子。

太子不以为意,笑着说,“我不提醒,三弟也能想到。”

“不见得。”广陵王刘胥哼一声,就低头看怀里的小不点,“皇兄,侄儿何时才会说话,才会走路?”

太子算一下,道,“还得半年。”

“那弟弟岂不是见不到了。”刘胥好生失望。

太子下意识看向刘彻,“那你半年后再回来就是了。”

“可以吗?”刘胥知道当家作主的人是他父皇,说话时就望着刘彻。

刘彻不知道太子为何突然说出这句话,便顺着太子的话说,“你想来朕还能不准你回来啊。”

“谢谢父皇。”刘胥大喜。

就国的王爷回到长安没有住在宫里的,他们今日却能搬去北宫暂住,这一点让刘旦很惊讶。朝中无大事,就国的王爷不能随意离开封地。有皇帝的手谕倒是可以回长安,但多是遇到大事的时候,皇帝才召封国的王爷们回来。他父皇却同意刘胥回来看三个小孩?已经不能说惊讶,刘旦感到震惊,他父皇又在酝酿什么?

突然感到有人踢他一下,刘旦回过神,看到躺在齐王刘闳怀里的三郎踢他,敛下眉眼,笑着问,“三郎何事?”

你在想什么呢?三郎知道历史上的刘旦异常聪慧,虽然刘旦才十一岁,三郎也不敢小看他。

刘旦看不懂他的眼神,把他抱过来,“三郎是想和三叔玩吗?”

“三郎不爱玩闹。”太子对三个儿子还算了解,“你们说话的时候摸摸他的小手或小脸,别不搭理他,他就不闹了。”

刘胥忙问:“二郎也是吗?”

“二郎也是。”太子道,“只有大郎不爱理人。”

刘彻:“朕也发现了。”握住大孙子的小手,“十次最多搭理朕一次。大郎,是不是不喜欢朕?”

“他这么小哪知道啊。”太子笑道,“太子妃要抱他,他也不搭理。有一次伸手要他母亲抱,惊得太子妃直呼他是不是病了。”

刘彻好奇,“真是这样?那这孩子够怪的。”

“孩儿觉得他们很乖。”刘胥不喜欢“怪”这个字,“皇嫂也有趣,居然认为大郎病了。”

说起太子妃,刘彻忍不住说,“你皇嫂可不止有趣。”看向太子,“你皇嫂可是个妙人”

三位皇子就国时年龄还小,这几年又没回来过,以致对长安城很陌生,更是没见过太子妃。不过,他们知道他们的父皇眼光极高,能得其青睐,那太子妃必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有多妙啊?”刘胥心思不如两位兄长细,又年幼,宣室殿内气氛也很好,不知不觉就把刘旦的告诫忘得一干二净,“父皇可以说说嘛?”

刘彻没有回答,而是问侯在一旁的宫人,“什么时辰了?”

“启禀陛下快巳时了。”宫女答道。

刘彻:“吩咐庖厨做饭吧。”说着转向三个远道而来的儿子,“你们早饭用的早,过会儿该饿了吧?”

三个小王爷急着见刘彻,卯时就起来了,离现在有两个时辰了。这会儿不饿,再过一个时辰肚子一准会咕咕叫。

无法隐瞒,刘闳作为三人中最年长的,答道,“会的。”

“去吧。”刘彻冲宫人抬抬手,宫女退出去。刘彻又说,“饭菜做好,你们就知道太子妃不止有趣了。”

太子顿时哭笑不得,“是不止有趣,还很会吃。”

“会吃?”刘旦一心当个闲散王爷,不像太子所学的东西都是太傅认为储君应当学的。刘旦对什么感兴趣就叫老师就教他什么,以致于才十一岁,所学的东西堪称五花八门,独独没想过吃食,“皇嫂很会做饭?”

刘彻:“太子妃可不会。你别问了,饭菜做好自然知道。”随后问他燕地情况。

三人收到手谕那日就知道,他们到了长安城,刘彻一定会问封地的事。所以,三人来之前找相国询问过。

刘彻念他们年幼,所知不多,也没往深了问。每个儿子问几句,中间又有三个孙子尿了,打断一会儿,待刘彻问完刘胥,也快到午时了。

刘彻注意到漏刻,就问宫人饭菜好了没。

内侍出去一看,饭菜已经好了。见皇上正和王爷们聊国事,没敢进来打断。刘彻一听是这样,就命宫人摆饭。

刘胥把小侄儿还给奶姆时,很是不舍,眼巴巴望着坐在对面的太子,“皇兄,弟弟以后可以去长秋殿看看小侄儿吗?”

