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奕有几分讶异地看了表情与声音同样冷漠的朱璧一眼:“你不清楚?你爸爸的事你居然不清楚?”

她的声音更冷漠了:“是的,我不清楚,也不想关心。”

愣了半天后,欧阳奕小心翼翼说:“朱璧,因为当年的事,你还那么恨你爸爸吗?虽然你爸爸毁了你,也毁了整个家,但是他毕竟是你爸爸,我记得以前他非常疼你,而你也很爱他。到底是亲生父女,我觉得你还是别太记恨他了。毕竟发生的一切他也不想的。”

朱璧深深地低下头,看着脚尖不说话,一排雪白的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十指本能地扣紧栏杆,紧得骨节微微泛白。半晌后,她才挤出一丝低哑干涩的声音:“欧阳奕,别再跟我提他,我不想听。”

曾经是最宠最疼自己的父亲,可是今时今日对于朱璧而言,还不如一个陌生人,至少她绝对不会去憎恨敌视一个陌生人。

八月的阳光猛烈如金急雨,刷刷打在阳台上,一层刺目的炽白。朱璧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躲避的不仅是猛烈阳光,还有那些她不愿意再想起的往事…

朱璧与欧阳奕在学校的阳台上谈话时。千里之外的北京,闻江潮正独自走在一家医院的长廊上,穿一身黑色修身西服,戴一副黑超墨镜,从头到脚的黑色调,让他整个人沉郁如黑夜。

这两天,闻江潮都在香港考察一个投资项目。然而今天上午,父亲闻国栋的一个电话把他即刻召回了北京。电话内容很简单,只有声音凝重的一句话:“江潮,你妈妈查出患了乳腺癌,医生建议尽快动手术。你赶紧回来一趟吧。”

父亲的话,如燕山雪花般飘进闻江潮的心里,让一颗心顿时蕴满凛冽寒意。有那么一刹那,他像被冻僵了似的呆立着,不言也不语。

闻江潮的母亲程兰清一向身体虚弱,小病不断,但大病却是从没有过的。现在突然检查出了乳腺癌,这可不再是什么小症状了。挂了电话后,他立即搭乘最快的航班赶回了北京。

三个多小时的航程中,闻江潮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许多与母亲一同度过的日子。阳光灿烂的幼儿时期;风雨骤来的童年时代;阴云密布的少年时光…那些快乐短暂、悲伤悠长的岁月,如一片虫蛀过的叶子,再难恢复青翠美好的原貌,只能千疮百孔地留在记忆里,使得他与母亲的关系一直不太融洽。

闻江潮记得上一次和母亲说话时,还是她擅自打了朱璧的手机后。他为此气急败坏地打电话回北京吼她:“你找朱璧干吗?”

话筒那端,他母亲的声音格外小心翼翼:“江潮,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

他厉声打断她:“我不管你什么意思,以后不准你再找她,我和她之间的事不用你管。明白吗?”

“可是江潮,你和她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呀…”

他听若罔闻地直接挂断了电话,十分不耐烦,十分没礼貌。可是,母亲事后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也再没有未经他的允许就擅自联系朱璧了。

从少年时代开始,闻江潮就是一个沉默内向的人,喜怒哀乐等情绪轻易不会流露于声色。唯有在母亲面前,他才会一反常态地大发脾气。而母亲也总是容忍他,一再默默地退让。

等在机场迎接闻江潮的是他父亲闻国栋的秘书之一,一接到他就直接把他送去了医院。

当闻江潮沿着走廊走向母亲的病房时,有许多面熟或不面熟的探访者带着各式鲜花与礼物等在走廊上。有些认识他的人纷纷朝他问候,他统统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个头以示回应,脚步都不停一下就径自走了过去。他现在没有心情应酬任何人,而那些人也知趣地不会拦住他多说什么。

走进一间环境优雅的高干病房后,闻江潮见到了独自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程兰清的气色不太好,精神也不佳,但是看见独生儿子出现在眼前时,她一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马上变得晶亮闪光。

“江潮,你回来了。”

“嗯,妈您怎么一个人呆着?爸呢?又在忙什么?”

