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平常日子过得太过于压抑了,也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点事,就激起了心里这么大的仇意。
害人害己,又痛断了亲人肚肠,真是何苦。
“这是一起高利贷引发的家庭仇杀。姚福胜那边的借贷公司,我们已经派人过去了…”
这桩案子,由于一下子死了三个人,靳恒远直接给刑警大队打了电话,由他们第一时间接手,对姚福胜追究刑事责任。
刑警大队队长罗泗亲自来查看的现场。
一般来说,因为高利贷闹出人命,人家高利贷债权人又不在现场,没有形成直接逼死人的行为,放高利贷这一方,不负任何刑事责任,最多只能追究其民事责任。而应还的钱,除本金之外,利息仍得按照同档银行贷款利息付给。
不过,因为韩彤手机里有拍到过姚福胜手下的讨债人上门逞横的画面,而她又多了一个心眼,曾把这些画面存进了硬盘里,所以,姚福胜想要推掉所有责任,不太可能。
“这件事,能怎么处理?”
三具尸体,已经被带走。
哭昏过去的韩彤被送来了医院,章以赞窝在苏锦的怀里睡着了,他们有一起跟过来。
罗泗也跟了来,本来想和韩彤再了解一下情况的,可她迟迟没醒来。
她看着靳恒远和罗泗说了好一会儿话,人家等不及,终离开了。
见状,她迎上去问,声音已然发哑。
太心痛了,虽然平常时候少有往来,可这位长辈,与她来说,绝对是少之又少的亲人之一了。
“想要借这件事,追究姚福胜的刑事责任,不太可能。不过,我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只是责任可能不会很重。这人做事一向小心。”
靳恒远只能这么说,语气是保守的。
在事情没成之前,他从不喜欢夸下海口。
成则理所当然,败就成了口放厥辞。
苏锦有点不甘心,眼睛红的厉害:
“要是不能关他几年,怎能解恨?”
“我尽力而为。”
靳恒远摸着章以赞的小脸,心里扼叹:这么小,父母就没了,太可怜了…
“晚上打算怎么办?”
外头天都已经黑了,忙和了这么久,大家都累了,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还饿着肚子呢!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得陪着小彤。她没其他家人了。我得守着以赞守着她。”
现在韩彤就只剩下她一个亲人了,在她母亲过世时,韩彤曾无比细心的守着她,现在,换她出事了,她当然也要守好她的。都是苦命的孩子。
她在心头沉沉的叹息。
“我来守着小彤吧!”
一直沉默的杨葭慧轻轻接了话去:
“你们都回去…把小以赞也带去,小家伙需要好好吃饭,好好睡一觉…”
“那怎么行?”
怎么能让一个孕妇留着陪夜。
医院总归是病菌的集齐地,为了胎儿的安全,肯定不可以多待。
“你回去。我留着。恒远,你明天还要帮忙料理这个案子,别累着了,你回家整理一下资料吧,要是放心不下我,就让暮笙过来陪我…”
苏锦是打定主意不离开的。
“别了,我可不放心把你留在外头。亲自守着你比较好。杨葭慧,你回吧!别辜负小苏的关心…挺晚了,该回去吃点东西了。现在你不一样,得好好保重自己身体…”
杨葭慧一楞,立马发觉靳恒远话中带话,心,陡然一跳。
看样子,苏锦已经把她出卖了!
她目光一瞟,苏锦的注意力全在章以赞身上,没留心这事。
“好…吧!那我走了!”
她挥手离开。
出了病房,她看到薄飞泓在走道上守着,正玩着手机。
靳恒远跟了出来:
“老薄,你送送她吧!杨葭慧都没开车过来!”
