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们都说了什么?怎么就花了这么多的时间?”
直觉告诉她,姥爷一定说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给他听了。
“说了很多很多…也明白了好些事…回头再和你细细的说吧…”
他深深拥紧她,直到有人进了电梯,才放开了她。
从底楼出来,两个人去了地下车库,先去吃饭,然后去买手机补卡,再然后,他把邝美云叫了来,对她说:
“等一下,我们去医院,你的任务是好好的守着欢欢。”
邝美云应下。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抵达了另一所医院。
车停下,靳长宁坐在那里仍是纹丝不动,就像老神入定一般。
应该说,这一路过来,他一直不吭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萧璟欢轻轻对他说。
他仍一动不动,坐了一会儿后,取出了手机,打了出去:
“我来了,你们在哪?好,我知道了。”
想来是打给郦洛他们的。
挂下后,他冲她淡淡一笑,拍拍她的手臂,先下了车,再去为她开车门。
这时,手机响了,他接通,听了一会儿,只简单应了一句:
“知道了,一会儿见。”
就挂了。
他牵起了她,微笑着往住院部那边进去。
“你猜!”
“等一下,你就能见到了。”
他笑着点头:
病房通道上,老远,萧璟欢就看到郦洛守在门口,燕不悔就在边上低低的和她说话。空气里回响着各种细碎的杂音。
“长宁来了…”
伴着老燕一声叫,郦洛转过了头,一看到萧璟欢,那脸立马拉长了起来,噌噌噌就迎了上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燕不悔甚是无奈,紧跟过来,嘴里直叫:“阿洛,这里是医院,别闹…”
“知道是医院,他还敢带着这女人上来…哥,你这是活生生想把妈气死才甘心是不是?”
郦洛忍着怒气低低直叫,手直指萧璟欢:
“要不是这个女人,妈至于会被气成这样吗?哥,你…你赶紧让这个女人离开…否则,你就别想见到妈…”
靳长宁哪会被威胁到,面无表情的走了上去:
“我今天来是有话要说,欢欢必须在场。云皎,收一下你那臭脾气,以及你的陈见。如果你觉得看着我们在一起碍眼,你可以走开,不必听我说话。”
那一心向着萧璟欢的语气,叫郦洛脸色大变,气急的差点跳起来。
靳长宁并不多加理会她,只问燕不悔:
“燕伯伯在吗?”
“在里头陪着妈呢!”
“哦,那我们进去…”
至始至终,靳长宁牵着萧璟欢。
待走了进去,果然看到燕归城坐在床头边上,正低低的和母亲说话。
听得有人进来,燕归城抬头看,待看到萧璟欢时,脸色也跟着沉了一下,但并没有喝斥。
母亲则侧耳倾听着附近的声音,嘴里试探着在问:
“是阿宁来了?”
“是我来了…”
靳长宁示意邝美云扶着萧璟欢往边上候着,自己则走了过去,坐到了燕归城刚刚让开的位置。
谁知才坐下,一个耳光,立刻就“啪”的一下掴了过来:
“你还有脸过来?”
一声厉喝,是那么的凶恨。
萧璟欢脸色一变,几欲要冲过来出头。
靳长宁冲她摇了摇头,嘴里直道:
“妈,您打我可以,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和您澄清一下:靳爷爷不是我们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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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记耳光落了下去,看得萧璟欢怒火中烧,眼里直冒火,拳头捏得青筋都要横起来了。
这女人,除了生了长宁,除了人生最初那几年给长宁带去过温暖之外,余下的那二十六年,在尽教养责任的可是她母亲——她凭什么打他们家的人,凭什么偿?
邝美云却拉住了她,凑过头低低说了一句撄:
“再等一下吧!”
她咬了咬牙,想争辩。
等什么一下,再等我老公都要被打成猪头了,我妈都没这么打过他呢…
没等说出来,那边,那个女人又爆出了一句厉喝,声音嘶哑无比:
“事到如今,你还在那里替仇人开脱,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不孝子?”