“他开会去了,今天部里有个重要会议他得亲自主持,他说会一开完就马上回来陪我。”

程兰清一边说,一边双手撑着身子坐起来,闻江潮马上弯下腰体贴地扶了她一把。已经有很多年,他和母亲之间没有过类似的身体触碰了。因为关系不融洽,他总是尽量避免与母亲的亲密接触。完全不像亲密无间的小时候,总是腻在母亲身边不愿离开。

隔着薄薄一层衣物,他能清晰感觉到母亲的瘦弱,不复曾经熟悉的丰腴圆润。不觉心中一酸,声音低哑地问:“妈,你感觉怎么样?”

扶着儿子的手坐直身子后,程兰清反过来安慰他:“江潮,妈没事,妈感觉挺好的。情况其实没那么糟了,几位来会诊的专家医生都说了,我这个属于二期乳腺癌,治愈率有70%到80%,比例很高的。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了!”

闻江潮勉强一笑:“是吗?那就好。”

来的路上,他已经用手机上网查过相关资料了。早期乳腺癌的治愈率的确比较高,只要五年内不复发,基本上就算是根治了。但如果一旦复发,基本上就算是无药可医了。他当然希望母亲会是前者,虽然这些年来他和母亲的感情一直不好,但是一朝涉及到生离死别的环节了,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很爱母亲的。纵然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比眷恋母亲的孩子,也依然不愿意失去她。

第十七章

向千峰把闻江潮即将要回上海的消息告诉许燕笙时,她听得雀跃不已,马上追问:“他今天几点的飞机到上海?”

向千峰看着她微微一笑:“问这个干吗?你想去接他吗?”

“是又怎么样?不行吗?”

“喂,给我点面子好不好,你现在名义上可是我的女朋友。”

“已经不是了,我已经和家人说清楚了,我和你只是不想再被动相亲才客串了一把假情侣。”

这场谈话,他们俩是坐在黄浦江畔的一家咖啡馆里进行的。向千峰正好端起一杯咖啡喝着,许燕笙这番话让他差点呛到了,呀的一声:“不是吧,你都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把我们俩假情侣的关系给揭穿了。我怎么跟我爸妈交代呀!完了,回头肯定要挨老头老太太的训了。”

“对不起,我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就不想再跟你假扮情侣了。我可不想让闻江潮误会我真和你有什么。”

“你放心吧,他才不会误会你呢。因为他根本就不关心与他无关的人和事。”

许燕笙信心十足地拨着自己的一头长鬈发说:“他现在不关心我这个人,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关心。我一定会想办法争取让他爱上我的。”

“你打算怎么争取呀?”

“你问那么清楚干吗?你又不帮我。”

“许大小姐,你想我怎么帮你呀?”

“至少现在先告诉我他的航班抵达时间。”

向千峰决定不再捉弄她了,笑嘻嘻地一摊双手:“不用告诉你,我一会儿就会开车去浦东机场接他。顺便载上你一块去,这下你满意了吧?”

“真的?你要去接他的飞机?”

“是呀,他的司机被炒掉了,一时间还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我今天下午正好有空,所以准备开车去接他。”

“太好了,那我和你一起去。对了,他的司机为什么被炒掉了?”

提起这一点,向千峰就摇头不已:“因为那个家伙没有遵守保密协议。他是闻江潮的司机,最了解他的日常生活,知道他每天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这些事情都在合同时有着保密要求的,要求他一律不准外泄。可是他却收了别人的钱透露了一些闻江潮的私生活。这样的人不炒掉怎么行呢?给他的工资已经够高了,嘴巴居然还封不严。”

许燕笙无法不好奇:“他透露了闻江潮什么私生活呀?”

“朱璧——那个司机告诉了别有用心的人,闻江潮身边有着这么一位女朋友,马上就有人拎了两盒美金去请她笑纳。吓得她立即打电话给闻江潮,让他赶紧找人把钱拿走。”

谈到朱璧,许燕笙就没有继续谈论的兴致了。闻江潮身边这个表姐的替代品,她下意识地就瞧不起。撂下手中大半杯还未喝完的摩铁咖啡,她一迭声地催促着向千峰快点出发去机场,生怕会耽误了接机时间。

浦东国际机场,许燕笙和向千峰在出闸口接到了刚下飞机的闻江潮。他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不少,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因此显得格外黑格外深,深黑如夜幕下的海。

向千峰熟不拘礼地拍着他的肩膀询问:“江潮,你怎么瘦了一圈啊!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过吧?”

