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王不以为意,笑道,“自取其辱了么?我倒觉得陆姑娘看阿恒面子,甚是客气了。”
临安王这般说,众人便笑了。谢筱挥虽面上尴尬,也随着笑了。
临安王对齐恒道,“前几天你五哥跟我诉苦,说被陆姑娘宰了好大一笔金子,还被好一顿奚落,今儿我们蹭了壶酒喝,没出金子,只被好一顿奚落,委实是当真赚到了!”
临安王开玩笑,身边的又是何等人物,顿时都开怀笑,一时说笑热闹,仿似刚才陆雪弃那劈头盖脸一顿骂,风过无痕,从不曾介怀。
众人分手,已是中午,从谢家出来,临安王王珺陆定然,没有各自上轿,而是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微笑。
王珺道,“当真是惊采绝艳,我大周贵女望尘莫及,怪不得你真舍得放出阿恒。”
陆定然道,“真有这么一个妹妹,你敢要吗?”
临安王道,“怎么不敢?那丫头看着厉害,在自己人面前,可是玲珑剔透,乖巧贴心得很。”
陆定然笑道,“王爷当年管阿恒,便说阿恒性野难调伏,可阿恒再怎么野性未泯,也不是这般不服管教。”
临安王道,“叔夜你这
话错了,阿恒性野,却没有这般玲珑心,一个人若心性至此,不用谁的管教。”
一直沉默的王珺突然摇头笑了笑,陆定然看了他的笑容一怔,“季轩,你怎么了?”
王珺笑未敛去,开口欲言,却是道,“没什么。”
只王珺的笑容目光太过温柔宠溺,陆定然不由和临安王面面相觑,王珺只得在一旁解释道,“我刚在想乾贞帝,一个如此这般的女人另投他怀,该会怎么样?”
陆定然一怔,王珺只笑着迈步走向轿子,说道,“所以大周一场浩劫兵灾,在劫难逃了。”
齐恒回去的时候,陆雪弃正恹恹地卧在床上,见他进屋,也没有起身。
齐恒在她一侧坐下,俯身看望她,抚着她的小脸,柔声道,“怎么了?”
陆雪弃捂着肚子,小脸煞白,抬着眼水汪汪地对齐恒娇声道,“我,我肚子疼…”
齐恒变色,忙地捞在怀里,伸手去揉,“怎么回事,不是还有几天吗,怎么现在便疼了?”
陆雪弃埋头便往他的怀里腻,“这种事,提前错后,也是有的。”
齐恒于是一阵厉声混乱的吩咐,灌热水,熬姜糖水,生炉子,加被子,把一众仆人指挥的滴流乱转。
陆雪弃尽力隐忍着,疼得小脸灰白,娇得像个有气无力的猫,哭哭啼啼,又迁怒乱咬。
齐恒手忙脚乱地忙活,可是汤婆子灌好了,她不要,姜糖水熬好了,她不喝,汤药熬好了,她一挥手便打落了。
一众仆人吓得摒心静气,却又心里鄙夷,刚才还一个人窝床上苦忍,齐恒一来,便娇成这样,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小妖精。
齐恒跳了一步才躲开那碎裂的碗,顿时也火了,大声道,“陆雪弃!”
陆雪弃“哼”了一声,伏在床上用侧脸用眼神与他对峙。齐恒黑着脸回头吩咐道,“都给我出去!门关上!走远点!”
仆人忙唯唯诺诺地飞快退下去,见齐恒脸色凶,陆雪弃半坐起,抱着被子,乱着头发,扬着下巴对齐恒道,“把人都赶走,你待要怎样!是不是还想打我骂我!”
齐恒还是心里疼惜的,拿着汤婆子过去,神色凶狠地训斥道,“给我过来,躺这儿!”
陆雪弃撅着嘴嚷道,“我要喝糖水!”
齐恒无奈,换了糖水给她,陆雪弃恨恨地“哼”了一声,端碗喝了。齐恒接了碗,放在一旁,拿了汤婆子在一旁,也没给她好脸色,“还不过来躺下!”
陆雪弃嘟着嘴,别别扭扭听话躺下,齐恒将汤婆子放在她衣内,恶声恶气地道,“好好捂着,不准拿开!”
他起身便要走,陆雪弃抬头望着他,话语一下子便有点可怜兮兮的,“你干什么去?”
齐恒瞪她一眼,只起身到门口,吩咐人再去煮了药去。待回到旁边坐下,陆雪
弃已是温软下来,她望了他一眼,缩了头在被子里,柔声讨好道,“相公…”
齐恒懒得理她,只训问道,“刚才乱发什么脾气!熬好的药送嘴边,竟敢往外倒!”
