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了房门,突然觉出异样,闪电般靠了壁柜掩护,枪已经端在手上!

灯忽然亮了!

床上躺着那柔媚入骨的女人,这时慵懒打了个哈欠,一只玉臂从薄毯中伸出来支起了头,毯子下滑,露出了半圆的胸,她一双美眸半睁着,像是根本没看到他手上的枪,娇声嗔道:

“怎么现在才回来,人家都等了你一个晚上了!”

他四周扫了一眼,慢慢收了枪,脸上的阴沉却没有散开:

“你伤已经好到可以随便走了吗?不在自己房间,跑到我这里来发什么疯!”

“人家今天想和你一起睡!”她朱唇半开,神态撩/人,完全是小女人的哀怨口吻,“我跟了你那么久,你从来都是完事走人,现在人家受伤了,你也不闻不问的,今天你就破例一次,抱着我陪陪我好吗?”

那样又娇又媚又可怜的样子便是铁石心肠也给哄软了,也正是这副样子,让多少小心谨慎的猎物失了理智命丧她手,他太了解这美女蛇般的女人,柔弱娇/媚的面孔下是跟他同样强悍而冰冷的心,他也从来都把她的位置放得很清楚,这时脱了外套便往浴室走,再也没看她:

“E,床伴是用来干什么的你比我清楚,公平交易,别想要求更多,想要人陪的话,找你的其他男人吧,现在,滚!”

她的眼睛盯着他,阴沉的冷色在脸上转过一圈,却生生隐去了,仍旧只是噘着嘴撒娇:

“不嘛,我不回去,我那边脏了,今天就要睡这里!”

从来都是这样,就算是银牙咬碎她也只能憋着火气向他撒娇,虽然很多时候都不会有用,但对于这样一个在床/第之间也从不放任自己完全沉溺的男人,作为女人她从来没有彻底征服过他,而作为杀手,也根本不要想在他手下走过十招,况且他一向是说翻脸就翻脸,一旦翻脸绝不留情,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她只能对他扬起最魅惑的笑颜!

“脏了?”他脚步突然停住,转头,眉心皱了起来,“你干了什么,又杀了人?”

“都是你,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色鬼医生,你又不陪着人家,他要动手动脚,我只好赏他一颗枪子儿了!”

“他是天叔的人,你这个时候动他的人是想自绝后路吗?”他面色刹那间更冷,一步一步走近床边,蹲下,手扼住了她美丽细长的脖子,缓缓加劲——

她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一脸可怜无辜的样子,但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渐渐地也喘不过气来了,她握紧了被子,却丝毫不敢挣扎!

“E,我知道你行事一向我行我素,可是和我出任务,如果不按我的规矩来办,我不会让你好过,清楚了吗?”

她已经完全无法呼吸,俏脸憋得通红,只是捂着他的手连连点头!

他眼神不动,半晌,终于松开了仿佛铁夹一般的手,站起来转过身去:

“尸体还在房间里?”

“嗯…”她得了自由,大口大口地喘气,可怜兮兮地点头,“我搬不动…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胡来了,T,你会帮我处理的对不对…”

如果真的甩手不管,这样的风吹草动必定会惊动警方,而天叔那边也无法交代,他们深陷包围,一切都还要靠那老头子斡旋——他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门关过来,目不转睛凝视着他消失的方向,她一脸的无辜慢慢变了冷冷的笑,一截玉臂屈起,轻抚着自己还生生疼着的脖子,忽然哧地一声笑出来:

“T,你说得对,我一向是我行我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你,什么都要瞻前顾后想清楚,只要被我发现了新奇有趣的东西,我统统都要玩上一玩!”

跟你这样的男人上/床,危险刺激又好玩,所以我一直忍你,不过现在我已经腻了,我想,看你这样的男人发狂,应该会是件更好玩的事吧!

她轻轻躺平了身子,那样一动,受伤的地方还是钻心疼痛,可是心里却起了隐隐的快意,忍不住再动了一动,伸出双手拥住了毯子,一个人对着天花板咯咯笑了出来!

T,这个时候每天都要出去,你到底在忙些什么呢?我已经忍你太久了,你可千万别被我抓住什么把柄啊,否则——

我一定玩死你!