许燕笙也关切地附和:“是啊,你瘦了好多。伯母的病体要紧,你自己也要多保重啊! ”

闻江潮答得极简略:“我没事。”

走出机场上车时,闻江潮想也不想就去拉后座的车门,许燕笙也赶紧拉开后座另一扇车门准备坐进去。他看着她微微一怔:“你要坐后面吗?”

许燕笙以最明媚的笑容面对他,声音甜柔:“是啊。”她当然想和他一起坐后座了。

闻江潮不假思索地关上已经拉开的后车门,转而去拉副驾驶座的车门,头也不回地说:“对不起,我以为你要坐前座。既然你不坐,那就我坐了。”

许燕笙怔住,向千峰看着她耸肩一笑,笑容中隐秘的几分揶揄只有她才看得懂。

一路上闻江潮只和向千峰说话,且话少而短,都是一些生意业务上的问答。许燕笙徒劳地想插嘴都插不进去,闻江潮根本不接她的话茬。若不是向千峰偶尔还会回应一下她,她几乎就像根本不存在于这个车厢里。

向千峰开车把闻江潮送到徐汇区一家医院门口后,他径自下了车。走之前,倒还记得回头向许燕笙道了一下别,可那纯属礼貌性的,他甚至根本没有正眼看她,只漫不经心地朝后座点了一下头:“我先走了,再见。”

被冷落至此,许燕笙简直快要怄死了,闻江潮一下车,她就气得用力跺了一下脚。向千峰扭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微笑:“许大小姐,我告诉过你闻江潮不是那么好接近的,现在终于有亲身体会了吧。”

许燕笙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他就算是一块冰,也可以有被融化的一天。”

一边说,她一边隔着车窗看着闻江潮大步走进医院的身影,有些不解地问:“他来这家医院干吗?”

向千峰同样不解地摇头:“不知道,他只让我把他送到这里就行了,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可能是来探什么人的病吧。”

闻江潮来到医院血液科的住院部时,江志诚正眼巴巴地等在一间病房门口。一见了他就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既诚惶诚恐又激动万分地迎上前:“江潮,谢谢你肯赶过来。”

闻江潮面无表情地站在病房门口张望了一下,这是一个八人间的大病房,左边靠门的那张病床上半躺着一个年轻的男生,眉眼很像江志诚,只是一张脸被病痛折磨得苍白瘦弱。

见到和父亲一块出现在病房门口的闻江潮,男生腼腆地朝着他微笑了一下,眼神充满希冀与渴望。显然已经从父亲口中得知了他将会是自己生命的救星。

江志诚半躬着身子,一脸愁苦地站在闻江潮身旁低声说:“医生说必须要尽快手术,越快越好,再拖下去恐怕他的情况就没办法做骨髓移植了。我急得没办法,只好又厚着脸皮给你打电话了。让你一下飞机就马上赶来医院,真是过意不去。”

来医院的路上,闻江潮并没有下定决心要对江志诚施以援手,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但是,刚才他儿子那个求生的眼神,让他无法将冷酷进行到底。默然片刻后,他冷冷地开了口:“现在手术费还差多少钱?”

江志诚嗫嚅着伸出两个手指头:“还差…二十万。”

闻江潮没有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掉头走到楼梯口的护士服务台,从怀里掏出一本现金支票簿,趴在服务台上龙飞凤舞地开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然后刷地一下撕给了江志诚。

接过支票一看上面的数目,江志诚感激得眼圈马上就红透了,声音哽咽:“江潮,我…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这笔钱…我一定会努力尽快还给你的。”

“不用了,钱是妈让我给你的,因为她说她能理解做父母的为了孩子的一颗心。这笔钱我就当捐给慈善机构了,不需要你还。你也不要再找我,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江志诚一脸浓浓的尴尬与惭愧:“江潮,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们…”

闻江潮听也不要听地打断他:“如果你想感谢我,就什么都别说了。”

江志诚尴尬地搓着手:“好,我不说了。对了,听说你妈妈也病了,她还好吗?”

