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临风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当舒桐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严肃地坐在餐桌前,一副深思熟虑的神情。
当注意到他的身影靠近,梁临风抬起头来,认真地说:“我们再点个榴莲酥吧。”
舒桐想象了一下吃完榴莲酥以后口腔中残留的气味,决定还是委婉反对:“我不大能闻那种味道。”
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瞬间被梁临风解读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她忙说:“啊?你对榴莲过敏吗?那我以后都不吃了!”
虽然她说这个过敏是指会引发哮喘的意思,但舒桐觉得不喜欢一种水果的味道,用过敏来形容也没什么不可以,于是既不赞同,也不解释,将手插在西裤口袋中笑笑。
一旁吴菁雅也一脸忍笑的表情,摆明了对于刚才那一幕已经意会。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和太上皇太后热爱的运动有分歧,她和舒桐要么单独行动,要么就和吴菁雅结伴,三个人除了在酒店里一起活动之外,甚至还一起去潜了一次水。
对于吴菁雅这个人,梁临风在明明知道她对舒桐有意思的情况下,也还是对她讨厌不起来。一来她的美男女通杀,就算不可以营造也动静皆画,跟她在一起实在是赏心悦目,二来她很有见地,无论谈起什么话题来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多听听不是没有裨益。
梁临风直到后来才总结出来为什么自己抗拒不了吴菁雅的魅力,简单成一句话就是:那是一个废柴小白对于御姐的天生向往。
好在相比她的稀里糊涂,舒桐将自己和吴菁雅的距离把握得很好,既不过分疏远,也没有过分亲近。
吴菁雅也像是只把舒桐当做普通朋友来相处,甚至跟梁临风一起打趣说话的时候还更多一些。
就这样相安无事,转眼间就度过了春节长假,梁城和杜雅萍还要转战海口多待几天,梁临风和舒桐先行飞回B市。
带着长假过后特有的慵懒,梁临风在飞机上扑到坐在窗边的舒桐身上:“明天还要上班,好烦…”
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舒桐安慰她:“晚上回家早些休息,明天不会太累。”
看着窗外的云层,梁临风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吴菁雅的话,抱住他的胳膊,轻声开口:“舒桐,我是不是对你还不够用心?”
舒桐有些意外,笑着揶揄她:“难道你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应该更加关心我一些?”
梁临风没和他开玩笑,有些委屈地:“可能别人看起来还是不够,不过我暂时也只会这样关心人了,不足的地方我可以慢慢学,但是你要给我时间。”
没想到她是这么认真的,舒桐沉默了一下,抱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时间要多久我都会给,不过…已经很好了,没什么不足的。”
在能够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地方听到这样的话,梁临风觉得甜蜜,又有些冲动,抬头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我会做得更好的,真的!”
恰好有空姐路过,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就会心一笑,递来两条毯子。
舒桐接过,笑了笑轻声道谢。
路上无聊,梁临风后来还是趴在他膝头上睡着了,做了个不长的梦。
梦境里有个气焰嚣张的小姑娘,霸道地把一个秀气漂亮的小男孩堵在放学后的小巷里,抬着下巴:“你,以后要做我的跟班懂么?”
醒后她想起来什么一样,拉着舒桐追问:“你扒掉我的裙子之后,我是不是还把你堵到一个小巷子里,威胁你让你做我跟班?”
人满为患的机场里,舒桐握着她的手大踏步向前,连头都没回:“你觉得你能威胁到我么?”
不用说,又是一次悲催的自投罗网。
梁临风只得连连哀叹,为什么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自己都要一次次被这只腹黑玩弄在股掌之间。
回到了熟悉的家里,收拾好情绪,梁临风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准备早餐。
送舒桐出门的时候,她在他打开门之前,在他唇上印了个告别吻:“晚上早点回家。”
简单的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让舒桐的眼睛亮了亮,笑着在她额上还了一个吻:“好。”
采访、写稿子、开例会,一个工作日结束,梁临风下班回到家里,终于打开笔电,恢复了《圣慧天下》的更新。
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这封奏折,圣慧过了良久才开口:“先生心意已决了?”