陆雪弃委屈道,“谁让你一个劲让人家喝,刚熬好那么烫,不能晾晾么?只知道让人家喝喝喝…”
齐恒道,“你说晾晾就晾晾,打碗干什么!”
陆雪弃道,“打落在你身上,你就知道烫不烫了!”
还挺理直气壮的,齐恒也不说话,当下掀了被子就要揍她,陆雪弃却是自知理亏,忙抓了齐恒的手,抱着他的胳膊软声求饶。
“相公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陆雪弃求饶时别是一种娇柔粘腻,埋着脑袋,缩着身子,这份亲昵的服软一拿出来,齐恒再大的气也消了。
便又觉得好笑,齐恒问道,“知道错了?”
“嗯!”陆雪弃抱着他的手点头回应。齐恒便笑,“知道错了还不让打?你嫌烫不肯喝,就敢挥出去烫自己相公吗?”
陆雪弃舔着笑脸便顺势窝在了齐恒腿上,抱住他的腰卖娇道,“相公功夫了得,哪能真被烫着,最多就是浪费他们谢府的一碗药罢了,那药又不是我们的,相公怎能因为心疼一碗药就动手打我呢?”
齐恒听她歪理,便笑。陆雪弃于是蹭着他补充道,“若回头我们吃自己的药了,我还不知珍惜,相公再教训不迟。”
齐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骂道,“死丫头,倒好像我挣不来一碗药,为了三两个钱便要打老婆一样!”
陆雪弃扬着笑脸打趣,“可不是,为了别人的三两个钱,还要打老婆呢!”
齐恒遂将她按在枕头上,俯□吻她,动作霸道用力了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那小妮子。陆雪弃半推半就,任他压了吻了,然后搂着他的脖子,皱着脸撒娇,“相公,肚子疼,给我揉揉。”
齐恒遂用汤婆子给她揉。见她闭着眼睛静静享受,齐恒抚了抚她的乱发,柔声道,“雪奴儿今儿发什么无名火啊,嗯?”
陆雪弃不承认,“哪有,人家来月事,就是爱闹别扭一点。”
齐恒笑,“当真?”
“当真。”
“没有因为今天三哥他们来的事,不高兴闹情绪?”
陆雪弃嘟着嘴说没有,但那表情神态傻子也看出来有没有。齐恒安抚着她,柔声道,“三哥来也正常,那么多人也让你骂了,还跟我闹什么脾气?”
陆雪弃这回倒也坦率,“你向着三哥不向着我!”
齐恒一下子笑,捏着她的脸蛋道,“这话胡说,我怎么向着三哥不向着你了,这不是和你一样,拒绝了吗?嗯?”
陆雪弃“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齐恒伸手正过来,她复又扭过头,复又被齐恒正过来。
便忍不住笑话她,“竟是连三
哥的醋也吃,嗯?”
陆雪弃道,“我这般做都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
“这我知道。”
“那还好像你们兄友弟恭的,让我一个做坏人!”
“我到底不是还和你一起做坏人么。”
齐恒的声音太温柔,目光太过深情柔美,他望着陆雪弃笑,如同对着肝肠肺腑里,爱之不及宠之不过,让人不知所措的宝贝。
陆雪弃便败下阵来,微微躲着道,“你干什么。”
齐恒贴在她的脸上,温柔蹭了蹭,笑拢着道,“雪奴儿跟我受委屈了,待教训了那群士族,向我三哥交了差,我们便走得远远的,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几间屋,种几畦菜,买上些田,打猎砍柴,雪奴儿,任世界兵荒马乱,我们过我们的世外桃源,好不好?”
陆雪弃便忽而落下泪来,她抱紧了齐恒,说“好”。
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整个世界兵荒马乱,哪里有我们的世外桃源?
三日后,齐恒和陆雪弃手牵着手逛街,披着斜阳,在京城最贵的饭馆里吃饭。然后顶着花荫垂柳,在十二拱桥的桥端,看月亮。
桥边红药,陆雪弃素手掐来一朵,别在耳边。
齐恒在暗影处和林墨会合,擦肩而过,未曾言语,一个装着纸条的小竹节便落入齐恒手里。
回眸见陆雪弃竟在湖边玩水,齐恒老实不客气拎她起来,劈头便训,“什么时候,便敢玩水!前天疼得要死要活的,不是你了!”
