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烦死了!”

指节微曲,徐酒岁咬着指节,像是一头困兽似的在家里暴躁地绕来绕去。

直到她听见隔壁的门传来响动,她脚下一顿,有些迷茫地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隔壁门怎么响了?在晚上这种时候?

徐酒岁拉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薄一昭从家里走出来,正用钥匙反锁铁门,一副短时间内可能不打算回来的样子。

背对着她的男人身材挺拔高大,衬衫扎进裤腰里,肩宽腰窄。

十分诱人。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飘了出去,张开双手从男人的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

踮起脚,脑袋从他手臂一侧探出来。

尖细白皙的下巴压在他硬邦邦的手臂肌肉上,她眨巴着眼,粘人地问:“老师,这么晚了,你去哪?”

薄一昭:“……”

薄一昭在半个小时前接了个电话,说是近海市的科技研究院的实验室那边来了人,对于他的加入有点兴趣,家里的老头问他邻居病好了没有,病好了就赶紧滚回去。

他的语气恶劣到让薄一昭怀疑他其实想问的是,他的邻居病死了没有。

对于这通电话,薄一昭其实有点儿惊讶,因为他还记得自己那天有意无意提出想要回国发展的时候,老头一脸刻薄反问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是钱学森……

没想到,转头还真的给他联系了研究院的人。

科技研究院的都是大门人,看门大爷都可能是哪个国际黑客从良皈依我党后的大神——

来奉市这边的研究院分院出差,一方面是确实有事要见薄老头,另一方面也是见一下薄一昭,招揽人才。

但总归还是看在薄老头的面子上。

所以除了惊讶之外,三十二岁难得任性一把的薄老师还有点愧疚,因为他二话不说撇开了家宴回到家同邻居“苟且”——眼下邻居不但病好了,还活蹦乱跳地用手抱着他的腰,从后面用她软绵绵的脸蛋蹭他的背。

像是一只粘人的猫。

他拿这只猫暂时并无办法。

男人垂下眼,眼中有万千情绪一言难尽,半眯起眼,伸手一把捉住了那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指——原本想要直接掰开她的手指——但是柔软的触感入手,却是完全忍耐不住地使力揉搓了下她的食指,一捏下去全是肉的软,完全摸不着骨头似的。

“没长骨头?”

冷冷的声音响起。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像是在单纯地问她的手为什么能那么软,也更像是在叱责她站没站相,如同一滩泥巴似的糊在他的身上。

徐酒岁的脸从他怀里抬起来,孜孜不倦地又问一遍:“你去哪?”

这黏糊劲儿让老男人有点吃不消。

他微微挑眉:“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还要跟谁打报告了。”

因为大半夜出门,非奸即盗。

徐酒岁微微一笑,睁眼说瞎话:“关心你。”

薄一昭不屑地嗤笑:“免了。”

徐酒岁觉得这男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几个小时前还抓着她拥抱亲吻得像是要把人都嚼巴两下吞下肚子里,这会儿却冷言冷语,就好像他们完全不熟。

好在徐酒岁早就习惯了他这样——

而且眼下她双手还挂在他的腰上,下巴顶着他的胸膛抬起头看着他,就这样亲密的姿势没有被推开,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都这么晚了,三十二岁的老男人不早睡么,有什么事不能明天——”

“我回家。”

“嗯?”徐酒岁的声音戛然而止,“回家?”

“近海市那边科学研究院来了人,”男人掀了掀唇角,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三十二岁的老男人也是要找工作养家糊口的。”

听见“近海市”三个字,徐酒岁微微瞪圆了眼:“你是近海市的人?”

“以前是,”他回答,“初中毕业家里工作关系就来这边了……干什么,查户口啊?”

一边说着,大手顶着她光洁的额头将她往自己怀抱外推——

徐酒岁挣扎着,力气还是没有他大,无奈地推开了一些,双手从抱着他的腰,变成拽着他的衣袖。

“你如果在近海市找到工作是不是就不会回美国了?”她完全抓住了重点,双眼发亮地问,“那他们能看得上你吗?嗯?不会对你的技术不满意吧?你有多少把握呀?”

“……”

薄一昭恨不得抽她。

也恨不得抽自己。

怪就怪在他昨天晚上安慰她时太走心,把自己说得实在太惨——

美国的脉冲技术一直走在世界前沿,且相关技术捂得很好拒绝透明共享,技术相关的资料只有高级科研人员才能接触。

国内相关的技术研究在这方面遇见瓶颈,他哪怕不是专门做这块领域的,也可以给他们带去新的思考模式……他们有什么好对他不满意的啊?!

他博士学位是实打实做了项目,发表了论文,踏踏实实读下来的!

