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来凉爽,到那日头落了,众人便会觉着身上发凉,若是没及时添衣裳,说不得便要打上几个喷嚏,次日间头疼脑热亦是常有的。

冬园之中,一处处的园子中接连熄了灯火。不多时,府中除了那上夜的仆人外,皆入了梦中去会那周公论道。

数条人影穿梭在婆娑树影之中,趁着那“沙沙”枫叶飘荡之声,前前后后的闪进了染秋院里。

拿纸糊得厚厚的几层窗纸被人拿着一块布子浸湿,一个吹管插了进去,喷出一片白色烟雾。

待一株香的时辰之后,几个人方才轻手轻脚打开了那扇门,闪了进去。

不一会儿,原本暗着的房间里亮起了烛火,随即,几个人竟大大方方的抬着一人走了出来。

正房处大门儿打开,亦是走出了一个人。气宇轩昂,神色冰冷一片,正是孙府之主,孙哲。

“怎样?”站在那当院儿之中,原本院子里本应上夜的下人此时竟一个不见。丫鬟婆子们也似根本没听着院儿里有人说话一般,一个个只守在自己房间之中。

“回爷的话,那个无异,这个确如您所言一般。”当先一个冲王爷躬身应道。

王爷轻点了点头,只吐出一个字来:“审。”

待院子里头再归于平静,鸳儿方走到门口儿,见王爷已转身回来了,这才脸带关切犹豫的瞧着他。

王爷冲她淡然一笑,抬手捏了捏她那手:“莫怕,他们自有手段。”

“可…”鸳儿眉头微簇,“既然有人同她通信儿,那人说不定也是府里头的。”

王爷轻摇了摇头,道:“还记得前几日间我令你们回避着点子,说那冬湖边儿上不叫丫鬟们过去?”

鸳儿一愣,随即奇道:“莫非爷说的是前几日子清理冬湖上头枯草的那回?”

王爷淡淡一笑:“原本这事儿就算只叫自己府上的来弄也是无妨,只是听说乡里头有些地少的人家、长工们四处寻门路,想要多赚点子银子,便叫他们进来了。”

鸳儿仍张着口,疑惑瞧着王爷。

王爷淡笑了笑:“如你说的,越发压着,他们越不敢乱动。不敢动,就必然瞧不出端倪,还不如大方一回,摆明了给他们个门路。”

难怪王爷一听自己说那东西是打从湖边儿取来的,便立时叫人进来捉了那红霜?原来竟是因着他知晓若是出事,也必然是出在湖边!

一盆凉水浇头,红霜勉强睁开眼睛,只觉着四周大多暗着,可眼巴前儿不远处却有几只火把。皱着那眉头,脑子正费力转着,忽的觉着身上发寒,不禁打了个寒战,再一细瞧,只见四周站着几个高大身影,一个个板着张面孔,只冷冷瞧着她。

心中先是一紧,还当自己是被那歹人给捕了,却又猛的觉出这些人身上那杀伐之气,哪里是那歹人?分明是一股子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气息!

心中猛一哆嗦,拿那银牙便向后咬去,却没觉出咬出东西来,又是一愣忙拿那舌尖舔了舔,赫然发现自己后头那毒牙竟已被人拔了?!

原本就因着冷水白下去的小脸儿,这会子竟又惨白了三分,左右瞧去,一低眼儿便瞧到面前桌子上头放着一颗牙、一个木头球儿、并一副人皮面具…

心内一片暗淡,张口就向自己那舌头咬去,却不想身边也站着两个,一见她嘴巴那里动弹,便一把捏住她那下巴,让她想咬也咬不得。

“若是老实交待了,还能容你再活上几天,若是不说,你这细皮嫩肉的…”说着,身前那高大男子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冷笑,走到红霜面前儿弯下了腰来,“后头百十号兄弟,可皆是打那常年见不着女人的所在出来的,会怎生折腾你我可不管。”

说罢,又直起了腰来,只冷

瞧着她。

那红霜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咬了半晌牙,才惨笑道:“我若说了,只求一个痛快。”

