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会儿,问他:“你母妃又给你加课业了?”
“没有。”阿礼摇头,“是我自己想多读书,我有三个弟弟了,我要当好大哥哥!”
他说着想了想,道了句“父王您等等”便跑向案桌,拿了两页字过来给他:“父王您看,范先生说,我比从前写得好多啦,您觉得呢?”
“…”孟君淮除了夸他字确实好了之外,一时间竟不知还能说点什么。
上次尤氏把阿礼压得太死,他可以责备尤氏,但现下是阿礼自己要学…孩子要上进,他这个当爹的训他一顿合适吗?
孟君淮就只能开导他,跟他说你的字着实练得不错,先生近来也夸你读书读得好,但是父王希望你身子也好好的,所以你要多出门活动活动,不能总闷着自己,也不能太晚睡。
阿礼答应了,但有点不情不愿的。孟君淮耐着性子又劝了他一会儿,心念一动:“总之你今晚要早些睡,明日要给你们加一门新的功课,你不休息好了到时候学不会。”
阿礼有点意外:“什么功课?”
“明天你就知道了。”孟君淮卖了个关子,“反正在这一门上呢,越大的孩子越容易学,你有点吃亏,再不好好睡觉更吃亏。”
“唔…”阿礼小眉头紧皱很有些委屈,蔫蔫地琢磨了一会儿,终于退败下来,“那我今晚不读书了,一会儿就睡。”
“听话。”孟君淮很满意,摸摸他的头,又叮嘱他还是要在院子里玩一玩走一走再睡,然后他便出了门,刚踏出门槛,就见尤氏迎了上来。
“爷…”尤氏屈膝福了福,低眉顺眼的,“我听爷跟阿礼说了好一会儿话,用盏茶再走吧。”
孟君淮颔首:“不了,我去看看阿祺,看完就回去了。”
“回去”这两个字落在尤氏耳中就像一阵浓烈的嘲讽,她很清楚他说的“回去”是正院,不是前宅。
但她克制住了追问,抿着笑又说:“阿礼这孩子近来用功用得…有点过,我想跟爷说说这事,看日后怎么办好。”
孟君淮略作思量,看看屋里正看过来的阿礼,终是点了头,随着尤氏一道进堂屋。
他落了座,尤氏亲手去沏茶,边沏边笑说:“阿礼还是跟您亲,您一劝他他便听了,之前妾身说他都是白说。”
孟君淮笑了笑没接话,尤氏又道:“您若得空,日后常来看看他吧,要不叫他去前头也行。这孩子现下见您见得少了,难免要念着…”
“让他来前头吧,我的书房离他们读书的地方也不远。”孟君淮平和道。其实他想说,阿礼见他的时候并不少,十天里得有八天都是一道在正院用午膳。但看看尤氏,他把这话忍住了。
免得平白给玉引惹麻烦。
尤氏沏好茶,转过身端给他。他低头抿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爷…”
孟君淮抬眸看去,尤氏神情轻颤着望着他,良久之后,逼出了一个字:“君…”
他微挑眉,尤氏狠咬了咬唇,终于迫着自己将那两个字道了出来:“君、君淮…”
他放下了茶盏。
气氛莫名一冷。
“君…”她想试着再叫一声,但在他目光睃过来的刹那突然气力尽失,惶恐不已地跪了下去,“殿下恕罪!”
“侧妃你…”孟君淮的目光在屋中荡了一荡,叹气声有些无奈,“你能不能不要明里暗里跟王妃比?她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样较劲有什么趣?”
“殿下,我没…”尤氏连头都不敢抬,“我没有想跟王妃较劲,我只是…”
话至此她却忽而惊觉自己好像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说不是在跟王妃较劲,便是因为在意他。可她自除夕听到王妃与他的称呼之后,就那样强烈地想叫他的名字…真的是因为在意他吗?
