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妤点点头,“刚好也没水。”

萧穆何轻抿唇笑了一下, 在她隔壁的沙发坐下来。

白妤理了理裙子,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斜斜倚着沙发背,手臂随意的搭在扶手上,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有些疑问,找你来只是想找一找答案,你不要误会。”白妤说道。

萧穆何看着她,顿了片刻才反问:“误会什么?”

白妤挑了下眉,知道这是坑,往前走必被套路,必须要绕过去。

“我听说,你虽然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但是从来不去办公室,不负责具体案件,还经常中国、美国两地奔波。”

她的声音很好听,清灵悠长,听着她说话,他脸色的笑意渐浓。

白妤停下来,蹙眉反问:“你笑什么?”

萧穆何抿着唇,唇边的笑意却压不下去,“你这么关心我,我很高兴。”

白妤呲鼻,别开目光不看他,“时蓝说的,我就顺便一听。其他的我不关心,只是和我有关的地方,我需要多问几句,以免引起误会。”

萧穆何知道她想问什么,他也没打算继续瞒着她,便主动说:“我是鱼禾的股东。”

白妤眯了一下眼睛,追问道:“鱼禾娱乐,还是鱼禾影视?”

“从今天开始,没有鱼禾娱乐,只有鱼禾影视。” 萧穆何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不想错过她任何细微表情的变化。

“鱼禾有那么多股东,哪一个是你?”

“最大股东。”

果然。白妤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那我就再多嘴问一句,是因为我吗?”

“是。”

白妤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承认了,还以为他又要死咬着不肯认。

“可我还记得你说过,星辉和鱼禾合作不是因为我。”

萧穆何无力一笑,垂下眸子自嘲着说:“不是因为你,我又费这么多精力做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就逃,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抗拒我。

她忽然变了脸色,声音沉了又沉:“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我从来没有想让你感谢我。”

看着她此刻的样子,他忽然发现,这次是触到她的逆鳞了。她可能,没那么轻易放过他……

白妤倏地一笑,眼睛里升起了大雾,自嘲着说:“我呢,就是个笑话,一直自诩靠自己才走到今天,谁成想,多亏了金主爸爸把那么好的资源提供给我,才能有今天的我。我真的,要谢谢你。”

萧穆何皱着眉,心疼她说出这样的话,声音也随之低哑:“我只是想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她却冷然又决绝的说:“萧先生,容我提醒你一句,七年前我们就分手了,我想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萧穆何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难以承受她此刻的冷漠与无情,她的话就像一把利剑狠狠刺入了胸膛,精准、狠厉,不留余地。

撇开目光,看着窗外浓墨一般的夜色,一如过去七年的每一夜,黑暗总是将他吞没,他困在回忆里挣扎,忘不掉,又得不到,痛不欲生。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好以此来平息此刻的痛苦情绪。

白妤强迫自己不再看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玻璃上倒映着她的影子,拧着眉心说道:“我觉得,我就像被扒光了扔在你面前,□□,毫无尊严。

“你带有目的的投资鱼禾,潜伏在我周围,偷偷看着,却不动声色,换做是你是我,你会不会觉得很恐怖?

“戚若枫是你的人,杨恺和尤臻也是你的眼线吧,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时刻报告给你,也难怪和程度吃饭那晚,你能‘恰好’赶到。我是个人,我不是一个物品,我有隐私权的。你和那些私生饭有什么区别?”

他知道她会生气,却没想到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一片血红,说话声音也变得沙哑。

任何辩驳的言语显得苍白无力,但是他必须要为自己辩解。

“我想支持你做你喜欢的事情,不想让你受委屈。从来没有任何人向我汇报过你的生活安排、工作行程,关于你的一切,我也都是从公开的媒体渠道得知的。戚若枫只是知道我投资鱼禾是为了你,其他的他一无所知,关于你的事情,他没有向我汇报过,也不必汇报。杨恺和尤臻不是我安排的,没有人把你任何事情透露给我。”

萧穆何起身,缓缓朝她走近,她瘦弱的身形,紧抱着双臂,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也是拒绝的姿态,他对她伸出手,却在离她十公分的距离堪堪停住。

他喉结滑动,长睫毛向下垂落,修长手指紧握成拳,最后无力的垂落。

“我只是希望你过的好一点,不用那么辛苦,或许,我用错了方式,对不起。”

她没有动,仍然看着窗外。

萧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退后两步,跌坐回沙发,疲惫的阖上眼睛,手指虚虚搭在眼上。

“今天是外婆的忌日,所以我才来的这么晚。”

他哑着声音说话,她身形一震。

“已经两年了。去世之前,她一直很想见你,你知道的,她很喜欢你,只可惜到最后,也没能见上你一面。”

白妤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她很美、很温柔,也很喜欢她,用吴侬软语唤她囡囡。她最后一次和他一起去看望外婆,外婆许诺下次会做她喜欢吃的焗排骨,可惜那之后没几天,他们就分手了,她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最近在浦城拍戏,她原想着,找个机会去看外婆。虽然他们已经分手了,但是外婆对她,是真的很好。没想到,外婆竟然已经去世那么久了。

白妤忽然慌了,她知道外婆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想到他今晚风尘仆仆的匆匆而来,神色疲惫,她的心立刻被紧揪起来。他此刻无力又无助的样子,让她很心疼,而她刚刚还责难他……这不是在伤口撒盐吗?

