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君端又笑着问,“你今年几岁了?”

“五岁。”

“那姐姐是比你大两岁对吗?”

小男孩子一脸疑惑,低头掰着手指头数:“一、二、三、四、五。是,是两岁。”狄君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略带些愧疚地拍拍小男孩的头:“小弟弟真聪明。冬青,你去给拿些肉干给他。”

“哎。”

这边,江老夫人的问话已经告一段落。她捧着刘氏递上来的信物,来来回回地察看着,抚摸着,感慨万端地说道:“唉,这事今日可算有个眉目了,我对白氏有个交待。天可怜见,这一对苦命的母女。”

刘氏听到这话,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放下。

她的面上不禁露出喜色,江老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骤然开口问道:“对了,那白氏临走时对我说起她女儿身上有一块明显的胎记来着。”

刘氏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完全绽放便又缩了回去,她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颤,接着极快地低下头去。她脑中飞快地回忆着当日初见那孩子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她身上有胎记的事。到底在哪儿呢?刘氏的额上渗出了层层细密的汗珠。

江老夫居高临下,将刘氏的神情尽收眼底。

片刻之后,刘氏已从方才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她忙说道:“也有许多小孩子出生时有胎记,但长大后就慢慢消失的。况且招弟这孩子长在乡下人家,难免磕磕碰碰的…”

江老夫人只是高深莫测地嗯了一声。刘氏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儿。再看那招弟早吓得脸色苍白。但此时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开口道:“老、老夫人,我身上确实有胎记,后来受伤磕没了。”

“哦,那是长在何处?”

“长在…”

招弟顿时傻眼了。她不知所措地偷眼瞅着刘氏。刘氏也是脑袋发蒙。

恰在这时,狄君端牵着小男孩慢慢悠悠地晃过来了。

他一脸笃定地说道:“伯母,侄儿可确定,这孩子是假冒的。”

江老夫人心里虽然有了底,但听他这么一说,还是来了兴致。

狄君端看向刘氏和招弟,用清亮而平静的声意缓缓说道:“第一,年龄不对。这个女孩子根本不是七岁,而是十岁。”

“哦。”

刘氏脸色由白变灰,脚下一个趔趄,她慌忙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们看长得多瘦小,哪是十岁的样子。”

狄君端微微一笑不理会刘氏,接着说道:“第二,她根本没有所谓的养父母,她的生母就是这个刘氏,她的生父是刘氏的前夫。”

刘氏哆嗦着唇,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招弟吓得傻愣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刘氏很快就明白过来事情败露在谁的手里,这人就是她的小儿子宝丰。原来这个少年带走他是有目的的。

这时,于妈妈忽然大喝一声:“大胆刁妇刘氏,还不跪下!”

刘氏还想垂死挣扎。江老夫人慢悠悠地说道:“刘氏,白氏根本不曾说过她女儿身上有胎记,我那是试探你。你真够大胆的,你真以为老身那么好骗?光凭着信物就能信你?”

刘氏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身子一软,扑哧一声跪到泥水里,摁着两个孩子一起小群鸡啄米似的不停磕头:“老夫人饶命,民妇真是鬼迷心窍啊。民妇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民妇的家乡发大水,田地房子都被冲垮了,就连当家的也被洪水冲走了。民妇带着两个孩子讨饭都不安生…”

刘氏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由原来的假哭变成了真哭,两个孩子也跟着大放悲声。

江老夫人微微蹙着眉头。半晌,她摆手打断刘氏的哭诉:“你先说说你是如何找到白氏女儿的信物的?若是能帮着找到人,也算是折了你的罪孽,否则,我就将你交给官府法办。”

刘氏一听说送官,顿时吓得血色全无。事到如今她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民妇带着两个孩子逃荒,没几日钱就花光了。老夫人赏赐的几两银子给孩子看病花了一些,剩下的被贼人偷了。民妇无法只得去当铺当首饰。城里的那家店大欺客,民妇就想去镇上碰碰运气,不想正好在铺子里碰到一个来当东西的男人。民妇瞧着这男人神色慌乱,急于把东西出手。就觉得这东西来路不当。民妇又想起当日银子被偷的事,心想说不定他们是一伙的。