杨葭慧脚下一拐,差点跌倒:
“不用不用,我打车。”
开什么玩笑。
她现在只想躲这个男人远远的,才不要和他单独相处呢…
“走吧!又不是第一次载你。”
薄飞泓站起,开了腔,领头往前走去。
杨葭慧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推掉。
苏锦也走了出来,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转头睇了一眼靳恒远,知道他这么安排,是想给他们独处的机会。
嗯,但愿他们可说开,然后把那绝路给走活了。
人生啊,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做人,真不能太死脑筋。
换一种眼光和心态看世界,这世界,会更明媚。
“小家伙抱在手上累吧!我抱他去陪客床上睡一睡…”
靳恒远体贴的把章以赞给抱了过去,准备安置了他。
苏锦的确抱得有点累,甩了甩有点发麻的手臂,跟了过去,一边拿出手机,麻利的打了一条短信:
“这世上最苦的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如果可以,孩子在,父母当双全。”
虽然知道她不爱听,可她还是想劝一劝。
这些感慨,皆发自内心。
就像韩彤,没有父亲,家不成家;就像她,父母俱无,心上,永远缺少那么一种安全感,童年总归是残缺的;离异家庭的单亲孩子,更是渴望家的温暖的,就像靳恒远…
而杨葭慧是唯一一个拥有正常家庭,拥有正常父母宠爱的孩子。所以,她特别特别不希望她亲手缔造一个单亲孩子。
与大人,那是不幸。
与孩子,也太不公平。
“我下去买饭…怎么了?”
靳恒远把章以赞放下后,出来,看到苏锦正靠在门口发呆,轻问了一句,见她不答,随即就将手机接了过去,看了一眼。
“别想太多。”
他知道她是因为小以赞失了父母在难受。
苏锦睇他,伸手环住了这个男人,以汲取他身上的暖,以及力量,好让她勇敢的撑下去。
呵,这丫头让韩彤别客套,自己倒是和他客套起来了。
“谢我什么?”
他回抱。
“因为有你在,我的心,才踏实…”
上一次,母亲出事时,正是因为他不在,她才乱成了一团,而这一次,因为他在,她就安稳多了,总觉得有他,底气就足了不止一倍。
“很高兴,你终于知道想靠着我了!”
靳恒远很欣慰的摸摸她的头发,感受那丝一般的感觉。
俩夫妻嘛,就应该你靠着我,我靠着你的。
他喜欢她靠着他。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心头是满满的感动,神情却有点黯然。
“我一直希望所有朋友家人都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生活着,有空就聚一聚,没空就打个电话偶尔联系。大家都要好好的,那才好,可现在,小彤却…”
“发生这样的事,谁也料想不到。以后,你多劝劝她…”
“还有,你也别太伤心。伤心无补于事。”
“去了。”
苏锦目送他离去,心暖暖的,幸好有他在身边,什么事都办的妥妥的,否则,她们这几个小女人,该有多乱。
她摸了摸双臂,轻轻吁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手机被他带走了,想追去,床上,小以赞在那里含糊的叫了起来:“妈妈,妈妈…”
看样子,是要醒过来了。
她连忙过去,轻轻拍了几下:对于照顾孩子,她真没什么经验,只见过养母这么哄过暮笙。
不过,还是管用的。
很快,以章就又睡沉了。
靳恒远走下楼,才发现没把手机还给苏锦,反正也就离开一小会儿,他就没打算送回去,直接出去了。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
没多想,他接了,还没说话,那边传来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苏锦,如果你不离开靳恒远,你身边的所有亲朋好友,一个个会倒霉。因为你从来就是灾星。所有遇上你的人,都会发生不幸的。章家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那声音,明显是处理过的,阴森可怖,男女难辩,闻者,令人不寒而栗。
他猛的就刹住了步子,眼神立刻犀利起来。
谁?
这是谁在背后诅咒他们?
他沉沉喝问了一句。
那边发现不对,立马挂断,话筒内唯有嘟嘟声在回响。
靳恒远的心,一下紧缩起来:
这样的电话,要是让苏锦接听了去,哪还得了?
怕是要吓死她的。
他眯着沉沉的眼,想了又想,马上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北勋,有件事,又得麻烦你了。”题外话明天见。
241,女人心,海底针,他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黑夜拉开了帐幕。
善县,作为江南地区一座普通到不入流的小城,入夜之后,也有其璀璨生辉的一面。
对于那些夜猫子来说,华灯初上时,精彩的夜生活,这才算刚开了一个头。
杨葭慧也曾是夜猫子一族,不到零辰一点,那是决计不睡觉的。
这个薄飞泓,就是她在夜店遇上的男人矾。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和人打架,以一挑三,把整个场子都打烂了。
有人还动了刀子射。
她见势头不妙,报了警,嘴里还不怕死的叫了一句:
“你们要不要逃啊,我刚报了警的啊…不逃,等一下被逮起来,可千万别找我麻烦哦…”
为什么她敢这么叫?
