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知道的。”
靳媛笑了笑,扑过去,还像小时候那样,一把搂住了这个头发尽白的父亲。
靳媛再见到那个女子时,在出来的第三天,电话打过去后,一个柔软的声音轻轻地传了过来:
“阿媛是吗?我们见个面吧!”
一个小时后,她们就碰头了。
那女子穿得很精致,脸上带笑,美得惊人,上下打量她说:“气色还不错。”
靳媛笑语:“托你的福。”
那女子把笑容扬得明媚之极,从助手递过来的包包里取出一份资料,说道:
“我来是归还股权的,这是协议书。”
说话间,那份资料就推到了她面前。
靳媛看了,没什么问题,只是价格,似乎太便宜了。
“这里,确定没弄错?”
“没弄错。”
那女子说:“这一次,害靳氏损失了不少,我不会让你们白白折损的。总得给你们担起一点。签吧!”
靳媛睇着,钱财在这人眼里,简直就是粪土。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她很好奇。
那女子浅浅的又笑了笑:
“你们的使命是传承地图,而我的责任是尽一切力量保护你们。只是我的能力有限,难免会有保不全的时候,比如薛家,就被灭了满门…”
提到那事,她怅然。
“这一次,你有将他连根拔起吗?”
靳媛很关心这个问题。
那女子颇为无奈的摇头:
“没有。他一直以来就狡猾无比,很难对付的。不过,暂时他应该是不敢再妄动了。这段日子,你们会很安稳,回头好好操办婚事吧…年就在眼前了…祝你们过一个团团圆圆、美美满满的新春佳节…”
没有聊太多,那女子就借故离开了。
目送她远去,靳媛心里在想:她说那人一直以来就狡猾无比,这个“一直”,到底囊概了多久呢?
题外话明天大更!
669.669,单相思209,过年,一切圆满了
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春节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了。
靳氏集团经此一事,资产方面或有亏损,但股市的迅速复苏,将这一切尽数粉饰太平了偿。
在萧璟欢看来,最让人高兴的莫过于,母亲把由外人买去的股权尽数买了回来——这位女强人出来后的连着三天,靳氏在股市那是日日涨停。之后一周皆涨势良好撄。
这一次的劫难,与如今看来,反成了好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世上的事,果然是难以预料的。
母亲出来的第三天,家里开了一个会议:
姥爷和母亲将股份重新作了平均分配,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有,但只享有股权的分红权,没有交易权,如此安排,只是为了确保公司不至于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某些原因,而四分五裂。
分配之后,母亲仍拥有一定股权,其名下剩余的股权,未来由她转给新的当家人。
而接下去,靳氏由靳长宁和萧璟欢管理。对此,靳恒远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他将在明年进入萧氏,正式参加工作,就此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唯一的小遗憾是,远在国外读书的中天,打电话回来说,不打算回来过年了,他很忙。
这让母亲有点忧伤。
萧璟欢知道的,小弟是不愿回来触景伤情——自易梵叔叔过世,这个家,与他来说,似乎一下就没了意义。
她有看到母亲在暗处幽叹。
中天是母亲最小的孩子,她在他身上,花的心血是最多最深的。以前母子那么的相亲相爱,现在呢,日复一日的疏远,她心里难免感伤。
又一个深夜时分,她背着母亲,悄悄给这个从来不得她喜欢的弟弟打了一通越洋电话。
中天的声音幽幽的,失了旧日的阳光。她听着为之叹气。
明明是亲姐弟,可是关系却生疏到连对方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
“是我,璟欢。”
对方顿时静默了。
她不想冷场,马上接下去表明了打电话的用意:
“中天,过年回家吧!家里每个人都特别想你。”
他想都不想就一口拒绝了,声音是淡漠的。
“那早已不是我所熟悉的家…我的在与不在,无足轻重。好了,我要上课了,再见。”
“中天…”
她急着叫住他:
“你在恨我,还是在恨妈?”
“无恨也无爱。”
他的回答是如此的寡然。
“中天,别这样好不好。你不知道,妈妈有多想念你。哥哥也是,长宁和我都想念你。回家吧…”
她深深的请求着。
可那边,他一声不响就挂了,忙音紧跟着穿透而来。
萧璟欢的情绪一下变得很低落很低落。
想要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不由得幽幽一叹。
“怎么在唉声叹气?”