“看在阿礼阿祺的份上,我不深究这事了。”他的声音淡淡的,淡到让尤氏心中窒住。
他又说:“再有一次,你试试看。”
孟君淮说罢便起了身,再无停留地离开了东院。尤氏跪在那儿,好像连魂都丢了。
正院,玉引从他来后就觉得他情绪很闷,待得躺上榻,她终于问了始末。
孟君淮跟她一说,她就做夸张状啧了嘴:“哎呀我都不知道我还独享了份殊荣啊?这个尤侧妃真是太僭越了,明天我收拾她!”
她说着还一撸袖子,孟君淮伸手就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没良心的!”
玉引被掐得一拱赶紧躲开:“好了好了我知道!”
他实际上在为什么生气她当然知道,准不是为尤侧妃对他的称呼,是因为觉得尤侧妃对她不恭敬。
她翻身趴着凑过去:“我就是想让你开心点,因为我这儿…也有点不太让人高兴的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他盯着榻顶生闷气的目光挪到她面上,“你说,我帮你解决。”
“嗯,这个。”玉引伸手从枕头底下把册子摸了出来,“那天皇后娘娘传话说让阿祚阿祐好好养身子不必进宫的时候,就让人送了这个来,说让我瞧瞧要不要给你添几个人,看这上面哪个顺眼就回个话给她…”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睃他:“我本来想把人都回了的,反正…北边那么多人你都没顾得上见,对吧?”
“哟呵,主意挺大啊。”他抄过册子往她脑门上一拍,“现在呢?怎么又想起跟我商量了?”
“因为祝氏说贤嫔娘娘替十二殿下求了人。”玉引如实道,“我在想,咱们阿祚阿祐突然生病没进宫,已经够惹眼了。如果这回皇后娘娘往下添人的事儿不是只对咱们一个府,而是各府都有,我们是不是遂她的意更好?”
第74章 添人
孟君淮没按玉引说的就此让皇后挑的新人进府,但也没直接叫人去宫里向皇后回话说自己府里不添人。
他把册子收了,第二天跑去问谨亲王,问皇后跟他们府提这事没有?
“提了。”谨亲王叹气,“我让你大嫂拿主意,按母后的意思选两个进来。”
孟君淮有点意外:“您真要啊?”
“接进来好吃好喝供着就是了。”谨亲王摇摇头,“现下不是拒绝母后的时候,你没看母后这次挑的人都跟从前不一样了吗?”
孟君淮狐疑地翻了翻手里的册子,心说没什么不一样啊?谨亲王就问说:“你没看画像吧?”
“没有。”孟君淮怔怔承认,“画像怎么了?”
谨亲王笑了一声,也没多说话,带着他就往书房去。一路走一路跟他解释:“不是你大哥我好女色啊,是你嫂子摆在书房的,一时没收。”
孟君淮应说我知道我知道,大哥您从来都不是好色之人。一踏入书房的门,他还是被眼前的画面惊了一下。
两面墙共挂了八幅画,每幅画上各绘一女子,虽是神色各异身姿也不同,但每一个都姣好美艳…
孟君淮想到这连忙别过头,静了静神再看去,却深感这“姣好美艳”的评价并非因为自己动心所致。他甚至觉得,就算是玉引看了这话,也会是类似这般的评价。
而先前,母后赐下的人并没有这样的美色,他府里的何侧妃和王氏都是姿色平平但规矩极好。反是母妃定妃挑过来的,一个个都姿色出挑。
“母后什么意思?”他皱眉看向长兄,谨亲王一喟:“我觉得母后因为老四的事,有些草木皆兵。”
二人这便又离开了书房,谨亲王边走边道:“老四出宫建府不是一两年了,母后又在宫里两眼一抹黑,并不清楚外头各府的情况,这回这档子事一出,她难免胡思乱想。你细想想近来的事,就知道她先是把九弟十弟十二弟的孩子都进宫,又这样往各府添人是什么意思了。”
孟君淮皱皱眉:“恩威并施?”
