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船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危机情况,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比起船上的货物,一千五百多条人命更为重要。
他是船长,得对船上那么多人负责。而这责任太大了。是他承受不起的。
危急时刻,船可以沉,但人命必须保全。
救援队队长姓孟,生平极擅于处理各种突发事件,也曾参加过2012年xx巨轮沉没的救援行动。
只是这一次的救援有所不同,邮轮还没下沉,船上有若干个威胁份子,他们手上有着可以炸沉邮轮的危险武器,稍有不慎,就能引来巨变,至令这艘巨轮沉入海底。
靳恒远和孟队长研究了一下情况,最后决定分出十个人进行疏散,另十个人再分成两路,一路往头等舱那边挺进,另一路排查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
疏散旅客这一组,联合船上工作人员,每隔离一位送下救援船,就收掉那人的手机,以防那人是潜伏者,向里头通风报信。这些人,会被送去另一艘邮轮。
靳恒远和其他救援人员,一起穿上了船上工作人员的服装,往头等舱那边前进。
庆幸的是,他们第一时间就在第一间豪华客房内找到了沉睡着的萧潇苒和邬婷,并拿下了一个周玟的人。
当靳恒远从队长手上抱住这个遗失两晚一天的掌上明珠时,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
他狠狠亲了一下萧潇,然后交给邮轮上的工作人员,带着逃生去。
被拿下的人名叫吴威,据他交待,他们一共有十二个人,八个住在头等舱六个豪华房间内,另有四个,分别潜藏在其他舱位,具体在哪个位置,他不确定,因为他的任务只是看着这两个孩子。至于他们是怎么把人带上船的,他不清楚,好像是船上有他们的人。
这个消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意外。
若没有内应,对方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把人和炸药带上船?
现在最可怕的是那个潜伏的工作人员,那是一个隐形的定时炸药,随时随地都会爆炸。
等萧潇和邬婷被带出去之后,孟队长正准备敲响另一间房间时,靳恒远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取来看了一眼,心上一阵发紧,竟是周玟打的。
与此同时,有一个非常不妙的感觉,往心头涌了上来。
孟队长看出了他的异样,沉声问了一句。
“周玟的来电。”
靳恒远的声音压抑着。
队长感觉到了他的紧张:
“快听,不管对方有没有察觉,都得稳住她…”
他点头,划下了通话键:
“喂…周玟…”
很快,那边传来了周玟冰冷至极的笑:
“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啊,竟然被你找到了!”
这话表明了一个意思,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
背上,一阵发毛,不安感,更是肆虐而来。
他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作为律师,他能处理最复杂的商业问题。
也曾因为为人辩护,得罪了那些有背景的人,而在日常生活中遇上了武力警告,他从来没怕过。
可这一刻,他竟就怕了。
唉,他们也算神了啊,居然能这么快就发现了。
暗自嘘了一口气,他才接上了话:
“周玟,既然我已经找到了,你就该放了她,让我把人带回去…你自首吧…我会向法官求情的…只要不造成任何伤亡,你需要承担的责任就不会很大…”
轻轻的劝语,得到的是一声讥笑,低低的,且拉得长长的,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靳恒远听在耳朵里,深深感觉了一把何为心惊肉跳。
“靳恒远,一个想死的人,还需要你向法官求情吗?”
飘飘忽忽传来的一句话,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打算活了…
靳恒远不知不觉把声音提高了大半截。
“我反悔了!”
她在那里轻笑,落下四个无耻的字眼,继而说道:
“苏锦我是不会还给你了,黄泉路太寂寞,既然你把那么多本该给我们陪葬的人,救了出去,那就让你的妻子陪我一起走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是地藏菩萨说的…”
“周玟,你不能言而无信!”
靳恒远不由得勃然大怒,心头一片大急汹涌的漫了上来。
周玟在那里笑得愉快极了,笑完,还温言细语的解释了一句:
“言而有信的是君子,我周玟从来只是毒女人。毒女人只做毒女人该做的事,才符合身份,你说是不是?”
她这是打定主意要拿苏锦陪葬了?
靳恒远思绪急转了几下:
“听着,周玟,你这么恨苏锦无关是因为她是明澹的女儿是不是…
“现在,我实话和你说了,苏锦根本就不是明家的孩子,她是池晚珠和别人生的。你拿一个无辜的女人当你和明粤的陪葬品,这与她太不公平了,你知道吗?你不能这么做…周玟…”
电话另一头呢,周玟静静听到此,终又开口打断了:
“哦,是吗?她不是明澹的女儿?”
“对。所以…”
“哈,真是好笑…她池晚珠婚内出轨,他明澹都能容得下,我呢,我生的是真正的明家血脉,结果呢,他联合着老爷子把我赶了,明澹倒真能大小眼啊!”
她古怪的在那里讥笑着,语气里的愤慨,竟在无形当中加重了…
“周玟,放了苏锦吧!”