洗完澡出来的靳长宁听到了,走了过来,看到她脑袋耷拉着,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鼻子:
萧璟欢眼巴巴看着他,伸手将他抱住,说了刚刚那点事,越说心里越难受:
“以前那孩子曾百般示好我,可我就是视而不见,现在被他这么冷着,想着当初自己那么冷待他,忽就有了一种十八年风水轮流转的感慨。如今,我的心结是解了,可是中天的心结呢?要到何时才能解得开?”
靳长宁静静听完,想了想,开始开导她:
“欢欢,你得明白一件事,人活在世上,本就是一个不断成长的过程。这一刻看不透的事,过个几年,经历过的事儿多了,想法多了,视眼开阔了,就能全看开了。当初的死结,自然而然就解了。所以,我认为呢,在中天这件事上,你得缓着点来。”
这道理,萧璟欢哪能不懂。
“理是这个理。
“可是,唉,大过年的,我挺盼着他可以回家来的,相信妈妈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几年,我太不孝,一直在外头过年,一年也难得回来几趟,倒是妈妈到了英国每每会找我一起聚上几天。
“在经历了今番这么一个大难之后,我终于明白那些看似很平常的日常生活,其实就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福。
“想想啊,姥爷都这么大岁数了,未来又有多少日子可以一起走过呢…中天这么任性的不肯回家,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好吧,说穿了,我就是不想中天多走那些弯路。”
她说着,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她对于家这个概念,比往常越发的深了。
靳长宁也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感慨道:
“有时,小弯路也是要走一走的。人呐,只有在实践之后才会知道,哪些路该走,哪些路不该走。一个人,等真的懂得了惜福,那么,这个人,才算是真正长大了。我的欢欢长大了。相信吧,天天也会长大的。只不过,这当中,都会有一个过程。再等等吧…他会醒悟的…”
他轻轻的在她背上拍着抚着,心思却飞远了。
萧璟欢抬头看到他神情有异,忽想到了一件事:燕家人全回去台湾了,这是一场不告而别的离开。他打过电话去,接电话的一直是郦洛,他母亲一直避着他。
母子一别就是二十几年,如今,新一年就在眼前,他怕是很想和母亲一起过节的。
“长宁,你小时候在家都是怎么过年的?还记得吗?”
“不是特别记得了。”
他笑着回过了神。
“说一说啊…”
“比如,写春联啊,贴春字啊,做灯笼啊…其实吧,差不多的…”
夫妻俩就那样相拥站在窗前,细细碎碎的说着那些寻寻常常的家常话——人生啊,本来就很家常的,而他们已乐在其中。
后来,她问:“你妈还是不接你电话吗?”
她回抱住了他,沉默良久后,抬头亲了他一下,说:“新年里,我们去台湾拜见她老人家,你觉得如何?”
这个提意,令靳长宁甚是惊讶:
“你…你愿意?”
“我为什么不愿意?”
她挑眉反问。
“那天,我妈这么对你…”
“误会没解开,换位思考的话,我还是能理解的。所以,我想,年三十就在家里过,等过了大年初一,我们就挑个日子一起去见妈。不管怎么样,她是长辈,我就给她一个台阶下,为了你,我可以放低自己。”
如此识大体,真是让靳长宁深感意外。
他本以为欢欢对他母亲的那点情绪,可能得过一阵子才能消散呢…
“欢欢,谢谢你这么替我设想…”
这声谢,是由衷的。
在这世上,与他,就那么两个血肉相连的亲人了,若不能解开那道心结,与他那将是一道永远的遗憾。
“我还得替我妹妹向你道歉…”
“吁…”
她以手指压住了他的唇,笑靥如花的冲他眨眨眼:
“傻不傻,你需要向我道什么歉?”