她气得直拍被面,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居然还挤出了两朵眼泪。
郦洛见状,忙驱上前,扶住了母亲,帮着母亲在背后轻轻拍着,眼睛冷冷瞟了一眼边上守着的萧璟欢,嘴里忿忿的就应上了一句:“哥,你怎么就这么爱气妈…”
靳长宁见母亲如此激动,一下沉默了。
此时此刻,看着母亲那张布满伤疤的脸孔,他的心,是无比难过的,换位思考的话,想来他也会对这样一个满心帮衬着仇人的儿子生气的。
人呢,因为出发点不同,因为视角不同,因为对已知事件的了解深度的不同,就会产生各种不同的想法,各种不一样的偏见。想要消除这种差异,就得摆事实,讲道理,就得让对方认同自己的看法。
“妈,您先别急着生气…冷静一下可以吗?然后,我们来理智的分析一下,为什么我会这么认为。等我们讨论完之后,您再来判断,我说的对不对…”
靳长宁很耐心的想得到母亲的同意,在这件事上,他只能循循善诱。
“事情已经明摆着了,你为什么还要…”
做母亲的就是想不通啊…
没说完,被打断了:
“妈,我是律师出身,太知道证据的重要性。
“可往往局内人,由于视角盲区等原因,容易被某些所谓的证据蒙蔽双眼。
“所以,有时候,我们得换个思路、换个角度来研究,来思考,这样也许可以发现我们之前忽略,或是从来没有留心过的问题…
“妈,就当这案子已经结了,可一旦被告方找到了有利于他们洗刷冤屈的证据,一样可以申请推翻重审的…
“这是我们每个公民的权力…
“妈,如果您是法官,如果您自认公正无比,那就请您给我一个为他们申辩的机会。
“本来,应该是由靳爷爷来申辩的,可现在他躺在床上,又被看管着,我作为他的律师,我有责任来帮他将这件事说个清楚。”
律师的伶牙俐齿,在这一刻尽数彰显了出来。
乔荞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任何说辞去反驳,只得恨恨的咬着牙,点下了头:
“好啊,那你说来听听…”
“谢谢妈…”
一丝笑意在靳长宁脸上泛起,第一步,他走的还算成功。
郦洛拧着眉,已然露出了不快,不过因为母亲都同意了,她也不好反对。与她,也挺想听听哥哥这是想要怎么给靳家开脱的。
靳长宁转过了头,看向了一直沉默站在边上的燕归城:
“燕伯伯,有一件事,我想再问问您。”
燕归城淡淡道。
“当初,我妈被人囚禁起来,您是怎么把人救出来的?”
靳长宁重提了当年事,想把个中底细弄个明白——这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我是跟踪靳名才找到那处地方的,然后发现你母亲被囚在那处废弃的化工厂内…”
“我想在找到我母亲之前,您已经秘密救下了我妹妹对不对?那个时候,您又是怎么确定靳名联合了陆澜两家,想加害我父亲的…”
“我曾撞见过他找澜海谈买地图的事。谈崩了。靳名很不高兴。
“我还听说过他在暗处找杀手的事,我们燕家本是黑道出身,所以,道上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
“后来,那个杀手我还见过,他也作了交代:的确是靳名让他去干的。并且,在其后,那杀手遭人灭了口。
“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敢让外头的人知道云皎还活着,自是秘密养了起来。”
答的倒也滴水不漏。
靳长宁静静听完后点了点头:“那您有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被人利用了呢?”
燕归城沉沉而问,锐利的眼睛那是眯了又眯,危险之色毕露。
“有一件事,您可能不知道。当初,我母亲被囚禁那一阵子,靳老太太曾被人绑架长达三十天。”
靳长宁道出了这么一件咸少为人知道的往事。
萧璟欢听着心下不觉明白了:想来这事是姥爷刚和他说的。
燕归城的反问很平淡。
“可你说的这件事,和你父亲遇难,你母亲遭人囚禁毁容,能有什么关系?”