谨亲王摇头:“不如说是乱了阵脚。立了威,又赶紧给个甜枣。”
谨亲王跟他说,母后这做法看似有点可笑,可细想之下也不难懂。能给男人的好处,最容易想到的不过三样:权力、金钱、美女。
她身在深宫,权力她做不了主,金钱各府又都不缺,可不就只剩美女了吗?
回府的路上,孟君淮百感交集。一边想笑母后这阵脚乱得莫名其妙,一边又觉得一阵一阵的心疼。
她是快到半百之年的人了,就四哥这一个儿子,突然间说病就病了,御医还说必定会落下病根。这放在寻常人家都会是让父母不好过的事,而在皇家,这样的事背后还有各样可能的明争暗斗需要她去猜测、去提防。
而他们都听说,父皇得有一年多没去见过她了。就连去年新年,四哥刚落罪被禁足那时,母后跪在乾清宫外求见,父皇都没见她。
实在难以想象这一年里母后是怎么过的。难怪连玉引进宫拜见之后都跟他说,觉得交泰殿阴阴冷冷,好像缺点人气儿。
孟君淮止不住地回思起儿时还在宫中时的事,虽则许多细节都想不清,但他记得,那会儿母后当真对一众皇子公子都很好。逢年过节,他们都爱一起去坤宁宫玩,也没听说过哪个宫嫔叮嘱自家孩子要在坤宁宫提防些什么,母后赏的任何吃的东西,他们都可以放心吃。
怎么就突然变成现在这样了…
孟君淮再度看看手里的册子,深感这是母后头一回存了别的心思给他们挑人。而且这心思还不是恶意,只是想把他们一众兄弟都哄高兴了,能让四哥有安生日子过。
一道用午膳时,玉引便发现孟君淮的心情沉闷得紧。
“怎么了?”她给他夹了一筷子香椿炒鸡蛋,询问说,“是见谨亲王时有什么事?”
孟君淮摇摇头,沉默了会儿道:“你抽个空去见见四嫂吧,带些府里用得上的东西、再备几千两银子给她送去,四哥现下日子不好过,母后在宫里担心得紧。”
然后他喟叹一声,又说:“我也会多去见见四哥的。”
“可是…”玉引蹙着眉看他,“可是齐郡王府现下不见人啊?你以为我没去过?单是过年到现在这二十多天,我都已跑过四趟了,哪次大门都闭得紧紧的,怎么跟看门的宦官打交道也不让进。”
对此她也很愁得慌。就算齐郡王跟她不沾亲,她也很希望齐郡王一家能好好地把目下这个难关渡过去。
孟君淮面色又沉了些,她伸手握住他执着筷子的手:“到底怎么了?你详细跟我说说,我们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孟君淮斟酌了会儿,认认真真地跟她把皇长兄今天说的话说了。
玉引听罢,张口便说:“那我们就按母后的意思添个人进来啊?”
孟君淮:“…”
他哭笑不得:“这个不管用。母后心里不安生主要是因为四哥,我们按她的意思添了人,也不过让她安心一时。”
“但安心一时就多一时能想别的法子啊?何况我们若现在回绝了这事,还会反让她更不心安,那不是雪上加霜吗?”玉引一字一顿地说着自己的想法,“所以我觉着咱还是先让人进来,我们一起进宫谢个恩,你再时不时跟皇后娘娘说说你喜欢,皇后娘娘多半能心里好过些。咱在外也接着努力多跟齐郡王府那边走动,等该照顾的能照顾到了,这事自然就过去了。”
“…”孟君淮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她,“你这是自己饮鸩给母后止渴啊。”
玉引:“我哪有?”