靳恒远不想讨论其他,只希望她良心未泯。
她却低低又笑了,声音却已变得冰冷无比:
“放,为什么要放?她不是明澹的女儿,那她就更该死了…我不会放掉她的,要不是因为她,我的女儿不会死,不会死…”
这么一吼完,她匆匆就把电话给挂了。
靳恒远再打,她没再接。
孟队长已然冲进了第二间房间,房里空空的,没有人,第三间,第四间,第五间,第六间,都没有人。
值得一提的是:第六间客房,正是之前出现在视频内的房间,床上铺着喜庆的床上用具,床的四周架着摄影灯具,苏锦原本穿在身上的婚纱被扔在了边上,液晶电视开着,屏幕上显示着这样一个画面:
苏锦被梆在一根铁柱上,周玟就在边上微笑如花,正在那里和他们打招呼:
“嗨…我还是很善良的,最后再让你们见个面吧…苏锦,来吧,和你的男人绝别吧…”
说话间,她把画面换了一下。
镜头里,苏锦在微笑,笑容静静的,面色异样的苍白,身上穿着一件旗袍,长发被挽成了一个漂亮发髻,整个人被捆成了一个粽子。
“恒远,若有下一世,我想陪着你,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画面一转,一只打火机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然后是周玟静静的笑容:
“真的要说再见了…”
那打火机一扬,便有大火在镜头里蹿了起来。
是的,是火!
熊熊大火就这样把这两个女人困在了中央…
血色,顿时从靳恒远脸上抽了一个精光。
他看到火焰当中,苏锦对他扬起了一抹微笑,静静看着大火向她吞噬过去,往她身上蔓延了上去…
同一时间,整艘巨轮,发出了一阵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不要…不要…不要…”
靳恒远惊恐的怒吼着,冲出了房间。
他要去救她!
她就在设备层!
她就在设备层…
可是去不了,船体在肢解,在倾斜下沉,大火在迅速的蔓延,浓烟卷来,灯光暗下,死神来了。
她被困在了火海,而他救不了她,救不了啊,这令他几近抓狂。题外话明天见…
另外,想说明一下,阿晨我是不会写悲剧的。现实生活有太多太多的无奈,小说世界,阿晨想要营造的只有圆满。过程可以很坎坷,但结局一定皆大欢喜…
403
2016年3月底。
春天似乎是来了。
瞧,光秃秃的枝头上,已冒出了一点点娇嫩的绿芽;瞧,桃花正在暖暖阳光下暗吐芬香;瞧,姑娘们穿得花枝招展,正在踏春寻芳…偿…
有个纤瘦的身影,穿着一条牛仔裤,套着一件厚厚的连帽外衣,帽子包着那头颅,脸上戴着一副口罩,口罩大的有点夸张,罩住了大半张脸,双手插在上衣口袋,背上挎着一个背包,正慢悠悠的走在公园小径上撄。
她来到了一处固定的地儿,把背包里的画架架了起来,把画纸固定好,把画笔拿在手上。
手在颤。
勾出来的线条,不是她想要的。
弧度不够圆润,直线不够直,举久了,手会酸。
初初的照着街心花园一景,给素描了一幅,发现,有点力不从心。
重新提起笔来再画,自我感觉,那画技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毕竟,现在的她,也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不过,比起初次来这边画画,这几天的画,已经进步不少——任何事,都得靠自己多练,才会有进步,才会有发展。
她把刚画好的这幅放进自己的画册当中,然后,在画架上重新铺平了一张纸。
“嗨,你又来写生!”
一个年轻的大男孩,奔跑着,来到她身边,笑容很阳光,和当头的太阳一样的暖。
那是一抹很有感染力的笑容,让她恍惚的记起了一些旧事。
曾有一个男人,总带着那么暖的笑面对她,把她那冰冷的世界暖透,让她重新活了过来,并学会了再一次深爱。
她轻轻应了一声:
“你今天没上班?”
她见到过这个男孩子很多次了,多为周六周日的时候,他家应该就住在附近。
能住在附近的,家境都不会差,在上海这座寸土寸金的地方,在这种黄金地段,能拥有一层公寓房,其额头上可以贴上这么一个标志:资产阶级。
试问,一个平方几万,甚至十几万的地儿,没一点家底,谁买得起?
因为地段好,所以,风景也好。
这是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写生的原因。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实习期满了,正准备写毕业论文,另找工作。不过,不好找…哎,我说,你画的很好啊,你是哪个大学的,学的是什么专业?”
这个男孩很热情的追问着,对她表现出了一种非常浓厚的兴趣。
她没有回答,只怔怔的看着某个方向。
男孩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望去,一辆黑色陆虎在公园入口停了,司机下了车,往后座给开了车门,一个高大俊挺的男子跨了出来,一身西装革履,面色冷峻,目光沉静。
他往公园走了进来,那司机想跟着,他扬了扬手,不让跟。
面前的大男孩,突然双眼发亮,低低叫出了声。
“这人叫靳恒远。曾是萧氏集团的代总裁,现在是锦远创意公司的大老板…”
锦远创意公司?