因为那天天冷,她穿着连帽衣,还戴了口罩,谁能认出她是谁来?
反正,打小,她的胆子就这么大的。
看热闹的人散开之后,这个脸上有道疤的男人,抓起自己的破衣裳就走。
她追了上去,嘴里直叫:
“你叫老薄是不是?哎哟哟,老薄,你真是惯能打的啊!佩服佩服啊…要不这样啊,教教我啊…教我几招防狼术,以后,我就不怕被欺负了…”
他转头瞄了她一眼,走的飞快,没一会儿就将她给甩了。
后来又遇上了,吃饭的时候,他钱不够,付不了账,正有点小尴尬,她路过,恰好给付了。
“给个电话号码,等我有钱了,打你电话还上!”
那时,她有点奇怪啊,这么一个大块头,怎么连吃顿饭的钱都没有?
细细一打听,才知道他是一个要债的,之前一个同行出了事,这人把身上仅有的两万块钱都借了人家救急。
这人,在外名声很是臭,但,很重义气,也很讲信用。
过了几天,他果然就还了她钱——虽然是小钱,可他没忘,这一点,值得点赞。
就这样,他俩渐渐熟稔了起来。
有过一回,她又问他要不要收她做徒弟。
她挺想学的。
她总认为,一个女人,靠男人保护,就容易受到男人的伤害。女人应该做的是,做一个全能女王,什么都可以靠自己。那就天下无敌了。
他却摇头,说:“我不收女徒弟。”
她纳闷啊,问:“为什么不收?”
他说:“我很严的,不想把你摔的青一块紫一块,最后连朋友都当不成了。”
她笑笑,就没再强人所难。
有过那么一段日子,他俩过的挺舒服的,互不问来历,互不问私事,遇上了,就像哥们一样,大碗的喝酒,大声唱着走调的流行歌。
当然,她也不是头一回搭他的车。
只是,以前他的车,是又烂又破的二手大众,现在呢,是一辆全新的北京现代越野车,里头够宽敞。虽然这车不是特别好,可对于他们这种阶级的人来说,够用了。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她没坐副驾驶室,而是坐了后座。
这种保持距离的行为,让薄飞泓很不是滋味。
以前,挺谈得来,现在,怎么就变得这么的有距离感。
好在,那也是他求之不得的…
之所以选择送她,是因为,小萧吩咐的。
对,就是这样。
他只是在执行老板的指令。
如此一想,心,也就宁静了。
一路不说话,陌生的就好像他们以前从来就没有见过似的。
时有短消息进来。
杨葭慧看了,想都没想删了,然后,闭眼,靠着,很累啊!
今天发生的事,太让人感到沉重了。
一个家庭,就这么破碎了。
章以赞的无辜小脸,在脑海一闪而过。
关于苏锦说的这件事,理,她都懂,可是,实施起来,困难重重。
而此时,她除了累,再没有其他感觉了。
不知开了多久,车停了。
杨葭慧睁眼看,不是自己家的小区门口,车子正停在一处小饭馆门前。
“人是铁,饭是钢。走了,都快八点了,我请你吃饭,然后,再送你回去。”
薄飞泓下车来到后座给她开了门,举止还算是体贴的。
“不用。我不饿!”
她断然拒绝。
结果,某个地方却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她无奈的囧了一下。
“你的肚子比你诚实。”
薄飞泓淡淡指出。
“我不想和你一起吃。”
杨葭慧还是拒绝。
他的眉一下就蹙起。
以前,他
一说请客吃饭,她一定满口答应。
“累!”
“再累,也要吃饭的。”
这完全不是理由。
“说了不想吃,你没听到吗?我不记得你耳朵有问题!”
她的语气,变得极度不耐烦。
他定定看着,似乎想看透她情绪恶劣的原因。
哼,她就这样的人,就不想和他一起吃饭了,这又不犯法,这是她的自由。
她犟着,对瞪着。
“我哪得罪你了?”
薄飞泓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没得罪我。我说了,我只是累了…”
她直接从车上下来,在他面前甩上车门,就上了一辆刚刚下了客人的出租车。
当着他的面,扬场而去。
薄飞泓双手叉腰,郁闷极了。
他又没想再怎么着,只是想尽点朋友的义务而已。
她现在怎么就这么讨厌他啊?
以前那个可爱的姑娘,哪去了?
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完全叫人摸不透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