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光景,长青身子不大好,文墨体贴着他,两人并没有怎么欢爱,如今陡然如此,文墨倒是一怔,她正要张口劝诫,长青便不耐烦了:“自今日事成后,朕发觉身子又好了许多,不许说胡话挑毛病!”

文墨被他的话一堵,就没了下文,她笑着上前:“好好好,陛下万寿无疆,洪福齐天呢。”

待还有一步之遥时,文墨却不再上前了,她的面容隐在晕黄的烛火之中,长青看不甚明白。

两人一立一坐,怔怔凝视着对方,他二人对对方的身体早已了如指掌,可这一回,有股不一样的情绪在涌动,好像是劫后重生,又好像是生死相契。

文墨低身匍匐在长青跟前,长青忙伸手去扶她,嗔怪道:“做什么呢,你身子不好,怎受得了这样的凉?”

文墨摇头,坚决道:“你别动,安心坐着,这回,我真得伺候你。” 烛火跃动,在她双颊描上了层浅浅的红霞,而眸子里闪烁着流光,让人目眩神迷。

她背信弃义爱上了这个男人,她不知不觉臣服于这个男人,所以,到了现在,她心甘情愿如此。

她这一世都是他的了!

长青阖上眼眸,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快活过,他虽坐拥这天下,却一直担心受怕,数来数去,他真正拥有的,只有这个女人。

这一世,有文墨陪着,吵吵闹闹二十余年,他已很是庆幸,自己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那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袭来,长青复又睁开双眸,迷离间,他抚上那人的双颊,摩挲之中,情不自禁喟叹道:“文墨,我真真是爱煞了你。”

赤~裸又滚烫的情话熨帖着文墨的心,她眼梢含了些泪珠,被长青指尖触碰到,他便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跨坐在自己身上。

两人对视着,相拥着,唇舌纠缠,身体紧依,满室皆是曼妙轻音,听得能让人羞红了脸。

到了至情之处,正巧开着的南窗下吹来一阵凉风,文墨偏头,透过窗栏,看见这一夜的星月明朗濯濯,她喃喃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长伴不分离。”

长青说:“好。”

二人维持着这个姿势,拥抱了许久,交颈相蹭,乌发缠绕,已分不清你我,只觉得无比亲昵,酣畅淋漓。

末了,长青轻叹感怀道:“朕似乎是有些力不从心了。”岁月就是这么的残忍,让他们的年华渐渐逝去。

文墨笑了,她搂着他,道:“我不嫌弃你。”

这个平静的夜里,淡淡的温馨萦绕着,两人并头靠在一起,宛如文墨枕畔的那朵并蒂莲。

长青和文墨一夜好眠,可有人却很是不安,比如端华。

他今日接到宁贵嫔从宫中递出的消息,知道五皇叔被父皇给押在宫里,他害怕,那人会将他们之间的勾当给招出来,坐立难安之下,他就去找季堂…

翌日,文墨是被鸟儿的叽叽喳喳声吵醒的,她醒时,已是日上三竿,而长青披了件外衫,斜靠在南窗软榻上,望着外头发呆。

听见衣料的悉悉索索之声,长青嘴角含笑,偏过头来,眸子满是喜色,他欢欣道:“墨儿,你宫里的石榴开花了,今年可真早。”

文墨不信,也径直下了床,依偎在他边上,正巧能看到万绿从中一点红,夺人眼球,很是娇俏和艳丽。她回头看向长青,相视一笑,这些石榴竟也在咸安宫中屹立了二十多年。

长青搂着她,两人安静地享受着这静谧一刻,倏地,长青提议道:“墨儿,今天我们出宫转转吧,祁州城是何样我都快忘了。”

文墨很是意外:“真的?”音调隐隐上扬,颇为不敢相信。

长青手上的力道重了些,他道:“自然,一言九鼎。”看文墨目露担忧之色,他宽慰道:“别担心,我觉得好了许多,就想出去走走看看,散散心。”

