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自责感让她惶惶不得心安,总觉得这一切的发生,全是因为她,于是,有些不理性的话,自然而自然就脱口而出了。
靳恒远的眉深皱了起来,跟着生起闷气来,声音也顿时冷下了:
“小苏,我们昨天说好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情绪化,我想问问你了,现在的你,这算什么?那些故弄玄虚的东西,你要信,你和毕家那老太婆有什么区别?”
最后一句,叱得那是何等的严厉。
是的,迷信的东西,是不能信的,可是,当人脆弱时,就很容易钻牛尖。
她捂着嘴,泪朦朦的盯着有点生气的他,心下其实很清楚:自己在害怕——她怕因为自己,真的会伤到他。
如果有一天,她也像韩彤一样,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死在面前,那她得有多绝望。
毕南星与韩彤是救命稻草;靳恒远与她是点亮了黯淡人生的导航灯,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就会失去方向…
“好,那你告诉我,会是谁要害小彤,害毕南星…请用事实来告诉我,那些所谓的预示全是胡编乱造的…”
摆事实讲道理,从来最有说服力。
可这偏偏是靳恒远回答不了的。
他只能瞪着她。
“小妹的不幸,全是因为我…苏锦,该对小妹负责的那个人也应是我…”
俩夫妻正对峙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
拐弯处,一个清冷异常的男子声音突然就穿透过来,有力的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靳恒远首先转过了头。
紧接着苏锦也豁然转了身,因为那
嗓音实在太熟悉了,也因为那一声“小妹”。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这么称呼韩彤的。
那个人是…
那一刻,鹅卵石铺成的幽静小道上,空无一人,能看到的是常绿矮灌木在风中摇晃。
紧接着,有一个人缓缓的从那一人高的树荫背后走了上来。
西装革履,风衣披于肩上,一色皆黑,身材高大挺拔,阳光下,对方鼻梁上的镜片,在闪闪发光。
透过镜片的那一瞬间,她对上了一双异常冷静的眼瞳,成熟而优雅的男子气息浓烈来袭,分外眼熟的俊气五官,更是令她瞪大了眼。
那一刻,她几乎怀疑自己双眼所看到的。
“你是…金子骞!”
倒是靳恒远一眼认出了他,只因为他在苏暮白的视频当中见到过那张脸。
虽然那是很多年前的视频了,不过,金子骞的轮廓并没有改变多少。
所以,他叫出来时,语气完全是肯定的。
对,没错,没错,这人,真的就是那个失踪了已经好些年的金子骞,那个韩彤一直以来朝思暮想的初恋爱人。
苏锦冲了过去,狠狠的瞪着,不敢相信,他就这样大剌剌说出现就出现了。
“二妹,好久不见…”
金子骞礼貌的打起招呼,不再叫苏锦,而是依旧那一声往日的称呼,听着格外的亲切。
可这个被称为“二妹”的呢,却毫不犹豫扬起手给了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金子骞,这么多年,你死哪去了…”
伴着一声吼,她失声痛哭。
但为韩彤。
那个可怜的韩彤。
等了那么多年之后,他终于回来了!
可韩彤呢…
多年不见,现在的金子骞越发的稳重,越发的斯文,越发的迷人,浑身上下流露着一股子浓郁的成功人氏的优越气息。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他的眼睛没眨一下。
倒是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个看似助手的男人,沉脸喝了一句:“你干什么?”
金子骞扬了一下手,制止了那人,低低道了一句:“没事。”
苏锦根本没看那人一下,继续吼:“你离开的时候,说过的,你会每三天一个电话,每周一封信的和小彤联络的,结果呢,你是一去了无音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金子骞…你到底有没有把小彤当你女朋友吗?”
金子骞神情复杂的扯了扯唇角,有力的答了一个字,随即嘴里发出一记悠悠的叹息:
“我若没把小彤当女朋友,今天,我就不会来这里…”
适时,靳恒远跟了过来。
“很抱歉,我太太因为小彤的事,情绪变得有点不稳定…金先生是吗?你好,我是靳恒远,苏锦的先生…”
靳恒远伸出了手。
“你好!靳先生。”
金子骞极友好的和他握了一下手。
“容我问一句,刚刚你说:小彤的不幸,全是因为你…该对小彤负责的那个人是你…这句话,我们该怎么理解?”
和苏锦不一样,靳恒远关心的是他刚刚说的第一句话,这个事,太有深意了。
“这事说来有点话长…我想先去见见小彤…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金子骞至始至终从从容容,提到韩彤时,更是满带关切。
“不好!现在的她精神有点失常…医生说可能得送精神病院…”
靳恒远淡淡回答时,眸光带着打量。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只为了看他的反应。
结果金子骞很平静:
“我想见她。可否带我上去!”
“当然可以,不过,在见她之前,我想问问金先生,你此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单纯的探望,还是为她而来…”
这很重要,现在的韩彤,真的真的是受不得半点刺激了。
此人来意不明,必须防一防的。题外话第一更。
366,小妹,你说一句话,你愿意戴着它,嫁我吗?
