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连连应和:“你爷爷说的对,别老顾着工作,不考虑个人问题,你妈不急着催你,我们急啊,我们还想抱个曾孙呢!你瞧瞧我们这岁数,还能留几天?奶奶觉得吧,简家那个丫头,那是真心不错,两家也算门当户对,要是你同意…”
靳恒远一听,忙叫停:“奶奶,我困了,抱小丫去睡。您和爷爷也早点睡。”
他跑起女儿就往楼上跑。
老太太瞪眼:“这…这谁家破小孩啊?一提结婚,溜得比泥溜还快。真真是要急死宝宝了。”
长宁闻言扑哧发笑。
靳恒远安置了女儿后,去洗了个澡,然后,坐在书房电脑前忙碌了起来。
长宁敲门进来:“怎么还在忙?”
“郑家那土地纠纷,我整理一下,回头你带。”
“不是说你经手吗?”长宁观察他。
“我想放几天假。这几天可能不回律所。”
长宁立刻笑了:“哟,你居然也有时候想着放假的啊?为了谁啊?苏锦?”
最后两字让靳恒远抬起了头,眼里是一片沉思:“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苏锦的?”
“上回无意间在你手提里看到了一张照片。”
怪不得。
“再加上刚刚你在郑氏实业那态度,我就明白了。你这是被爱情敲门了!”
一只小熊猫扔了过来,小丫的。
“滚,一个大男人,玩文艺。”靳恒远笑骂了一句。
长宁稳稳接着,满脸皆是求真相的好奇:
“未来准小舅子被坑成这样,你打算怎么英雄救美,以便掳获芳心啊?”
人已经是小舅子了好不好?
没说破。
“先搁着。”
寻常夫妻,老婆遭人为难,第一时间都会找老公寻求帮忙,他想看看,他家这口子,有没有作人家老婆的觉悟。
15,夫妻第二次见面
翌日清晨,靳恒远晨练回来,洗完澡,打开衣柜,眼尖的看到里头多了几套平价衣服,那是他之前交代这里的保姆给买的。他拿来套上,看了一眼床头柜上那块欧米茄腕表,没戴。
下楼,吃完饭,他和爷爷奶奶说有事要出去,亲了女儿后,开车离开。
车上,长宁看他那一身行头:“约会?和苏锦?表都没戴,又把自己打扮的这么穷酸,这是骗婚的节奏?”
“我需要骗婚吗?”
他嗤之一笑。
那丫头根本就不需要骗好不好,本来就是她先求的婚!
嗯,这事,要说出去,那得有多震撼人心——人一说结婚,他就乖乖上套。
唉,有点遗憾呐,男人求婚的权力竟被无情剥夺,自尊心难免会有点小受伤,所以啦,他也跟着反将了她一军,把登记时间从“明天”,迅速的变更为“下午”,非常果断的将她收了。如今有了上岗证,就有了实习操练的机会,别人想再来窥觑,那是休想。
他暗自偷着乐,忽记起什么,抬头叮咛:“以后要在善县见到我,就当不认识。”
长宁:“…”
很想问:哥,这不是骗婚是什么?
八点半,靳恒远出现在第一医院住院部楼下,没马上上去,而是先给新婚太太去了一通电话。
很快,她接了,声音恬静:“喂!”
“是我。”
“我在楼下了。几号病房?我直接上来吗?”
他估计不行。
果然,她马上微急的道了一声:“别…我马上下来找你…”
他挂了。
没等多久,她就下来了,身上一件浅粉的蕾丝上衣,很修身,底下是浅色牛仔九分裤,大概是出来得急,头发没扎起,散开着,风一吹,发丝扬起,整个人很仙。
她东张西望了一下,看到了他,神情有点不自在。
他勾唇笑了笑,靠着廊柱没动,看着她婷婷走过来。
素颜也若春花。
老婆很漂亮啊。
一对眸,心跳,奇怪的在加速。
苏锦今年二十六岁,不是那种和异性说几句话,就会脸红心跳的纯情学生。在交际方便还是挺吃得开的,遇事不惊,只有苏暮白能让她生出脸红心跳的感觉,但今天,在第二次见到靳恒远这个男人时,紧张感似一张大网,漫天袭来。
廊柱前,他懒懒靠着,身上是一件白色的衬衫,下摆束在一条黑色的西裤内,人高,脸俊,窄臀,长腿,身后又有一个花坛,坛中花蕊怒放,他成了风景,闲人勿近的脸孔,因为看到她而勾出了一抹微笑。
也不知他在笑什么,反正笑的很好看。
走近,她局促的拢了拢飘起的发丝,想都没想就叫出了三个字:“靳先生…”
题外话猜猜看,苏锦叫自己男人为:靳先生,这位靳先生会有什么反应?