等到那个男子将包袱打开时,民妇觉得有些眼熟。以前说过,民妇先前跟白氏是邻居,那白氏的丈夫还曾跟我父亲学过认字。她孩子满月时,民妇也在场。虽然时隔数年,但还是有些影像。民妇留了心就跟那男人攀谈。那男人没甚心机,民妇拐弯抹角地打听了出这东西是从他弟弟那里拿来的,他弟弟有个女儿就是从江边的木盆里捡来的。民妇想着今后生活无着,就决定昧着良心冒回险。老夫人,民妇这都是为孩子,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狄君端听罢她这长篇大论,矜怒道:“你为了自己的孩子,就可以阻止她们母女相认吗?亏你还自称是白氏的闺中好友。”

刘氏哭着辩解道:“民妇打听到了,那孩子在养父母家过得很好。”

狄君端摇摇头,不想再跟她争辩。

江老夫人半阖双目,似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她问道:“贤侄,依你看,该如何处置这刘氏?”

刘氏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到了,她在泥水中漆行数步,爬到狄君端面前,以头杵地,“这位公子,你民妇实在是走投无路啊,请你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饶过我这一回吧。”

狄君端嫌恶地看了刘氏一眼,对着江老夫略一施礼,“若依侄儿来看,该将这妇人送官。”

“啊——”

刘氏险些要晕过去,两人孩子也哭成一团。

“不过,”狄君端话锋一转,“若真将她收官,这两个孩子就没人管了。我知道伯母心善,肯定不忍心如此办。因此就罚她将功折罪,找回白氏女儿,再让婆子打她一顿完事。”

“也好。”江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她转向刘氏,厉声道:“于妈妈,你狠狠地给我教训这个妇人。这天底下的穷人苦人多的是,也没见得人家都起这等奸猾心思。若非看在孩子的份上,老身定饶你不得!”

于妈妈领命下去,让人把刘氏拖到别处,结结实实地把刘氏掌掴一顿。

狄君端趁机说道:“伯母,你们可先到船上候着,我派人去县里和镇上的当铺看看,说不定原主会来寻找信物。”

第二十三章原来是你

江老夫人颔首微笑,赞叹一句:“很好,还是你想得周到。”

狄君端报之谦逊一笑,一老一小说了几句闲话,江老夫人便命人将包袱拿给狄君端,托他去办这事。

江希瑞这两天闷坏了,他生性好动,不肯放过外出的机会,因此就缠着狄君端不放:“君哥哥,刚才也我立功了,你就带着我去嘛。”

江老夫人面色微沉,斥道:“希瑞,你的病还未愈就想乱跑?你君端哥哥是去办事不是去玩儿。”

江希瑞撅嘴不语,只用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狄君端。狄君端失笑,只得出面向老夫人求情带了他去。

狄君端主仆三人,牵了马,带着江希瑞一道往清河县东边的金水镇驶去。

一离了江老夫人,江希瑞立即像飞出笼子的鸟儿一般,人也活泼了,话也多了。他与狄家的小厮熟稔,一路上不停地问东问西。

“雪松哥哥,我们是要找林家的小姐姐吗?”

雪松笑道:“是呀,江少爷真聪明。”

江希瑞昂着脑袋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屑于这种夸奖:“我当然聪明了。”他顿了顿又道:“对了,上回我去林府看到了源弟弟,他说他也有一个亲姐姐的,这次找到了他肯定高兴坏了。”冬青接道:“你说的可是那个病歪歪的林安源?他不是病得见不得风吗?小少爷怎地见着他了?”