虽然江志诚的问话是出自一番好意,闻江潮却答得冷冰冰:“她好不好与你无关。”

这是闻江潮和江志诚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后,他连看都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径自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第十二章

中午与欧阳奕在阳台上的一番对话后,下午的美术课,心绪沉重的朱璧几乎没有精力讲课。好在是已经教了无数次的基础课程,闭着眼睛也能应付过去。

一堂课上完了,下堂课是一刻钟后。感觉筋疲力尽的朱璧都懒得走回办公室了,干脆直趴在讲台上聊作休息。只是,这样短暂的休息也很快被人打断了。有人脚步轻盈地走近,指节轻轻敲了敲讲台说:“你好。”

疲倦又无可奈何地坐直身子,朱璧看见一个白富美模样的女孩子站在面前,年轻漂亮,衣饰考究。她想应该是来接学生的人,一时找不到小朋友在哪里所以过来问老师,便耐着性子回应:“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可是那个女孩并没有及时回答她的询问,而是用一种审视而挑剔的倨傲目光,上上下下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她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地再次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漂亮女孩总算开了口,却是似笑非笑地答非所问:“你是闻江潮的女朋友吧?”

朱璧听得一怔,怔过之后,一种不胜其烦的心理油然而生。这两天是怎么了,先是冯胜天跑来骚扰她,现在又跑来一个漂亮傲气的白富美。前者找她很好理解,不外乎是想通过她巴结闻江潮;而后者…

朱璧飞快地瞥了一眼眼前的女孩子,从对方的服饰气度不难看出她出身良好,百分百是闻江潮那个圈子里的人。她到底是闻江潮的什么人?为什么会跑来问自己是不是闻江潮的女朋友。听这语气,她应该不会是他的未婚妻之类,否则这会儿找上门来应该只会骂她是只狐狸精才对。难道是闻江潮的家人,姐姐妹妹之类的?好像没听说过他有姐姐妹妹呀!不过他的家事,她原本也所知无几。

对于这位忽然找上门来的不速之客以及她的问题,朱璧深深地蹙了一下眉后,不答反问:“请问你是谁呀?”

许燕笙笑得优雅:“我叫许燕笙,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面对着笑盈盈的一张脸,朱璧也不能太无礼,只能被动地回应:“你好,我叫朱璧。”

“朱璧,我来找你很冒昧,希望你不会介意。”

朱璧却很介意,声音冷淡中透着一丝不耐烦:“请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好奇。听向千峰说你是闻江潮的新女友,我就想来见见你。”

许燕笙在“新女友”三个字上格外咬了重音,朱璧听后若有所思:这个女孩该不会是闻江潮的前女友吧?是不是听说他又交了新女友心里不忿,所以特意跑来示威?真是无聊。

“那你已经见到了,现在没事了吧?对不起,我要准备上课了。”

冷着一张俏脸,朱璧再直接不过地下了逐客令。许燕笙也不生气,相反还笑得很舒心:“没事了,见到你就行了。我这就走,再见。”

转过身,许燕笙身姿曼妙地走出了美术教室,脸上是自信满满的笑容:这个朱璧虽然长得是挺漂亮的,但是我知道——闻江潮绝对不是真的爱她了。她不过只是一个所谓的女朋友罢了。

中午许燕笙在电话里任性地说一定要去东方神韵艺术学校把朱璧找出来见一见后,向千峰的心里一直有些不安。虽然他和朱璧并不太熟,却深知她有多讨厌被人骚扰。如果许燕笙果真我行我素地找去见她,他不难预料她们的见面将会有多么的不愉快。

越想越不安的向千峰,忍不住又给许燕笙打了一个电话:“燕笙,你就听我一句劝,别去找朱璧了。她对你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根本没有一定要见面的必要了。是吧?”

“向千峰,你的电话打得晚了一步。我刚才已经见过她了,现在正开车从学校大门出来呢。”

许燕笙的话,听得向千峰一呆之后是苦笑:“你还真是说干就干啊,居然就已经找到她了。我猜,你一定很不受欢迎,被她客客气气地赶走了。对吧?”

“我只想见她一面,见完不用她赶我自己也会走。我可没兴趣跟她闲聊呢,我会去找她完全是因为闻江潮。”

许燕笙脱口而出的话,被向千峰敏感地捕捉到了重点:“许大小姐,你的意思是你对闻江潮有兴趣喽?”