文墨自然求之不得,两人呢喃了会,就听小平子在外头通报道:“皇上,皇后,大殿下求见。”

“可说是何事?”撇开端封一事,长青对于他膝下的这个皇长子,幼年丧母,始终还是有一份亏欠在。

小平子愣了半晌,回道:“大殿下说今儿个是皇贵妃二十年的忌日,他想去崇嘉殿祭扫。”

关于凌叶眉忌日一事,还是端华第一次知道文墨不是他真正母妃后,缠着文墨,非要问她母妃的事,文墨一时说漏嘴,才说了出来,没想到他一直记着,这几年出宫后,也年年回来祭拜一下。

长青与文墨对视了片刻,他叹道:“准了,朕一会也去瞧瞧。”这一叹,便似又回到了景祐七年的那个夜里。

文墨起身,亦长长一叹:“时间过得真快,你该去瞧瞧的,一转眼竟二十年了。”

长青“嗯”了一声,他坐起身子,唤人进来伺候,不一时便收拾利索了,文墨还是一身雪白中衣,形容惫懒。

他轻笑:“我去陪一陪他们母子,安心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了,我们就出宫去。”说罢,他落了个吻在文墨发间,无限缱绻与深情。

第 102 章

文墨将长青送出咸安宫,见他坐上龙辇沿甬道向东,直到御驾没了踪影,才转身回了宫来。

经过那株开花的石榴时,她本想让人摘下的,却又有些不舍,于是,垫脚摸了摸那火红如霞的重重花瓣,柔柔的,轻轻的,让她很是怜惜。

文墨心情愈发好了,梳洗一番,又进了朝食,才认真梳妆打扮起来。想着要和长青出宫,她便命人将原先备下的那些直缀给取了出来。

挑来挑去,文墨便看中了一身月牙白,因为长青今天穿了一袭玄色交领长衫,两人若是站在一处,黑白分明,应该极为有趣,这么想着,她就乐了,喜滋滋地换上了衣袍。

她的梳妆盒底下静静躺着两柄簪子,一柄是季堂送她的,泛着金色,一柄是长青送她的,裹着银光。

文墨静静看了半晌,终捻起那柄剔透玉簪,盘了个妥帖的男子发髻。她的身形这些年都未变,还是如当年一样,举手投足之间,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意思。

做完这一切,文墨便开始安心等长青回来。

她起初是在暖阁,后来踱到次室,又转到书房,随手翻看长青的那本藏书,她的目光落在漂亮的“临夏”二字上,就移不开眼了。

等到最后,她放下书卷,又走到院中,仰看朗朗乾坤,耳听呼呼风声,狠狠舒出一口气,文墨不由心念一动,这偌大的皇宫里,寂静地未免太不寻常了些。

正疑惑之间,宫外倏尔传来齐整的脚步声,就见一行佩刀之人直直闯了进来,咸安宫中人乱作一团。

文墨敛色,正要喝斥,待见到当头那人,到了口中的话被她咽下,整个人不禁怔忪,唤了声“季堂”后,来不及任何的叙旧,文墨只是疑道:“你怎么进宫来了?”

季堂还是一身石青色长袍,甫一见到文墨今日这身打扮,他亦是一愣,那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许多久远的记忆便通通翻涌了上来,可那一年,她还是他身畔之人,如今——他的目光落在那柄发簪上,季堂便知一切都成定局。

他正盘算着如何开口解释时,文墨面色就变了,她双目圆睁,一脸骇然,很是惨白又黯然,不禁蹙眉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声音中哆嗦了几分,又含了些不敢相信。

季堂负手而立,看着她,没有说话。

文墨陡然之间反应过来,她一颗心扑通扑通从未跳得如此之快,比之昨日更甚,她撩起衣摆就要往外冲去,季堂身后出来几人齐齐将她拦下,却不敢随意动手。

季堂知道她要去哪儿,此时扣住她的手腕,终开了口,哀求道:“临夏,别去,太危险了。我之所以到这儿来,就是护着你安危的。”语气极软。

此话一出,正好坐实了文墨的猜测,她脑中白茫茫地眩晕一片,双腿很软,快没了支撑的力气,而泪水毫无意识地滑落下来,很快决堤,糊住了眸子,看不清其他。

长青啊,人心难测,你千算万算,终是有算漏之处!