江希瑞傲然挺起胸脯:“我自己找的。还有人欺负他,被我赶跑了。”至于他是因为捉蛐蛐而在林府迷路的事,他此时是忘得一干二净。

狄君端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静地听着三人闲叙。他不由得想起了京城林家的一些闲事。心头不禁为这个即将谋面的女孩子担忧。她生母的处境本就不妙,外家又无势,到了府里怕还不如在乡下自在。

这时那名小冬青的小厮叹道:“这林家小姐以后有日子过了,将来不晓得该怎样感激江老夫人和少爷。”

狄君端淡然道:“感激也许会有,但能否算得上好日子得另说。”

雪松一脸不解地看着自爷少爷,“怎地不算好日子了?在小的看来,吃得饱穿得暖,没人打就是好日子。林府再怎么地,将来也不会亏了她。公子您是从小生在锦绣堆里,不知道平头百姓的苦。这乡下人家的孩子老小就都干活。特别是女孩子家,像瑞少爷这么大的,有的就得做饭喂鸡照看弟妹,赶上风调雨顺的还能吃上饱饭,要是碰上灾年,说不得就得被卖掉。更有那狠心的爹娘,把女孩子当牛做马地使唤到十几岁,说亲再要一大笔彩礼给兄弟娶媳妇盖房子,管你到婆家怎么过呢。”

雪松这一番话,登时让几人陷入沉默当中,一时谁也没说话。只余下略带些滞重的马蹄声。

又行了一段路,路两边多了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他们慢腾腾地走着,一看到有人经过,便不停的作揖:“好心的公子少爷,行行好吧,给点钱吧。”

狄君端轻轻叹了口气,吩咐冬青撒给些碎银和铜钱。那些流民们一见到有人撒钱,立即像疯了一样围了上来,一双双沾满污泥的手向上伸着,大声叫喊:“给我,给我。”

四个人三匹马硬生生被困在中间,行进不得。还是雪松急中生智,夺过冬青手中的钱袋,抓了一把铜钱用力撒向远处,那帮人才一哄而散去抢钱了。

三人用力打马,速速脱离了这个混乱之地。待走远些,雪松好声劝道:“我的少爷,小的知道您是好心。可您也不能这样啊。这亏得咱们人多,这些流民又不成气候。假如是您独自一人,流民又多,那些人难保不见财起意。哄抢还是小事,说不定还伤人呢。”

狄君端倒是从善如流:“你说得有理。”

一路无话。四个人很快便到了镇西头那家唯一的当铺——张家当铺。冬青率先跳下马前去打听,问有没有人来问玉佩的事。那掌柜的今日见的人,正好记得,“小哥你来得不巧,刚刚正好一对母女问小老儿这事。”

冬青一喜忙问那母女二人在何处。

掌柜的道:“她们在此等了一会儿,说要去找一个逃荒的妇人。”

镇东头,青桐一边低着头刮掉鞋上的泥,一边安慰焦急不安的王氏:“娘,咱们不找了算了,这么多人上哪儿找去。那东西丢就丢了。”

王氏道:“傻孩子,那可是能证明你身世你的信物,不是寻常东西。”

青桐一脸淡然:“娘,我在你们身边过得很好,不用找亲生爹娘也行。”可能是母星上那种淡薄的血缘关系的观念已深入她心。她觉得亲生也好,收养也好,区别不大。况且,她曾在资料中看到,地球上,尤其是亚洲地区喜男厌女,有丢弃女婴的恶习。说不定她就是被亲生父母丢弃的。如果真那样,还找他们干吗?

王氏听到青桐的这番话,既感慨又欣慰。做为养母,她的心思十分矛盾。既想永远将青桐留在身边,又想着这样做不地道。她不止一次地想过,也跟李二成偷偷商量过,如果将来有天,孩子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他们该咋办?

李二成也跟她一样为难。送回去舍不得;不还,也不适合。孩子毕竟是人家亲生的。最后两人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双双叹息道:“到时再说吧。”

这东西丢了也好。王氏的心中陡然升起这个念头,同时又不禁为自己的自私羞愧。

“那咱们再找找,找不着就回家去。你大伯你奶一配,你大伯母他们一回,指不定会将爹咋样呢。”

青桐想起留守在家的养父,心中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她沉声问道:“他们会不会害爹?”

王氏看了青桐一眼,将心中的担忧狠狠压下,出言安抚道:“应该…不会。来,咱们再好好问一遍。这些逃荒的人可没个准头。”

母女二人从东头又走到了西头。她们在张家当铺前和狄君端一行当头相遇。双方都不可置信的微怔片刻。

其中最高兴的当数江希瑞,他甚至特意揉揉眼睛,看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待到一确认,他便迫不及待地惊叫道:“仙女,姐姐——”

李青桐仰头看着江希瑞和狄君端:“真巧,我正在找贼,刚好就遇到你们了。”

雪松和冬青不满地对视一眼,心中暗道:“这位姑娘,你能把两句话分开说吗?”