御案前的那个人躬身答复,虽然还是那样熟悉的柔和嗓音,却已经添上了君臣间的疏离:“回陛下,西南旱情严重,臣自愿前往,保一方安定。”
圣慧沉默着,似乎是用尽了力气,才抬起头来,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素雅的白衣,略显消瘦的如玉面容,微垂的眼眸,一寸寸看过去,每一分都像是刻在心上一般清晰,但却终究,再不能触碰,再不能相依。
甚至再过不久,她还将亲手将他送往最为动荡艰苦的西南灾区。
“很好,先生宅心仁厚,从来都爱民若子。”微哑着嗓子,她笑了笑,“只是,从来都不知道体恤一下我的心意。”
带着深重无奈的语气,掺在她从来都是清脆无暇的嗓音里,听起来竟是分外揪心。
苏如慕收在袖中的拳头无声握紧,几乎就要开口,圣慧却已经先一步,淡淡续上:“既然先生决意如此,那我就准先生所奏。”
说罢,她竟然再也不等苏如慕告退,就从案前站起,甩袖走向后殿。
裹在明黄朝服里的少女身躯,虽然仍旧稚嫩单薄,但不知在何时,背影里已经有了些许恢宏的帝王气度。
苏如慕怔忪一下,这才记起,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她的背影。
第一次的,她在他面前转身离去,不再依依不舍,不再执意在每次分别的时候,都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目送着他,满心满眼地,都是他的身影。
第8章 侧耳倾听(1)
窗外正下着雪,淡白日光照在仰面躺着的那个人脸上,将他的轮廓描绘出了平日不常见的清冷。
他合着的眼眸,长睫落下的淡淡阴影,微蹙的眉尖和抿紧的薄唇,都为他的面容平添了几分脆弱。
似乎是睡梦中还不安稳,他唇边溢出一声轻咳,墨色的长眉也蹙得更紧了些,微动了动身体。
小心地将绒毯盖在他的身上,她屏着呼吸生怕吵醒了他,眼中泄露出浓浓的心疼。
都怪她,明知道他在这种雪天适合休息,还是拉他来为自己操劳,才会让他累倒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了,喃喃地低声:“美人…都怪我不好…下次即使大军逼宫、国家将倾,我也再不会让你劳累。”
带着些许颤抖的手伸出去,想要触摸他的睡颜,却在递到一半,就被一只大手准确地抓住。
他张开了那双琥珀色的星眸,神色像是压抑着什么,薄唇微动:“梁临风,你演够了没有?”
梁临风哀恸地把另一只手伸过去,细细抚摸他的脸颊:“美人…你可知我的心?”
显然是还没演够。
只能连气带笑横她一眼,舒桐带着身上的毯子坐起来,刚才他也只是闭目养神,毯子搭在身上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梁临风这会儿演发了性,张开手臂努力把他连人带毯子都抱起来,继续杜撰台词:“美人,跟你相比,江山万里又算得了什么?我愿拱手河山讨你欢!”
美人瞥她一眼,淡淡说:“我胸闷。”
COS昏君的某人忙松开手,又是抚胸又是顺背:“美人好点没有?”
美人再瞥她一眼,还是淡淡地:“你能停止抽风,我就不闷了。”
昏君于是掩面而泣:“太不给面子了…”
带些无奈,舒桐推开她的手:“你稿子写完了?”
梁临风赶快连连点头,狗腿地只差摇头摆尾:“多亏美人帮忙,胜利完成了!”
今天是周六,不过梁临风要加班写一个大稿子,纵论近年风头正健的集团公司,舒天当然是其中之一,还有另外几家规模和名气相当的。
她入行时间太短,虽然有杜威的指导,但写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吃力,索性就趁着舒桐在家,拉他来做专业咨询,好歹是总算把稿子写起来了。
刚才她对稿子做最后的通顺,回到客厅就看到舒桐在沙发上躺着,像是已经睡着,就悄悄拿毯子来给他盖。
看她满脸堆笑,舒桐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写完就好了。”
这口气动作,实在太像梁临风是他养的什么宠物一样。
可惜没骨气的梁同学一点没觉得被伤到自尊,反而蹭过去眼巴巴看着他的脸:“舒桐,我刚才想到,我们找个时间去看夏老师吧?”