“我不诓你,母后这回挑的可真都是美人儿,你就不怕我真喜欢上了新进来的不要你了?”他支着额头笑睇着她。
“我还真不怕。”玉引依旧是很诚恳的神色,“老实说,咱府里单论姿色比我好看的本也不是一个两个。再者,你要是想喜欢别人,有没有这新进来的,你都能喜欢别人。所以我完全可以安心让这个人进来,而且还可以让她安心得宠——得宠也不怪她。”
“那怪我?”孟君淮追问下去。
“不然呢?”她挑眉而笑反问回去,继而便悠哉哉地自己从冬瓜丸子汤里捞丸子吃了。孟君淮蹙眉看着她,突然对她这气定神闲的态度很服。她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他信她到时候不会责备妾室,只会怪他。
这让他怎么敢动别的心思?他才不想让她对他心生不满呢。
玉引当时想得很明白,次日一早就从册子里圈了个家世中等的乔氏回给了宫里。
然则小半个月后乔氏进府过来磕头时,她还是吃了一惊。
——这也太美了吧?
她觉得乔氏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脸生得精雕玉琢。明眸皓齿间勾勒出的笑端庄又灵秀,染得殷红的唇像是早春时节的娇花,微微一动就看得人心底一颤。
有那么短短一瞬,玉引心底慌了。而后乔氏俯身拜下去,同时,一只手伸过来,将案头的点心推近了她。
玉引侧首看去,孟君淮眼底全是促狭的笑。
他心说你慌什么啊?不是说得头头是道吗?这刚见第一面你就这样了可有点丢人啊!
“…”玉引正正色,看向乔氏,“起来吧。日后都在一个府里住着,不用这么多礼。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及时说一声,旁的规矩你该是也懂,我就不再说了。”
“是,谢王妃。”乔氏声音也柔柔的,又磕了个头而后站起身,依礼从婢子手中接过茶奉给二人。
头一盏自是奉给孟君淮的,他接茶间听乔氏说了句“殿下请用”,睃了眼玉引,温和地笑回道:“姑娘客气了。”
玉引垂眸看着眼前的地砖没吭声。
乔氏又将另一盏奉给玉引,口道“王妃请用”,玉引“嗯”了一声接过来,边是在想他说了那句话后,自己只嗯一声,是不是显得有点冷淡?边是又觉得,他怎么就说了那句话呢?
他真的喜欢乔氏了?
于是她看看孟君淮又看看乔氏,搁下茶盏,也添了微笑:“我去前头看看几个孩子书读得怎么样,殿下和乔奉仪先聊。”
乔氏一阵欣喜,福身恭送王妃离开。可王妃刚出了堂屋,她都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王爷也从面前过去了。
玉引有点别扭又说不上生气地往外走,跨出正院大门刚一转弯,蓦被人从后抱住。
“…”她微惊地扭头看看,孟君淮搂住她一吻:“你看你,我就知道你没那么不当回事。”
“什么没那么不当回事…”玉引蹙着眉看他。
“没那么拿我不当回事。”他又亲了亲她,语中的笑意明显起来,“看你为我生生气,我高兴…你别记仇啊。这事也不能怪我,你平日脾气太好了,让人摸不准你的想法,弄得我患得患失。”
这样吗?她还以为在目下的事里,顶多只有她会患得患失。
她暗暗一瞪他,握了握他环在她身前的手:“走吧,去看看和婧阿礼他们,一会儿正好一起回来用膳。”
第75章 乔氏
当日晚上,乔奉仪入府的事就自然而然地阖府皆知了。
和婧在临睡前突然想起这事,一抱玉引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听说府里来了个漂亮姐姐?”
“嗯…”玉引一哂,“你可不能管她叫姐姐,人家比你大一辈。”
“怎么比我大一辈?”和婧不太懂,“凝脂说她见到了,也就比她大四五岁?也就是比夕珍大五六岁?夕珍是我的表姐呀!”
“不…不能这么算。”玉引不得不跟她好好解释一番,告诉和婧年龄和辈分是两个概念。说了个大概之后她又跟和婧说,“举个例子啊,比如你嫁人之后生了个孩子,然后母妃在你之后又生了个孩子,那母妃的孩子也是管你叫姐姐,你的孩子比他大也得管他叫姨或者舅舅,懂了吗?”