许燕笙避而不答他的问题,只是加重语气地强调说:“你知道吗?朱璧长着一双神似我表姐的大眼睛。”

这句话成功地转移了向千峰的注意力,他有所了悟地眼光一闪:“你是想说闻江潮根本没有忘记你表姐,他会找朱璧做他的新女友,就是因为她那双眼睛长得像你表姐的缘故吗?”

“是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大眼睛,而且在右眼角的下方同样有着一颗褐色浅痣。不过我表姐后来选择把那颗痣点掉了,因为命相学上那是一颗不吉利的泪痣。我就不相信闻江潮会忘记我表姐,那么狂热追求过的女人,我可以肯定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果然。”

“有多狂热呀!你又不是当事人,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表姐都告诉我了。闻江潮这个名字,我听她说过没有一万遍也有八千遍。尤其是他当时追求她的热烈攻势,你知道我表姐怎么说吗?她说别说她只有男朋友,即使她已经嫁了人生了孩子,都愿意抛夫弃子跟着他私奔。”

向千峰越听越不解:“既然连抛夫弃子的私奔都愿意,那为什么她后来又会和闻江潮分手?”

许燕笙疑惑地叹口气:“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表姐只跟我说过闻江潮追求她时的种种狂热,分手的原因却只字不提。因此我对闻江潮非常的同情,也想不通为什么他那么爱表姐表姐最终却没有选择他。如果是我,肯定不会和他分手再回前男友身边的。”

已经猜出了许燕笙几分心思的向千峰,听了她最后那句话后,忍不住再次问得直接:“我说许大小姐,你好像不只是对闻江潮有兴趣,你似乎是对他从同情到爱情了吧?”

许燕笙再一次避而不答:“现在事实果然证明了,闻江潮还是没有忘记我表姐,他依然爱着她,所以才会连找新女朋友都还以她为模版。”

向千峰老实不客气:“他是不是还爱着你表姐,对你很重要吗?又不是爱的你。”

许燕笙不服气地一哼:“如果他是因为对我表姐旧情难忘而选择了一个眉眼神似的朱璧,那还不如选择我——我和表姐长得更像。”

“你终于说实话了,许燕笙,你果然爱上闻江潮了。”

本能地忸怩片刻后,许燕笙索性大大方方地一口承认:“是又怎么样,爱上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当然,爱一个人并不丢脸。我只是比较好奇,你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许燕笙不肯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干吗要告诉你呀!不说了,挂了。”

第十八章

黄昏时分,晚霞如铺锦列绣般堆满西方的天空,万丈霞光染得大街小巷都是明艳艳的。下了班的朱璧,胸佩霞光走出学校的大门时,意外接到了欧阳奕打来的电话。她有些不解地接听:“喂,欧阳奕,找我有什么事啊?”

自从那天欧阳奕为了两盒现金的事专程来学校提醒过朱璧后,她再与他交谈时的语气就温和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淡。

“朱璧,上回你不是给珍妮推荐了一个私房菜馆吗?”

“是啊,很难订位子的那家。”

“的确很难,不过我想方设法还是订到了。因为有些人提前预订的座位可能会出于某些原因而临时取消,所以我排了候补名单并赶上了一个今晚的空档。珍妮很开心,她还说你也很喜欢这家的菜,既然这么难得才有位子,就让我约上你一块吃晚饭。”

朱璧哑然失笑,老外的想法真是和中国人截然不同,她们可以毫不介意地邀请男友的前女友一起吃饭,认同一对分手的情侣可以继续做朋友。换作一个中国女孩,绝对很难接受男友和前女友再有什么来往。一定要防微杜渐,以免死灰复燃。

这时候,电话那端的人换成了珍妮,笑声是老外特有的爽朗热情:“Miss朱,可以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吗?你说过这家菜馆你很喜欢的,如果没有别的安排请不要拒绝。”

她的笑声也感染得朱璧宛尔一笑:“你这么真诚的邀请,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珍妮诚挚相邀,朱璧觉得如果一味拒绝倒显得不够大方。况且对于欧阳奕,她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耿耿于怀了。加上那家私房菜馆她也的确很喜欢,有机会再光顾一次她十分乐意。

“那太好了,我让欧阳奕去接你吧。”

“不用接,我自己过来就行了。”

“那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不见不散了。”

