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星撇过脸,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星空像海一样,繁星点点,安宁美好。
她不知道她的名字是谁取的。若星,是希望她的人生像星星一般灿烂吗?
两人一下飞机,卫凛的手机信息就一条接着一条,他扫了一眼,看到了一行字:
若星的阿公八点十分走了。
卫凛眨了眨眼,像要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这是他大哥发来的信息。
陈若星打开手机,“我先给打个电话。”
“别了。”卫凛拦住她。
“怎么了?”
“我们回去还要两三个小时,别让阿公阿婆担心了。”
陈若星想了想,“也是。”
这是卫凛第二次来涠舟,从机场去涠舟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怎么告诉陈若星阿公去世的消息,大哥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陈若星渐渐也发现了卫凛的异常,“你怎么了?晕车?”
卫凛没说话。
“身体不舒服吗?”陈念星担忧地问道,“是不是中暑了?”
司机:“那我开慢点。”
卫凛:“不用管我,你开快些。”
陈若星拿了一瓶水,“你先喝点水吧。”
卫凛机械地喝了几口水,“我刚刚收到大哥发来的信息——”
陈若星望着他,“大哥说了什么吗?”
卫凛只觉得喉咙干涩,明明刚刚他才喝了水。“你阿公去了。”
陈若星一动不动,“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阿公他怎么可能走了!我在飞机上还梦到他了。”
卫凛握住她的手,“是真的。我们刚上飞机的时候。”
陈若星眼睛里泪慢慢溢出来,“卫凛你在骗我对不对?”她哆嗦着拿出手机,拨打着家里的电话。漫长的嘟嘟声以后,终于通了,一个桑老的男声。
“阿公——”
“若星啊。”
“伯伯——我阿公呢?”
“哎,你阿公晚上去了。你在哪呢?”
陈若星嘴角哆嗦,脸色煞白晒白的。
卫凛拿过她的手机,“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了。好的,您放心,麻烦您和阿婆说一下。”
挂了电话,卫凛拉过她。“你阿公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陈若星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她喃喃低语道:“可我还没有报答他呢。她终于明白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苦涩与无奈了。
司机师傅也宽慰道:“丫头啊,长辈们并不要你们报答他们,你们平安快乐,他们就没有遗憾了。”
卫凛抓住她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冷,一直在抖。“陈若星,你阿婆还指望你呢。”
陈若星一路哭到涠舟的,眼睛肿的像鸡蛋一样。
今夜,那栋小楼灯火通明,邻居都来帮忙了,老爷子的灵堂已经搭好。
陈若星一路跑进去,阿公安详地躺在那儿,她跪了下来。“阿公,我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她整个人哭的不能自已,帮人拉着她。
“对不起——”她一句一句地重复着。
“若星阿婆,你劝劝孩子吧。”
老太太擦擦眼角,“让她哭吧。”
卫凛一步一步走进来,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走的艰难。屋里的人都打量着他,私下窃窃私语。
他跪在不老爷子身前,深深咳了三个头。“阿公,我是卫凛,我来送您了。”他红着眼圈,走到了老太太面前。
“阿婆,节哀。”
老太太握紧他的手,“好孩子,你来了啊。”
卫凛看着阿婆,一夕之间,她好像就老了十多岁。“我爸妈明天上午到。”
老太太点点头,转头叫道:“若星,你过来。”
陈若星站起来,“阿婆,阿公怎么突然就走了?”
“人老了,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这些年他也累了。”老太太抬手擦着她的眼角,“你阿公最后一刻都在叫着你的名字。”
陈若星哽咽。
“明天你阿公就会去火葬。”
陈若星摇着头,“不要——不要——”太快了,她还想多陪陪阿公。
“若星、卫凛,你阿公还有一个心愿。”老太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想到们你们成家,可惜了……”
陈若星慌乱无措着,“阿婆——”
老太太定定地看向卫凛,“卫凛,你愿意娶我们家若星为妻吗?”
屋内静谧,连虫子都停止了鸣叫。
卫凛的声音低沉坚定,“我愿意。”简单的三个字带着回音一般,久久回荡在屋内。
众人望着他俩,眼里也慢慢透着几分欣慰。
老爷子安心了。
老太太弯起了嘴角,“好!好!好!你们一起给阿公磕三个头。”
卫凛抬手握住了陈若星的手,两人什么话都没有,恭敬地向老爷子磕了三个头。
从今以后,他就是陈家的外孙女婿了。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补上前面欠你们的更新~
觉得自己好了不起!
第 34 章
当天夜里, 陈若星要守灵,卫凛陪她。
隔壁大婶扶着老太太回屋休息, “您也放宽心, 千万保重自己,可不能倒下了。”
老太太咬着牙, 昏暗的光影也遮不住她脸上的哀伤。她这一生年少和父母别离,中年和唯一的女儿分离, 也只有丈夫对她不离不弃。结果他还是早她一步走了。
“真是麻烦你们了。”
“说的哪里话, 都是左右邻居。您早点休息吧。”大婶轻轻带上了门,不忍在留下。
陈若星跪在那儿, 背脊挺直。
卫凛找来了一个垫子,“跪这上面吧。”他跪了半天, 膝盖确实吃不消。
陈若星一动不动。
卫凛拉了她一下, “你的膝盖不要了。”
陈若星换了垫子,目光混沌,“卫凛, 你说人死后是不是就会轮回转世?”