“可以。”太子道,“不过,他仨贪睡,你去的时候他们极有可能在睡觉。”

刘胥满不在乎,“他们如果上午在睡觉,弟弟就下午再去,总能碰到他们醒的时候。”

“你的老师没跟来?”刘彻突然开口。

刘胥心中一突,忘了就算他来到长安还得跟老师学文习武,尴尬道,“儿子晌午去?父皇。”

刘彻瞥他一眼,也没说行,也没说不可以。刘胥就当他同意了。

太子想说什么,一看小宫女端着铜盆过来,就把嘴里的话咽回去,洗手,等用饭。

宫人把用饭的方几放正,菜也端上来了。

虽然把三个儿子赶出长安,刘彻也没完全忽略他们。搁一段时间会给封国的丞相和儿子们的老师去一封信,询问三个儿子的情况。

刘彻知道二儿子身子弱,昨晚便吩咐厨子做鱼头豆腐汤,知道四儿子刘胥胃口极好,就吩咐厨子做炒羊肉和红烧牛肉。

三儿子刘旦没特别喜欢的,也没什么忌口的,刘彻就吩咐厨子做醋溜白菜和清炒萝卜丝。其他的菜,便让厨子自己拿主意。考虑到天气冷,主食便是一碗鸡汤肉丝面。

盘盘碗碗有九份,方几摆的满满的,还都是三个小王爷从未吃过的,最为聪慧的刘旦率先问,“这些都是皇嫂吃过的?”

“是的。”刘彻道,“先吃面,面糊了就不美味了。”说着夹一点鸡汤肉丝面。

三个小王爷才知道,哦,这个细细的也是面食啊。

面煮熟后过了冷水,随后才加热汤,庖厨离宣室殿较远,面放在食盒里端过来没糊,反而还很劲道。

刘彻不知道面过了冷水,便认为面刚刚煮好就端过来了,所以很怕细软的面腻了。太子听史瑶说过,在他看来面也不能久放,以致于刘彻话音落下,宣室殿里只有吃面的声音。

太子刘据想让几个弟弟知道他的太子妃有多厉害,吃五口面,就招呼弟弟们尝尝菜。还特意提醒几个弟弟吃豆腐的时候用勺。

淮南王刘安刚做出豆腐,皇家人就吃过。刘旦还在宫里那会儿也吃过豆腐。在他看来豆腐除了比较嫩,没有其他味。不想吃,又不好拒绝太子,便舀一块豆腐塞嘴里,“咦,这和弟弟以前吃的不一样?”

“不一样。”太子道,“刚磨好的豆腐可以煮着喝,没有把水挤压出去的嫩豆腐,放点蒜沫、姜沫以及酱油,可以当凉菜来吃。

“豆腐里的水压出去了,就可以和鱼一块炖。如果豆腐太硬,就用锅煎着吃和烤着吃。冻僵的豆腐可以和鸡肉一块炖。豆腐放久了变臭了——”

刘胥抢道:“总不能还可以吃吧?”

“厨子说可以吃。”其实这话是史瑶说的,太子道,“还说用油炸是另一番美味。”

刘彻转向太子,“你宫里的厨子吃过?”

“吃过。”太子道,“刚做豆腐那天做得多,他们忘了一块,早几日发现都臭了,他们好奇臭了的豆腐是个什么味,捏一点尝尝,说是挺好吃的。”

齐王刘闳惊讶,“他们就不怕中毒?”