靳长宁微一笑,深深的拥紧了她。
有妻如此,此生足矣。
年三十在一场大雪中红红火火的来了。
这一天,萧靳两家的四位老人都聚到了一起,一家人围坐一桌,热热闹闹过起了团圆年。唯一的遗憾是,中天真的没有回来。
在萧璟欢的印象当中,一家团圆的日子,似乎是二十年前才有过的美好记忆了。
那个时候,年三十了,家里所有人都会回去嘉市的老宅过年,陪爷爷奶奶一起吃饭,在江南那样一座小城里,滋滋润润的过着。
那一天,父亲母亲,大哥、二哥、长宁哥,她,还有四叔、六叔、小叔叔,以及四叔家的堂姐,他们能把爷爷家塞得满满的:楼上是人,楼下是人。屋内是大人们在说话,叙家常,屋外是孩子们你追我逐、蹦蹦跳跳…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是年的味道。
空气里时不时会传来百响的噼啪声,充斥着走油肉的油炸香,肃冷的北风里透着的是暖暖的团圆味…
作为家里最小的那个孩子,她最最喜欢的是追逐所有人的脚步,跌倒了,有人扶,她也不哭,整天笑呵呵的…
爷爷奶奶说,她是一个不懂人间疾苦的天使。
是啊,那时的自己,多幸福,得尽所有人的娇宠,笑得那么那么的无害。
可这样的记忆,并没有拥有多少,父母离异了,母亲自是爱她的,可这份爱,没能成为牵制她的力量。在她决定离婚之后,竟没有任何人再能拉住她要离开的心。
很多年后的如今,她终于明白,在婚姻这层关系当中,一个女人,可以为她的男人放得很低,那是因为爱,一旦不想爱了,绝望了,婚姻的覆灭,无人能挽救。
可那时的自己并不懂。
她只知道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没有妈妈,家失去了家的味道,年失去了年的滋味,生活也跟着失去了趣味——每一年家里过年,另一边,母亲会和她新的家庭成员去英国,远离过年带来的冲击。
后来那么多年,所谓的过年,一年比一年淡寡了,特别是失去邵锋之后,她躲在英国,没了过年的冲动。浑浑噩噩就那么走了过来。
而今年,年的味道,似乎又回来了。
这一次的年,他们在上海过,姥爷、姥姥、爷爷、奶奶、爸还有妈,哥哥嫂嫂,外加一个这些年出落得越来越可爱的小侄女萧潇苒,还有长宁以及她…
昔日,是他们这群孩子把年过得热热闹闹的,有孩子的地方,总会有欢笑,如今呢,他们都已长成,新一代却没有跟上,不过,明年的年应该会有更多一些孩子的哭闹欢笑了…然后一年更比一年多…
她喜欢这样的热闹。
这是家的味道。
晚宴快要开始了,雪似乎也越下越大了。
满园的红灯笼,满园的红春字,把家点缀的喜气洋洋的。
萧璟欢由靳长宁牵着入座,所有人都坐齐了,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可爸妈的位置还空着呢?
萧璟欢问靳长宁。
“我知道我知道…”
小侄女举手叫嚷着:“爷爷拉着奶奶去赏梅了。”
是啊,园里那两株种了好几年的梅花终于开了,一大朵一大朵的,可美了。
“我也去看看。”
时针指着下午四点。
南方人的年夜饭啊,每一年都会吃得特别的早,因为,积攒了一年的话,需要说很久很久,因为过年,就该围在一起,说个过瘾…
“我陪你过去。地上滑,可别滑倒了。盯着你我放心点。”
这些天,靳长宁一直一直守着她,两个人变得比以前更黏人了。
两株冬梅正傲雪开。
梅红雪白,美得惊人。
“三年多快四年了,我以为我这一次走宝了,高价买了两枝不会开花的梅花树,想不到今年,它给了我这么一个大大的惊喜——这颜色,真是好看啊!”
靳媛看着欣慰极了,用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直接发到朋友圈了,脸上尽是迷人的笑颜,都快把这里的景色给比下去了。
“你几乎没走宝过。阿媛,在我眼里,你的出色,一直无人可及。只是以前,我没看明白这一点。现在,年纪大了,看人的眼光,倒是越来越清楚了。”
萧至东笑笑,目光只在梅花树上留恋了那么一小会儿,很快就又落到了她身上。
今天的她,穿着一件紫色的旗袍,长发高绾,披着一件貂皮披肩,身材保持的还是那么的好,脸上却是有细纹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可比起他满头的白发,她真得显年轻太多了。
“你这是在夸我吗?”