上次在舒忆茹那里跟夏晨约好了登门拜访之后,他们都比较忙,后来又赶上过年,就一直没有去。
舒桐点头:“好,今天或者明天吧,我应该没什么事。”
梁临风高兴抱住他,想了一想说:“还是明天吧,今天下雪。我去跟夏老师约,咱们明天过去。”
舒桐勾起了唇角看她:“下雪就不出去了?”
梁临风笑眯眯去摸他的脸:“我不是怕太冷冻着你了嘛!看,我多疼爱美人?”
舒桐笑着看她:“那我要谢谢你?”
“美人跟我客气什么。” 梁临风说着十分体贴地将手放在舒桐的胃上,装贤妻,“我去煲点养胃的汤来给美人补身体?”
舒桐望着她继续笑:“我只是有哮喘史,没有胃病史。”
被发觉了是利用男宠来满足自己对病美人的爱好,梁临风清咳了一声爬起来:“那我这就去了,美人先休息一下等着。”
去看望夏晨时要带的礼品,梁临风一早就准备好了,补品和养胃用的药材居多,还有些买给师母和小千金的礼品。
舒桐看着她忙活这些,在旁带着淡笑并没有说什么。
按着约好的时间提着这些东西来到夏晨住的小区,站在楼下,梁临风反而有了些近乡情怯,转头去问身边的舒桐:“我今天看起来精神不?”
她天天披头散发就能跑去上班,见舒忆茹也只是为了不被贬得太厉害,才画个淡妆,今天倒在意起自己看起来精神不精神了。
舒桐帮她提了大半的东西,站在一旁笑:“很不错,像刚欺压过民女的恶霸一样?”
梁临风双目放光,非常满意:“美人!你最近说话越来越得我心了!”
舒桐只能挑了眉,是越来越顺着她抽风的风格还差不多。
鼓足了勇气,梁临风顺利进军到夏晨家里,来开门的是夏晨的妻子吴小雨。
对于这位师母,梁临风也是第一次见到,怎么算也有三十多岁,并且已经是孩子母亲的吴小雨一头齐耳短发,猛一看还以为是个学生。
吴小雨热情把他们让到客厅里倒好了茶水,夏晨才从婴儿房出来,虽然仍旧是黑西裤配蓝色衬衣一身清气,但手上的奶瓶还是多少泄露了狼狈,先跟舒桐和梁临风打了招呼。
将喂了一半的奶瓶交给吴小雨处理,夏晨才走过来坐下,笑:“有了小孩子之后,家里就不得安宁,见笑了。”
梁临风可一点不客气,上来眼睛就亮晶晶地:“夏小姑娘在哪里?我要看未来的萌loli!”
夏晨见了她,总给逗得笑起来,转头向舒桐说:“这样闹腾的姑娘,亏你能受得了。”
舒桐也笑起来:“还好,我包容性比较强。”说着指指婴儿房,那里正传来吴小雨哄孩子时唱得荒腔走板的歌声,“夏老师不是一样甘之若饴?”