“他们没想到这一点。”太子信口胡诌,“他们入宫当厨子之前,家中很穷,饭菜没生虫,哪怕臭了,也会放在陶瓮里热一下继续吃。”这一点是听史瑶身边的几个宫女说的。太子便觉得大多数穷苦百姓家都不舍得浪费粮食,才敢拿这话糊弄他父亲刘彻。

刘彻也知道百姓很苦,一想到早些年匈奴年年来犯,四周小国也跟着在边关作乱,哪怕知道百姓苦,还是照样发兵征讨四夷,给子孙留下一个太平天下。对太子的话也没怀疑,“臭豆腐可以吃,你也不准吃,据儿。”

“孩儿听父皇的。”刘据所说不假,三个儿子上午没睡,等他们用过晌午饭,仨小孩就睡的喊也喊不醒。

刘据带着三个孩子回去,刘彻也放他的三个儿子去北宫歇息。

三个小王爷到北宫,刘据也到了长秋殿。

史瑶见到就问:“如何?”

“要不是有他仨在,我觉得最多在宣室殿待半个时辰就得找借口离开。”太子道,“孤的那三个弟弟,说实话,孤今日如果没见到他们,改日在街上碰到了也不敢相认。”

史瑶好奇:“变化这么大?”

“五年啊。”太子长叹,“五年前孤的表哥霍去病还在,馆陶大长公主还活着,如今都已作古……”

史瑶来到汉朝,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没见到封狼居胥的霍将军。可人得朝前看,史瑶没有劝,而是开口问,“殿下,明日下午有事吗?”

“你有事?”太子反问。

史瑶:“妾身听说殿下写的木板给廷尉一块,就立在廷尉衙门门口,妾身想出去看看城内百姓有没有用豆子做吃的。”

木板是太子亲手写的,太子道:“孤也想知道。”说着一顿,“孤如果有空,下午会来接你。”说完就去忙别的。

史瑶和太子一样对农事一窍不通,不会织布不会绣花更不会做玻璃、水泥、烧砖和烧炭,只会做几道家常小菜,就很希望她知道那点东西在这里普及。

翌日晌午,太子没回来。申时左右,太子回来,史瑶也没问他晌午干什么去了,登上车就随太子一块出宫。

太子却忍不住问,“你都不问问孤今天在忙什么,都没顾得回宫用饭?”

“殿下为何突然这么问?”史瑶不懂。

太子:“孤今日在宫外见到卫长公主,公主见到我就问,忙什么呢?”

“公主那是给殿下打招呼呢。”史瑶小声道,“就像妾身家乡人彼此见了就问,吃了吗。”

太子好奇:“你家乡的人都这么打招呼?”

史瑶点头。

“难怪你一个平头百姓都这么会吃。”太子啧一声。

史瑶想打他,瞪着他说,“这个茬过不去了是不是?”

第33章百日宴

太子张嘴说,“过——”一看史瑶脸色不对,“生气了?”

“不敢!”史瑶没好气道。

太子莫名想笑,“真生气了啊?”伸手搂住她的腰。史瑶整个人僵住。太子险些笑出声,“孤不过是随口一说。”

“那妾身也是随口一说,殿下也不要往心里去。”史瑶冷冷道。

太子转向她,见她似哭非哭,很是委屈的样子,想一下就说,“那孤以后都不说了。”

史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太子下意识看一眼前面的驭手,又看了看史瑶,见她还跟刚才一样,他再多调侃史瑶一句,史瑶就能哭出来,不禁咳嗽一声,趴在她耳边小声说,“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说了,可好?”

史瑶瞥他一眼,你能忍住?

“孤再说你,罚孤晚上去长信宫歇息。”太子道,“如何?”

史瑶顿时气乐了:“这是哪门子惩罚?”

“这……”太子仔细一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罚孤三天见不到儿子,这样总行了吧?”

史瑶哼一声:“十天。”

“真狠!”太子脱口而出。

史瑶猛地转身看着他,面色很冷,再说一遍!

“孤说还行。”太子慌忙改口。

太子刘据本是宽厚之人,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嘲讽史瑶只会吃。可就像史瑶说的“民以食为天”,“吃”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偏偏史瑶说出的许多吃食太子闻所未闻,就忍不住想调侃她,也确实没经过大脑随口一说。

太子说出来也意识到过分了,见史瑶面色稍霁,话锋一转,“等一下想不想去东、西市逛逛?上次出来只顾得照看三个孩子了。”

史瑶见状,也不再追着不放,“来得及吗?”

