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答应不了。”
邝胤的眼神好忧伤,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没办法作解释,想了良久,才想到这么一句:
“因为,妈妈和爸爸各有各的生活,我们没办法走到一起。但是,小胤,这一点也不影响我们对你的爱,知道吗?以后呢,小胤会得到很多人的爱,爸爸会很爱你,关叔叔也是…虽然,我们不能和爸爸生活在一起…”
这么说,也不知小家伙能不能体谅?
邝胤沉默,坐在那里,抱着膝盖,幽幽的什么也不肯说了,整个人显得无比感伤。
彭柏然回到酒店,脑子里一个劲儿的回想着孩子回去时那种消极的情绪,越想越觉是自己很罪恶,整个人就不好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
何肆看到了问:
“你这是怎么了?翻脸就像翻书似的,说不高兴了就不高兴了?”
“你不懂。”
他郁闷的很。
“我是不懂。那你说来听听啊…我可以给你分析分析的呀…”
何肆心想:你的心思我要是能猜得透,你还是我的头吗?
彭柏然斜眼看他,一脸的怀疑:“你又没孩子,你能分析出什么来呀?”
呵,果然是为了那个小不点在烦恼。
这种情况,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够稀罕。
“我是没孩子,但是,我是旁观者啊…有句中国话不是那么说的吗?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
彭柏然斟酌了一下,就把自己刚刚和孩子之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哦,你这是想要孩子,不要娘。”
何肆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要那女人干嘛?那女人有男人。”
彭柏然觉得跟他说这些事,根本没用。
“头,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要是她没人要,你就打算一起接收了…”
何肆再度好奇的问了一句。
彭柏然几乎要白眼了,忍耐着道:“不可能。我对她没兴趣。她对我也没想法。”
“那你就没想过为了孩子和她组成家庭么?只是领个证的事,只要证领了…”
话没说完,发言者就被彭柏然拖着轰了出去——没用的废话,他懒得花时间去听。
“喂喂喂,我说的是认真的。你就真没想过吗?”
当然没想过。
他自由惯了的,不可能被一个女人给绑住了,之所以要孩子,实在是因为喜欢的厉害。
但那种喜欢貌似还没强烈到那种程度。
再说了,他心下其实很清楚的,孩子跟他的概率不是很大。真要让他带孩子过日子,这往后问题可多得过去了。那些问题是之前他都没有深思熟虑过的。
他在房内踱了一会儿步,这时,手机响起,他走过去抓起来看,是阿紫。
他接通,沉沉发问。
“这边发生了一件事:麦克居住的别墅区,在几个小时之前遭到报复性枪袭,麦克太太身亡,麦克两岁大的女儿幸免于难,其本人受重伤,两个助手一死一伤。头,麦克和我们曾多次合作,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们理应去探望一下。等一下,我会代表你去医院一趟,你觉得可以吗?”
阿紫作了报告。
彭柏然听着,心,陡然一沉。
那麦克和他是同行,之前查某个案子时得罪了一个黑道上的人物,那人扬言迟早会要他的命,想不到,这种悲剧真的就发生了。
“嗯,知道了。你去吧!”
通完电话,他沉沉吐气,心情越发的压抑了,大约是因为想起了很多年前发生的导致他荫生终生不娶的那件事情。
他烦躁极了,抓起烟,点着,狠狠就抽了起来。
晚餐时候,小家伙吃得很少,一直不吭声,吃完了就回了房间,盘坐在小地毯上,郁郁寡欢的玩起积木来。
邝美云在厨房洗碗,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擦了擦手,走过去看,却是彭柏然打来的。
沉着脸,她避到阳台才接通了电话:
“彭先生,你都和小胤说了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xx大酒店,你过来一趟,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我的助手,何肆已经过去接你。”
不等她多说什么,那边就挂了。
这人,怎么就这么霸道,和关以隽真是没法比。
姑姑跟了过来。
“是彭柏然。”
她压着声音道。
“他又想干什么?”
姑姑对这个男人啊,有着诸多不满——反正,本来很顺心的一切,因为他突然冒出来,就变得很不顺心了。
“他让我过去一趟。”
“这么晚?”
姑姑皱眉。
“放心吧!没有人能动不得了我。”
她去看孩子,进去后,发现那小家伙扑在床上,居然睡过去了。
摸了摸额头,不烫,大概是累到了。
她给盖了被子,拿了个包,匆匆出了门。
到了小区门口,果然就看到了那辆黑色的宝马静静的停在那边,车边站了一个戴金边眼镜的男人。
“邝小姐是吗?我是何肆,我们头让我来接你。”
“有劳。”
她上了车。
车行驶了有半小时,来到了酒店。
这个男人住的果然又是总统套房,走进房间,只看到他摇着红酒,正坐在真皮沙发上,静静的听着一首英文歌,神情是那么淡泊。
“头,邝小姐来了。”
何肆报告了一句。
彭柏然的目光扫射了过去,放下了手上的红酒,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的位置:
“请坐。小何,请帮邝小姐泡一杯茶。”
何肆应声去泡茶。
邝美云站到了他面前:
“有什么话,说吧!”
