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用完早膳,便出了茶楼,醉音楼内依旧莺歌燕舞,笙箫不断,祁谙探了两次脑袋都被榕桓扯了回来,语气中带着警告,“想都不要想,不许去。”

祁谙推开他,哼哼唧唧的上了马车。

两人回到王府,便看见溪棹站在王府前来回走动,见到祁谙,一下子冲了过来,“祁兄...”

不待他说话,榕桓一步挡在了祁谙身前,“那日说要溪公子进府饮茶,不若就今日吧。”

溪棹被他打断,想到祁谙的身份,有些话其实也不是很适合跟她抱怨,但是只要见着她,他心里的火气便消散一些,是以没有拒绝,跟在两人身后入了王府。

王府内很热闹,熙熙攘攘的像个市集,祁谙有些纳闷的看着那日她抛绣球的高台,“卫管家,这是做什么?”

“听戏,嬷嬷说公主这几日不开心,所以找戏班子唱戏给公主解闷。”

“听戏?”祁谙嫌弃的撇撇嘴,她并不怎么喜欢听戏,“还不如找个说书的来呢,戏有什么好听的,咿咿呀呀的没意思。”

“今日听西厢记,谙儿可听过?”榕桓看她一脸的哀怨,不由勾了勾嘴角。

“听过啊...”祁谙顿时又少了三分兴趣,“很小的时候跟在母后身边听过,听不懂。”

榕桓拍拍她的脑袋,“那是以前,现在一定会听懂的。”

“为什么?”祁谙仰头看他。

榕桓垂眸,低低道,“因为谙儿长大了。”

莫名的,祁谙脸一红,别开了眼睛。

第33章

情窦开

《西厢记》是戏曲里经常演绎的戏目, 大家都看过许多遍, 所以坐在台下陪看的人都有些兴致缺缺。

唯有祁谙看的入迷, 早已把她先前说过的‘咿咿呀呀没意思’抛之脑后。

溪棹刚刚经历了一场荒诞的事情,自然不会有心思听戏,自己坐在那里看着远处发呆, 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溪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便瞟向了祁谙,从他坐的位置上看过去, 正好是她的侧脸, 她的眸子里噙着泪水,晶莹剔透。

溪棹就这么盯着祁谙看了很久, 直到感觉后颈一凉,后知后觉的回头, 只见思人兄的视线自他身上淡淡掠过,溪棹不由浑身抖了一下,转过身看向了戏台。

祁谙沉浸在这个爱情故事中不能自拔, 直到结束还是意犹未尽。

戏台上百转千回, 戏台下百味人生,溪棹砸吧砸吧嘴,不由觉得苦涩,“公主殿下,改日我成婚, 你会去吗?”

祁谙从戏曲里抽离,难得有些犹豫, 事情到了现在,溪棹还要娶岑香月吗?

溪棹仿佛是看出了祁谙的疑惑,苦笑一声,“这是两个家族的成婚,并不是两个人的成婚。”

祁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倒也是。”她生在皇家,这种事情见的多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今日瞧见了这张君瑞与崔莺莺的故事,有些替溪棹遗憾罢了。

“你呢?”溪棹忍了半天,终于问出口,“你真的要嫁给祁王爷吗?”他自己一团乱麻,却还在担忧祁谙。

若放在没有遇见祁谙之前,他也许会拼尽全力摆脱这桩荒谬的婚事,可是他遇见了祁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竟还有这般女子,他控制不了的被她吸引,可是却也深深的知道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所以他希望她好,希望她不要像自己一样遗恨终生。

祁谙听到溪棹的话,本能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榕桓,他正站在那里远远儿的瞧着她。

若放在以前,祁谙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可是现在她犹豫了,不是有一点儿犹豫,而是非常犹豫。

因为这些天,她深深地知道了一个道理,若她放了手,她的兄长就成了别人的了。

她只是不懂,并不是傻,有些东西,需要人教,只要教了她,她比任何人都学的快。

溪棹也察觉了祁谙的视线,有些落寞。

祁谙留溪棹用午膳,溪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溪棹离开时,祁谙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榕桓站在她身边,轻轻开口,“怎么了?”