男性尊严和学术专业受到双重挑衅,男人的面色越来越不好看,猛地一抽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拽回来:“我回不回美国,你操哪门子空心,……撒手了,别拉拉扯扯的。”

徐酒岁手中一空,颇为不舍地搓了搓手指,嘿嘿一笑飞快地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我不是把‘舍不得你回美国’写在脸上了吗,再说了——”

“再说什么?”

“再说了,”她重新低下头,伸手捋了下耳边的发,露出通红的耳尖,“我们都这样了……”

薄一昭:“……”

这种事就这么被搬上台面说了?

他都替她臊得慌。

他知道自己该抬腿就走,不要再听她在这蹬鼻子上脸的污言秽语,但是忍不住就是脚底下生根似的,贱得慌。

“都哪样了?”男人面无表情地问。

徐酒岁看他,虽然面无表情一本正经,但是话语里的恶劣可是分毫不少……知道是这人估计羞她,还满脸通红恨不得揍他,还是坑坑巴巴:“就,就亲——”

薄一昭低着头,不为所动地看着她。

徐酒岁见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惊了:“你,你……难道不想负责么?!”

她一脸“你怎么是这种人这个我就真的没想到了”,严重愉悦到了刚遭到她无意羞辱的老男人——

不动声色狠狠扳回一程,他翘了翘唇角,抬起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嗓音变得慈爱了些:“紧张什么,初吻吗?”

徐酒岁:“……………………………………”

汗毛都竖了起来,在叫嚣“这老男人不要脸”。

她脸上见了鬼的反应就是对他提问最好的回答。

他唇角翘起的弧度变得更高了。

不是特别在意这种事。

只是难免就是心情愉快而已。

就当爱攀比是男人本生存在的劣根好了,在洁白的纸上落下浓墨重彩的第一笔这种坏事做到了,不高兴难道还哭么?

“你前男友这么没用?”他微微弯下腰,眯起眼,凑近了她的脸。

熟悉的甜香钻入鼻尖,鼻翼微动,微微瘙痒。

徐酒岁瞠目结舌,心想这人真的不要脸了啊啊啊啊!

还没来得及骂他,这时候面颊有轻柔的触碰感瞬间落下……她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唇还是单纯只是鼻尖触碰,男人已经直起身,换上了云淡风轻的表情:“最多几天就回了,好好照顾自己,别整幺蛾子。”

他说完,转身毫不留恋地下楼去了。

徐酒岁呆立在走廊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直到听见楼下汽车发动机响,她才回过神来。

转身回了家。

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盯着墙上的挂钟。

一个小时后,估算着他肯定到家了,她拨通了薄一昭的电话。

果然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来了,他那边很安静,“喂”了一声,嗓音低沉好听得扣人心弦。

“老师,”徐酒岁舔了舔唇瓣,压抑不住心脏狂跳,“所以我们这算谈恋爱了吗?”

她直白的提问一出,对面沉默了几秒,男人这才淡淡沉声道:“我不是变态,不和女高中生谈恋爱,闪边凉快去。”

徐酒岁“哦”了声,一脸淡定地挂了电话。

……

五分钟后,薄一昭正站在自家院子门口摁门铃,一边困惑这回她挂电话怎么这么利索,听没听懂他的暗示啊?

结果微信响起了短信提示。

划开手机一看,发现是【岁岁平安】发来图片一张,点开一看……嗯,身份证,出生年月,1994年12月。

配字——

【岁岁平安: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站在黑夜中,男人嗤笑一声,漆黑瞳眸之中仿佛注入了打碎的星光璀璨。

【薄:徐酒岁,你可真的是彻底不要脸了。】

【岁岁平安:过奖了啊,亲爱的。】

【薄:别叫的那么亲密,我妈不让我和诈骗犯玩。】

【岁岁平安:……】

☆、第58章 视频

薄一昭原本以为见研究院那些老头, 至少也要三四天才能把话说明白,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其实很快, 来之前先把他这个人了解了个透, 连他怎么突然要回国好像都知道了。

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看那些父辈的老前辈笑得, 那语气, 活像他是个拿不到零花钱就闹离家出走的中学生, 中二病得很。

老前辈拍着他的肩膀, 回国好啊嘛,你们这代人的爱国情怀其实也不比我们这些老头差——为国争光很好啊, 老薄说,03年神舟五号上天那时候你偷偷躲在被子底下哭了好久!”

薄一昭:“神五上天是早上九点,我在学校上课。”

薄老先生:“你不在意你还记得是早上九点?”

