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王道,“还好。”

“被三哥你这么将了一军,弄得他们这么狼狈难堪,他们会善罢甘休?”

临安王笑,“不善罢甘休还能怎么着,闹成这样子,他们再不退步,官逼民反吗?”

齐恒道,“可这样没脸,让了权,虽是让给了自己的子侄,也是不甘心的吧?”

“阿恒是怕他们反扑吗,”临安王呷了口茶,说道,“若是天下承平,我也不和他们翻脸,毕竟当年父皇上位,靠的是他们,又和他们结为异姓兄弟,我们见了面,也要唤声世伯。只是如今形势,不能再纵下去,外敌当前,如何能失去民心?士族再不能得罪,总有不少清流子弟的支持,也算是稳住了。”

齐恒点点头,突然想起来,问道,“三哥身体没事了吧?”

临安王淡淡笑,“没事。”

齐恒目光看向楚清。楚清道,“王爷这是旧伤,细加调理,也无大碍了。只是这处处殚精竭虑的,便是好人也熬不住。”

临安王道,“不要紧了。上次见面我咳嗽,外面传言我旧伤复发的厉害,都是我装的。”

齐恒狐疑道,“除了士族,又有什么事了吗?”

楚清和临安王互相看了一眼,临安王道,“是颢州大水,淹了十二个县,而徽州大旱,波及更广,夏粮无收。”

齐恒的心陡然一沉,“那,老百姓怎么办?”

临安王没回答,低头喝茶。楚清在一侧叹了口气,说道,“反了,一时之间,各地揭竿而起,我们也是刚接到消息。”

这回齐恒也没说话,有点愣怔。

陆雪弃的手艺堪称绝妙。青菜豆腐也做得有香有色,还有用荷叶包起浓郁喷香的烤肉,用玫瑰茉莉做成的饼,用薏米红豆熬成的粥,满满摆了一桌子。

光影幽暗,点了灯。伴着雨声淅沥,这一桌子菜便很是吃出了一种温情摇曳的味道。

临安王道,“咦,这烤肉怎么有一种独有的香味,是用了什么料?”

陆雪弃扬眉道,“三哥见多识广,难道也没吃过?”

临安王和楚清面面相觑。陆雪弃道,“我们东夏大祭司祭祀时独有的作料,其实就是一种野茴香,因种植的少

,物以稀为贵而已。我春天来时播了种子,不想竟开花结果了,于是用来烤肉。”

临安王微笑道,“如此,果然好味道。”

陆雪弃道,“这种野茴香,不但去腥解腻,令肉质更加鲜美芬芳,还能醒脑通脉、降火平肝,有祛寒除湿,理气开胃,祛风止痛的功效,还能治消化不良,胃寒胃痛。三哥,楚先生,你们不妨多吃点,就着青菜和粥,也不会积滞上火。”

众人笑,终拗不过美食美味的诱惑,将那一大盘子荷叶烤肉吃了个干净。齐恒特意嘱托,“三哥,你回去别和五哥说,雪奴儿这野茴香就收了一小瓶,他若知道了,定会讨了去!”

临安王笑,“阿恒何时也和雪奴儿般小气了,你五哥讨来点吃,又有什么?”

陆雪弃道,“哼,三哥你凭什么说我小气!我哪里小气!帮你骂得那些士族落花流水,你一两银子都没出,竟然还说我小气!”

众人哄堂大笑。临安王连连道,“好,好,雪奴儿不小气,是我小气。”

那夜相谈甚欢,临安王回去的时候,夜已深。陆雪弃用柳枝编了个小篮子,里面装满了玫瑰茉莉饼,托临安王带给王贵妃。陆雪弃道,“三哥,我和阿恒不孝,不能进宫问安,更不能侍候身边。如今将这些饼给母妃带去,滋味甚美,还能够美容养颜,理气平肝,醒郁而解脾,我和阿恒惟祝愿母妃福寿安康!”

临安王接了饼,笑语道,“这丫头讨人喜欢起来,嘴像抹了蜜一般甜!”

语似薄责,实则宠溺。

乾贞帝负手伫立在夜色里,一身缁衣,背对着月光。

黑鹰走上前,低头行礼道,“陛下,刚接到黑水商团那边的消息。”

“怎样?得手了?”

黑鹰道,“是,挑动了西周各地的灾民,一窝蜂地反了。”

乾贞帝掠过丝清冷微笑,侧首道,“临安王什么反应?”

黑鹰缓了半声,说道,“他和楚清,去了一趟,…,齐恒那儿。”

乾贞帝唇边笑容淡淡地僵了僵,然后淡淡地消散了,他轻“哼”了一声,语带鄙夷,“他又想借用月光,为他收拾烂摊子。”

黑鹰没敢答话。乾贞帝却低下头沉吟了半晌,转而轻叹道,“临安王,也算是这天下难得的奇才了。朕碰上这样的一位对手,不知是幸呢,还是不幸?”