“关于孩子的抚养权,我想好了。今天就和你说一说。坐吧…”
他率先坐了下去。
邝美云只好跟着坐下。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不得不说,小胤这个孩子,你们在现阶段,的确教育的很好,因此,我由衷的感谢你将他培养的这么出色。另外,我也清楚的知道我与孩子是陌生的,你和孩子的感情,是我所不能撼动的,所以,我不反对把孩子继续交给你教养…我也不反对你带着他另嫁…”
他开出口,居然是放弃了抚养权,如此轻易,叫人始料未及。
不过,她相信,他肯定还有后话的:
“说说你的条件吧!”
688 688,意想不到的婚姻11孤家寡人是最好的状态
一道奇怪的光,在他眼睛里一闪而过。
“你认为我的放弃,是有条件的?”
邝美云对视上他偿。
彭柏然看到的是一张不驯的脸孔。
这是一张很男性化、而显得异常冷静的脸孔,女性的娇柔美感,很难在上面找到:眉是锋利的,鼻是坚挺的,不抹任何唇彩的唇是刚硬的,脸线似刀刻的,短发是干练的…
真要给这张脸孔以一个评价的话:“英气”两个字,倒是挺贴切的。
至于女人味,还真是一丝一毫都找不到。
当然,如果用词粗俗一点:“男人婆”这三个字,应该算是很到位的总结。
另外,细细审视的话,可以在她身上依稀找到小胤的影子——还是满耐看的。
呃,他在想什么?
彭柏然收回了眼神,看到何肆给上了茶。
“你回房歇着吧,等一下如果需要你送邝小姐离开的话,我会叫你。”
何肆应声离开。
奢华的客厅内,就只剩下这一男一女。
彭柏然很直接的进入了主题:
“你错了,我并没有条件,也没有什么资格来谈条件。
“虽然,我是孩子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但是,这么些年,我从来没在这个孩子身上付出什么精力物力。
“我得承认的是:孩子是你养大的。孩子的心,向着你,那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不能因为你要嫁人了,就想把他要过来。这样做,不是爱他,而是一种伤害。
“我想,这一次,我要是不出现的话,小家伙应该会很愉快的接受关以隽成为他生命当中一个重要的男性亲人。
“可是,我终归还是来了。
“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
“在DNA以数据告诉我事实真相之后,我不可能做到视若不见:小胤总归是我的儿子,我这个做父亲的,总该来尽点责任的。
“今天,我放弃抚养权,别无他求,只‘请求’你这么几件事。”
他在“请求”两字上,着重强调了一下。
邝美云听在耳朵里,一点也不觉得这是请求,但她并不想纠结这件事,只示意道:“你说。”
“一,以后,你无论嫁给谁,孩子的教育问题,你要盯紧了,这孩子很聪明,也很敏感,好好读书,将来一定会放出属于他独特的异彩…”
他提了第一点“请求”,很合理合情。
邝美云应下:
“当然。我在这孩子身上花了这么大的心血,不管将来如何。孩子的学业我一定好好看着。绝对不会耽误。”
“这是最好的。”
彭柏然点头:
“二,往后头,我会定期过来和孩子见面,只要我不忙,寒暑假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们父子一点空间,我想带他到世界各地旅行什么的。”
这第二点“请求”,也不过份。
邝美云哪可能不同意:
“没问题,你是孩子的父亲。定期带孩子出去玩,是必须的。”
彭柏然继续往下说去:
“三,我说过,我不会也无权阻止你结婚,但是,如果让我发现,你在婚后对孩子的照顾和教育上有所疏忽,我随时随地会起诉向你索要抚养权。”
这话,好似带上了一些威胁的味道。
邝美云眯着眼睛:
“我不会让你有这种机会的。”
“但愿如此。”
彭柏然淡淡应着,紧跟着提出了第四个请求:
“四,等孩子长到一定年纪,当这边的教育没办法满足他对知识的索求之时,请你放手,让我带他去更广阔的世界里以获得更多他需要的东西…相信我,到那时,我可以给他提供的帮助,会远胜于你,也请你让我在他的生命当中体现一下作为父亲的价值…
这个请求,说白了,出发点就只有一个,就是疼爱孩子。
而且,他说的也是实情,等孩子长大一些,出国留学,对于他的个人发展,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彭柏然在这个时候,应该能起到一些作用。
“你放心,到时,我会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将来的事,将来由孩子自己规划。”
邝美云的回答,是比较灵活的。
彭柏然哪能不知。
不过,这样也已经够了。
他给她倒了半杯红酒,自己也半杯,举杯扬了扬:
“一切为了孩子能健康的发展,邝美云,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
“对不起,我不会喝酒。酒我就不喝了。”
她是视酒为蛇蝎的那类人,当年就是因为一杯酒,让她失了身,有了小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父母对于孩子的教养,本来就是一个分工合作的过程,但是,由他这张嘴说出来这句话来时,邝美云觉得有点冷血,所以,她没兴趣和他对饮。
“那你随意。”
彭柏然并不强求。
邝美云看着他一口饮尽后,表示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只是今天小胤很不高兴。回来后还一径儿的说,让我别嫁给关以隽。彭先生,在这件事上,你做得不太好。”