祁谙说不清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不由仰头去看榕桓,他正垂眸看着自己,眸子静谧且深远。

祁谙皱皱鼻子,没言语。

祁谙主动牵起榕桓的手,“用午膳吧,兄长。”

两人相携往芳林居行去,祁谙难得的一路沉默不言,神思恍惚,几次三番被绊了几下。

在祁谙再一次因为不看路差点儿撞到栏杆上时,榕桓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祁谙讪讪的笑了一下,吐了吐舌。

就在祁谙想再一次启步时,却被人困在了栏杆与他的怀抱里。

祁谙下意识的往后仰靠,但是身后便是湖水,不由伸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有些结巴的开口,“兄,兄长,你,你是厌烦了我打算把我扔进湖里吗?”

这是一个笑话,有些冷,祁谙说完就忍不住笑了。

榕桓却没有笑,甚至比之前更加严肃了,祁谙不由敛了笑容,小心翼翼的开口,“兄长?”

榕桓撑在栏杆上的手沁出了细密的汗液,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

他离她太近,近到他的有些过快的呼吸她都听的一清二楚,莫名的,祁谙脸便开始发红,眼睛也不敢外直视他,堪堪移向别处。

榕桓抬手将她脸上的一根发丝撩到耳后,终于低低开口,“谙儿要不要试试不再把我当做兄长?”

略带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犹豫几分期许,更多的是想要掩饰却无法掩饰的忐忑。

祁谙的心怦怦的跳了起来,视线无处可放,不由咽了一下口水,小声道,“不当兄长当什么?”

“当可以相伴一生,白头偕老的那个人。”榕桓第一次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原来是如此的难为情。

湖水潋滟天色好,清风徐来花香溢,祁谙没有饮酒,却觉得有些醉醺醺的。

榕桓也不催她,只静静等着,但祁谙看不到的地方,握着栏杆的手却青筋毕现。

祁谙眉目垂着,睫毛微微颤动着,几不可闻的哼哼了一声。

“嗯?”榕桓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躬身往她面前凑近了一些。

两人的身体挨的越发的近,祁谙往后退了一步,腰身往栏杆上碰去。

一只大手适时的勾住了她的腰身,防止她磕到自己。

祁谙本能的抓紧他胸前的衣襟,榕桓被她抓的踉跄了一步,欺身压了下去。

祁谙往后扬着身子,清粼粼的眸子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他的眼眸,榕桓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一触即分的温度,祁谙忍不住捂住了嘴巴,有些讶异的看着榕桓,眼看着榕桓的脸慢慢的变红,祁谙忍不住别开视线,抿了嘴角,弯了眉眼。

她的唇柔嫩温软,比他想象的还要甜美,让人忍不住想再次品尝其中的美味,榕桓堪堪别开眼睛,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但心跳却快的让他无法想象。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好半天,直到祁谙实在是太累,忍不住推搡了他一下,娇嗔,“兄长...”

榕桓方才回身,后退一步,松了手。

祁谙终于站直了,伸伸胳膊,踢踢腿,扭扭腰,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榕桓站在那里良久,方才迈步跟了上去。

祁谙一路跑回卧房,月谷嬷嬷瞧见她匆匆忙忙的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跟上去,却不料祁谙却将月谷关在了房门外,月谷还要敲门,却见跟过来的榕桓对她摇了摇头。

祁谙手捂着嘴巴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脑子里乱七-八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走累了,便坐在书案后,托着腮痴痴的笑,脑海里一会儿是戏台上的张君瑞和崔莺莺,一会儿是兄长的那张脸,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榕桓听着房内来回的步子声越来与慢,直至没有了声息,脸上表情越发沉稳,只是负在身后握的生紧的手泄露了他的心思。

祁谙越想越觉得脸红心跳,嘴唇也不知怎么了,总想伸出舌头去舔舐,那种感觉让她有些燥热,不由站起身推开了窗。

背对窗子而站的人闻声回身,两人便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四目相对。

祁谙下意识的想要转身逃离,步子动了一下却又顿住了,她为何要躲他?

祁谙眼睛眨呀眨的眨了好几下,嘴巴张了几次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榕桓已经镇定下来,走到窗前垂眸看她,“用膳吧。”

祁谙下意识的点头,人却并没有动。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了很久,直到月谷嬷嬷自远处催促,“王爷,公主,用膳了。”

榕桓才伸手自她双臂下穿过,一个用力将她自窗中抱了出来。

祁谙攀着他的脖颈,看到了他耳后的红晕,心里就像是被清风吹皱的湖水,麻麻痒痒,难以言喻。

将人儿放在地上,榕桓蹲下身去给她整理弄乱的裙摆,平日里他经常做的事情,在此时的祁谙看来却不同以往,有了一些别的意味,让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榕桓起身,对上她有些娇羞的笑容,心里动了一下,迟疑了一下,方才起身,拍拍她的脑袋,“去用膳吧!”

