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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郑瑶大闹饭店的事情已经就在剧组传开了。一到片场,工作人员们便扎堆热聊起来,甚至杜撰捏造、以讹传讹。

今天是外场戏,没有独立休息室,场边搭了许多简易的棚子,大家都在棚子下化妆、候场。

陈晨带着助理来到片场,看着剧组氛围不太对,便让助理去打听。

助理很快打听完消息回来,凑在陈晨耳边耳语一番。

陈晨神色变了变,低声问:“真的?”

“警察都来了,最后都带去派出所了。”

“为什么打起来了?”

“说是白妤抢了郑瑶心上人。”助理看了看时间,“等会儿看看白妤会不会来,不来的话,八成就是真的。”

助理的话音刚落,那边白妤便带着人到了。

陈晨远远看着白妤,低声同助理说:“她看起来跟没事一样啊。““往日她走哪儿杨恺跟到哪,今天杨恺没来,她自己带着新来的小跟班。杨恺肯定是去处理那些事儿了。”助理自以为有理有据的分析起来。

陈晨看到白妤刚坐下来,高立就赶过去,两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聊着。

陈晨警告助理:“管好你的嘴,别乱说话,别再被人当枪使。”

“知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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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立看到白妤来,很是诧异。昨晚,萧穆何明明说白妤今天不会来。他一早到片场,正发愁怎么调整戏份,白妤就来了。

他四下看了看,低声道:“萧总说你不来了。”

白妤听闻皱眉,高立说的萧总,应该就是萧穆何。

“我没事。”白妤说。

高立点点头,思量了片刻,小声问:“你别嫌我多嘴啊,你和郑瑶到底怎么回事?”

“私人恩怨,放心,绝不会影响这部剧,我向你保证。”白妤认真的说道。

被猜中心事,高立面露些许尴尬,“我也不全是担心这个。”

“导演,你去忙吧,我要化妆了。”

白妤显然不想再谈,高立面色讪讪的站起来,“行,你化吧。”

白妤的戏份集中在上午拍摄,她今天的状态不错,基本都是一条过。高立坐在监控后看着,还觉得奇怪,昨晚闹那么大,怎么对她没影响似得?剧组私下里都在讨论这件事,她还能静下心来拍戏,真是挺难得的。

白妤的手机关了声音,一上午都由秋子保管着。她的戏份拍完后,秋子拿着手机递给她说:“姐,有人一直给你打电话。”

白妤拿着手机看到了陌生号码,已经连着打了五六个。

就在这时,又有一通电话进来,还是那个号码。白妤滑动屏幕接通电话,跟着就听到了陈诗尔的声音。

“你下午能来医院吗?”

“嗯。”

“爸爸坚持让我给你电话,确定一下你是不是要来。”

“知道了。”

说罢,她便挂了电话。

白妤如约来到了医院,一个人进了病房,没见到陈峰和陈诗尔,只有谷梅,还有一位女士,和谷梅长得有些像,年纪更大一点。

谷梅就是陈峰明媒正娶的妻子,陈诗尔的妈妈。白妤可以算是谷梅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当年,谷梅就恨不得把白妤送进监狱,以泄心头之恨。

谷梅看到白妤,便笑盈盈的迎上来,好不热络的说:“小妤来了。你爸爸去做检查了,很快回来,先坐吧,你爸爸知道你要来,别提多高兴了。”

白妤反应淡淡的,把事先准备的花递给谷梅,便在沙发前坐了下来。另一位女士始终没有给她好脸色,坐在对面的沙发,一直看着她。

谷梅:“你爸爸担心你来了见不到人,特地让我在这等你。”

谷梅还是那个样子,保养得当,妆容精致,一身套裙优雅得体,只是眼角多了细细的纹路,皮肤也变得松弛。

白妤回想着过去谷梅对她横眉冷对的样子,又看此刻笑吟吟的客套模样,淡然一笑,“不如就简单点,特地让我来医院,又把陈峰支开,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谷梅笑容敛了三分,却依然客气的说:“你爸爸坚持要你回来,我是他的妻子,当然要尊重他的意思。你爸爸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想立遗嘱,算起来你也是陈家的女儿,陈家的财产理所应当有你一份。”

“好听的话说完了,丑话说一说吧。”白妤面不改色的说道。

见白妤直来直往,谷梅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只要你同意和萧穆何断绝来往,不仅可以分到陈家的财产,我还会斥重金继续捧你,让你接触到好莱坞的资源,捧你做国际巨星。”

白妤噗嗤笑了出来,仰着下巴对着谷梅,“陈诗尔还真是毫无长进,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得靠我退出,才能换来萧穆何的一丝关注。可是七年了,萧穆何爱的还是我啊,他像牛皮糖一样粘着我,甩都甩不掉,我有什么办法?不如你直接去找萧穆何,把你们陈家的全部财产送给他,让他彻彻底底放弃我,好做你陈家的上门女婿。怎么样?”