燕归城反过来质问。
“大有关系。我想说的是:想要地图的人,不是靳老爷子,而是绑架了靳老太太的那个人,也正是那个人,囚禁了我妈,害死了我父亲。”
这句话才落地,就遭到了乔荞的驳斥:
“你胡说,靳名自己都承认了,你父亲的死,是因为他…”
“那是因为,你们问的不够彻底,底下还有一些内幕,是他没有说,也是你们没有听到的最赤~裸裸的真相…”
他从容截住话,每一个字都说得分外用力:
“妈,来之前,我去见了老爷子,他跟我谈了很多很多,并且还让我录了下来,因为他怕自己哪天眼睛一闭,就把这冤枉带到了地底下,再也洗刷不掉…您听一听吧…人与人之间的矛盾,需要通过彼此的对话,彼此的沟通,才能消除掉…”
说到这里,他起身,走向萧璟欢,从邝美云手上要来了电脑包,而后,从电脑包内把电脑取出来,紧跟着,将病床的餐板给架起,将电脑打开,调出了一则视频,点开后,上头现出了卧于病床、面色苍白如纸的靳名,靳长宁则坐在边上。
视频内容是这样的:
“爷爷,您有什么话,您说吧!电脑已经在录了…”
靳长宁在边上轻轻的说着话。
躺着的靳名点点头,声音很轻,脸色病白的几近透明,会让人觉得这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断气似的:
“这事说起来很复杂的,你慢慢听我说…”
说着,他叹了一声:
“其实,这所有的事,都缘于羊皮地图,缘于那处地陵。
“我不确定有哪几家是拥有地图的,我知道的也就是台湾有三个姓氏的家族,是拥有羊皮地图的,那就是燕家,陆家,澜家,也就是你们家。
“很多年前,因为避难,我们靳家搬去了英国。
“在之前,陆、澜、靳三家,本都住在京城,都有不俗的家世。后来因为战乱,一家家就那么失去了联系。至于燕家一直祖居在台湾。
“二十六年前,我五十二岁,有一次出差遇上了一个男人,那个人拿着一块龙玉来见我。
“我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样的,但我们靳家祖上曾留下这么一个祖训,有朝一日,如果有人拿着一块龙形玉来找靳家后人,靳家就要无条件的将家传的地图和玉玦奉上。
“我遇上的就是那样一个手执龙玉的男人。
“他让我办一件事,去台湾把燕、陆、澜三家的地图及玉玦,收集起来交给他。
“你也许会问,为什么这人就专找了我靳家。
“那是因为靳氏的老祖宗,据说是这四大护卫之首。这四家的祖先,曾是楚朝阳的护从。所谓的八大护卫,另四个是楚朝阳男人的护从。
“后来,我去了,一家一家的找…
“先是找了陆家。
“陆家说,那东西价值千万,你让我平白无故说拿出来就拿出来,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想要地图,就得拿钱来换。可他们要的现金,我一时凑不出来。
“然后我找了燕家,燕家说,想要图和玉玦,得见到那块龙玉。不见龙玉,绝不给。为此,我找了那个手执龙玉的男人,想让他跟我去见燕家人。那人却失了踪。
“最后,我找到了澜家。
“澜家的大家长,却否认有那样一块玉,以及地图。
“为此,我细细打听了一下,才知,澜家的老夫人才是正宗的澜家后人,澜老爷子只是领养的…而澜老夫人只育有一子,那个儿子也就生了一个儿子名澜海,这个澜海,为了一个叫乔荞的女人,已离开了澜家。
“于是,我就开始留心澜海的下落。
“没过多久,我找到了澜海。”
说了这么多,靳名似有点累了,急喘了几下,休息了一会儿,才又往下说道起来,声音一径很轻:
“正巧,那个时候,澜海遇上了一件麻烦事:耿丽雯怀孕了,孩子是澜海的。”
这话一出,靳长宁的脸色赫然一变。
靳名看到了,紧跟着忙接了一句道:
“长宁,这不代表你爸出轨了,这当中是有原因的——”
靳长宁听了哑声应上话:“什么原因?”
靳名粗喘一声,闭眼又歇了一会儿,才道:
“你父亲被人算计了…
“算计你父亲的人,是谁,我以后再说,重点是耿丽雯有了孩子,这个女人又不肯把孩子流掉…怎么办呢?