狄君端不以为意地笑笑:“我们也是在找人,不想却碰上你们二位。”说罢,他朝王氏略一点头,温和询问:“这位可是你的母亲?”

王氏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贵气的人,诚惶诚恐地说不出话来。

李青桐平静地答道:“是的。”

江希瑞在雪松怀里乱扑腾:“我要下去,要下去。”雪松征询了狄君端的意见,便把他抱了下来。

“姐姐。”江希瑞一路蹦蹦跳跳地朝李青桐跑过去,中间一不小眼踏在松泛的石板上,那石板哧地一声飚出一股脏水,喷了他一身一脸。江希瑞哭丧着脸,不住地用袖子擦着。

“小弟弟,你还好吧。”李青桐顺手牵起这个又白又软的雄性幼体。

此时,狄君端主仆三人已经下了马。雪松正在问王氏一些事情。王氏的紧张劲已减轻不少,也能答上雪松的问话。

雪松越问越喜,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狄君端的神色一如往常,他趁着江希瑞跟青桐聊天的功夫,状似不经意地问了王氏几个关键问题。王氏知无不言。他再问丢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

王氏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是一块玉佩,上面还有小字,不过我不认得字。还有一件红绸子的小衣裳,一个银项圈。”狄君端点点头道,他再定睛细看李青桐的模样,这个女孩子苗条而康健,双眸明澈,肤白唇红,说话行事疏阔淡然,不亢不卑。全然不像是在穷乡僻壤之地出来的。看上去约有九岁,不过她习武,这样的身量也不足为奇。年龄相符,遗落地点大体相符,最重要的是看她的长相,跟林四爷夫妻俩各一些相像之处。狄君端心里已经基本确认了李青桐的身份。

他看着王氏严肃地宣布道:“李夫人,你的养女正是我们江老夫人要找的人,她是京城林学士遗落在江边的女儿。请跟我们去见老夫人吧。”

第二十四章怎么办

王氏听罢,大吃一惊,嗫嚅着问道:“这位公、公子,你说啥?”

狄君端面带微笑,一条一条地给她解释清楚:“李夫人,江老夫人是你养女的生母白氏的亲戚,她老人家出京时受白氏所托,查访她女儿的下落。我们一路沿着桃花江打听,未果,正要回京。不想今日有个妇人拿着信物领着一个女孩子来认亲,被老夫人当面识破。我等特地守在当铺门前等待玉佩的失主。你们丢的东西就在我们手上,况且,这孩子跟她的亲生父母也有几分相识…”狄君端说着又让雪松拿出了那只包袱,里面赫然躺着王氏所说的那几样东西。

“这…”王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垂着头,不停地用手摸着那块温润光滑的玉佩。心头思绪万千。狄君端说的话条理分明,环环相扣。终于要有人来领走青桐了!她和李二成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当真有人来认领时,她又万分不舍。不舍又如何,那毕竟是青桐的亲生父母,从这些人的衣着便可以看出,她的亲生父母非富即贵。而他们家仅够温饱罢了。孩子在家还得干活。也许,回去了也好…

“娘…”青桐走过来右手搭在王氏的肩上轻轻唤了一声。她沉默片刻,抬起头,直直地看着狄君端,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能告诉我,我当时到底是怎么落到江中的?”

“这个,在下不大清楚。”

狄君端不禁有些尴尬,这个女孩的目光太直率了。还好她现在年纪尚小,不然真容易让人误会。

江希瑞盯着的目光在狄君端、王氏等人身上跳来跳去,又将他们的对话来来回回地想了一遍。似乎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他欢呼着跳跃起来:“我知道了,仙女姐姐就是我们要找的小姐姐,对不对?”