那男子眯了眯眼睛:“若是你还有用,我们主子指不定便留你一命,或许还能给你些方便。”

红霜两眼亮了亮,随即又是一片灰败,惨笑了一声儿摇了摇头。

次日一早,王爷案上便已放了头天夜里审讯出来的口供。

皱着眉头细细看了,那眉皱得不禁更深了些,随即一摆手,便站了起身,道:“过去瞧瞧。”

那暗卫忙弓身在前头引着道儿,直带着王爷出了园子,向着西北山中走去。不多时,进了条山谷之中,随即从一块大石边儿绕进了个山洞。

山洞门口、中间,处处皆有明哨暗哨儿。虽说已脱了那王爷的身份,可自己手底下必要留着些底牌,不然,光他早先那身份,无论是大恒那边儿,还是蒙汗国中,但凡有人知道了亦会死盯着。

王爷背着手缓步走进洞中,顺着那暗道进了山腹之中。

那红霜脸上人皮面具早已取下,这会儿正挂在木头桩子上边儿,姣好的面容,带着丝纯真,眉宇之间却又有着股子魅惑姿态。如此娇俏佳人,若是不带那面具,便是打死也进不了自己这府上。

瞧着,王爷那神色又是冷了两分,眯起了眼睛,坐到大椅之中。

第87章 幕后之人

守在那木头桩子边儿上的一个暗卫忙上前两步,拿手中鞭子拍了拍红霜那肩膀。眉头微簇,那红霜便醒了过来,先是愣了下,随即抬头便瞧见了带着一脸冷意盯着自己的王爷。

惨笑一下,想自己花容月貌,未曾被派到那三王之处以色诱人,反到来了这处府上。原本还当是个清闲些的差遣,总比那三处还不知谁能最后得了天下,若是自己待的那处最后会败落,许就死在那兵荒马乱之中了。

可如今看来,这严王虽是最无争夺天下之心的,可却偏又是那最仔细的。

“你所服那毒究竟是何物。”王爷淡淡瞧着她,眉宇间哪里有半丝怜惜之色?红颜也罢,绝世也好,于他眼中便同那白骨骷髅一般。

红霜开口应道:“打小儿便服了的,是何毒物我们皆不知晓,只知那药可由阁主催动,毒发之时由打体内溃烂,直要疼上三天三夜才得做罢,每过半年都需得用上一回解药压下去才可延命。”

王爷抬起下巴,眯着眼睛瞧着她:“你说你取的那个木头球儿里面放的便是这半年的解药?”

红霜轻点点头:“孙府上平素连只蚂蚁皆爬不进去,长老等人原不指望我能于这短短数年间便能得你们信任,除非紧急亦不曾命我向外头报信,可那解药我却是非吃不可的,不然,断不会冒险骗秋叶去取,泄漏了身份。”

王爷冷笑一声:“你当是取解药泄漏的身份?”

红霜眼是闪过一丝疑惑,莫不是那秋叶将自己要那木球之事说出去的?

“你脸上那人皮面具,夫人早就瞧出来了,不过一直未曾说过罢了。”王爷这话一出口气,那红霜脸上更白了三分,那位夫人怎有可能瞧的出来?!自己戴着这面具乃是打从真人脸上揭下来的皮子做成的,更是用仙阁里头的密药腌制而成的,贴在脸上万瞧不出异状,她是从何知晓的?!

红霜脸上惨白一片,只咬着唇,身上微颤的瞧着王爷。

王爷则垂着眼皮,好整以暇的持起面前那杯子,抿了一口那刚刚沏得的上好香茶,方道:“那仙阁究竟是何物?欲意何为?”

红霜身上颤了几颤,似是连听着那“仙阁”二字心中皆惊恐不已。

“仙阁阁主究竟为何立这门派,我也不知…只知道,似我这般生来便能瞧出样貌好些的女儿家,或是那骨骼适合练武的男子,又或是天资聪颖的孩儿们,打从四五岁起便收入阁中,由长老们交习种种。待十四五岁时便送将出来,或入王宫,或入商政之家,只听命于阁主之命行事。”

王爷那眼中带着寒意:“他所图之事为何?