陆雪弃挨了训斥,没敢吭气。齐恒瞪了她一眼,说道,“还不服气,跟我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也希望快点真枪真强地干起来,老是吵架啊啥的不过瘾,然后热烈期盼着冲突激烈,故事结束,娃哈哈~暴风雨快点来吧~
亲们啊,陆雪弃这样的女人还是可爱的吧,虽是像豹子,可是在自己男人怀里,那是名副其实的一只猫啊,乖乖的~
第五十三章 诘问
回了房,陆雪弃与齐恒在灯下打开小竹节看,里面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字,都是近年来士族罪孽,出格不妥的所作所为。
陆雪弃看完,便笑了。齐恒在一旁道,“三哥疼你吧,怕你输,还偷偷给你证据。”
陆雪弃倒是喜欢那一行行的蝇头小字,一遍遍看,欣赏把玩,莞尔道,“三哥当真一手好书法。”
可能是陆雪弃那一副爱不释手的赏慕痴迷让他觉得刺眼,齐恒高兴了一半,便板了脸来,“哼”了一声。
陆雪弃犹不自觉,对着灯细瞧着那字,抚额轻赞道,“王羲之复生,也不过如此了!”
齐恒黑着脸,便拿了字条去。陆雪弃这才看见齐恒脸上不好看,愣了一下,便笑了。
“怎么了?”
齐恒理直气壮地要求,“不准当着相公的面称赞别的男人!喜欢别的男人的东西!”
陆雪弃道,“可那是三哥的。”
“三哥的也不行!”
陆雪弃瘪瘪嘴,然后实在忍不住,便开始笑,笑不自禁,笑不停,笑得齐恒也撑不住,跟着便笑了。
陆雪弃歪在他怀里道,“小心眼!”
齐恒一把便将她搂住,“我便是小心眼,怎样!”
陆雪弃顶嘴,“我便是觉得三哥字写得好,怎样!”
齐恒道,“我不许!”
陆雪弃娇柔地嘟着嘴,小声抱怨,“三哥的醋你也吃。”
齐恒谆谆教诲,“谁的醋都不准给自己相公吃。”
“是你自己愿意吃!”
齐恒遂笑,拢着她的头发,用唇在她耳侧的脸颊上贴了一下,柔声道,“小东西敢笑话相公么,嗯?”
陆雪弃顺势便在他的颈窝上挨蹭,说道,“嗯!笑话你!”
她说完便笑,齐恒已是来抓她,她本来就尽在齐恒怀中,也躲不到哪里去,被齐恒逼着问,“还敢笑话自己相公吗?”
陆雪弃的眼睛亮亮的,忽闪忽闪地望着他,极其乖顺,“不敢了。”
“那以后还淘气么?”
她“嗯!”了一声,非常欣悦讨好地点头。齐恒捏了她的下巴,直对上她的眸子,“嗯?还不改,还淘气是不是?”
陆雪弃纯真如水的目光很无辜,“可每次我答不了,你不是都说,‘不许!相公喜欢你淘气’吗?”
齐恒这下再也忍不住,笑着俯□抱着她的小脑袋便笑了,“你个死丫头,变着法儿气我了是不是?”
两人相偎着躺在床上,月光如水,照进床帏。
齐恒问她道,“大周士族崇尚清谈,说起来口若悬河的,雪奴儿怕吗?”
陆雪弃摆弄着齐恒里衣的带子,问道,“相公怕吗?”
齐恒突然默然,没说话。
陆雪弃道,“过了明天,我们便是站在所有士族的对立面上,你彻底地背弃了出身,再也做不成王爷了。”
齐恒宠溺地望着她,刮着她的鼻梁道,“有雪奴儿陪着我吗?”
陆雪弃点头。
齐恒道,“一生一世?”
陆雪弃再点头。齐恒伸臂搂过,莞尔一笑道,“那有什么好怕的?做不做王爷有什么关系?”
陆雪弃温顺如水,闭上眼,突觉得眼底湿湿的。齐恒得知了她的难过,轻轻贴着她,柔声道,“雪奴儿莫难过,我不是因为你,反倒是因为我让雪奴儿受苦了,对着刀尖,得罪士族。”
陆雪弃闭着眼,弯唇一笑,“得罪士族算什么?阿恒为了我,得罪了他,才要命。”
他是谁,两个人心知肚明。齐恒道,“无碍,国仇家恨,没有你,我们也是死对头。”
第二日的排场庄严宏大。所有的士族权贵几乎都到场,席上黑压压坐满了人,而对面只有齐恒陆雪弃二人,空荡荡的很宽敞。
士族身后不乏士族子、贵女和家奴,而齐恒和陆雪弃的身后,坐了些寒门庶族,更多的,是熙熙攘攘挤挤挨挨的贱民百姓。
夏初的日光很明媚清透,和煦的清风带着草木萌发绽放的清芳之气,熏然而至。士族有侍从仆人为之打伞撑盖,齐恒和陆雪弃得天独厚,正好一棵茂美的香樟树,为他们洒下浓荫。
阵势摆开,主持的人是陆定然,先发话道,“陆姑娘以毒药威胁我士族各家家主,要到这里来,却不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