薄一昭:“……”

如此这般, 想也知道是薄老头瞎鸡兜底, 人老了嘴巴也不严实,没见过那么能拆儿子台的,薄一昭酒桌上又不能黑脸……只好保持着”父慈子孝”应该有的微笑, 拼命地给他亲爹敬酒,喝到之后,老头站都站不稳了,被他半架着拖回家。

到了家门口, 都晚上十一点了。

请来的保姆早回家了, 薄母来开的门, 看着门外眉眼淡然,目光黑沉隐约可见醉意却面瘫着脸的儿子, 和挂在他肩膀上,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薄老先生……一向优雅又温柔的薄母发了疯,恨不得挠花这俩长不大的父子的脸:“你灌你爸了?!”

“你怎么知道啊?”

薄一昭刚把他亲爹交到亲妈手上,头有些晕不合适立刻低头换鞋,正安静靠在门边缓酒。

他嗓音里透着特别纯真的惊讶。

“我还不知道你们!斗鸡似的,你爸今天出门前就跟我说如果他今晚醉了凶手就是你!”

薄母扶着喝醉了沉得像铁坨子似的丈夫,心里不知道这些理科男除了面对牛顿和伽利略能正经做个真男人,这辈子还能不能有长大的成熟一天——

“你不就不高兴你爸跟外边人说你项目做不下去了吗,三十二岁的人了,那么幼稚的!哎呀,杵在那干嘛,我肩膀要压塌了,刚打了瘦肩针医生说了不让使力的,你赶紧换鞋接把手!”

薄一昭闻言动了,摸了摸鼻尖把鞋换了:“你们也知道我三十二岁了,能别像小时候似的,尿个床都要通知小区看门大爷么?”

一边说着一边把他爹接了过去。

薄母得了自由,赶紧轻轻揉了揉肩,听着薄一昭的话又被逗笑了:“怎么,不耐烦我呀?那你赶紧找个媳妇儿去祸害别人家的小姑娘去!我面对你爸一个够累了,还想多活几年呢!”

薄一昭:“……”

儿女上了年纪之后,父母就这样,吃完饭下楼散步碰到两条成双成对的狗,都能扯到“你到底还找不找对象”这件事上。

以往薄一昭都是一脸不耐烦地敷衍,然而今天不同,闻言他沉默了下,居然难得“嗯”了声。

一边应着,又回过头深深看了他那装扮优雅,在家里也画淡妆,这辈子只以“富贵太太”形象出现的母亲,想了想,接着微微蹙眉——

没别的,就不小心想起昨天自己随便跟某个小姑娘说的“我妈不让我和诈骗犯玩儿”这件事。

……磕碜到她没有是不知道,他自己倒是忽然真的有点操心起来。

“妈。”

立在客厅的男人叫了声。

“干什么呀?”

此时,薄母正蹲在玄关,强迫症似的将父子俩踢乱脱下的皮鞋摆整齐,放进鞋柜里……听了儿子的叫,头也不回地应。

“你对儿媳妇有什么特殊要求么?”

他嗓音平淡。

就像是在问明早喝粥还是吃包子。

薄母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嘴巴里还嘟囔“什么什么要求是个人我就”,“就”了一半没“就”出下半句,她猛地一下转过头看着她那面瘫着脸的儿子!

薄一昭之前的沉默和纠结已经烟消云散,已经露出“我就随便问问”的表情。

但是越不上心,那就越有问题。

“啪”地一下关上鞋柜,薄母走到薄一昭跟前拉了把他空闲那只手臂,凑近了问:“你问这干嘛,有情况啊?”

“没有。”

答得干净利落。

“是乔欣啊?”

这天底下女人都一样缠人且想象力丰富,薄一昭面无表情地想。

“是乔欣早八百万年前就是了,你别老把她和我凑一起,怪尴尬的,人家现在不大不小的公众人物,被我耽误了多不好?”他冠冕堂皇地撇清关系。

“你身边还能有别的女人?”薄母想了想,一下子就想到了,“唷,你那邻居……啧啧,儿子,回国那么久都没好好关心你,新邻居漂亮吗?多大了?哪个单位工作?家里几口人?父母有养老保险呢?”

“……”薄一昭不承认,“问一下而已,你干嘛?”

“我才想问你,无缘无故你能想着问我这个?”

“万一我千辛万苦找了个,你把人家私底下约到咖啡厅,掏出来一张卡,问人家给几百万才愿意离开你儿子——”

说到后面越来越不正经。

薄母笑着拍了下儿子结实的手臂:“说什么疯话,咱家哪来的几百万给人家!”

“我这不是假设么?”

“你这什么破假设?”

“就假设啊,家里蹲待业女青年也成么?”

腿上还有纹身那种,啧。

……虽然迟早给她剁了。

“良家孩子,性格善良,别和你爸在近海市那拜把子兄弟似的不学好半辈子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就行,你爸偏偏买个房还要和他挨着,这些年来了奉市我睡觉都安稳些!你可不能和你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