半晌,黑鹰迟疑道,“陛下,即便临安王暂时捏住了士族,但是天下狼烟四起,若我们此时发兵,即便他有心抵抗,也无力顾及了吧。”

乾贞帝莞尔笑道,“你低估他了。他要捏住士族,有各种的方法,可他偏动用平民的力量,为什么?就是要笼络民心,而且他还竖起了一个为民请冤的英雄,防的就是民变!这件事齐恒出头,再牺牲些士族的利益,十有八九

是可以控制乱民的。临安王这一招,既打击控制了士族,又将民心牢牢握在手中,一石二鸟,实在高超啊!”

黑鹰沉默了半天,才问道,“陛下,那我们怎么做?”

乾贞帝一笑,“大军压境,然后找人,将月光是朕皇后的消息散发出去,朕要让西周的皇室,自毁江山,将月光乖乖地送到我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的确非常抱歉,我上周过得非常动荡精彩,没有更新,写起来都有点生疏了,该打,谢罪~捂脸下~

第五十六章 野波

云安的天气已是炎热了。在阳光最盛的午后,陆雪弃慵懒而缠磨地和齐恒讲着条件。

“阿恒,我要去看荷花。”

齐恒道,“看花可以,我们雇一叶小舟,躲在荷叶下乘凉,饮酒品茶都行。”

“那我要玩水。”陆雪弃理直气壮地小心试探。

“不行!”齐恒断然拒绝,没有商量。

陆雪弃耍赖,“可就算再小心戒备不着寒,我还是不能生孩子,葵水来了还是疼!”

齐恒瞪了她一眼,陆雪弃已经搂着脖子缠上去,“阿恒,如今天热,太阳好,水都被晒得温了,像洗热水澡一样,不会着凉的!”

齐恒道,“我给你备水,洒上半桶花瓣,你就在家里洗热水澡。”

陆雪弃摇着齐恒,撅着嘴软着声磨,“阿恒,就玩一会儿,好不好?”

齐恒面色坚决,不松口。陆雪弃偎着齐恒的胸膛,仰着脸笑得讨好明亮,“我们明天就要去颢州徽州,再不玩没机会了,就玩一次,好不好?”

齐恒怒视她,“不许,不玩水你会死啊!”

“哼!”陆雪弃将他一推,猛地站了起来,软的不行来硬的,“我便是要玩,你想怎地!”

说完便快步往外走,齐恒大叫道,“陆雪弃!”

陆雪弃停住,回头,下巴倔强地高高昂着,出言不逊,“我便是去玩水,怎么着,你拦得住我,绑起来,捆家里?”

齐恒便冲上去,可是陆雪弃身形比他还快,一边在前面逃一边挑衅,“你捉住我啊!你有本事捉住我我就不去!”

齐恒咬牙切齿便去捉,陆雪弃头也不回在前面跑,最后结果是齐恒没把陆雪弃抓回来,反被带到了河边,眼看着陆雪弃纵身一跃扎到了河里,一个猛子游出去好远。

陆雪弃湿淋淋地站在河中央,亮晶晶笑着,她的身后是粼粼的水光,一株娑婆茂美的垂柳以一种美人半卧的姿态,凌空横卧在水面上,垂下浓密的绿云。

这丫头到了水里,话语便软了,望着齐恒既得意又小心讨好,她舒服地沉□,拨着水对齐恒道,“水暖暖的,不信阿恒试试?”

齐恒哭笑不得,看着她那样子,其实是心里爱极的,却在嘴上呵斥道,“不管不顾跳下去,湿着衣服你怎么回去?嗯?”

陆雪弃意识到这问题,张嘴便来,“阿恒去帮我拿!”

齐恒道,“不管!不听话非要洗,倒还让我去拿衣服!”

陆雪弃浮着水,有一种志得意满的慵懒舒适,毫不以为意地威胁,“我不怕,你不帮我拿,我正好一直泡在水里。”

齐恒气结,想不到便被这丫头吃得死死的,他气哼了一声,语出威胁,“陆雪弃!”

陆雪弃已经鱼儿一般轻盈地游了起来,对齐恒的语声不理不睬。齐恒见她快活的样子,不由莞尔,不料陆雪弃一

个猛子扎了过来,扬水泼向他!

齐恒下意识往后躲,还是被溅湿了衣襟。陆雪弃抹着脸上水嘻嘻笑语道,“我下了水,你还衣冠楚楚的在岸上站着,有什么意思?”

齐恒不由笑,当下动手解衣服,狠声道,“好,你等着我下去收拾你!”

陆雪弃划水荡走,齐恒脱了外衣下水便去抓他,陆雪弃嘻嘻哈哈地笑,躲着,大呼道,“相公!”

齐恒将人抱在怀里,恶狠狠地道,“还知道我是你相公,敢不听相公的话!”

陆雪弃扬起小脸顶嘴,“哼!你不让我下水,便是不疼老婆!”

齐恒七手八脚地将人禁锢住,狠狠地吻下去,“说!我疼不疼你!”