白妤每说一个字,谷梅的脸色就差一分。对于白妤挑衅的提议,她阴冷一笑,“你可以不答应,但是也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当年,你故意伤人,被关进警察局一天一夜的事情,一旦被曝光了,你还怎么在这个圈里混?那可是一辈子也洗不掉的污点。”

谷梅停顿了片刻,观察着白妤神色变化,继续说:“白思楠去世的时候,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那份报纸我到现在还留着,我不介意把它发出来,让大家都来看一看你妈妈当年的风采。”

白妤狠狠咬着后牙,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肉里,疼到麻木。她告诉自己一定稳住,不要发怒,发怒就输了。谷梅就是要激怒自己,决不能让她得逞。谷梅不是郑瑶,郑瑶还可以打一架,对谷梅不能用这招。

见白妤已经有所动摇,谷梅便乘胜追击,“白思楠曾经严重伤害我和我的家人,我恨她,但是你是无辜的,看在你是陈家的血脉份上,我们才没有让这些事情曝光,希望你,知恩图报。”她狠狠咬着这四个字说道。

“更何况,你和萧穆何是不会有结果的,萧家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所以,你自己选吧。” 说完这席话,谷梅脸上已经多了几分笑。

“萧家有头有脸,怎么会允许你这样的女人进门?”

说话的,是坐在对面一直没有出声的女人,谷菊,郑瑶的妈妈。

谷菊抬着下巴,带着高人一等的轻蔑,“就像当年容不下白思楠一样,今天,也容不下你。”

白妤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谷梅和谷菊不禁对视了一眼。

白妤倏地笑了一下,用着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难怪郑瑶和陈诗尔那么讨人嫌,原来都是有样学样。”

谷菊脸色突变,“噌”的一下从站起来,指着白妤,恶狠狠的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谷梅给谷菊一个眼神,示意她冷静,随即又警告白妤道:“跟你说这么多,也是看在你身上有陈家的血脉份上,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白妤蹙着眉问:“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们把过去的事情曝光,萧穆何会不会更加心疼我,也更加痛恨你们呢?到时候,萧穆何和陈诗尔,还怎么在一起?”

“主动权明明在我手里,你们为什么能这么理智且壮的威胁我呢?前途?名声?你们以为我很在意这些吗?”说到这里,柔柔的笑了一下,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不管我想要什么,萧穆何都会捧到我面前。”

谷梅听完白妤的话,反倒是笑了起来,像听了天大的笑话,狠厉到不留任何余地的说:“萧正视白思楠为玩物,欺骗她的感情,不给她任何尊严,为了利益,轻易把她送到别的男人床上。想到这些,你还能接受萧穆何?”

谷梅自以为抓住了白妤的同脚,笑的好不痛快,“不要再挣扎了,这是你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就算你能放下过去,你以为萧穆何真的会娶你?别异想天开了。”

白妤不动声色的看着谷梅,好半晌才挑唇一笑,缓缓说:“我得不到的,你们休想得到,你们想要的,我也会拼尽全力的毁掉。拭目以待吧,看谁笑到最后。”

白妤成功捕捉到谷梅笑容僵在脸上的瞬间,也算是没白来这一趟。这里的人全都面目可憎,她一秒也待不下去,刚起身准备立刻,却被谷菊一把抓住了手臂谷菊拦住白妤,恶狠狠的说:“昨晚的账还没有算,你不能走!”

白妤厌恶的瞅了一眼被谷菊紧拽着地方,冷着声调说:“昨晚郑瑶在我房间发了一晚上疯,怎么?今天你再疯一下午?”

忍了半天的谷菊再也忍不住了,此刻她声音都喊劈了,对着白妤大嚷:“我的女儿我都不舍得动她一个指头,你竟然敢打她?”

谷菊似乎是真的很生气。可是昨晚在派出所,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下马?今天又来找她算账,怎么?觉得她是个软柿子,好捏吗?