天下?”

红霜摇了摇头,眼带惊恐:“我只知道这回同烁长老下山之时,是为得在大恒四个王爷之中寻一个可以辅佐的,前情后事皆不清楚。”

那两眼如刀冷盯了她半晌,见她应是再不知道旁的,王爷方开口问道:“还有何处有你们的钉子。”

“早先朝中有阁中之人,后来那二王之处也有。这回烁长老送我过来,听闻去得乃是那定西王处。”说罢红霜又忙道,“出阁之人有早有晚,年岁也一一不等,我们便是在阁中学着规矩亦不知道左右之人将来会被遣去何处。”

王爷放了手中那茶盏,淡淡问道:“早先我府里头的那个管着马厩的亦是你们那仙阁中人?”

红霜忙道:“我虽不知是谁,却只知道早先那人被除去了,这才忙忙送我过来,不然,以阁中形事,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忙忙送上人来引人怀疑。”

见那红霜再无可说,王爷方起身离去,只在出了那房间之后,袖中拳头方紧紧攥起。

若非自己府上查得一向严苛,早先府里绝不会被他们只钉进那一个!若非这回自己故意放人进来,这红霜也不会如此显眼的摆到眼前。

自己那些兄弟、早先那皇宫之中、朝中世家商贾之中,尚不知道有多少这般训出来的探子了!

虽不谋江山,可这仙阁行事与那图谋江山的哪有区别?不过一个在前,而其隐于庭后罢了!

出了那通道,再见了那晴朗蓝天,王爷抬着头似在沉思,许久,方吩咐下去:“遣人南下,将原本那朝中的、我那几位王兄处的,但凡有些疑虑之处、疑惑之人皆报回来。”说罢,又沉吟了一会子,眼露精光,“使人给我那九皇兄通个气。”

那暗卫头目忙弓身应着,随即又问道:“可要将这探子之言传给定王?”

王爷微眯了眯眼睛,道:“只隐去府上之事,旁的便是告知亦无妨。”西定王非是那蠢笨之人,若是知道有人想以辅佐之功图谋江山利益,断不会容其下去。

虽早年间尚在宫中之时,二人感情在那皇子之中算是好的,可如今多少也应避讳一些。只那仙阁不除,府上不安!只因着这点,自己必要出手收拾一番方能安心。

“爷!”见王爷人进了屋子,正抱着女儿逗弄的鸳儿笑着招呼了一声,却不敢立时起来怕摔了女儿,只笑盈盈的瞧着他。

脑中忽的想起她刚到了府中见她那时,那会子,这丫头肿着眼睛,成日家低着个头,脸上亦是清冷冷的一片,哪里又有个笑模样?

“爷,怎的了?”鸳儿见他进来,亦不说话,

只带着丝浅笑瞧着自己,连怀里那女儿皆没看上半眼,心下不由得有些纳闷。若不是他那脸上还带着些笑意,鸳儿还当是那红霜那里别又出了何事呢。

王爷凑到床边儿,弯腰去逗女儿,头却凑在鸳儿脸边儿,低声笑道:“只是想起早些年前的事儿罢了。那会子,想要在夫人脸上瞧见点儿笑模样,可得拿荷包打点着,且银的还不成,需得金的。”

鸳儿微愣,脸上便着了火般的,只死瞪了他一眼,想去掐上一把,却又怕闪到怀里那孩子。

许是被父亲那大手逗弄的,正窝在鸳儿怀里玩耍的宝姐儿忽“呃!”的一声,就似在应和她父亲那话似的。

“哟,瞧瞧,连闺女都说是呢。”

这回,鸳儿抬起手来在他身上重拍了一下子,只她那点子小力气哪里够使的?王爷只笑着,躲都未曾躲着,哪里还能觉着疼呢?