“我帮了他一个大忙…把这耿丽雯带走隔离了…
“这个女人保证,她绝对不会带孩子来***扰你父亲。而我则保证会看着她的。
“不过,这件事上,我并没有正式出面。而是交代别人去办的。”
听到这个消息,靳长宁神情难受极了:那件事,竟是真的。
靳名自是有看他脸色变难看了,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抚,而后,他有气无力的又说道:
“你父亲爱的是你母亲,这是肯定的。
“在这件事上,他只是被人算计惨了…
“这事,你妈那会儿并不知道。是我秘密把人带走的。
“为此,你父亲很感激,说好的,要用地图和玉玦作为酬谢之物,不取分毫的给我。”
听到这里,靳长宁目光一转,跟着问了一句:
“这么说,图和玉玦是我爸的赠予?”
“不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
靳名轻轻叹了一声,眼神望着某处,似在回忆,想了片刻后,才继续说道:
“那一天,你父亲约我见面,本想将东西给我。
“约定好的时间,约定好的地点,我们见了面,这时,另一个执着龙玉的女子出现了。
“她对我说:之前龙玉被盗,有人借着龙玉找上了你,要你集齐地图交给他,这人其实不是真正的龙玉主人。
“她说:真正的龙玉主人,如果真要你们手上的地图,会自己执龙玉走遍你们每一家,去把它要回来的。因为你们每一家的具体资料,家住何方,她都有。
“这人还说:今天龙玉主人让我执玉来见你们,就是想告诉你们,地图不用集齐,各自收着…一代代传着吧…需要用时,她会让人来取。
“因为这个意外,我没有拿你家的玉和图。
“那个女人还叮嘱我们,一定得守护好自己的东西。
“她说:那些东西一旦全部落入那个假冒之人手上,后果会很严重。
“至于怎么一个严重法,她没说。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靳长宁听完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让爷爷您又想得到那些地图了?”
“后来啊…”
靳名道出这三个字时,沉沉唏嘘了一句,语气变得无神忧伤,迷离的眼神,抹上了一层幽幽的感伤:
“后来,我和夫人正打算搭飞机回大陆,去机场的路上,我们被梆架了。”
“是谁绑架了您和奶奶?”
靳长宁一脸惊警,很关心这个问题。
“就是最初时候用那块龙玉跑来要我去收集地图的人。
“这个人要地图。可是他不能主动去要。至于原因,他说我不用知道。
“这个人用我夫人为人质,逼我去做这件事,时间是一个月。一个月拿不到手,他们就撕票。
“为此,我很苦恼,重新去找了你父亲,并且还如实把这事和他说了。
“你父亲很仗义的,说:我这边没问题,等你拿了另外两家的地图,回头再找我,我陪你去见那个绑匪,这事。我们得好好弄个清楚明白。
“你父亲还帮我出谋划策,说:陆家恨澜家入骨,但陆家其实是空心萝卜了,只要你用心结交了他们,说好一起对付澜家,暗中拿到他们的把柄,他们那边肯定会把东西交出来。至于燕家,他说实在拿不到,就去偷…
“后来,我拿到了陆家的地图,燕家那边拿不到…
“某一天,我被打晕,又落到了那个假冒之人手上。
“那人很生气,不仅打伤了我,还扬言要将我夫人撕票…”
靳名说到这些时,虚弱的语气很沉重很沉重。
靳长宁极其冷静的问:
“为什么他会一反常态?”
“因为你父亲。”
靳名轻轻的回答。
“我父亲?”
“对,原来你父亲和那个真正的执玉之人,在我夫人被人掳走之后,有过见过一面,并反应了这件事。
“那个执玉之人后台很厉害,就去捣毁了假冒之人的巢穴。那人折了好几个手下,一怒之下,就把气撒到了我和我夫人身上。
“那人为了报复我和你父亲,要我作一个选择,让我挑一个杀手,这个杀手会去要你父亲的命,用血的代价,让他得了一个深刻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