16,来,赶紧叫一声老公来听听
靳恒远一楞:“什么?你叫我什么?”
苏锦也楞住:“…”
“有这么公式化叫自己老公的么?”
呃,好像不应该。
几丝尴尬跳上她脸孔。
他转而再笑,只是这次笑的有点玩味了:
“虽然我没结过婚,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据我所知,一般情况下,妻子都管丈夫叫老公,丈夫叫妻子作老婆的吧!”
啊?
什么意思?
他不会是要让她叫他老公吧!
下一刻…
“来,都成俩口子了,赶紧叫一声老公来听听…”
他微笑要求。
那调调,大有“来,笑一个给爷看看”的怪味。
她瞪大眼,感觉有汗在滋滋滋冒出来,嘴巴更像是黏住了一样。
哦,不,现在打死她,她也不可能这么叫的。
若不是熟稔到了骨子里,若不是真正融入到了老婆这个角色当中,那两字,让她怎么叫得出口。
“靳…咳咳咳,恒远,以后,我叫你恒远。”
连名带姓叫,他肯定会觉得她叫得太生疏,他可以叫她小苏,她总不能叫他老靳:把人叫小了可以,把人叫老了,又是一份意见,还是叫恒远好。虽然叫得有点亲呢,让她觉得别扭了,可这样称呼是必须的。
“比起叫恒远,我更喜欢你叫我老公?那更像俩口子!”
他笑着白牙,眼神有点促狭,阳光将他的黑瞳照得亮晶晶的,衬出了他一些坏坏的味道。
她觉得他这是故意在逗弄她。
她的脸,不自在的红了起来。
他笑的更深了,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还故意探过头来上下打量:
“哎哟,你在害羞,脸蛋都成红苹果了…”
啧,真能得寸进尺啊!
她不想搭理他了,转身要走——都有人在侧目了,多难为情啊…
他腿长啊,速度快,一把拦到了她面前,收了收笑,可还是难掩一脸愉快:“这就生气了?”一顿又道:“好了好了,不闹你了。”
果然是在闹她。
她有点无奈。
“我只是觉得你见到我,有点小紧张…放轻松,我不难相处的。”
所以,他是故意在调节气氛?
她怔了一下,惊讶他的细致入微,不觉又瞄了一眼,当冷峻的容颜,抹开层层微笑,竟是那么的迷人。
“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改口的。”
他又信誓旦旦了一句。
她的心,莫名漏跳了一句,没法想象那画面。没法。
“走了,现在陪我到商场走走,买点见面礼。新女婿第一次见丈母娘,我要是空着手去,咱妈恐怕会把我打出来——到时,咱妈怕是要报怨王阿婆的:这是介绍的什么穷酸女婿,白白嫁亏了我家宝贝女儿…”
他走了上来,语气轻快的拖上她,往外去。
才平静的心,又噌的乱跳起来。
因为,他毫无预兆的牵住了她的手。
17,礼不能废,他连哄带骗
是的,一只很厚实的大手,一把牢牢扣住了她,手心带着汗意,力量感强到让她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牵手,原来是很平常的事,但她就是很排斥,甩手几乎是一种本能。
可他握得很紧,在感觉到她的意图之后,还转头似笑非笑了一句:“靳太太,我是你先生了,牵牵小手,合法的。放轻松好不好,我又不会吃了你,重点,你得学会一点一点习惯我…这真的很重要。”
眼神是犀利的,提醒是有力的。
她的心,跟着漏跳了一下。
“我妈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你不用刻意去买见面礼…”
她明白他说的没错,终于没再抗拒。
靳恒远见状,立马和颜悦色起来: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中国人最讲究礼节。该有的礼节不能废,这不是迂腐守旧,它体现的是一种尊重感。
“当然,我绝对相信妈不势利,但还有旁人呢…
“到时旁人回头问妈:来的这是谁啊?