待那宝姐儿玩饿了,鸳儿便叫那奶娘带下去奶孩子,屋里边儿没了人时方问道:“那丫头处可审出什么来了没?”

王爷瞧了她一眼,又向门口看了看,转头低声道:“审出来了,只是…”

鸳儿听他声带迟疑,纳闷道:“是何人所为?”心中却只想着,莫非是那三王处派的人?这朝堂兄弟之间的龌龊事可是不少,若非现下皇帝已死的死,没的没,指不定鸳儿还要疑心到那一大一小身上呢。

王爷眉头微簇了簇,转头瞧向她犹豫道:“江湖中人…”这话,王爷说着也别扭,说是江湖中人,可显又不是,江湖中人哪家哪户能将手伸得那般长?竟敢管到他这儿来了?

鸳儿愣了下,带中满是疑惑的瞧着他:“莫非是什么武林盟主、魔教教主、江湖帮派做的?”

这话,倒叫王爷忍俊不禁的大笑了起来,拿手指着她,许久方不止,只笑得连胃口皆要疼了起来:“以后万万不能叫你瞧那些角本传奇,你这满脑子装了些何物?哪里又有那些武林盟主?还、还魔教?”

鸳儿嘴唇瘪着,只拿眼看着他,谁叫他忽的提起什么“江湖中人”呢?她哪里知晓这世上可有没有那七大门八大派的?

“爷说的江湖中人,指的是那些非在朝廷之中,却又自成一体的。哪里又牵扯出武林帮派了?”王爷长摇着头,这世上,便是习武,寻常人家会的也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罢了,哪里有那般多的门派?

只在那军中、镖局、又或是私家护院,方有真功夫。

想起上回见过那老者,显又是另成一路的,虽未曾过过手,可是比将自己竟也不差,若那仙阁中人皆是如此人物,那倒是棘手得紧。

见王爷似在出神,鸳儿抬手轻拉了拉他,笑道:“爷,莫急,既然有了门路,想要找着哪里便难了?不如徐徐图之可好?”

王爷听了,低头笑道:“这是自然,既能寻着门路,便可打他七寸。”说罢,又道,“回头你只跟院子里头丫头们说,那红霜半夜出偷偷出来,竟是个贼,被拿住了。再叫她们莫要私下乱传便是了。”

府内现下安生得紧,便是有何话也传不到府外头去。那些小丫头寻常连大门儿也皆不出的,自不会同这乡里头那有心人有所焦急。且那红霜又向来老实呆着,众人知道了便也就罢了。

鸳儿轻点了点头,早先便放出过风儿,说是那三个大丫头里面有手脚不干净的,这回子众人皆会当做是她事发了罢了。至于那秋叶更是好说的,只说那木头球里面儿果藏着赃,她便不会再说什么。

果然,红霜手脚不大干净那话一出,院子里头只在头一日里有些个人传话儿外,再没别的动静了。

早先王爷那头已叫人暗中盯着了,后头夫人也放出过话儿来,知道的不知道的皆紧闭着嘴巴,再不议论半分。

除了同那红霜同屋住着的秋叶唬得一惊,后头又受了点子风病下了外,再无其他声响。

鸳儿冷眼瞧着,心中暗叹,还好这府上是原本王府里头的底子,不然若是换做普通大户人家的院子,早就不知会传出些什么来了。

又因见那秋叶病了,说鸳儿自安排莲衣去宽慰于她,只说不关她的事儿,令她好生安养。

见那莲衣来了,秋叶忙撑着坐了起来,只拉着莲衣哭道:“原本还当自己好心帮人,却不想她竟是使那黑心的!若不是夫人肯信我,便是直接打杀发落了也是有的,哪里还能容我到现在?”

莲衣忙笑着坐到她身边儿,只劝着:“既知道,那便好好当差就是。你现下也是夫人跟前儿的了,早先那回咱们再也不提,以后再遇上瞧着不对的事儿只管禀了夫人便是,你那实心眼子再被人拿着当枪使了恐怕也不自知!”

