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好意思,赵贵也不愿意跟这些人打交道,直接把对外的事情交给黄哲了。他羞愧的想着,以后他一定坚决做好黄哲的后盾,支持他的所有决策。
刘昌愣了愣,迟疑了一下,在赵贵的催促下去找黄哲。
黄哲一整天都在各处巡视,就怕出什么事情,刘昌茫然四顾,只好从村头开始找起。
赵贵看着刘昌钻入人群当中,心想:这孩子是个记情的人,黄哲拉了他一把,他就忠心耿耿的跟着干。
他现在年龄还轻,身体也还可以,能再干十年村长。
十年后他退下去,就是村长换人的时候了,不能上来跟黄哲意见相左的。
十年后刘昌二十九岁,正好可以接任村长,继续支持黄哲工作。
赵贵一时之间心里想了很多,他叹了一声,这人就是不能做亏心事,怎么突然就这么多愁善感呢?
赵贵想了一下,离开戏台周围,去找胡晓雯。
刘昌这傻孩子实心眼,也不知道找个电话给黄哲打手机,等他找到黄哲要过去多少时间?
县长和江副总就生生被凉在村委大院了,指不定多生气呢。
他自己是气场小胆怯没办法,还是给黄哲找个场外援助吧。
胡晓雯这天没去看热闹,正被周青堵在房间里,撵得上蹿下跳呢。
原本这边翻盖房子的事情胡晓雯都跟亲友们打好了招呼,先不跟父母说。
现在村里的亲友大部分都在胡晓雯手底下讨生活,她的威信超过周青夫妇,她说瞒着就瞒着,一点不带打折扣的。
周青不在桃溪村,偶尔却是给大妗子、舅妈打电话,联系感情,叙叙旧,说说八卦。
结果大妗子一个不小心把庙会的事情跟周青说了,周琴顿时很感兴趣,就说元旦回来赶庙会。
大妗子忙说到时候去她家住,周青还笑呢,他们家有房子,干嘛住她家去。
这时大妗子才露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翻盖房子的事情瞒住了,等周青回来一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再怎么悔恨也没用,周青回来赶庙会的事情成了定局,大妗子只好歉然的把事情对胡晓雯说了。
胡晓雯也是一脸晴天霹雳,傻了片刻。
除了翻盖房子的事情,桃园的矿泉被天之然看上,出价到一亿五千万的事情,她一个字也没有跟家里边说。
就是怕这事情太大,金额超出常人承受的能力,把爸妈吓到。
元旦周青和胡新民回来肯定会从村民口中听到这件事情,到时候她肯定会被收拾。
大妗子跟胡晓雯道了好几次歉,胡晓雯定了定神,反正早晚都会被知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果然等周青回来,知道老房子被拆掉,建新房子,立刻就怒了!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跟家里边的人商量一下!”周青上手就想要揍她。
胡晓雯小的时候淘气,没少被她妈妈打屁股,现在都这么大了,当然不会傻站着挨打。
绕着院子开始跑,一边跑一边跟她妈妈解释:“我爸明年这不是要过来住嘛!我还行,就怕我爸和红霞不方便啊!尤其夏天冲个凉,上个厕所什么的!”
周青怒气冲冲的撵在她身后,一听这话,脚步慢了下来。
胡晓雯见她追得慢了,也放慢了跑:“老房子结构太不合理,我哥我嫂过来就住不开了。以后我结婚有了孩子,就更没地方待。拆掉旧房子势在必行。妈,你放心,我姥姥的东西我都留着,一样都没有扔!”
周青脸上还带着生气的样子,心里却没那么气愤了。
女儿一句“结婚有了孩子”戳到了周青的痒处,让她满心的怒火跟扎破的气球一下,一下子跑光了。
她开始站在胡晓雯的立场去想了。
胡晓雯所思所想有道理。孩子做事情有条理,考虑的周到,事事想在前头,总比到时候不自在强。
周青不追了,皱着眉头喊:“那也不必这会儿就拆。外边还欠着那么多钱,你怎么就这么大手大脚?”
胡晓雯跟周青保持一段距离,隔空回话:“这段时间桃花小筑挣了不少,这回庙会也能拿到不少分红,盖房子的钱还是有的。”
大妗子也在旁边劝:“你也不要怪孩子,雯妮儿一向都是个有成算的。她有大胸襟,大气魄,是个能干的。”
大舅在一旁也说:“咱这老家,有钱都兴翻盖旧房子,晓雯这也不算错。”
胡新民这回才能插上话:“行了啊,咱姑娘也是为了我,才要盖大房子,你这是羡慕嫉妒我吗?”