这也正是苏锦想问的。
“对,如果你只是看一眼就走,那就算了…”
她也有这样的担忧,马上应和了一句惧。
金子骞瞄了他们俩个人一下,哪能看不出他们的防备之心,但并不生气,而是替韩彤感到庆幸,下一刻,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红丝绒的锦盒,打开,里头是一对简单的素戒,非常便宜的那一种鹊。
苏锦看着一怔。
与此同时,他静静落下了几句话:
“离开之前,我问过小妹,你有什么愿望。
“小妹说:想买对戒指,你戴一个,我戴一个。这样我们就算订婚了。
“于是我们就去了珠宝店,看中了这一对。
“只是当时,我们很穷,穷到买不起这样一对戒指,只能看一眼,之后灰溜溜去买了一对廉价的银戒。寒酸的让如今的我觉得可笑。可那份感情真的不能再真。
“后来,我父亲来接我,登机前,我向父亲借了钱,去将它买了下来:没有马上跑去送给她,是因为我想等我回来后再亲手戴到她手上。算是一份别后重逢的礼物。
“今天,我来就是想实现自己这个心愿的…
“我知道,我回来的有点晚了。可我的心,始终是那颗心,不管现在的她,是怎么样的,我都想娶回家珍藏…”
若不是真有把人家放在心里深爱着,也不至于说出这样感性的话来,那语气,充满了感情。
苏锦忽就捂住了嘴,眼底有泪水在漫上来,有流金往事,在脑海里翻着,那些画面,太过于美好,以至于在她和现在的情况联想到一起时,声音一下就哽咽了:
“既然你的心从来没变过,那为什么你从来不给她来个电话,让她知道你在哪个角落里生活着,为什么你要让她等了那么多年,从不来看她一下…”
这有点不可饶恕。
他没有心虚,面对为难,有的只有耐心:
“我有情非得已的苦衷。离开的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人在美国,心一直留在中国,留在善县。我只想说:二妹,不管小妹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她。她是我不可割去的过去…走遍千山万水,我午夜梦回,唯一思念的只有她…”
住院部楼上。
杨葭慧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薄飞泓就在附近守着。
她洗着手,神思有点恍惚,细细回数,自己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这个男人了。现在的他,还是那个刀疤横脸的他,只是看在眼里,有点不太一样,大约是因为穿得太正式了,西装革履的,手帕袋上还挂了一副墨镜,令他多了几丝神秘的味道——跟了靳恒远之后,他整个儿变了。
只是她总觉得亲近不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
两个人对站着,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竟无言。
“有话就说。”
她淡淡道。
“我…我有点想你…”
男人的话,实在有点憨厚,他在说完之后,有点小不自在,马上又补上一句:
“还有孩子…你们都还好吧!”
“不太好!”
杨葭慧轻轻道:“孩子住院了!一直高烧不退!”
薄飞泓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
“怎么…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你又不是医生,打给你有用吗?再说,你在国外不是吗?”
杨葭慧平静的陈述。
薄飞泓张了张嘴,却没办法为自己辩解。
“放心,现在既然你在国内了,等一下,我会带你去看孩子的。”
杨葭慧淡淡转身走开,走道上只留下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薄飞泓扯了扯唇角,想叫住她,终没叫,往另一
个方向而去。
来到了公共阳台,望着当头的天空,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对于和杨葭慧的现状,他深感无力。
是的,一直以来,他找不到门道,拉近彼此的距离。也许是缘份不够,光靠小米团,不足以将他们变成一家人。
他从口袋取出一个丝绒盒,里头是一对他在英国买的耳钉。本来,想给她买戒指的,想着她应该不会接受,就买了耳钉,以感谢她为他生了小米团,可这份礼,他至今没送出去。
他掐了掐眉心,长叹。
苏锦带着金子骞走进病房时,已下午四点多。
韩彤又在闹了,一会儿叫着南星,一会儿叫着子骞,一会儿叫着出院,一会儿又在叫“我有宝宝,我的宝宝呢”…
苏锦站在门口看着金子骞缓缓走进去,目光在睇上韩彤那有点疯癫的脸孔时,没有嫌恶,而是扬起了一抹温柔似水的笑,和刚刚的冷淡,截然不同。
神奇的是,就那么往韩彤面前一站,她就不闹了,不叫了,呆呆的看着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的男子,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傻看什么?这么久不见,不想扑过来抱抱吗?”
那种调调,轻快的,就好像,这几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苏锦闭了一下眼。
没错,这正是金子骞和韩彤之间的相处模式。
“子骞哥?是…是你吗?”
韩彤呆呆的叫着,一脸的恍若作梦。
“当然是我。除了我,还有谁能比你的偶像还要帅的…”
他张开了怀抱,声音无比的低柔:
“我很想抱抱你的,你不想么?我回来了,小妹,你不想过来抱抱我吗?”