秋叶直点头,再不敢说多的,只宽心养病,等回头还要上去伺候着不提。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眼见着便已快至腊月。孙府内外一片忙碌,那过节的采买一车车的运到了府里,又有下头桩子里头的种种孝敬收成。

鸳儿虽带着宝姐住在那园子里头儿,可每日皆要上前头去查点看管着些,府上那大事小情的亦日日由那管事的娘子一一报着。

临近腊月底,又忙着那春节种种,日日园子里头、前边儿府里,皆能见着那川流不息的人流行来走去。

忙了整日,待到晚上回了秋鸿居,鸳儿才见着亦是累了一日的王爷。

夫妻二人用罢了晚膳,这才凑到烧得热热的大炕上边儿说着体几话儿。

“等过了年,立春之后,怕是我要南去一阵子。”刚刚才运动罢了,王爷大手揽着鸳儿那肩膀,柔声在她耳边说道。

鸳儿微愣:“爷要去南边儿?可是有何要紧事儿?”

王爷轻笑了笑,拿下巴抵着鸳儿那头顶:“咱们的人已捉到那仙阁的尾巴了,我不亲自去,是怕他们有何纰漏。”

鸳儿听了,心下紧了紧,虽说自己并不知道那个“仙阁”里头的人有没有那武林高手,可到底是王爷所说的那“江湖中人”,生怕真个遇到那些小说里面儿的绝世高手,再让自家夫君出个好歹,忙紧了紧握着他那双手:“爷,咱们派人去成么?”

“怎的?怕爷去的久了,想的慌不成?”王爷轻笑了一声儿,往她身上贴来。

鸳儿脸上泛着潮红,适才身上那热亦尚未退去,他这又一贴上,身上不禁又软了下来:“别闹,说正事儿呢。”

王爷笑道:“先把你喂饱了,省得回头爷去得久了,再让你熬得难过。”

这话说得倒像是自己那般不堪似的,鸳儿心下着恼,左右躲闪着,私闹了会子,到底没抗得过他。

钻在王爷那怀里,鸳儿自然知道他心意已决,若不能亲去哪里安得下心?莫说是王爷了,便是自己恐怕若是只遣人去做这些事,心底怕也会嘀咕着些呢。

口鼻顶着她那长发,嗅着她发间淡淡香气,不浓艳,却甚是好闻,那手臂不禁再紧了紧。头左右蹭了蹭,贴到那枕上,忽然想起了什么,疑问道:“我记得这枕头应是带着股子淡香味儿的?”那味甚是特别,王爷又于气味敏感些,故此一下子便想起来了。

鸳儿也愣了下,抬头说道:“前些天换被褥来着,连着那枕头一同拆洗了…”

说罢,二人对视了会子,忽的皆想了起来:“药!”

枕头里边放着那可避孕的香药,这会子换了,可二人这房事又亦是寻常得紧的,这下子怕是…

王爷那脸上笑里面带着苦,本是想拿那药顶个一二年的,现下这般若是…

“何时拆换的?”

“已快…一个月了。”鸳儿一脸歉然,冲他眨了眨眼,过年这会子忙得紧,早前夏日那会儿也换过枕头,她那时便记得了。可这回子一是忙,二是早先这活儿是让荷蕊做的,这会儿换成了秋叶,自己没提,她自然不知道。

“你小日子…似是还有几日?”王爷于这事儿记得倒是清楚,鸳儿听了,咬了咬嘴唇轻点了点头。

那枕头换了快一个月了,中间又有那危险期,这位爷虽非夜夜如此,倒也是隔三差五的便要如此,除非那药劲还没过去,不然怕是…

果不其然,正月里头何大夫便听出来了,孙府夫人又有喜了。

府上欢腾,自又是打赏下去。王爷虽心中微涩,可到底是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上回鸳儿生宝姐儿时虽辛苦些,可还算是顺的,这回子算算日子,她怀着身子时自己正好南下,等自己回来,也差不多快要生了,正好可陪着她给她安心。

鸳儿查出身子来了,咬着嘴唇,身边儿放着宝姐儿,这母女俩一个样儿的可怜巴巴的瞧着王爷。指了指自己那肚子,鸳儿声儿中带着委屈的道:“爷,我们娘儿仨可都等着你安生回来呢。这回出去,旁的我都不管,只爷是最要紧的,你若是敢带着半丝伤回来,我便不叫孩子们叫你爹爹!”