靳媛不觉轻笑,凑上去闻了闻那花香,好闻极了。
“不是夸,你一直都是。”
他说的很认真,那一向严谨的脸上,带着少见的温存笑容。
这样的温柔,是年轻的她,最渴望得到的,而今呢,都到了这把年纪了,终于拥有,滋味还是极好的。
“我喜欢梅花。”
她笑着说,心情极为的愉快。
“我知道。你跟我求婚时,就是在梅园当中。”
当年,他们的婚姻,源自她的热烈追求,就连结婚,也是她提出来的,而他在衡量了利害关系之后,只能答应。
当年的他,对婚姻,心灰意冷,对于这位美女的追求,也没有砰然心动,甚至于连他们的第一次夫妻生活,都是她主动,而他只是在配合,履行作为丈夫的义务。
在那些聚少离多的日子里,他们的关系,终因为他的冷淡而渐渐疏远。
等到彻底失去了,他才幡然醒悟自己有多么的后知后觉。
“我以为你早忘了…”
她笑,当初的她,就是这么的疯狂。
“忘不了。”
他深深的睇着梅花,脸上泛着一抹轻笑:
“女人向男人求婚,在那个年代里,很少,你的大胆劲儿,是前无古人的。”
“可惜啊,你对我兴趣缺缺。要不是想保住你的公司,你怎么会同意娶我?我靳媛,那时有多少人在追求,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死了老婆、带着个孩子的男人…”
想想当初,好生感慨,难免也会有感觉委屈的时候。
“阿媛,是我不识好歹,以前辜负了你,以后不会了。”
他的语气歉意十足,说话间,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红色的丝绒盒子,打开后,是一枚质朴的戒指。
靳媛瞟以一眼,心莫名跳了跳。
头发花白的男人缓缓的冲她单膝跪下,脸上尽是可以毙死人的款款柔情:
“人生没有来世的,就算有,也不见得就能遇上彼此。
“现实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未来带着未尽的遗憾而走。
“阿媛,我知道,这辈子我亏欠你太多太多,在此,我请求你的原谅,并请求你:让我得偿所愿的在未来不知还有多少时间的余生里,再次和你为伴。
“阿媛,该给你的,我必须给的。求婚这戏码,我没做过,这么大岁数了,我也玩不了花哨的,今天,梅花开了,曾经是怎么开始的,如今再怎么开始。曾经你爱我包容我,以后,换我爱你包容你陪伴你…
“阿媛,嫁给我吧…”
靳媛看着,睇着,因为这些话,脸上飞起了一些微笑。
年轻时候,她用尽全心的爱,没得到回应,如今年老了,重拾那份失去的爱情,虽然有点迟,但总算还不算太迟,至少他们还有以后,不管还能走多远。相扶着走去,在余年当中相伴,也算无憾了。
“好。我答应了,起来吧…这老胳膊老腿的,地上冷的很,可别冻到了。”
她去扶他。
他却咕哝着道:“还没把戒指戴上呢!这求婚仪式还没完。”
她一怔而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最后只好伸出了手来。
男人很虔诚的将那指环套上了她的手指,而后,露出了孩子式的笑容,由她牵着站了起来。
他叹息着轻轻的拥紧了她。
以前他视若不见,后来想见都难,现在,重新拥有,经历了这么多年之后,他才知道:幸福有时就是这么的简单,失而复得,才知珍贵,才懂珍贵。
靳媛笑笑,靠着,安享这一刻的宁静。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之后,又回到了原点,她和他啊,这份缘,也真是深。
雪花在无声的飘着,温情在无声的传递着。
拐角处,有人看到了这一幕,正在偷偷的笑,并偷偷的将刚刚的画面给拍了下来。
是萧璟欢,双眸晶亮,环抱住了身边人,嘴里轻轻的喃呢着:
“已经很圆满了。今年的年,已经很圆满了。一切不愉快的,都终结了,以后就是全新的开始。爸妈圆满了,哥哥嫂嫂圆满了,我们也圆满了…这很好。”
她满足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