就是金辉那个分公司么?
现在改名成锦远了?
“听说那本是他太太在经营的公司。自他太太过世之后,他就把金辉老总的股份全买了过来,由他亲自掌管着,才两年功夫,锦远创意就成为了一家名声赫赫的设计公司…这公司的将来,那绝对是不可限量的…”
大男孩在那里乍舌的作着解说。
她转过了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调查过。”
大男孩笑笑说:“不瞒你说,我想进锦远,那边福利很好,不过非常难进。”
“你学设计的?”
大男孩点了点头,转而问:
“你学什么的?”
她不答,目光又转开了,看到那个名叫靳恒远的男人,独自漫着步,在夕阳底下,寂寂的,显得无比的孤独,很像在追忆着什么,不笑的脸孔,那么的冰冷。
这么看着,距离遥远的就好像,她在电视屏幕外面,而他在里头。
“我学画画的。”
她说,举起素描笔,就在画纸上,将他的背影,以最简约流畅的线条勾了出来。
仅寥寥数笔,那人的形象,就这样跃然于纸上了。
“画的真像。”
大男孩在边上低呼,眼里多出了几分惊奇,忍不住又问了:
“你是大几的学生?”
她又不答了,脾气古怪的不得了,所有的心思,全神贯注在笔尖。
“你叫什么名字?”
“嗯,这样啊,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伍,我叫伍年…”
“我见过你好几回了,你怎么回回都把自己包成了粽子?你很怕冷吗?”
“你为什么要画靳恒远?还画得这么的好…你…难道认得靳先生?”
她一句都没回答。
整个人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伍年有点讪讪的。
这女孩,太古怪了。
为什么他会被吸引呢?
因为她有一双忧郁的大眼睛,被阳光一照,扑闪扑闪的…而且,还总是独自来,然后独自去,形单影支,传递着一股子神秘的气息,他情不自禁就被吸引,忍不住就过来打起了招呼。
这会儿,这个古怪的女孩,在细细的描着,她把靳恒远的背影描得就像拍照拍出来的。
伍年惊奇极了,侧头审视起她:难道,这姑娘是靳总的粉丝?
“我听说靳先生有女朋友了…”
女孩手上的素描笔,应声,一下断了,断得清脆。
他听到了。
看来还真被他猜到了,这女孩,喜欢靳先生。
也是了,那样的男人,有财有能力,整个大上海,倾慕他的不在少数——人家可是不折不扣的金融骄子啊…
“说来,靳先生也够痴情,靳太太过世两年,他一直没交女朋友。直到最近,有媒体看到他和明家大小姐约会频频。都说,明靳两家这是要联姻了。你有所不知,那明家大小姐是个大律师,这两个,也算是门当户对,珠连璧合了…”
“唉!画坏了!”
她好像没听到他说的,看着画纸上那败笔之处直叹息。
套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抚上了被狠狠画上一横的地方,语气是那么的怅然。
“画坏了,可以再画,没关系的…”
伍年轻轻安慰。
“嗯,以后再画了!”
她点了一下头,把画纸取下来,有点不舍的睇了一眼,走到边上的垃圾筒,将它塞了进来。
回来后,她开始收拾画具。
“你要走了?”
“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她抬头看向那个阳光男孩:
“我叫朴襄。木卜朴,郭襄的襄。很高兴认得你…”
她伸出了手。
那双手上,套着一副薄薄的黑色手套。
伍年好奇的望着她,除了眼睛,她从头到尾,全都包得不见半寸肌肤,在这样一个春暖花开日,这样的打扮,还真是太古怪了。
“我也很高兴。”
伍年握了握她的手,却有一股冰冷传递了过来。
朴襄轻轻点头:
“我怕冷,出门就得全副武装。”
整理完画具,背上背包时,她转头又睇了一眼那个静立在晚霞中的昂扬男子。
这会儿,男子身边多了一个阿娜多姿的女人。
两个人正在低低的说话,很亲呢,也很相配。
“我走了!”
朴襄轻轻道,努力把心下的酸涩压下。
“你明天还来吗?”
朴襄望着渐渐西下的斜阳,目光忽变得幽幽的,似流露出了几分忧伤:
“明天的事,谁能知道。也许睡上一夜,人就没了…命运,有时不是自己想争取就能争取得到的…特别是关乎生死的事,最难琢磨了…”
那句话,似吟似叹的就那样飘散在了风里。
伍年站在那里目送。
那一刻,他竟在这女孩子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历尽沧桑的苦涩…——
温馨提示:第二卷正文已完。现在写的是完结篇,也可以称之为第三卷:一心一意,情比金坚要定你,字数不会特别长。我另开一卷,独立成篇。这一卷,不会有阴谋诡计了,只写别后重逢,只写日常生活,只写小酸小醋,只写温馨和柔情…
404:不见尸骨,此生我不给她报备死亡,不给下葬…
夕阳斜,影子斜,余温渐凉去。
四月,春意迟迟,寒气稍嫌深重,特别是日头西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