眼眸中流出浓重笑意,夏晨点头:“只能说我们认栽了。”
那边梁临风则早按捺不住,丢下他们跑到婴儿房里调戏小姑娘去了。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背影,舒桐挑起唇角笑了笑:“是啊,只能认栽。”
夏晨不语,舒桐忽然又抬起头看着他:“夏老师,我想你应该知道,临风喜欢你。”
难得地微愣,夏晨片刻后才笑:“我就说,能把那个小丫头领回家的年轻人,必定不简单。”
他不是凡事隐瞒的人,点头干脆承认了:“我也是上次在你妈妈那里才看出来的,我真没想到,临风这丫头把心思藏得那么深。”
那一刻梁临风的失态,绝不是见到了感情深厚的老师那么简单,当时看出来之后,他惊讶之余,立即想到的就是要像当年梁临风把对他的恋慕都深藏在师生情谊中一样,他也应该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只是没想到,在场的人中,不是唯独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将手中握着的茶杯放回桌上,舒桐笑了笑垂下眼眸:“不过没关系,好在我有机会扳回来。”
夏晨没再说话,过了良久,他才开玩笑一样地:“你如果一直这样通透,早晚会把你自己伤了的。”
第8章 侧耳倾听(2)
毕竟夏晨和吴小雨还要照顾孩子,所以他们并没有逗留很久,早早就告辞出来准备回家。
上车后梁临风看舒桐侧头轻咳了两声,不禁担心起来:“这样的天气你还是要小心吧,回家我给你炖点梨子吃。”
转头看了她一眼,舒桐笑笑:“没事,不用太在意。”
梁临风听了皱眉:“怎么能不在意?你是我的老公,我要连老公都照顾不好,也就太失败了!”
好在她没再把“男宠”“美人”那套搬出来,难得说得有些认真。
舒桐带笑看着她:“这么说,如果我不是你的老公,那就无所谓了?”
梁临风气他混淆概念,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乱说什么?小心我炖十个梨子撑死你!”
舒桐也只是逗一逗她,笑着不再跟她抬杠。
这个周末过得算不上好,但也不差,接下来几天气温暂时没有回升,梁临风还是很注意保证舒桐的饮食和休息时间。
弄得舒桐都有些吃不消,有次又被她拉着,被强迫在外套里塞上一条围巾,笑着说:“我怎么感觉这几天我像是倒退到学龄前了?”
梁临风一边给他系软暖的羊绒围巾,一边抬头瞪他:“你以为我喜欢做你奶妈?还不是怕你不舒服我跟着心疼。”
舒桐笑着任她又帮自己系外套的纽扣,趁她不备,在她额上印了一吻。
梁临风于是推开他假装严肃:“自重点啊,男宠就不要调戏主人了!”
放那么多心思到舒桐身上,梁临风在工作上也没懈怠,年后的事情不是很多,她把大半精力都放在了3月份两会报道的准备上。
这上午,正在办公室里坐着查资料,她就听到楼道里传来一阵喧哗,隐约是大楼的保安在喊:“你干嘛?”
有个女声毫不客气回答:“你管不着!”
报社的大楼一贯僻静,这样吵闹绝对是有闯入者,办公室的人不约而同站起来聚到门口去看。
很快那个声音就更近了,在办公室的门口气势汹汹:“你们负责人呢?”
梁临风后知后觉,看情况不好,也赶快起身过去,就看到一个一头长波浪卷发的女人站在门口。
有同事开口跟她解释:“我们记者部的负责人今天不在,你有什么事?”
那女人冷笑了一下:“找上门来就说不在了是吧?你们报社敢情都是吃软饭的?”
她说得实在太过了,而且杜威是真的出去采访了不在,梁临风听了皱眉,忍不住就插了一句:“我们主任的确是不在,你要找他,我们可以电话通知一下。”
那女人转头打量下梁临风,突然就冷冷一笑:“你是梁记者吧?”
梁临风有些诧异,还是点头:“是啊,我是梁临风。”
话音未落,那女人上前一步,挥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在她脸上。
这个耳光来得太突然,旁边的同事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动手,都没来得及拉,梁临风只觉得耳边嗡一下就响了起来,然后才觉得脸颊上火辣辣得疼。
那女人还要再打,他们有个男同事忙挡在了梁临风身前:“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动手打人!”
那女人声音尖锐:“好好说话?她写那个破新闻的时候有没有跟我们好好说话?”
梁临风已经有些回过神来了,隔着那个男同事对她说:“我写的东西我自己都很清楚,如果有违反新闻宣传法规,你可以到我们上级部门和记协告我。但不管有没有,以你现在的行为,我随时可以把事情交给警察来调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