“妈回答,这是我家新女婿。
“然后人家会说,哎呀,这新女婿头一遭来拜访丈母娘,怎么都不带东西来的啊?你家这么好一个闺女,怎么嫁了这么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妈再怎么说不在意,那种话话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会对我这个新女婿有埋怨。到时,恐怕你也会有想法,那最终会影响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的。
“想我靳恒远,打光棍打了三十二年了,这一回好不容易娶上一个,要真为这点小事,把老婆给闹没了,我找谁理赔去,找律师都打不赢这官司的…
“所以,我认为:该花在老婆身上的钱就得花,这事我虽然没经验,但我那些朋友一个个都结婚了,看的多了,还是懂一点的。
“所以,老婆,在这件事上,你一定得听我的,毛脚女婿上门该有的体面,我一件也不能少了你…”
苏锦无言以对啊,这人,嘴巴怎么那么能说:她说一句,他就说了一篇。
而且通篇,把“妈”叫的那么顺溜,还把“老婆”叫得那么动听,她听得那是浑身不自在,却又无言以驳,最后恁是被他连哄带骗推进了出租车去了商场。
等进了商场,她悄悄打了个电话让护工照看点养母,说自己在外办事得过一会儿才能回去。
至于买的时候,这个男人的确有问她该买什么不该买什么了,她也说了自己的意见,结果呢,他认为要买的,没一样落下,全都刷了单。且还二楞子的非得挑贵的买,白白刷了不少冤枉钱,根本劝不住…
苏锦看着那光景,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他是个好好先生,以后一定听老婆话,会成为妻管严…”
这是王阿婆对他的评价。
但以她看来,这男人,控制欲强的可怕,瞧瞧,他不动声色就将她吃的死死的,这好像不是好兆头吧!
18,丈母娘这是认出他来了
从商场出来,大袋小袋,靳恒远拎了不少袋子,苏锦想帮着拿点,他说:“不用,体力活,那是男人的事。”
是的,他很会体贴人。
只是现在,她无法确定,这种体贴是因为新婚刻意表现出来的,还是他平常就如此。
人性绝对是复杂的,虽然她没有太多的恋爱经验,但总归是出来工作过一段日子了,深知:一个对女人殷勤的男人,在追求之初,只为姓,一旦得到,各种劣根性就会曝露出来。
靳恒远是不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与她,仍有待考证。
“恒远!”
在快要进住院部时,苏锦突然转身,神情有点为难的叫住了他——有件事,她必须要说了。
“嗯?”他就跟在身后,脸上至始至终挂着一抹暖意融融的微笑:“怎么了?”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她用词严肃,令他不觉挑眉:“有事就直说,俩夫妻至于要这么生份的吗?”
呵,这人啊,逮住机会就向她深化“他们已经是夫妻”这个事实。
好吧,那她就不和他生份了,直说了:“是这样的,昨傍晚,我和妈妈提了和你领证的事…她有点不高兴。”
事实上是:养母在确定这不是玩笑之后,气得痛骂了她一顿:
“第一次见面就领证?胡闹,真是胡闹…那可是终身大事,你怎么可以这么草率行事?”
为此,养母一晚上没搭理她,早起还在摆脸色呢!
这正是靳恒远打电话来时她让他在楼下等的原因。之后,他要去买见面礼,她没有竭力阻止,多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然,这些,她都没说,她只说:
“我妈平常人真的很好,这一次她生气,大约是因为怕我匆忙嫁人误了后半辈子,所以,等一下进去之后,她要是为难你,还请你忍一忍…”
养母要是在气头上,说话也会口不择言,她就怕到时他受不住气当场翻脸,事情真要闹成那样,只怕养母要被活活气死。
靳恒远听罢笑着撸了撸她的头发:“呵,我当什么事呢,原来就这事啊…放心,你老公我惯会哄长辈的,出不了岔子的。放轻松了,没事的,嗯?”
举止很亲呢,语气很轻快,那一双充满自信的眼睛,更神奇的抚慰了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苏锦养母住在1215号病房,房内,有三张床,病人们都在输液,有家属陪着。
这些人一看到苏锦带了一个英俊男人过来,一个个都侧目瞅了过来。
“妈,我把恒远带来了。”
苏锦把人领到临窗那张床边时,正在和护工说话的养母转过了头来。
靳恒远呢,一进门,目光就落到了丈母娘身上:已病得不成人形的脸孔早没了当年珠圆玉润的模样,见他进来,那原本黯淡的眼瞳,亮了一下,几丝奇疑在她眸底一闪而过,转而眉毛轻轻拧了起来。
他看得清楚,心下明白:丈母娘这是认出他来了。
19,上交老婆工资卡
“妈,您好,我是靳恒远。”
靳恒远将手上的东西往桌面上一摆,挂着一抹温笑,作了自我介绍,神情恭敬。
苏锦的养母,名叫:姚湄。
苏锦所认得的养母:温柔时候是真很温柔,从小到大,少有发脾气的时候。
这一次,她匆匆结婚,养母真的很生气。
“坐吧!”