榕桓转身,祁谙上前一步,食指勾住了他的小指,榕桓背脊僵了一下,却没有回身,只张开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牵着她往饭厅行去。

第34章

亲试探

两人关系的改变只在一瞬间, 祁谙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不同了。

原来牵手并不只是单纯的牵手, 牵手时他会轻轻的摩挲她的掌心, 温暖而灼热。

原来拥抱也并不只是单纯的拥抱,拥抱时他会将她整个人扣进怀里,用下巴蹭她的脸颊。

这都是以前不曾有过的感觉。

一连几日, 祁谙陷入这些不经意的小甜蜜中无法自拔,满心满眼的全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欢喜。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男女之情,都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互相往对方迈步, 这种感觉,让人带着小小的雀跃, 又带着难以言说的悸动。

祁谙坐在屋顶上,靠在榕桓的肩膀上, 晃着双腿,百无聊赖的看着天上的繁星,“兄长, 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子时了。”榕桓垂眸看她一眼, “怎么,累了?”

祁谙蹭着他的肩膀摇摇小脑袋,“没有,就是有些无聊。”

“无聊?怎么,跟我在一起这么无聊?”

祁谙闻言忍不住笑了, 侧侧身,整个人偎进他怀里, 眸子亮闪闪的看着他,然后张嘴,“啊...”

榕桓无奈的摇摇头,捻起一旁的蜜饯放入她嘴巴里,“这些甜食还是不要吃太多,对牙齿不好。”

祁谙轻哼一声,咬着蜜饯含糊不清道,“咱们俩现在是平等的,你以后不许用兄长的口气教训我。”

祁谙犯懒,整个人都躺进了他怀里,头枕在他腿上,双手垫在脑后,任由他喂着自己吃着点心。

此时虽已是夏日,但坐在高处,清风中少了些灼热,倒也是舒适自在的。

榕桓忍不住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这是自那日他那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后他再一次碰她,再一次的亲昵,祁谙还是无法适应,不由瑟缩了一下。

“怕?”榕桓看着她,低声问道。

他的俊脸近在咫尺,眸子里的柔和丝毫没有掩藏,祁谙轻轻摇了摇头,声如蚊蝇,“不是,只是有些不习惯。”

“嗯,多几次便习惯了。”榕桓把她往怀里抱了抱,似是说给她听,又似是自言自语。

“哦...”祁谙撅了撅嘴,眨眨眼,趁榕桓不注意,仰头将自己的嘴凑了上去。

榕桓始料未及,怔了一下,唇上的柔软却告诉他这是真的,他怀里的小东西有些不安分。

祁谙抵着他的唇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含含糊糊的说道,“那就多几次吧。”她觉得兄长好像有些喜欢亲她,她也不讨厌,反而有些小小的期待,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多几次呢?

榕桓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任由她‘轻薄’,只手固定在腰间,防止她掉下去。

祁谙的唇贴在他的唇上,仰了半天头,觉得脖子都酸了,先前的羞怯也被微风吹得差不多消散了,两个人唇贴唇有什么好玩的?

祁谙觉得无聊了,便动了动,想要起身。

但在此时,榕桓扣在她腰间的手却微微用力禁锢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唇瓣微张,含住了她的唇,轻轻咬了一下。

唇齿相触,祁谙整个人都僵住了,可是抱着她的那人却不罢休,趁着她呆立的功夫,舌抵开她的牙关钻了进去,舌与舌的交缠。

“闭上眼睛。”抵着她唇的人声音沙哑而让人迷恋。

祁谙忍不住顺着他的话,缓缓阖眸,闭上眼睛前,她看到了满目的星河。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缓缓退出她的唇,祁谙整个人松软的靠在他的怀里,有些回不过神,方才的一切仿佛在梦中。

藏在暗处的二人互相怒瞪着。

卫叶,“你去。”

十六,“我不去,你去。”

“为什么我去?”卫叶不服的瞪眼。

“我是跟着小公子的人,你是跟着爷的人,现在爷都听小公子的,你也得听我的。”十六在卫叶面前向来很有优越感,现在更是不把卫叶看在眼里。

卫叶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你们在说什么?”