冬天日头短,酉时天就黑了,酉时三刻皇宫大门就关了。太子道,“来不及他们也不敢把孤关在外面。”

“那就逛逛吧。”史瑶上次出来就很想去汉朝人开的铺子里看看,可她当时领着三个孩子,她下去,三个孩子一准也得闹着要下车。

百姓看到三个大小差不多的孩子,又看到奶姆、随从以及婢女,不出一刻,就会有人猜出太子的身份。史瑶考虑到这一点,上次都没跟太子提她想下车。

夫妻二人想着去东、西市逛逛,又想到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太子便吩咐驭手快一点。

申时两刻,史瑶和太子看到廷尉衙门,还没走到跟前就看到衙门门口围满人。太子眼中一亮,转向史瑶说,“咱们下去?”

“好。”史瑶话音一落,太子跳下车,随即伸出手,史瑶抓住他的手下来,就听到从她和太子身边经过的人说,“家里有石磨,咱们明天早上就喝那个豆腐脑。”

史瑶不由自主地笑了。

太子也忍不住笑了,道:“咱们走近点?”

史瑶“嗯”一声,往人多的地方去。一到跟前就听到众人在议论纷纷,多是说“豆子还有这么多吃法”,少部分人在聊太子。

关于太子的话,自然是夸赞。史瑶听到站在她前面,踮起脚往里面看的女子就在夸太子,不禁看太子一眼,见他嘴角含笑,很是高兴的样子,小声问,“殿下很开心?”

“开心?”太子看了看史瑶,又看了看被众人挡住,只能看到一条缝的木板,点点头,“替你高兴。”

史瑶以为听错了,指着自己不大相信,“妾身?”

太子不答反问:“还看不看?”

“不看了。”史瑶想了想,“再不去就真来不及了。”转身往马车的方向去的时候又忍不住问,“为何替妾身高兴?殿下。”

太子也没瞒她,小声说,“那些东西都是你的,虽然他们在夸孤,但孤知道百姓在夸你啊。”

史瑶脚步一顿,转向太子,颇为意外,“殿下真这么想?”

“当然。”太子看到史瑶有点不信,笑道,“你以前说夫贵妻荣,孤觉得反应过来也一样。”

史瑶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说写什么,“殿下……”

“是不是觉得特别窝心?”太子不待她开口,就说,“哪天孤再一不小心说你只会吃,你就别跟孤置气了。”

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史瑶抬腿朝他脚上踩一下,就踩着杌子登上马车。

太子倒抽一口气,跳着脚,很是不雅的跟上去,看到站在马车旁的驭手满眼笑意。太子的脸刷一下红了,抬腿就给他一脚,不由得又倒抽一口气。

“你是不是傻?”史瑶眉头紧锁。

太子张嘴想说,你才傻。话在嘴里拐个弯,“我就是傻,你踩我的时候我才忘了躲。”

“你刚才忘了躲怪我,那你用被我踩的脚踢他,也怪我喽?”史瑶居高临下看着他问。

太子噎住,深深看了她一眼,扶着侍从的胳膊上车,就说,“孤以后都不带你出来。”

“那妾身以后也不给你做好吃的。”史瑶想也没想。

太子张嘴就想说,你除了吃还会什么,“孤今晚去长定殿。”

“你——”史瑶朝他腰上掐一把,小声威胁,“你敢!”

太子痛的直皱眉,顿时后悔跟她计较。这个女人,跟他越熟越不把他当太子,“你再掐孤,孤可就真去了。”

史瑶慌忙松手,急急道:“妾身没掐你,就是手抖了一下。”

“那孤的手也抖一下。”太子扬起巴掌,面色不善的盯着她。

史瑶吓得心中一突,头皮发麻,连忙说,“妾身,妾身跟殿下开玩笑呢。”

太子朝她脑门上轻轻拍一下,愤恨道,“以后不准再踩孤的脚。”

“妾身谨记。”史瑶见他确实不大高兴,有些意外,还真是千金之躯,容不得别人碰一下,哪怕那个别人是他的妻,“再有下次,殿下天天说妾身只会吃,妾身也不会生气。”

太子:“孤说你只会吃,难道不是实话?”

史瑶噎了一下,抬手就想拧他。

“还来?”太子挑挑眉。

史瑶忙收回手,哼哼道,“以后再也不跟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