陆雪弃却如泥鳅一般钻进水里滑出去,齐恒扑了个空,游着去追,两个人一路打闹,笑声不断。

齐恒这才发觉,陆雪弃的泳技非常高超,闭气时间长,身形优美,鱼儿一般自由灵动,而且在水中非常的迅疾油滑,他捉了几次,竟总是就在身旁钻来绕去,片衣不沾他的身。

齐恒瞠目结舌地怔住,陆雪弃的动作舒缓下来,在不远处仰靠在水里,她素白的衣襟舒展开,墨一般的长发,丝丝缕缕随水流转,让陆雪弃像是一枝盈盈然飘逸的,盛开在水中黑白相间的花。

齐恒不由的心便软了,方意识到自己把她拘着不准下水,于她是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

想到此,齐恒便对陆雪弃微微笑了,招着手道,“雪奴儿,过来。”

陆雪弃乌黑莹亮的眼睛望向她,浮动的水光在她的身侧一道道向外晃荡开,恍惚间似乎天地动荡。

她的目光神态明显是在思索齐恒突然示好的意图,齐恒笑道,“小笨蛋,还不过来。”

陆雪弃笑了,仰着脸,“相公不收拾我?”

齐恒柔声道,“傻瓜,水又不冷,收拾你干啥?”

陆雪弃几乎是雀跃地,一个猛子扎到齐恒身边。齐恒一把拥住,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弄我下水,不是下来和你一起玩吗,躲着我那么远干啥?嗯?”

陆雪弃道,“怕你捉了我,抱上岸不准下来了!”

齐恒道,“湿着衣服上岸,风一吹不着凉才怪!”

陆雪弃没言语,只牵了他的手,一起游水。齐恒自小在皇宫,后来去边疆,水性一般,玩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觉得累了,而陆雪弃犹自轻松自如,意犹未尽。

齐恒倚了树,靠着背看着她玩。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说道,“雪奴儿,再最多半个时候,一会儿太阳落了,水就凉了,听到没有?”

陆雪弃远远地应了,她挥手打了一排水花,如雪白的喷泉般,绽放了常常的一排。

齐恒莞尔,由着她。

陆雪弃道,“相公!你换了外衣,将里衣在树梢上晾干吧!”

齐恒道

,“你也把外衣脱下来,我帮你晾一晾,否则你一会儿上岸穿什么!”

陆雪弃半眯了眼咬了咬唇,没说话。齐恒道,“担心什么,这里又没人!就算真有人来,你穿着里衣怕什么!”

陆雪弃四顾了一下,顺从地解了外衣扔过去。齐恒一边拧水,一边听到陆雪弃道,“哼!我才不怕,若是真有人来,我被别人看了去,你不生气就行!”

齐恒展开衣衫晾在树梢上,听了这话无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遂问道,“雪奴儿被人看到过?”

陆雪弃一怔,突然仰头笑了起来。齐恒觉得自己有点无聊,笑骂道,“死丫头,该打!”

陆雪弃扎进水里,游出了很远很远。她在水里闭着眼,眼底却微微的湿,微微的酸涩。

她的心底有好多记忆。关于从前,一段青葱岁月。

她爱水,喜欢温静的水将她多情包裹。

她曾经在水边,刚披上宽大的衣,甩动长发的水珠,然后看到他在身后含笑注视的身影。

他笑着,既英伟又温润。她如含苞的花,在他面前欣然羞涩地低下头,他托起她的脸,温柔抚过她的鬓角,俯身吻上她的眼,她的唇瓣。

那个男人如美丽的罂粟,曾让她生死相许,沉浸迷醉。

陆雪弃屏息闭气,穿行在水里,浮游的水草拂过她的面,纠缠住她的衣和脚趾。

齐恒原本还不以为意,可是半天不见陆雪弃浮上来,不由唤道,“雪奴儿?”

没有应声。齐恒又唤,“雪奴儿!”

还是沉寂。齐恒慌了,厉声道,“雪奴儿!”

还是没有声息。

齐恒有点发毛,不顾刚换好的外衣,一下子跳下水里。不料陆雪弃猛地一下子仰头出来,还故意击得四周的水荡起成高高的水珠,升到半空跌落下来,稀里哗啦,搅得河面如同煮沸开锅!

她抹着水冲齐恒笑,下巴一扬,骄傲得意地道,“这么浅的水,都没不了顶,你还怕我淹死吗?”

齐恒气得牙痒痒,“你给我上来,回家!”

陆雪弃见他火了,顿时小身子一矮装可怜,“相公,衣服还没干呢!”

齐恒气不打一处来,“没干也回家!”

陆雪弃乖乖地游过来,却不靠岸,对齐恒道,“相公你靠在树上休息一下,我在这里陪你说说话,一会儿衣服干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齐恒见她那副示好的模样,气就消了。他往树上一坐,说道,“那你靠近点来!”

陆雪弃这回听话,巴巴地靠了过去,齐恒半边身子藏在荫凉里,却是面对着光,对着陆雪弃,伸手揉了揉她湿淋淋的头,“怎么那么淘气呢,竟吓唬我!”

陆雪弃只赔笑,“相公,我错了。”齐恒也不再说,只将她往身边搂了搂,于是两个人一个坐在树上,脚在水里,一个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