是的,以前,韩彤总叫金子骞为子骞哥,反过来,金子骞就会唤韩彤为小妹,大妹是杨葭慧,二妹是苏锦…他们曾在杭州灵隐寺,孩子气的结为了兄妹。
那样一种称呼,一直沿用到长大成人都没有改了口。
下一刻,韩彤冲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子骞哥?…我不是在作梦吧,我不是在作梦吧…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韩彤兴奋的声音在病房里拉响了起来,也深深的喊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病房里,一直守着的杨葭慧在看到苏锦把金子骞带进来时,早瞪直了眼,此刻,看到他们抱作一团,不觉热泪盈眶。
她悄悄把苏锦拉到边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金子骞怎么回来了?”
“他说他是来娶小彤的!”
苏锦低低的说。
杨葭慧把眼睛睁的大大的,捂住了嘴,一股子酸味苦味在翻在滚。
那本是韩彤最盼望的事!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她痴情不悔的守着他回来,哪怕他没半点音讯传来,可她始终没有放弃。
直到半年前,她终于向生活妥协。妥协了若有幸福也好。好吧,至少那段日子,她是幸福的。只是它太匆匆,一下子就破碎了。
现在的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却回来了。
为什么就不能早半年呢?
为什么要在生了这么多的遗憾和痛苦之后才出现呢?
这一刻,她真的有点怨这个结拜哥哥:你回来的也太迟了点吧…
另一边,病房,金子骞忽放开了韩彤:“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他拿出了那只丝绒盒,打开了盖子:
“还记得它们么?我买了它们了,现在的你,还愿意戴上它吗?”
韩彤看着那戒指,惊讶和欢喜在她脸上富有戏剧性的层层绽放,眼睛跟着发亮起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你什么时候买的…”
这正是他们当初看上的那一对戒指。
“这个问题,现在不需要研究。小
妹,你说一句话,你愿意戴着它,嫁我吗?”
金子骞问得温柔,眼神也柔的直放光。
韩彤却没有马上回答,歪着头想着,然后,捂着胸口难受起来,神情也跟着痛苦起来:
“你在向我求婚吗?不对,不对,好像另外有人向我求过婚的…谁啊…那是谁啊?我怎么记不起来了?”题外话还有一更。
367,金子骞家庭背景这么复杂,你确定韩彤跟了他不会受到伤害
这光景,看得苏锦好一番心惊肉跳。
是这求婚的情形,又触痛她了吗?
“我啊…”
金子骞应得是那么的自然而然,脸上的笑容深深的惧:
“离开的时候,我向你求过婚的,你还答应了我的,你忘了吗?小妹,你的记性怎么变得这么差了…”
“是吗?是吗?是吗?”
韩彤满心满眼的疑惑被打散了,有些陈封的记忆,似乎被他解开了:金子骞向她求婚的画面,她当然是记得的…只是…她总觉得除了这一次,还有另一次。
“是的!当然是的,只是那时没有像样的戒指,我和你说过的,等我回来了,我就立马给你补上,绝不赖了你。现在,我补上了,而且还是你喜欢的那一枚,你嫁吗?”
他问的时候,声音温存极了。
韩彤又想了想,好一会儿才说:“我得想想,我得想想,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我真的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了…”
金子骞的眸光,一下变的幽幽的,盯着问:“比我还重要吗?”
韩彤眨巴一下眼睛:“你很重要,我忘记的事情也很重要…”
她望着那戒指,想要又不敢要,神情变得纠结…
苏锦看着,难受极了。
半年的时光,毕南星给了她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所以,现在的她,才会变得这么的难取难舍…哪怕她糊里糊涂的,记不起那人是谁了,可她知道那人很重要。
她看不下去了,往外走了出来。
杨葭慧紧跟而出,两个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
寻了一处僻静的地儿,杨葭慧低低的说,鼻子却在发酸。
结果,谁也高兴不起来…
苏锦在心里默默叹了起来。
“你觉得小彤还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吗?现在的金子骞,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这样的他真的能没有任何芥蒂的和小彤走到一起吗?”
葭慧很困惑,生活是很现实的,谁能受得了自己的妻子是个神智不清的傻子啊…
苏锦也不确定:金子骞能怀有几分真心来善待小彤?
不管以前他们如何相爱,现在的金子骞却是他们所不熟悉的。
重新回到病房,苏锦看到戒指已戴到了韩彤的手指上。
金子骞不在,靳恒远也不在,只有苏暮白和薄飞泓守在门口。
“姐,你看,你看,子骞向我求婚了,子骞向我求婚了…”
韩彤一脸兴奋的望着她,还把手上的戒指,示意给她和葭慧看…
“你答应了?”
葭慧和苏锦交换了一下眼神,轻轻问。
“还没。只是暂时戴一戴…姐…我得想想,我记得我这根手指上,本来戴过婚戒的啊…瞧啊,连戒指印都有…”
她把手指伸出来,让她们看,以表示自己没撒谎。
“是啊,你戴过,你忘了吗?你戴过几年银戒指的…也是金子骞买的,你当婚戒戴了好几年的。”
苏锦把那一茬旧事提了起来。
那时,她白天戴着,回家后悄悄藏着——因为怕妈妈唠叨。
“是啊,后来不见了…”
韩彤也记得的,某一天醒来,那戒指就不见了。从此再也没找到。为此,她黯然神伤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