“哇!!!”和婧觉得很惊奇,“这样好!这样我的孩子就能跟母妃的孩子一起玩了!”
玉引:“…”
然后她又说:“哎?还是算了!”
“怎么?”玉引一笑,和婧认真道:“还是不要等那么久了吧,那样我都有自己的孩子了,就不能跟母妃的孩子玩了,母妃早点生,这样我跟他玩!”
玉引:“…”
她心说我就是举个例子,谁说我要再生一个了…?
于是母女俩躺在床上乱七八糟地掰扯了半天,玉引可算把话题从“再生一个”掰扯到了她现有的两个弟弟上。
第二天晌午,她则听芮嬷嬷说一帮孩子在前头读完书就跑到北边看新来的乔奉仪有多漂亮去了。
玉引扑哧一笑:“随他们吧,都在一个府里,熟悉熟悉也没错。”然后细一想,“嬷嬷怎的知道得这么快?您差人盯着北边了?”
“是。”芮嬷嬷没有否认,在旁一欠身,说,“奴婢知道王妃您不在意,可既有新人进来还是注意点好。就算不怕她争宠,但万一她有个什么别的坏心思呢?和她同住的几个也都是有位份的正经妾室,别闹出什么事来。”
玉引本想跟她说没有这个必要,但听她是要防这些疏漏便也答应了。只嘱咐芮嬷嬷不必太草木皆兵,道乔氏毕竟是皇后赐下来的,该留的面子还是要给人家留着。
芮嬷嬷噙笑一福:“是,您放心,奴婢心里有数。差过去的人也是在奴婢身边跟了些日子的,能把握住轻重,绝不冒犯乔奉仪。”
前宅,孟君淮听谢继清禀完事后,不禁怒火中烧。
“东厂这是有意挑衅是吧!”他一拍案,谢继清颔首:“殿下息怒。两厂嚣张由来已久,做出这样的事…不稀奇。”
孟君淮强自定了口气。
这么久了,四哥那边说什么也不见人,把一众兄弟挡得格外死。他并不想违四哥的意,可又实在担心齐郡王府日子难过,不得不出个损招探探情状。
他便托谢继清以锦衣卫的名义带几个亲信去齐郡王府“搜查”——锦衣卫搜查京中哪个人的府邸都是正常的,四哥必不会多心追问原委,能做的只有打开府门随他们查。
结果不查还好,一查才知道,齐郡王府上下连炭火都停了——这才二月中,今年又倒春寒倒得厉害,远还没暖和回来呢。
谢继清也不傻,虽然打着搜查的旗号,还是委婉地“叮嘱”了齐郡王妃一声:“殿下久病未愈,这炭火是不是还是生着好?若是御医叮嘱不用为宜,便当在下没说。”
而后隔着一道纱帘,齐郡王妃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哭了。
她跟他说,御医并没说过不用为宜,反是说要注意保暖。只不过这个月根本就没送新炭来,府里的例银也有欠缺。虽然先前的积蓄还有些,要买炭并不是没有,但齐郡王说目下正是最难的时候,指不准哪天就有紧要的地方要花钱,压着钱不让她动。
齐郡王妃最后抹着眼泪道:“我们爷又是个倔脾气,越是这最难的时候越是不肯求兄弟,不肯让旁人知道我们这儿过得不好…谢大人,我知道您是六弟妹的本家兄长,劳您今儿…一是当我什么都没说,二是把您瞧见的如实告诉您妹妹吧。我也是不知还能怎么办才好,我们爷犟着个劲儿,可是这一府百十号人…不能就这么生耗着啊!”
孟君淮听完这话都气得眼晕。他心说东厂跟他们这帮兄弟较劲,四哥您也帮着东厂一起较劲?您到底是哪边的?!
再说,这么个较劲法,最惨的不还是四哥您本人吗?!
他呼了口气摇摇头,叫杨恩禄取五千两的银票来,又跟谢继清说:“有劳谢兄改日再照今日这般走一趟,查完后把这钱给四嫂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