院长

时间是个奇怪的东西,越是想让它快点过去的时候越是难捱,而越是想留住它的时候越是时光飞逝,似乎才几个发呆晃神,又已经是十多天的凡世光阴!

蓝蕉的病早就康复了,换了几次药,扭伤的肌腱也渐渐恢复,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几天要完全好当然也不可能,但只要不激烈运动,自己走路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已经好起来了,可是她发呆的频率却更加高了,做什么事做着做着神思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偶尔他看到了,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唤醒她,从来不说什么。

然后彼此相视,脸上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笑,继续做着手上该做的事,继续着他们精心掩饰出来的宁静日子。

在那宁静的相处中,他们居然一起回过一次天使之家!

其实也是事出突然,那一天她突然接到院长的电话,孤儿院里有个叫小磊的孩子病了几天了,非要吵着吃蓝姐姐熬的皮蛋瘦肉粥,院长委婉地问她有没有空,她想也没想立刻就应承了下来。院长于她就如同妈妈一般,而天使之家里的孩子个个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对于他们的要求,她一向都是有求必应的!

挂了电话便看见他开门来了,她忽然之间也有了另一层想要回去的冲动!

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想让院长看一看他!

慈祥的院长曾经笑眯眯地对她说过,小蕉,有了喜欢的男孩子一定要带回来让我看一看,我看过了才作数的!

虽然知道就算是她看过了也不会作数,却就是忍不住想这么做!

他不知道她的这一层想法,听她说要回去,眼睛在那满是期待的脸上转了两圈,不由也点了头答应陪她同去!

两个人一起叩开院长室的门,出现在院长面前时,只让那和蔼慈祥的老太太又惊又喜,从书桌后站起了来,眼镜推了又推,眼角的褶皱全都笑到了一堆!

夕阳的暖金色从窗口斜洒进来,沉木书柜,整整一墙壁的书,另外三面墙上挂满了笔迹拙劣的画,磨平了棱角的红木书桌反射着一层暖光,桌上摆满了孩子们的手工小制品,还有一盆生机盎然,白瓣微张的茉莉花——这办公室地方不大,却满是舒适温暖的气息,一踏进来便让人不自禁放松下来了!

已经一头银丝的院长穿着素色旗袍,银灰的缎面上是一柳墨绿枝,斜斜向上,典雅又大方,她从红木书桌后迎出来,亲昵拉住蓝蕉,眼睛却一直往她旁边的男人身上打量,笑眯眯地问:

“小蕉,你怎么也不说会带朋友回来,这位先生是…”

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却突然让她慌张起来!

天啊,她只想着要让院长见到他,居然忘了这件事!该怎么介绍他,他的名、他的姓,除了T这个代号以外的东西她全都不知道…

“我姓林,林森,院长你好。”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已经伸出了手去,神色间极是恭敬。

林森?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偷偷瞄他,心道他还瞎掰得挺快的,不过他的表现却也让她微微吃惊,他从来都讨厌和陌生人的肢体接触,这次居然主动要和人握手?而且还是那样毕恭毕敬的神态,她还从没见过他这么有礼貌的样子!

院长热情和他握手,眼中越看越是欢喜,不禁问道:

“林先生,你和我们小蕉…”

“我们是普通的朋友!”蓝蕉连忙插嘴,先把话说明白了,以免院长再多问什么让他困扰,“他只是今天来看我,我要回来就一起来了。”

老太太却看也不看她,只向那男人笑:

“小蕉从来没带男孩子来见过我,就算今天只带了林先生这位‘普通朋友’,我也高兴得很呢!”

孩子

她有些怕院长再抓着他多问,连忙说要去看看小磊,老太太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多说,只是走在前面去引路,随便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但那一双笑弯弯的眼睛却不断往他们身上看,似乎想从他们身上看出什么的样子!

孤儿院中现在还住着大大小小十多个孩子,听说蓝姐姐回来了都一窝蜂涌来了,本来就狭窄的走道立刻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一个个还泥鳅似地钻呀钻,把她身边那牛高马大的男人也立时挤到了一边去!

每一双眼睛都黄鼠狼一般贼亮,每一张脸上都是见了宝般的兴奋红光,个个仰着头,仿佛一群恶小鬼般围着那温柔宁静的女子,争宠似地比着大声,叽里呱啦闹成了一片,几个小的还呵哧呵哧要往她身上爬,没有成功的又在鬼哭狼嚎,只听得那脸色冷漠的男子咬牙切齿头昏脑胀!