这话说得王爷脸上一阵哆嗦,只眯着眼睛,想要罚她,可她那身子偏刚有了孕,不敢乱动,不罚吧,这丫头显见得已是要拿捏住自己。

正想着,鸳儿身边那宝姐儿忽然拿着小肉手儿在鸳儿腿上边拍边笑,似是笑她父亲那一脸郁色一般,逗得王爷不禁笑是失笑,把这娘俩一总揽进了怀里,柔声道:“爷知道,必会量力而行不乱逞能的。”

第88章 大结局

恒长河上头那冰已皆破了,河南边亦可跑得那马了。

才刚一开春儿,蒙汗国中众人便听着了个消息——南面那大恒国内,西定王已除了另外二王,举兵进了京城,各处世家老臣纷纷投靠,现已经登基为王。

因是同宗平乱定国,故此国号“后恒”。

鸳儿听了这消息,心中惆怅了一会子,便又命莲衣同秋叶一齐打理王爷南下要用着的衣裳等物。

“夫人,皆理好了。”莲衣点了又点,抬头向鸳儿说道。

微思索了下,鸳儿抬头道:“上回说的那避蚊虫的草药可包好了?”

秋叶点头道:“已包好了,同旁的药收拾到了一块儿呢。”

鸳儿再点了点头,又皱眉沉思着,细细理着这回王爷南下还用得着何物。

从宝姐儿那边过来的荷蕊进了门儿,见那摆了那一屋子的东西,不禁掩口笑道:“夫人,打从正月里便整着这些东西了,莫非还没理好不成?”

听那丫头口中带着打趣,鸳儿亦不禁笑了:“竟巴巴跑过来打趣起了我?莫非你想换个差事不成?”

荷蕊忙凑了过来:“夫人,小姐现下已经能站起来了,嬷嬷奶娘们皆年岁大了,哪里看的过来?不为了奴婢找想,也要为小姐找想啊?叫我去别处做事,奴婢自无怨言,可少了奴婢这腿脚麻利的,再委屈了小姐可怎么得了?”

鸳儿笑着摇头道:“我竟不知,你竟生了这么一张巧嘴!”

说罢了话儿,自己转头瞧着那一屋子清点着的东西,亦不禁笑了。出了正月,再没旁的事可想,自己便一门心思的惦记上了王爷出行那事。再加上肚子里那孩子安分得紧,连害口亦没上回怀着宝姐儿那般的重了,自然全副心思都搁到了王爷身上。

又过了两日,便是王爷出行的日子了。鸳儿头天发了多半天的愣,忽的想起,这可是自打嫁给这位爷后他头一回出门子。想想夫妻恩爱,想想他一人在外无人照顾,这心进而便又慌乱了起来,再加上那人在孕中便爱多想多虑,直到王爷回了,这才忙忙收拾起来。

抬眼看着面前那男人,鸳儿暗自咬牙,心中暗自下了某个艰难的决定。

渡口前,一行人正自南面等着那渡船靠岸,待北面儿那人下了船,再自上船北去。

忽的,有那眼尖的一个个伸着脖子瞪视着船上下来那行人。

二三十个汉子,个个劲装打扮,人人皆牵着匹马下了船来。这行人中人数虽多,可下了船后竟无半个人开口说话。

待下了船来,牵那马到了岸边,这才一个个的上了马

,扬鞭而去,只留着那一道的尘土。

众人面面相觑,这行人身上皆带了股子劲,有那见识的自能瞧出些来,这行人身上似是都带着那功夫,个个身强体壮轻装简行,不是镖局中人,就是军中之人。就是那没见识的,亦被那股子气势震慑住了,直等那马蹄带起的烟尘渐渐散去,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