文墨只哭了一小会,复又站直了身子,她拭去泪水,抽出手来,重新整理了衣摆,问道:“季堂,宁英是你义女,你必须要保她,所以,事到如今,端锦他——你们会如何打算?”

季堂未答,文墨直直跪下,正色磕了个头,口中央道:“季堂,这一世我辜负了你,现如今,我只求你看在我俩相交一场的份上,留他一命,可好?”

文墨很想哭,但她不敢哭,她怕再哭,就彻底没了力气,失去知觉,她还得去赶着见长青呢。

季堂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嗯”了一声算做答应,又要扶她起来,文墨复又磕了个头,道:“就放我去吧。”

她双手紧攥着垂在身侧,跪得笔挺,一如当年那个跪在他跟前的小丫头,季堂心中泛酸,终是不忍,道:“他应该在崇嘉殿,你去吧。”

文墨起身,作揖道了个谢,不敢耽搁,就往外头跑去。季堂目送着她离开,眼眶一红,他长叹一声,是诉不尽的哀婉,造化弄人啊。

那条长长的甬道似乎没有尽头,两边朱红的宫墙不停地往身后去,耳旁只有风声呼啸,偶尔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文墨飞奔着,疾驰着,很累,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停歇,她不再奢望其他,只盼能再见着他一面。

快到崇嘉殿时,迎面窜来个惊慌失措的人影,待见到文墨,连忙劝道:“娘娘,皇上见不对劲,就偷偷吩咐奴才,让奴才赶紧带您离开。”

文墨定睛一看,正是赵忠海,她闻言,心中更是惧意丛生,道了声谢,还是直直往前头去。

崇嘉殿外的院门紧闭,而外头人影绰绰,打扮不尽相同,唯一的,都是身佩长刀,一脸肃穆。见到文墨来,他们自然要拦下。

文墨提起中气,大喝了一声“滚开,让端华出来见本宫”,那些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个做男子打扮的女人是何来历。

文墨正要拼死往里去,那院门便缓缓打开,一人出来,轻轻唤了声“母后”,便垂首退到了一旁,文墨顾不及其他,掠过这些人往里,她经过时,那道院门又缓缓地重重合了上去。

崇嘉殿的院子里,还是只有那棵老槐,枝叶随着风轻摇,透露着一丝生机,它在宫中已不知呆了多少年,纵然看透世事,但今日,又目睹了一桩。

老槐底下摆着张案几,上头是一壶酒并两个酒盅,而旁边——歪着个玄色衣衫之人,不知生死。

“长青!”

她慌忙上前扶起他,将他倚靠在自己胸前,长青的双眸紧闭,眉头蹙成一团,嘴角处有一丝血迹蜿蜒而下,格外刺目。

“长青!”

文墨摇了摇他的肩膀,又拍了拍他的脸,见他毫无反应,她便再也忍不住了,那些泪水斑驳滴答,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上,洇湿一团团水渍,若他有知觉,定会笑她,又哭湿了他的一件衣衫。

她只觉得要撕心裂肺了般的痛楚,文墨拼命摇头,恨不能以头抢地,赶紧随他去了才好,她不敢相信,她怎可能相信,他刚刚才说要带她出宫,他说了要带她出宫的!

底下那人微微睁开了双眸,他说不出任何的话,只能反手握住文墨的手。

文墨一怔,复又呆呆看着他,柔柔唤了声:“长青。”似是呢喃,似是倾诉,只有他二人听见。

长青抿唇浅笑,嘴巴张了张,说了句话,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有那两道笑靥镌刻着宠溺与不舍。

文墨将他搂得更紧了,两人头抵在一起,十指紧扣,她凑到他耳边道:“长青,我说过的,这辈子,我要陪着你,你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啊…”

“长青,黄泉路上,你稍微等一等我,我来给你做伴。”

他捏了捏她的指尖,似是在笑她的傻。

“长青,此生此世,到了现在,我一点都不后悔,你呢?”