“嗯,抱歉,这事,是我考虑不周。请原谅我很少和小孩子打交道,忘了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讨论的话题有点过。你放心,回头我会好好和他说的。”
他是那种勇于承认错误的人。
邝美云见他都这么说了,自然也不好再多说其他。
“对了,明天孩子第一天去上学对吧…”
彭柏然忽问了这么一句。
“我想过去送他上学可以吗?是这样的,我呢,估计在苏州也待不了多久了,接下去这几天上下学呢,我想亲自接送。大约一周之后,我可能就会回去英国,下次来中国,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因为我在那边接了一个大案子,往后会忙上很长一段日子,不可能时不时往中国跑。”
“好,没问题。”
之后,邝美云没在酒店多待,很快就回去了。
自送她离开,彭柏然就独自静坐。
如此安排,虽心有不舍,但是,他觉得这该是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虽然他可以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但是,他也是一个危险性很强的定时炸弹,终日和危险为伍,谁能保证可以不波及家人。想要保护好他们,孤家寡人从来是最好的状态。
一个小时后,何肆回来了,他立马把人给叫了过来:
“小何,明儿个,帮我做一件事。”
“帮我找个住的地儿,我得在这边买个落脚地。最好是精装修好的。以后回来找儿子玩,总不能老住酒店,这样太没家的感觉了…”
何肆瞟他一眼:“头,缺个人的家,根本就不像家。”
彭柏然顿时拧了一下眉头,自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的,只是,他们这个家,注定是不可能完整的。
邝美云不喜欢他,他也不对她来电,总不能为了孩子,硬凑到一起吧…
孩子幸福快乐的成长很重要,而给他组成幸福家庭的爸爸妈妈,如果不能在这个婚姻当中得到快乐,这个家就根本没有存在的必在。
生活中,有很多东西是无可奈何的,无法两全时,就只能顾着自己,并尽自己所能,将一切伤害减少到最小。
幸福是由人来创造的,如果创造幸福的人,无法在共有的生活中感受幸福,那就只能选择结束勉强创造,重起炉灶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勉强得不到任何幸福。
他来自英国,他接受的是西方教育,所以,他不可能被中国那一套”为了孩子就该牺牲自我”的见鬼理论所绑架。
第二天,彭柏然准时去了邝家。
敲开邝家房门,邝美云牵着小怪物的手出现在他面前,小小的人儿,背着一个小小的书包,看到是他时,双眼发亮了一下,直接就扑了过来:
“爸爸,您真的来送我去上学吗?”
“是啊,爸爸答应过你的事,当然得做到。”
彭柏然低头亲了亲这个如今在世上唯一一个和他有着血脉相连的小怪物,脸上泛着淡淡的柔情。
“爸爸,我能不能要求你和妈妈一起送我去读书?”
邝胤的语气是那么的期待。
“我没问题啊!只要你妈妈愿意。”
彭柏然自然不会反对孩子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的。
邝美云上前,勾着儿子的头:“没问题。”
“好嘞,去上学了。姑奶奶再见…”
邝胤自是高兴的,一手牵一手,爸爸一只手,妈妈一只手,就那样步行着去学校。
他们这边是校区房,离小学校园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
非机动车道上,他左看看右看看,妈妈冲他温柔的笑着,爸爸低低的问着他对新学期的感想,那些不快的事,似乎就不存在了,他笑得特别的愉快。
这样的经验,与彭柏然也是全新的,这是他第一次送孩子读书,让他恍惚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有爸爸妈妈一起送上学的日子,是无比温暖的,想来,小怪物也有这样一种想法。
学校门口,他给孩子整了整衣服:“晚上呢,爸爸过来接你.”
邝胤点了点头,挥挥手,和老师道了一声好,飞快的奔进学校去,很快和他的同学汇在一起。
站在原地的彭柏然听到有人在问小怪物:“邝胤,那个男人是谁呀?”
邝胤在那里很骄傲的宣布:“那是我爸爸。”
有种奇怪的情绪在心头乱蹿:这个孩子啊,令他生出了一种难言的牵挂。
“晚上,我想和小胤一起用晚餐,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吃…”
彭柏然对身边这个女人,提了这么一个建议。
邝美云却摇了摇头:“不了,你和儿子去吃吧…我晚上还有事。再有,我不想给儿子营造一个我们是一家人的假象。迟早,我们会各奔东西,假象太美好,分别就会对他产生致命的伤害。”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彭柏然不再强求:“好,吃过晚餐,我会把他送回去的,八点半之前。”
“知道了。”邝美云点头,指了指公交站:“我也得去上班了…再见。”
人来人往的校园门口,一男一女,一东一西,各有各的人生要走,虽然,他们之间育有一个孩子,可他们并不会因为这样就会有所交集。这就是他们的未来。
上午,彭柏然去看了房,一层公寓房,精装现房,面积不是很大,一百五六十个平方,有主卧,有儿童房,厨房书房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