还好,养母并没有爆出让她把人赶走的话来,而是指了指床边的凳子招呼起来,还让她泡茶,又让她将病床和病床之间的帘子给拉了起来,隔绝了外人的视线。
然后,养母开始轻声问起靳恒远的家庭情况。
靳恒远的回答,和之前他和她相亲时说的大同小异。
苏锦也曾听王阿婆提起过这些事:父母离异,且各自另婚另嫁,都住在外市,只留爷爷奶奶留守在迦市老屋。他在上海某律师行帮忙跑腿打杂。待遇还不错,有住宿,有五险三金,薪资稳定…
姚湄一直平心静气的听着,完了之后,点了点头说:“你们的事,我是昨天才知道的,原来是有气的。一气小锦这次做事太胡闹;二气你把公事看得比私事重,一登记完就把我家小锦丢下,这也太不把我家小锦当回事…”
靳恒远马上作了检讨:“这事,的确是我做事不周,只是那趟公事,日子是老早就订好的,我是跟差的,没法推。”
开庭日子那真不是他想改就能改的。
“不过,妈,您放心,以后,我会事事以家庭为重的。绝不会再让小锦受委屈。您要不信,我今天就把工资卡交给小苏保管!”
说完这话,他还当真拿过钱包,抽出一张农行卡,啪拍到苏锦手上:“我每个月的工资、满勤奖、月季奖、年终奖,全打在这张卡上。以后在咱家,由小锦掌经济大权。”
苏锦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当场愣了一下,本想退回去的,回头看到养母正沉着脸盯着自己,她转而一笑,顺势收进自己的包包:“妈,我说过,恒远人真的很好的。您就放心吧!”
可姚湄的脸色却并没有因此而舒展,眼见得盐水挂完了,在按了铃叫来护士拔了针头之后,她说:“我想下去透透气…恒远,你推我下去,我还有话要问你。”
苏锦看出来了,养母对靳恒远还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
靳恒远答应的爽快,并没有因为她养母不给好脸色看而不快,离开之前,还偷偷附到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放心,我能搞定!”
唉,但愿吧!
这番,她匆忙结婚主因是为了养母,他要是不能被养母认可,她会很憋屈。
住院部楼下有个疗养花园,时阳光灿烂,春意融融,有不少病人在花径树荫间散步。
靳恒远推着姚湄走着,溜达了一会儿后,坐在前头轮椅上的人,轻轻吐出了这么一句:
“恒远,我认得你,十年前,你爬过苏家的墙!”
20,我是来偷~银的…
靳恒远步子顿了一下,没有接话。
姚湄转过了轮椅,重新审视他,似在将眼前的他和记忆里的他作对比,神情是淡淡的:
“那时,你还要年轻,应该只有二十出头,身体比现在要单薄…
“那天,你偷偷摸摸从墙头跳下来,在园子里转了一圈,我在楼上发现了这情况,下来叫住了你。
“当时,你笑的有点不自在,冲我竖着食指嘘了一声说: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您别叫人。
“我看你不像坏人,就问:那你来干什么的?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她轻轻问,思绪从往事里拉回,逼视着,一副想要看透他的模样。
“我说:我是来偷人的…”
靳恒远轻轻笑了一个,闭眼,旧日情景已陈封多年,可重新记起时,却发现它已深深的烙在灵魂上,深刻的就好像是才发生过的一样。嗯,那个时候的姚湄,还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一袭长裙,非常的优雅。
“您的记忆真好。”他叹息。
姚湄却因为他的承认而皱了一下眉,她心里,藏着太多太多的疑惑,比如说:“那天,我被你说懵了,因为你说偷人,没问清楚你就跳上围墙跑了,今天,我得问问了,你想偷什么人?”
“您觉呢?”
“小锦?”
靳恒远一笑,算是默认。
“十年前你就认得小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