他被一群小屁孩掘土一般三五两下就掘到了人堆外面,脸色已经沉得不能再沉,而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却不懂察言观色,更不懂什么叫危险杀气,甚至看都懒得看他,只不断有小驴蹄子往他脚上踩,不断有黑黢黢的小鸡爪子攥着他往外拉,还带着厌嫌的口气抱怨:

“你是谁呀,你挡到我了!走开走开!”

院长靠近他,脸上笑眯眯地解释:

“小蕉脾气好,孩子们个个都爱粘她,她现在难得回来一次,也难怪这一个个的小鬼都这么亲热!”

这哪里是粘她,分明是要活剥了她!他全身都在痒痒,真想一脚一个,把这一群小兔崽子全踢到九霄云外去!

她却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波澜不惊,有条不紊,侧头听着这一个的伤心事,嘴上却在吩咐另一个小心不要挤,左手抱起一个最小的,右手摸了这个又摸那个,一个人竟然把这一群小毛猴子都治得服服帖帖的!

她从一片包围中抬起头来就看到他铁青了脸色,一脸的厌恶不耐烦,她向他眨眨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的竟然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不断洒落,小孩子们不明所以,一个个也傻呵呵跟着笑!

他恶狠狠地瞪了她几眼,不知是不是这么多孩子围着他输了气场,她竟然一点也不怕,反而轻颤着双肩笑得更凶了!

他们站的走廊尽头是对面墙壁上油绿的爬山虎,一墙叶子反射着最后的夕阳,一片一片的金色亮箔,轻颤舞动,光芒闪烁流转,那一片细碎的光芒中,小小的孩子趴在她的肩头,或许是她抱着吧,那讨人厌的小屁孩看起来都顺眼多了,她那般轻柔地抱着,脸上是母亲对孩子般的宠溺,那星月似的眼睛却望着他温柔地笑,无数的光线晃啊晃,似乎是从她身上散发而出,瞬间灼亮了他的眼睛!

他想他脸上的表情一定还保持着恶狠狠的样子,可是心里却突然被什么击中了,她肩头的孩子,她宠溺温柔的笑,她全身上下那闪耀的光芒——忽然有恍惚的错觉,恍惚的幸福,恍惚的期望和满足!

一群孩子还在闹,院长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个彼此凝视的人,心中更是明了,当下收了笑意对孩子们说道:

“好了,不要缠蓝姐姐了,让姐姐先去看看小磊,空了再和你们玩,自己玩去吧,大的带着小的啊!”

孩子们极是听院长的话,这时虽然一个个翘起了嘴巴不情愿,却还是三三两两手牵手离开了!

“这群小鬼从来都喜欢粘你,如果是小苹那疯丫头回来了,一个个只会合起伙来作弄她呢!”院长弯着眼睛笑,再往前走一段,停在一扇门前,向他们招招手,然后推开了门,对着屋里的人说道:

“小磊,你看看是谁来了!”

情敌

他跟在后面走进房间,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迅速从床上坐起,他板寸头,椭圆的脸,一双小眯眼睛见到走在前面的女子立刻放出了光来:

“呀,蓝姐姐你总算来看我了,小磊好想你呀!”

蓝蕉一坐到床边便被他一扑而来熊抱住,两只小手将她箍得紧紧的,一颗头也直往她胸前蹭,嘴中还嘟嘟囔囔地撒着娇:

“蓝姐姐,为什么小磊病了这么久你也不来看我,我每天都在想你,还想吃你做的东西…”

而她居然也不推开他,还抱着他柔声安慰,下巴就搁在他的头顶——

站在后面的男人眉头皱了又皱,转开了头去左顾右盼,眼睛余光却还是看得到那双禄山之爪在她腰上又摸又揉,实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而那两人居然谁都没看他,自顾自地“搂搂抱抱”,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步跨上前将她拉了起来!

那小孩子正在她身上磨来磨去,却突然抱了个空,一双小眯眼睛瞪着将那温暖怀抱拉开的恶人,不善地问:

“你是谁,你为什么拉我蓝姐姐?”