白妤冷哼,“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谷菊气疯了,大喊一句:“我要打死你!”

说罢,她猛然抬起左手要打白妤,被白妤眼明手快的抓住了手腕。谷菊挣扎了几下无果,便松开抓住白妤手臂的右手,抬起来就要打,却也被白妤一把给抓住。

谷菊的两只手都在白妤的掌控下,她的身高和臂长在白妤面前都不占优势,再加上白妤常年锻炼,看起来很瘦,其实非常有劲,谷菊面目狰狞的挣扎了半天,愣是没有从白妤是手掌下挣脱。

“白妤快放手!否则我报警了。”一旁的谷梅厉声道。

白妤压根没看谷梅,而是严肃的警告谷菊:“劝你别乱来。”

谷菊咬牙切齿的对谷梅喊:“小梅,给我打她!”

谷梅瞬间左右为难起来,她见过各种场面,还真没打过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白妤扬声喊道:“杨恺。”

“在!”

话音没落,病房门已经被大力推开,杨恺凶神恶煞的走在最前面,旁边跟着努力装凶的秋子,后面还有三个平均身高1米9的黑面保镖。五个人一出现,直接把谷菊和谷梅吓愣了。

杨恺早就在外面蠢蠢欲动,要不是白妤交代不能轻举妄动,他早就冲进去给那些老女人好看了!

白妤在确保自己不会有危险时,才松开谷菊的手腕。三个保镖已经的站在她旁边,手臂相连,将她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圈子里。

谷梅难以置信的说:“你竟然带着这么多人来医院看你爸爸?”

白妤甩了甩早已经酸麻的手腕,微微勾唇,“不然呢?一个人来,等着被你们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看清楚了,我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好欺负的白妤了。”

此刻的她满身锋芒,让谷家姐妹感到一阵浓烈的寒意。

她朝谷梅走近一步,眼睛死死盯着她,缓缓低语:“现在的我,你、动、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字数够多吧,今天就不加更了,明天约双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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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刻, 背后传来一声沧桑却有力的声音:“干什么?”

白妤一愣。谷梅的神色忽然局促起来,忐忑看了一眼旁边的谷菊。

白妤后退一步, 陈峰已经走到旁边。

他不知道这间病房不久前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见到了白妤,他很高兴,喜悦之色藏都藏不住, 暗黄干瘦的脸上布满笑意。

“小妤, 你来了, 快坐。”

白妤不看他,冷声拒绝:“不坐了, 要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你们内部谈吧。”

陈峰的笑僵了僵, 看看白妤,又看看一旁的谷梅, “你们聊什么了?”

谷梅言语闪躲的说:“随便聊了一下,没说什么。”

陈峰又看向白妤, 和颜悦色的说:“我刚回来, 你怎么就要走呢,坐下来,我们一家人说说话, 爸爸……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或许是他自己都觉得别扭,所以说道“爸爸”时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我都知道了, 不必再说什么。关于财产,既然你们让我提,那我就简单表个态吧,我要60%,”她瞧了一眼旁边已经震惊的陈诗尔,“她有的我要有,她没有的,我也要有。至于萧穆何,各凭本事吧。”

在场每个人都惊得不知作何反应,白妤勾唇笑了一下,“就这样,我走了。如果不是宣布遗嘱,别给我打电话,忙。”

说罢,她转身往外走。

保镖挡住了所有想拦白妤的人,直到安全走出病房,他们才鱼贯而出。

刚走出病房的白妤,双腿猛然一软,她立刻扶墙才勉强站稳,随后出来的秋子赶紧上前扶她,却被她推开。

“我没事。”她咬着牙说。

随后,她听到病房里有东西被摔碎的声音,像是玻璃之类的。她没有再逗留,深吸一口气,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杨恺和秋子一左一右的跟着她,三个保镖在后面,直到进入电梯,杨恺才低声问:“妤姐,原来你有爸爸啊。”

白妤瞥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管好自己的嘴。”

“哦。”

白妤又看向另一边的秋子,还没说话,秋子便立刻表态:“姐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这下,她才满意的点了下头。

白妤让司机送她回家,那个和白思楠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

下车时,她把杨恺喊下来,嘱咐他多给保镖封小费,让他们不要乱说话。

杨恺点头道:“放心,交给我。你忙完了打电话,我来接你。”