他怕人不回答,拼命地拽着雪松的袖子不住的摇晃。雪松只得低声答道:“对对。”

江希瑞蹦蹦跳跳地跑到李青桐面前,熟门熟路地牵起她的手,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仰着脸脆生生地说道:“仙女姐姐,我都知道哎,我有一回午睡时,听见朱嬷嬷跟人说,小姐姐小时候是被爹爹推到江里的,然后有人看见了,就抓了个木盆,把你放进去了…”

江希瑞说得颠三倒四的,但大致意思基本能听明白。

王氏听得脸色发白,这、这是真的吗?真的是青桐的亲爹推到江里的?她真有些不明白,他们乡下人家有养不起孩子的人会扔掉女娃,可那些大富人家不是养不起。

李青桐看着狄君端:“是真的?”

狄君端的神色鲜有的不自然:“也许是道听途说。”他顿了顿又说到白氏:“但是你娘日夜盼着你。她的日子过得似乎很不好,她和你弟弟的身体都不好,不能常出府,可一听到江老夫人可能路过桃花江沿岸,便拿出数年的积蓄送礼、打点江府的小厮,为此甚至把首饰都卖了。我帮她,也是看她实在可怜。可怜天下父母心。”

王氏听得心有戚戚,心软得一塌糊涂。青桐虽不是她亲生的,她都难过成这样,更何况是白氏。

李青桐点点头,忽又问道:“我爹换新了的吗?”

狄君端兀自沉浸在自造的悲情情境中,突然被这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

王氏连忙接道:“你这孩子咋这样问。爹能是随意换的吗?你没听人说,女人家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

狄君端的神色也已恢复正常,“李姑娘,你且不要先入为主地听信那些传闻,等你见了你父母就知道了。况且,你爹不管当年做过什么,如今已有悔悟之心。你归家后,他肯定会好好补偿于你的。”

李青桐古怪地笑了一声,没再接话。

她抬头看看天色道:“你说的话我记心上了,你留下地址,我改天去找你们,只日今日有急事,要回家一趟。”

狄君端道:“姑娘有什么急事可托我的小厮去办,江老夫人正在船上翘首以盼,还请两位随去一趟。”

李青桐看了看王氏,思索片刻,痛快道:“好,你让你的小厮去李家村找我爹李二成。”

狄君端也答应得痛快,当下嘱咐雪松和冬青二人去李家村。

临走时,李青桐又嘱咐一句:“若有人对我爹不利,你们尽管给我回击过去。放心我那些野奶奶野大伯不值钱的。”

狄君端再次惊诧地看了李青桐一眼,他心中再次为她和林家担忧。不管怎样,那些已不属他管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人平平安安地送到江老夫人面前。

狄君端雇了一辆马车,让他们三人坐上,自己骑着马跟在车后,一行人迤逦来到江边。江老夫人正带着江希琰站在甲板上赏江景。听说狄君端护送一辆马车回来,心里明白是寻到正主了。

小厮们赶紧放好跳板,那些丫头婆子们也都觑了空伸长脖子来围观这个几经曲折才找到的主儿。

众人一边翘脚等待,一边嘻嘻哈哈小声议论:“不知道这位林姑娘跟那个冒认的相比如何?”

“要是都长在乡下,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是啊是啊,肯定是脏兮兮的,穿得寒碜畏畏缩缩不了台面。”

“那回到林家还不得被人瞧不起?”

“那还用说。”

“嘘…”

“你那么小心作甚,她又不是咱们府里的主子。”

过了一碗饭的功夫,有人假咳一声提醒道:“来了来了。快看!”

这一行人,狄君端在前,青桐牵着江希瑞走在中间,王氏神情畏怯地拽着青桐的衣裳。到了江边,她一看到船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衣着光鲜的男女,全身愈发不自在,走路都不知先下哪只脚。李青桐倒还好,她面无表情地跟在狄君端身后走着。

看着这么多夹道欢迎自己,便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不习惯被人这样夹道迎接,让他们都散了吧。”

狄君端:“…”

四人走上跳板,进了船舱。江老夫人已在舱内坐定,正襟危坐等着客人。江希琰亦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

“让伯母久等了。”狄君端进门率先开口。江老夫人朝他温和一笑,道声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