“这小鬼不是想吃什么皮蛋瘦肉粥吗,蓝蕉,去给他做,我在这里看着他。”他把她往外推,自己却在她刚才坐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不要你看,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我要我的蓝姐姐!”小鬼立刻抗议!

“他是姐姐的朋友,你叫林大哥就好了!”蓝蕉连忙给他解释!

小家伙却向那一脸严肃的男人吐舌头做鬼脸:

“切,我才不叫他哥哥哩,笑都不会笑,就和学校里的训导主任一个样,叫大叔还差不多…”说着说着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面前两道寒光扫过来,小男孩按着突然碰碰直跳的小心脏,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咽下一口口水,忘记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喂,你别那样看他,吓到他了!”蓝蕉连忙过来护犊,小磊立刻抓住她不放,心里添了一丝勇气:

“蓝姐姐你别走,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那你不想吃皮蛋瘦肉粥了吗?”她歪着头看他,见小男孩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笑道,“姐姐先去给你做吃的,等下再来陪你,你先乖乖睡一下,我马上就好!”

“小磊,你再不让姐姐去的话今天可就没有晚饭吃了,你不是天天都在念叨想吃姐姐做的东西吗?”院长也在一旁笑!

小男孩不情不愿放了手,又心有余悸地看几眼那坐在面前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可是我不要他在这里——”

又是两道凶光扫过来,他立刻住口!

“你和我一起去吧!”蓝蕉拉他,他却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一脸警惕的小男孩,缓缓摇头:

“我留在这里,陪他随便说说话!”

“你要和他说什么,”她也警惕起来,背着其他人的目光向他皱眉,小声嘀咕,“你别吓唬他!”

“小鬼我吓他干什么!”他耸肩,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小磊就是太粘人了,都十一岁的大小伙了还像个小姑娘,跟林大哥说说话也好,让大哥教教你男孩子该是什么样儿的!”院长早想单独和蓝蕉说话了,这时正好让那男人留下,也不管小磊都皱到一堆去的鼻子眼睛,拉着她走了出去!

吃醋

蓝蕉和院长走了出去,留下“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小磊被那眼光看得心里发毛,鼓足勇气说道:

“你、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说完又情不自禁往床里边缩了缩!

“看你奶牙掉了没。”那男人沉着脸,一脸的不屑,“只知道赖在人家怀里撒娇,还没断奶吧你?”

“乱说,我都已经十一岁了,是大人了!”半大的孩子最讨厌听到别人说他还是小屁孩,这时心中怕虽怕,还是伸长了脖子争辩,“况且我只我抱蓝姐姐,我才不会向其他人撒娇呢,我很专情的!”

脑袋却突然被敲了个爆栗,只痛得他龇牙咧嘴——

“专情?你懂什么叫专情!”

“怎么不懂,都说了我是大人了!我喜欢蓝姐姐,只喜欢她一个,以后长大了要娶她做老婆,我就很专情啊——啊,你干什么?”

那干瘦的小身板突然被一只大手从被窝里揪了出来,那张阎罗王般的脸就横在他眼前!

“做老婆?你个臭小子抱着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那男人的口气陡然凶恶,抓着男孩衣领的手握得更紧,提着他晃来晃去,只吓得他脸色苍白,双手双脚都扑腾起来,却丝毫撼动不了那铁铸般的一只巨手!

“你要干什么,我、我还是病人啊,我要告诉蓝姐姐你欺负我!”小磊慌张大叫,突然醒悟过来,更加惊咋咋地吼了起来,“哦,我知道了,你也喜欢蓝姐姐,你也想娶她做老婆,你怕我把她抢走,你现在要杀人灭口了!救命啊,来人啊!坏人要杀我了…”

小脑袋又突然被按回被褥中去,脸捂进了毯子里,闹喳喳的声音立刻变了呜呜的哀嚎,恶狠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不许喊,再胡说再乱喊的话就不放开你!”

他心中怕到极点,再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不断蹬腿,却突然觉得颈上的力气松开了!

他翻过身来,眼泪一下子飚了出来,泪哗哗的好不可怜!他看着那抱着双手站在床边的恶人,哭道:

“哇——人家就是喜欢蓝姐姐嘛,就想娶她,就想天天吃她做的东西,你要杀我我也要说,坏人,我要告诉蓝姐姐,让她不要理你,她做的东西都不给你吃…”

“不准哭!”那黑面阎王一声喝,小男孩立马住嘴,只是不断抽噎,再也不敢哭出声来!