悦耳动听的嗓音突然响起,一个小脑袋凑了过来,笑眯眯,“卫叶,十六,你们俩在干嘛?”

两人吓得后退一步,看到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的人,硬生生吸了口凉气。

对上榕桓幽深的眸子,十六还算镇定,“爷,公主,人来了。”

“我知道。”祁谙皱皱鼻子,“指望你俩,黄花菜都凉了。”

被自家小公子如此嫌弃,卫叶和十六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鄙视。

几人不再说话,都望向了湖边的凉亭,那里一个黑影走近,是那日被祁谙从大牢里放出去的土匪。

没多久,另一个人也出现了,穿着黑色斗篷,身形瘦小,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两人站在湖边的亭子里低低的交谈着。

卫叶凑近两人,小声道,“那是岑香月身边的丫鬟,十三一路跟着她来的。”

祁谙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向榕桓,“竟是岑香月想要了溪棹的命?”

这真的是她没有想到的。

放走土匪是她出的主意,为的就是引出那个想要杀溪棹的人,所以她要那土匪离开大牢后分别与岑香月与溪栈秋联系,说他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需要一笔银子离开这里,若他们不赴约,便去官府告发他们。

试探岑香月并非祁谙的主要目的,只是顺手而为,溪栈秋才是她主要的目标,毕竟溪家一团乱麻,溪栈秋想要夺回溪家,找土匪杀了溪棹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今日算是兵分两路,一边是岑香月,一边是溪栈秋,看看到底谁会来赴约。

祁谙本想去溪栈秋那里瞧着,可是榕桓却说,有九成的可能是岑香月做的,祁谙本还有些怀疑,此时却不得不佩服自家兄长了。

湖边的两人说了没几句,便动起了手,不曾想,岑香月身边的丫鬟竟是个武功高强的,只几招,那土匪便落了下风。

那土匪不敌,被那丫鬟刺了一刀,仓皇之下跳入水中,那丫鬟见那湖水没了动静,四下看了看,快速离去。

等到不见了人影,十六才上前,将水里藏着的人捞了出来,“你没事儿吧?”

那人脸色苍白,捂着小腹的伤口,声音虚弱,“草民已经做到了公主吩咐的事情,还请公主兑现诺言。”

“自然。”祁谙点头,“本公主说到做到,但是若你日后再为祸百姓,本公主定会亲自要了你的命。”这人虽是土匪头目,但是这些年抢的也都是些鱼肉百姓之人,不曾伤害百姓,也不曾真的草菅人命,在边境这个战乱连年的地方,生活不易,能够改过自新便放他一马。

十六派人将他送走,祁谙拧了眉头,“这么看来,当真是岑香月想要杀了溪棹,为什么?只是因为她不想嫁给他?可是当日阻止土匪杀溪棹的那帮人又是谁?”

“若真是如此,溪棹不可以娶岑香月。”岑香月为了不嫁给他,竟然想到要杀了他,这样的女子何其狠毒,溪棹怎么能娶她呢?

明日便是溪棹与岑香月成婚的日子了,而在成婚的前一夜,岑香月还让她的丫鬟出来杀人,她对溪棹没有半分真心,反而全是歹意,她岂能真的坐视不理。

“我去找溪棹。”祁谙转身便要走,手却被榕桓扯住了。

祁谙回头,榕桓看着她,淡淡道,“谙儿,明日这场婚礼必须如期举行。”

第35章

婚礼变

成亲的日子自然是热闹的, 更不要说知府千金与首富之子的婚礼了。

而大渝长公主殿下的到来更是让溪府蓬荜生辉, 为溪棹赚足了脸面。

祁谙被溪家二老爷请到了上座, 祁谙倒是也没有推脱,顺了他的心意。

前厅溪栈秋正在帮忙招待宾客,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两样, 祁谙托着腮眼睛睨着他,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昨夜溪栈秋并非没有去,只是, 他只远远儿的瞧着, 并未上前,待了半晌就离开了。

那个局是假的, 可是溪栈秋却去了,而且很可能已经猜到了祁谙的用意, 这个人啊,倒真是让人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