“好的,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朱璧快步朝最近的地铁站走去,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校门一侧站着一个人——闻江潮。而他也没有叫她,只是沉默地目送着她纤细的身影在霞光中渐行渐远,眼神沉郁而痛楚。

朱璧和珍妮、欧阳奕在那家私房菜馆会合后,一起吃了一顿满意的晚餐。菜式丰富,色香味俱佳,珍妮一边吃一边“抱怨”:“糟了,每道菜都那么好吃,吃完这顿饭我肯定又要胖上好几磅了。”

饭吃得差不多后,朱璧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路过吧台时,她听见经理正在叮嘱一位服务员:“把这个蛋糕拿到工作间去放好。一定要放好,千万别像上次那样一不小心给撞到地上去了。把客人的生日蛋糕打翻了是很不吉利的事,那位闻先生当时气得脸色都变了,害得我不停地向他道歉。”

服务员显然是个不知情的新手,十分不解:“经理,蛋糕打翻了为什么不赶紧买一个新的来过关呢?”

“你懂什么?那是人家为了庆祝女朋友的生日,特意从香港定制来的纯手工英式翻糖蛋糕,提前半个月就要下订单,可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的。”

朱璧漫不经心地听了一耳朵,也没太在意经理和服务员的对话,就推门进了洗手间。进了洗手间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闻先生…庆祝女朋友的生日…生日蛋糕打翻了…那位经理说的难道是上回她和闻江潮一块来这里吃饭时发生的事吗?

回想起当时闻江潮被经理诚惶诚恐地请出包厢时难看的脸色,再印证一下刚才经理的话,似乎真是对得上号呢?但朱璧还是难以置信:不可能,闻江潮怎么可能会为了我的生日这么花心思?虽然当初是他主动要求我做他的女朋友,可是他对我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一定是我听错了,或许是另一位闻先生,又或者是某位文先生。谁知道呢?

吃完晚饭后,珍妮又兴致勃勃地拉着朱璧去石库门老弄堂变身的新天地泡吧。新天地的外国人非常多,露天的咖啡座中,几乎都是老外在悠闲地喝着咖啡或茶。若不是有老上海弄堂建筑的旧式风情做背景,摩肩接踵的一群群洋人们,倒显得这儿如同欧洲某小城一样了。

他们挑了一家具有法国风情的酒吧进去坐下,烛光摇摇,音乐飘飘,一人点了一杯进口啤酒慢慢啜着。啤酒的味道非常纯正浓郁,但朱璧有些喝不惯,浅浅啜了几口脸颊就红了。洋人的酒似乎更容易醉人一些。

珍妮在酒吧玩得很开心,这里有太多和她一样金发碧眼的同胞,很容易就打成了一片。乐队演奏起迈克杰克逊的经典金曲时,他们都一起兴高采烈地跟着哼唱并起舞。

朱璧却嫌太吵了,坐到十点多的时候就要告辞。珍妮起初挽留了一下,见留不住她便不再勉强:“欧阳,你先开车送朱璧回去,然后再回这儿找我吧。”

“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珍妮睁大眼睛说:“那怎么行?有男士在场,却让一位女士晚上独自回家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欧阳奕也说:“朱璧,还是我送你吧。晚上让你一个人回去的确不安全。”

朱璧眉心微微一跳,身心又滚过一阵熟悉的寒意,便没有再拒绝了。

朱璧和欧阳奕一起走出那家酒吧时,许燕笙正好和几个朋友一起走进去。一来一往地交错而过中,许燕笙眼尖地注意到了朱璧,她却没有留意到许燕笙,只目不斜视地偕着欧阳奕一起并肩走过。浑然不觉身后有道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看了又看。

欧阳奕开一辆黑色凌志,就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停车场里。载上朱璧后,问了她住的地址,欧阳奕很快就开着车把她送到了她目前所居住的那个高级公寓区。

车子一停稳,欧阳奕就有些迟疑地问:“朱璧,你现在住在这儿吗?”

朱璧含糊地一语带过:“嗯,不是我的房子,是朋友的,我只是暂时住着。”

“朱璧,这种高级公寓一套房子最少也要好几百万,你认识了什么朋友哇?如果我没猜错,那天送‘月饼’给你的人,应该也是冲着你朋友来的吧?”

欧阳奕的问题,朱璧答非所问:“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