“我对佛学不太了解。不过, 阿公人这么好, 佛祖肯定会优待他老人家的。”
陈若星默了片刻,“一定会的。”那么请佛祖保佑, 让阿公的下一世健康幸福。
卫凛应了一声。
“卫凛, 谢谢你。”陈若星轻声说道。
卫凛转头看着她的侧脸,他动了动嘴角,有些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这个晚上, 两人相守着过了一夜,安宁祥和。
第二天,天微微凉,木门被推开了。
卫凛扶着陈若星站起来,“可能是我爸妈他们到了。”
两人一起走来,远远地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
陈若星木着脸,没有什么表情。
卫凛也认出了来人。
陈紫黎坐的夜里的航班,不知道是赶路的关系,她的脸色很差。“若星,我收到消息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陈若星咽了咽喉咙,“你去看他一眼吧。”
陈紫黎咬着唇角,“好。”
陈若星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的背影,很快她转过脸,目光落在院中的那几株玫瑰,玫瑰花开,娇艳动人,那是阿公为她种下的。等花开了,剪下几支,放在她房间的玻璃瓶里,她可以开心好些天。可惜为她种花剪花的人不在了。
卫凛问道:“你不进去?”
陈若星摇摇头,“她能来,就让阿公和她单独呆一会儿。”
陈紫黎没有流泪,眼泪流不出来了。大概她也没有想到,当年一别,再见竟是死别。她第一次后悔当初的决定。
“磕完头上过香,走吧。”老太太突然从房子走出来。
“妈——”陈紫黎颤声道。
老太太的目光已经转到别处了,“若星,你和我一起做早饭。”
“妈,这么多年,您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老太太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往前走着。
陈紫黎伸出手,又缩了回来,她再也没有当年的勇气了。
陈若星陪着老太太去了厨房。
一切如常,锅里的热水滚了,老太太把馄饨下锅,“没什么想问的吗?”
陈若星摇摇头。
老太太摇摇头,“你在江城见过你妈妈了?”
“阿婆——”
“不用紧张。见过就见过吧。是不是觉得我对她太心狠了?”
陈若星没有说话。
“人生就是一条路,这条路上会有很多人与你同行,有些人走着走着就离开了,突然间又有人加入了这条路,可能走着走着又不见了。亲情、友情、爱情都一样,想开了就不要在意那么多。”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馄饨熟了,你盛一碗给卫凛。”
“嗯。”
陈若星端了一碗馄饨来到院子里。
卫凛坐在小石桌边上,看着热气腾腾的馄饨,他虽然饿,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你的呢?”
“在厨房里,你先吃吧。”她情绪低落,根本没有心情吃东西。
卫凛拿着调羹搅动着碗里的汤,“去拿个碗分你一半,我吃不掉这么多。”
陈若星望着他,“这不多。”
“没胃口。”
陈若星起身去厨房拿碗,见阿婆盛了一碗馄饨,还在烧水。“阿婆,别煮了。卫凛没有什么胃口。”
老太太关了火,“你去堂屋里让她走吧。”
“不让她送阿公最后一程吗?”
“不需要。人都走了,送不送都没什么意思了。”老太太弯着腰,收拾着灶台,背影落寞。
“好。”
卫凛见她从厨房出来后脸色更差了,问道:“怎么了?”
“阿婆让她走。”
对于老太太的安排,卫凛不能说什么。现在他理解陈若星怎么会有社恐了,老太太的做法有时候确实让人无奈。
“你别管了,这是她们之间的事,我们静观其变吧。”卫凛只能这么说。
陈若星抿着嘴巴,“我怕阿婆难受。”
“一会儿我爸妈就到了。阿婆的注意力也不会在你妈妈身上。”
陈若星叹了一口气。
那天上午,如卫凛所说,卫家人来了以后,老太太也无暇顾及陈紫黎了。她对陈家人而言就像一个远房亲戚来奔丧一般。
在卫家人的陪同下,老爷子火葬以后,安葬在了附近的墓园。
老太太叹息一声,“你好好休息吧,等我。”
唐韵道:“岚姨,您别想太多了,还有若星呢。”
老太太看了一眼陈若星,“她长大了也不需要我陪了。”
“阿婆,您和我一起去江城吧,我会好好孝敬您的。”陈若星蹙起了眉头,“您一个人在涠舟,我不放心。”
“你阿公在这,我哪也不去。”老太太摆摆手。
唐韵道:“卫凛和若星的订婚,您总要出现去看一下吧。”
一旁的陈紫黎惊讶地看着陈若星。
陈若星低了下头。
老太太叹息一声,“等过完头七,我再过去。”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卫父和卫凛走在最后。“你自己的事想清楚了。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要受别人影响,同情是一回事。”
卫凛扯了一抹笑,“我知道。我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