他又捏了捏她的指尖,似是在说他也不曾后悔。

“长青,你放心吧,我求了人,他们会放端锦和宁英一命的,咱们俩去的也没有牵挂了。”

他没有再捏她的指尖,只是脸上挂着一丝笑,阳光透过老槐,斑驳地洒在他清隽的脸上,凝固成笑靥之间的金色,这是长青留给世间,最后的一抹色彩。

他阖上眼,见到文墨踏着漫天金乌而来,牵起了他的手,宛如最初的那个梦。

文墨还是紧紧搂着长青,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昨日夜里,能够想起的,忆起的,都被她说了个遍。

她害怕自己忘了…

端华立在崇嘉殿外,听着里头母后的自言自语,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静静发着呆,那上头沾上了第一个人的血,紧接着还会有其他的人,以后都停不下来了。

忽然,就听里头一声悲痛欲绝的长啸,众人面面相觑,终有一人跪下道:“恭请圣上登基。”

其余的人,也呼啦啦跪下一大片,声音响彻云霄,却抵不过刚才那一句的震天撼地。

“长青——”

崇嘉殿内陷入平静,推开院门,你只能听到老槐飒飒作响,而几枚叶子晃晃悠悠,缓缓飘落,掉在黑白分明的二人身上,像是一首哀歌,又是一首绝唱…

【正文完】

纪年表

长乐四年:庞阙弱冠,征南蛮,王月华病故,收养初冬

长乐十年:庞阙征西姜,官拜柱国将军,驻兵平丘府;百合公主和亲

长乐十三年:九王爷造反

长乐十四年:庞府因牵连造反一事,满门被抄;文远如调任平丘知府,文家四子结实庞阙、李牧秋等人

长乐十五年:徐之奎领三位皇子西巡,修文、文笔参军;牧秋弱冠,孙芳清成亲

长乐十六年:庞阙纳妾;初冬“通敌卖国”,庞阙被罢官,文墨与牧秋过府探视(男风传闻);姜贵妃病故,引发年底战乱,庞阙复职

长乐十七年:庞阙被封安国公爵位;庞府托媒,文家拒亲;无忧等人出使西姜,庞/文二人定情;八月归途,庞阙被抓,同月,皇帝驾崩,长青即位;文墨著书

景祐元年:正月,长青下旨守大孝三年;八月,庞阙案结,官复原职(与长青早有密谋);十月,庞阙写信与文墨断情

景祐二年:文远如调任祁州府尹,文笔调任祁州南城兵马指挥;文家归京,牧秋同行;庞/文私许终身,庞阙离京;文墨重遇长青;西姜太子求娶妙阳被拒,孝瑜前往西姜;文墨及笄;

景祐三年:皇帝抢亲,许文墨为后;文/谢传闻;西姜内乱,庞阙救孝瑜,阿茹出现;庞/文定下来世盟约;文笔任金州大营参将

景祐四年:大婚

景祐五年:宫斗戏码;庞阙归京

景祐六年:五月,凌叶眉诞大皇子端华;宫斗戏码;入冬,宁贵嫔诞大公主得月,柳答应诞二皇子(夭)

景祐七年:端华周岁,凌叶眉溺毙,无忧造反,丹蓉自尽,文墨诞宁英

景祐八年:庞阙平定南乱,归京;文墨抱恙

景祐九年:长青、文墨前往西南

景祐十年:文芷出家;阿茹失踪;宁贵嫔被撤禁足令;魏子啸称帝

景祐十一年:庞阙与文墨旧闻被有心之人利用,在大周国内伪造谶文;长青结识贺萌枝,文墨与长青交心;端华一夜失踪,性情突变;文墨遇喜;