高大的男人却皱起了眉头:

“你想娶她就是为了天天吃她做的东西?”

他含着两泡泪点头,又瓮声补充:

“也不全是呀,天冷了蓝姐姐也会给我加衣服,晚上会给我盖被子,我生病了会陪着我,唱歌给我听,我只喜欢她,我只想娶她…呜呜呜!”

他莫名其妙瞅了那小男孩几眼,坐下开始冷笑:

“原来你想找的是妈,不是老婆。”

小男孩还蒙着嘴继续哭,抹了两把眼泪,却看见那凶神恶煞的男人背对着他坐着,竟突然沉默了!

他偷偷看他,见他盯着某一处呆呆发愣,坐了很久才轻轻叹出一口气:

“婚姻就是责任,哪会有那么简单,两个人要走一辈子…哪有那么简单?”

小磊听得懵懵懂懂的,然而看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那个人脸上出现了他看不懂的神情,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他竟也有些难过起来了!

旧画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小磊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忽然门又开了,院长站在门口慈眉善目地笑:

“林先生,我想放点东西,柜子太高了,你来帮帮忙好吗?”

一听到院长的声音小磊立刻就想告状,却被那男人低头瞪了一眼,他吓得一个哆嗦,回过神来,人早已经走了出去!

院长要放的是一些古旧的小玩意儿,洋娃娃、小人书还有木制的小弹弓,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白天拿出来过过太阳,现在又整整齐齐码在小木箱里要放回原位,那高大的男人只抬了抬手便将箱子放到了柜子顶上,院长看到旁边另一个木箱,忽然心念一动,让他帮忙取了下来。

箱子没锁,擦去面上厚厚的一层灰,开了箱子,里面是厚厚一叠纸,都极为陈旧了,院长在里面翻了翻,突然抽了一张来递到那男人面前!

那是一幅画,标题位置是工整但稚气的几个字:我的愿望。

画是水彩笔涂的,用笔很是笨拙,大概看得出是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子前,笑眯眯地在吃饭,爸爸妈妈坐在两旁,中间的小女孩笑得尤其灿烂,然而不知怎么的,那画上却有水浸润过的痕迹,他再移眼光,看到了小小的署名:蓝蕉。

“这是小蕉七岁时画的,”院长注视着那幅画,眼光朦胧悠远,似乎看到了很久以前,她轻声感慨着,“她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温暖的家,每天能和爸爸妈妈开开心心地吃饭,我还记得那时候她边画边哭,眼泪把画都打湿了,我们几个老师看着…看着真是心疼极了!”

院长看着那低头沉默的男人,示意他坐,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推了推眼镜,继续沉浸在回忆中:

“小蕉五岁的时候被她爸爸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或许是她来的时候已经有了认知能力,清楚地记得自己被遗弃的那一幕吧,她一直觉得是因为她造成了爸爸的负担才会被弃,所以她从小就乖巧懂事得很,事事都为别人着想,也从来不给大人添一点麻烦,就算是生病了被人欺负了也忍着不说,从来都是一个人躲起来默默流泪——呵,她看起来柔弱,其实是个很倔强的孩子啊!”

那男人低着头默默听着,眼光绞在画中的小女孩身上,竟有些不敢直视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心里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拿着画的手也捏紧了起来!

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个家,那么当她说出我不要你负责那些话时,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放弃了多少梦寐以求的东西?而曾经自己一再说她是个拖累,是个麻烦,那些话又将她童年的伤疤揭开了多少次,她转过身到底留了多少泪,又将自己否定过多少遍?

老太太喝了几口茶,叹一口气出来,稀疏的眉毛弯在一起,又轻轻笑了: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小蕉已经长大了,我想像她这么好的女孩子,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吧!遇到一个疼她爱她的人,遇到一个她可以全心信任和依靠的人!我一直留着这幅画,就是等有一天那个人出现的时候把画送给他,让他保存小蕉的梦想,给她一个梦想的家!”

她目不转睛注视着那一直未曾说话的男人,微笑等待着他的答话,沉默良久之后,却见他抬起头来,那脸上竟然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