她缓缓走过去,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无措的站在他面前,“你别难过了,外婆也不想看到你伤心的。”

萧穆何摇头,坐直了身子,把手放下来撑在膝盖上。

她试着问:“我刚刚说话是不是太重了?我一生气起来就口不择言,其实,你也不能算私生饭,你比私生饭好多了。”

萧穆何无奈,笑了一下,抬眸仰视着她,“我也只能和私生饭比一比了是吗?”

“也不是……”

萧穆何站起来,垂着眸子看她,柔声问:“那你还生气吗?”

一站一坐还不明显,他忽然也站起来,才惊觉他们的距离竟然这样近,她想退开,茶几挡在那,退无可退。她躲避着他的视线,不敢抬头看他,却依然强硬,“当然生气。”

“对不起。”他道歉,说话时的热气轻扑在她耳边,立刻粉红了一片。他眼中渐渐有了笑意。

“你道过歉了,不、不用再说了。”

他继续低姿态的讨好她,“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嗯?”

“你、你先离我远一点。”

她的腿困在他与茶几之间不能动,为了躲他,她的腰往后仰着,就差折过去了。

他听话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她终于能松口气。

他却不肯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追问:“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生气?”

他垂着眸子打量她,她的脸颊白嫩,泛着淡淡的粉色,鼻子娇俏,饱满的红唇对他有着无限诱惑,他拼命才忍住了亲她的冲动。

“我想想吧。”她被他盯得紧张,只想赶快把他应付过去,他这样看着她、和她说话,她根本没办法思考。

“你想好了记得告诉我。”

她无声的点点头。

“我先走了。”

见她没有回应,他抿了下唇,朝着门口走去。

她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鬼使神差的开口:“我能,去看看外婆吗”

他转身,看着她,“当然,谢谢。”

她扯着唇角笑了一下,“外婆对我很好,去看望她是应该的。”

他点了下头,转动扶手,拉开门,走出房间。

房门关上,他背倚着墙,长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的确是外婆的忌日,他来得晚却是因为飞机延误。他只是赌了一把,赌她说出那番话只是因为生气。只要她还肯心疼他,那他就还有机会。

想到她明明生着气,却轻易被他蒙骗过去,还安慰他不要伤心,他的心便软的不像话。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想至此,他得向外婆道声歉。把她老人家搬出来,让她上了天堂都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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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穆何一走,白妤便跌坐在沙发,腿软的厉害。

她越琢磨,越觉得不对。明明错的是他,为什么最后却搞得她不知所措起来?

鱼禾,妤何。

当初还以为是特别的缘分,公司竟然和她的名字同音,所以才考虑投资入股。没想到,一切早已注定。

经过今晚这么一闹,但凡有骨气的,肯定是要解约走人的。可是……她不仅是鱼禾的艺人,更是鱼禾的股东,不是一张解约合同就能解决的。

在和鱼禾影视新签的合约上,白纸黑字的写着:为了公司稳定运转,一年内不得出售所持股份。

至少这一年,她是不能挪窝了。

越想越觉得,这是不是萧穆何的圈套?

先瞒着她,让她和鱼禾影视签订股东合约,用一年的期限约束她,然后再侧面告诉她,他就是鱼禾的大股东。

这套路玩的,666啊。

作者有话要说:白妤:我走过最远的路,是萧穆何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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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萧穆何离开酒店, 又去参加了美方股东和鱼禾影视的私人聚会。

聚会安排在一栋中式别墅内,萧穆何的车停在门外, 立刻有侍者为他开车门, 礼貌的唤了一声:“萧先生,请跟我来。”

萧穆何扣上西服第一颗纽扣,跟着侍者穿过了灯光幽暗的庭院, 经过一座石板桥, 走入了灯火通明的门堂。初春的风吹动了挂在门框上的铃铛, 清脆作响。

戚若枫正在外面接电话,看到萧穆何从电梯里出来, 十分诧异,赶紧挂了电话走上前,不解的问:“怎么这么快?”

萧穆何蹙眉, “什么这么快?”

“你不是去找……那谁了吗?这么快就结束了?”戚若枫抬腕看了一眼时间,“不应该啊, 就算不通宵达旦,至少也要几个小时才符合你血气方刚的年纪啊。”

萧穆何听明白了戚若枫话里话外的意思, 很无语看向别处。

戚若枫打量了他一会儿, 凑近他,煞有其事的低声问:“你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戚若枫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而他也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戚若枫, 你是傻逼吗?说的什么胡话?