景祐十二年:孝瑜交出阿茹,季堂辞官;宫斗戏码;文墨诞嫡皇子端封,长青立其为太子;太皇太后薨

景祐十三年~景祐十四年:略(宫斗戏码)

景祐十五年:贺萌枝入仕

景祐十六年:文墨诞皇四子端锦

景祐十七年~景祐十八年:略

景祐十九年:谢尘非等人贪污案,长青命孝瑜整顿官吏

景祐二十年~景祐二十一年:略,武易安告老归乡,孝瑜掌暗卫势力

景祐二十二年:文家树大招风,文笔、文砚均牵涉案子中

景祐二十三年:长青保住文笔;端华成亲,端封遇袭;长青立端锦为太子,冬日,早朝时第一次咳血

景祐二十四年:文笔接皇帝密旨;宁英出嫁;长青让孝瑜查端封遇袭案、文笔被冤案

景祐二十五年:长青猜透孝瑜心思;文墨知道皇帝身体真的抱恙,长青生期点破

景祐二十六年:略

景祐二十七年:大结局,两场宫变

番外1

“娘,我们今天去哪儿?”

问这话的小丫头掀开一旁的车帘,好奇地盯着外面的世界,眼睛忽闪忽闪地,格外水灵,像夏日里一道清泉。

她从未出过府,平日里,她总是撺掇萧川带她混出府去玩,可从未成行,如今,她自然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都觉得看不够呢。

坐在一旁的大男孩悄悄地咳了一声,小丫头不解,回过头瞪他,撅着小嘴,以示不满:“萧对头,怎么了?”

男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难得挤眉弄眼了一番,小丫头愣了愣,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恍然大悟,就见娘亲的一双眼睛泛红,怔忪着看向虚无的某处,不知在想什么。

作为娘亲贴心的小棉袄,小丫头连忙上前,抱住母亲的胳膊,亲昵地晃了晃,道:“娘,你怎么哭了?”说罢,又蹭了蹭她的胳膊。

宁英回过神来,她看着自家女儿这副憨态,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微微一笑,道:“今天去看舅舅。”

小丫头嘴上“哦”了一声,又回头看向男孩,目光疑惑,似是在问,舅舅是什么?

马车从金光门出了祁州城,一路向西北奔得飞快,热闹喧嚣渐渐被甩在了后头,不久就进了山,人烟越发少了。

小丫头看得起劲,可耐不住早上起得实在太早,越到后来,就越发的困,于是她趴在母亲腿上睡着了。

宁英替女儿拨拢几缕碎发,不再说话,继续想着先前未完的心事。

而另一侧,萧川屏息敛神,安静地坐在一旁,手轻轻搭在腰侧。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因为那里有柄软刀,还有三根淬毒银针,见血封喉,很是厉害,所以,他不能随便乱动,只能将腰杆挺得笔直。

萧川的身份隐秘,见不得光,有人专门安排他来守护这个十岁的小丫头,可其实,他自己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的模样。

他整日板着张脸,端地极为老成,处处惹小丫头不快,气得她都唤他“萧对头”。想到这儿,萧川嘴角起了丝不易察觉地笑意,他看了眼熟睡的小丫头,低垂下了眼眸。

沿山路又走了好几个时辰,他们才将将到了地方,早有一班侍卫将他们拦下,说是皇陵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萧川下车时,彻底收敛住周身气息,就像是个普通的文弱儒生,宁英携着小丫头亦下了马车,他们一行还有个车夫,共四人,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很是突兀。

侍卫们正要出声赶人,萧川上前递了个令牌,那些人一看,也就不敢拦了,放他们几人进去。

进了里头,地方很大,能看到成荫的绿树,还有各色繁花,却也荒凉,只有鸟儿叽叽喳喳,却无一丝人烟。

五月的天气很热了,这儿的温度却极低,小丫头紧紧牵住娘亲的手,有了些不安,她偷瞟了一眼走在后头的萧川,那人却一下子捉住了她这道目光,浅浅一笑,以示宽慰。

小丫头一愣,她想,萧川笑起来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