白妤点点头,便走进电梯厅。

当初从这里搬走的时候,匆匆忙忙,家里的东西基本都没带走。这么多年过去,钥匙早就找不到了。这次来浦城拍戏,她让杨恺找开锁匠来换了新锁。新的钥匙早就拿到了,他却一次也没回来过。

白妤转动钥匙,犹如转动了记忆的钥匙,所有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历历在目。

屋子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霉味,她习惯性的去按下开关,却没有电。她穿过客厅,拉开窗帘,房间顿时亮堂起来,又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

她站在窗户边,看着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房子,猛然涌上来的酸涩模糊了她的视线,剧烈的伤感瞬间将她湮灭。

她以为,她不会再因此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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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妤出生后不久,白思楠便开始创业。从一间只有三个人的小工作室,一步步壮大,成为国内高端女装知名品牌。

最初的几年,她们住在老旧小区,没有电梯,小区院子拥挤闭塞,每个单元门口都坐着一帮唠家常的老奶奶,邻里之间来往亲密。好多次,白妤遇见院里的老奶奶们,明明前一刻还在热情的和她打招呼,后一刻就在背后窃窃讨论她的妈妈未婚生女,天天早出晚归,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接送回家,还说她眼尾上挑,是狐媚子眼,以后肯定和她妈妈一样。

她也不懂,那样慈祥的奶奶,为什么会有那样恶毒的嘴巴和那样丑陋的心。

大概在她上小学的前一年,她们从没有电梯的老旧小区,搬到了这里,一住就是十二年。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爸爸,她问过白思楠,得不到答案,后来便不再问了。

她从小被冷落,她跟在白思楠后面妈妈、妈妈的喊着,白思楠要么一直不理她,要么敷衍的给她打开动画片,好让她不再缠着她。

读高中后,白思楠终于开始关心她,但是并未找到合适的方法,以为管控她就是为她好,而她恰巧处于叛逆期,她们开始频繁吵架。

一直到高三前的暑假,白思楠因心脏病住院,病愈后,她似乎终于悟透了如何与青春期的女儿相处,开始理解并尊重白妤,而不是一味站在家长的角度,披着“我都是为你好”的外衣去管控她。

白思楠开始减少工作、拒绝各种应酬,为了能多一些时间陪白妤。而白妤虽然不习惯这种关心,心里还是高兴的。

高三上学期,白妤意外崴了脚,请假在家里休息,白思楠带着她去工作的地方,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工作时的妈妈。漂亮、干练,气场全开,不时看她一眼,对她微微一笑,那一刻的妈妈,是她见过的,最美丽、最温柔的人。

短短一两个月的相处,让她对妈妈十几年的怨气,几乎全都消散了。

妈妈还许诺,等她高考结束,带着她去旅行,她想去哪里,她们就去哪里。

她还从来没有和妈妈一起出去旅行过,所以分外期待,趁着课余时间研究目的地和攻略。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幸福、最美好的时光。她有妈妈,有萧穆何,她不再孤单,每日都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

可能是因为幸福来得太过猛烈,离开的时候,也是戛然而止,毫无征兆的将她推入万丈深渊。

那天她正在学校上课,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说她妈妈去世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警察局的,只记得,萧穆何一直陪着她,一遍一遍的告诉她:不要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知道,他在关心她,可是他不会懂的。他不知道对现在的她来说,妈妈有多么重要。

十八年了,她们母女关系淡薄入水,她才刚刚感受到什么是母爱,刚刚体会到有妈妈的感觉,一切便烟消云散了。她接受不了。还不如,从未感受过,至少她不会这样痛苦。

那天,她一直神志恍惚,流着眼泪,却哭不出来,只感到无尽的悲伤。所有的一切都是萧穆何和保姆阿姨处理的。她还不满十八岁,警察局出具的所有文件上,她连签名的资格都没有。

她有太多太多的遗憾,她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妈妈我爱你。

我真的很爱很爱你,我每天都在期待你能早点回家,那怕只是看着你,那怕你不喜欢我,看到你回来,我也很开心。我总和你吵架,那是因为我觉得那样我们可以多说几句话。我会对你发脾气,是希望能得到你的关注。许多次,你深夜回来,以为我已经睡下,其实,我只是躺在床上,睁眼睛盯着天花板,等你回家,只有听到你回来的声音,我才能睡着。

我也恨过你,恨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还要生下我。我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父母都那样好?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让你这么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