戚若枫却以为自己猜对了,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我理解,这种事情确实有点儿难以启齿, 对我你也不用藏着掖着,要积极治疗,不要消极应对,你还年轻,没关系的,不用担心。”

萧穆何睥睨着戚若枫,没好气儿的说:“有病的是你吧?”

戚若枫:“我年纪大了,能力下滑属于正常,你不一样,你才二十多岁,正当年啊!这个事情一定要重视起来。”

萧穆何呲鼻一笑,“多虑了,我好得很,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才三十多岁,就开始下滑了?”

戚若枫:“……”

戚若枫一脸受伤,正说你呢,干吗攻击我?

萧穆何冷哼一声,转身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戚若枫立刻跟上:“没问题那最好了,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再好的枪,不用也会生锈的……”

不是说他有问题,就是嘲笑他不干事。萧穆何停下来,叹了口气,眯眼看着身边人,语气不轻不重的威胁:“戚总,是不是做了鱼禾影视集团的CEO太上头了?”他的中指在自己太阳穴附近转了两圈,“神志不太清楚?我看有必要考虑换一个神志清楚的人来。”

戚若枫立刻抿紧嘴巴,推着萧穆何往前走,“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一屋子人都在等你呢。”

房间宾朋满座,有男有女,萧穆何一出现,大家立刻放下手里的酒杯,涌过来和他打招呼。

乔治更是兴奋的张开双臂去抱他,抱完左边抱右边。

萧穆何拍着他的背提醒:“可以了。上周才见过。”

乔治笑着说:“那不一样,能在中国看到你,太高兴了。”

大家都笑了,萧穆何也无奈的跟着笑起来。

寒暄之后,大家散了各自high,乔治刻意压低声音:“刚刚在晚宴上想跟你打招呼,戚把我给拦下了,我还看到了白小姐,真的太美了!难怪你这么多年依然忘不了她。”

萧穆何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勾唇莞尔,想到她刚刚的样子,前一秒还对他剑拔弩张,下一刻便因为他随便一句卖惨话搞得不知所措,真是单纯又可爱,看似强势,其实内心善良又柔软。爱过这样好的她,他的眼中还怎么可能看的到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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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白妤和高立、许艺怀乘坐第一趟航班回浦城。

白妤几乎一夜未眠,早晨起来有了感冒的症状,嗓子疼的厉害,头也晕晕乎乎的,上车就开始睡觉,飞机上也是一直睡,从京城睡到浦城。

高立看她状态不好,允了她半天假,让她回酒店休息。

但是白妤知道,就算回酒店也是干瞪眼,根本睡不着,与其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不如去剧组工作,便婉拒了导演的好意,和他们一起去了片场。

白妤此番轻伤不下火线的行为,让高立好一顿夸奖,夸她敬业、勤奋,不像现在的年轻演员,仗着有点儿名气,经常请假不说,还迟到,让全剧组等她一个。

“那种女演员有一个算一个,我是不会合作的,我这庙小,供不起那么大的佛。”

高立也是敢说,这话当着白妤和许艺怀的面,竟毫不顾忌的说了出来。

白妤没有接话,只是淡淡一笑。

到了片场,嗓子仍然很不舒服,候场背台词的时候,她捧着保温杯一杯接一杯的喝水。杨恺买了咽喉含片,白妤像吃糖一样,一粒接一粒的吃。

杨恺不得不阻拦:“姐,这是药,得适量。”

白妤看着剧本,头也不抬的说:“吃多了疗效好。”

杨恺:“是药三分毒啊!”

白妤又抠下一粒药片塞嘴里,看着他说:“以毒攻毒不是更好?”

杨恺:“……”

行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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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妤在《民事律师》中饰演初入职场的小透明,直属上司是许艺怀,事务所合伙人之一,陈晨饰演事务所另一位合伙人,一直默默喜欢许艺怀。白妤刚进事务所,总是出错,许艺怀几次都把她骂的狗血淋头。但在几次案件的合作中,白妤总能另辟捷径提供有用证据,渐渐得到了许艺怀的青睐。与此同时,陈晨发现他们关系有所变化,十分生气,便开始处处刁难白妤。

这天下午要拍一场陈晨刁难白妤的戏。白妤因为没有完成陈晨想要的东西,不仅被她责骂,还被她用文件砸。

开拍前,陈晨主动来和白妤对戏。因为程度那件事,她俩在片场连交流都很少,更没有单独对过戏,除了剧本的台词之外,基本不说话。

今天陈晨主动找过来,让杨恺觉得特别稀奇。

白妤是专业演员,同组演员来对戏,她当然要拿出专业的态度和姿态,对完台词,又讨论了一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