周青嗤一声乐了,随后板着脸白了胡新民一眼。
胡晓雯说:“房子春天就能盖好,四月份就可以住进去了。到时候你们住主卧,我住次卧。”她讨好的冲爸妈笑。
主卧有独立卫生间,这样胡新民洗澡解手都方便,不会发生什么尴尬的情况。
哥哥和嫂嫂后来之所以快快的就买房子出去住,就是因为儿媳妇和公公同处一个屋檐底下,难免去洗澡或者是去厕所的时候撞上对方在使用,还有夏天的时候俩人谁都没办法穿的清凉一些,着实别扭。
周青还记得胡晓雷搬走,双方都松了一口气的情景。
周青的怒气指数彻底归零,胡晓雯又有眼色的过来抱着她胳膊亲昵的撒娇卖乖。
别管是多大的姑娘了,女儿跟她撒娇,周青都是嘴巴上训斥她,心里却跟吃了蜜一样美。
周青这样傲娇的口嫌体正直,胡晓雯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很快就哄得周青眉头松开,露出了笑意。
“那房子五十多年,也算是老旧。你拆就拆,妈又不是舍不得那老房子。你这孩子多会儿都这么胆大,什么主都敢自己做。我算是管不动你了!”她嘴上骂完,随后神色不自在的说:“花了多少钱?多不多?不够跟妈说,我那还能拿出二十万来,先借给你支应。”
胡晓雯笑说:“够的,我现在吃住又不花钱。”
周青脸上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胡晓雯刚想哄她妈妈去看戏,就听周青疑惑的对大妗子说:“你刚才说什么,大胸襟?大气魄?她又干什么了?”
胡晓雯的笑脸顿时一僵。
这也是个瞒不住的事情。与其等双亲从其他人那里知道,还不如她把事情说清楚呢。
于是赵贵来的时候,胡晓雯被堵在屋子里边上蹿下跳。
周青的想法很简单,胡晓雯来农村创业就是为了挣钱的。现在转让了土地就有一亿五千万拿,有了这笔钱,胡晓雯下半辈子躺着都能过得舒舒服服了。
赚够了剩余人生足够使用的金钱,就可以去考虑下人生大事,赶紧找个对象结婚生孩子,步入生儿孕女的下一人生阶段。
但是这会儿,这傻姑娘不知道作哪门子的妖,反倒是给拒绝了!
赵贵进了门,周青就不好再收拾女儿。
赵贵说:“县长和江副总又来了,他们要见我。我让刘昌装没看见我,让他去找黄哲出面。”
胡晓雯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您是想要我做什么?”
赵贵行动力很强,也有一股子愣劲、狠劲,就是人不太圆滑。在县长跟前肯定要受到压制,还不如避开,让黄哲去。
赵贵不大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人,也不好说让胡晓雯过去。
“就是想小黄一个势单力薄,要是县长施压,他也不好受。”
“您让我想一下。”胡晓雯顿时明白赵贵是想要给黄哲找帮手,但是她却不好亲自出面,去了之后黄哲夹在中间反倒是尴尬。
胡晓雯想起一件事情,赶忙问赵贵:“来村里采访的电视台记者走了没有?”
这次庙会聚集起来了五六千人,这个规模很大了,足够资格上新闻上播放。于是黄哲就辗转联系了上一次来报道鱼潮的记者,把这个消息提供给对方。
新年伊始,正式需要各种好消息,展现各地人民普天同庆,共贺新年的时候。这个新闻出现的正是时机。
电视台上午就来了,记者到处搜集素材。
“还没有走。”赵贵摇了下头。晚上还要放烟火,还有灯市,这些记者是不会放过的。
胡晓雯弯着嘴角露出一丝坏笑:“赶紧找人通知他们一声,县长也来与民同庆了,千万别错过了。”
刘昌找人找得满头大汗,还是偶然知道他找人的村民好心拿手机给他用,打了一个电话让黄哲直接去村委大院。
黄哲赶到村委大院,开了办公室的门,县长坐下之后好一阵晓以大义。
各种角度说明水厂落户本县能带来的好处,让黄哲觉悟不要那么狭隘,要从整体大局出发,不要只顾眼前小家小业,要有政治眼光。
县长深谙说话的艺术,内涵的种种意思都表明出来了,表面上却好似什么没说,让人拿不住什么把柄。
他对黄哲威逼利诱,暗示天之然建厂事情落成,黄哲就可以高升,调任到县里,实现平步青云。
他只说了做成这件事情的好处,没有说办不成这一件事的坏处,不是他不说,而是来不及!
从办公室外突然涌进来几个人,还扛着摄像器材拿着话筒。
一个打扮齐整 ,有几分主持气息的记者直接冲他跟前递话筒:“王县长,您也是来参加这次庙会的吗?我县难得有如此热闹盛大的地庙会,您说两句吧…”
县长只好停止对黄哲施压,打起精神跟记者周旋起来。
这些记者才不怕什么一把手二把手,从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差拿放大镜在他们身上找错处。要是一个不小心让他们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就不止是上头条那么简单了。
第94章
记者凑过来,一下把黄哲挤到外围,他也不在意,只是淡然的看县长一身正派,特别官方的发言。
虽然是突然袭击,不过王县长毕竟久经考验,套话张口就来,自然是说的花团锦簇,一派和谐。
有了县长的发言,这条新闻肯定能上云市新闻,更有甚者明天晚上就能上省电视台新闻。
对桃溪村来说,又是一次免费宣传。黄哲这会儿都要感谢起县长了,感谢他在元旦假期还如此殚精竭虑的工作,挂心底下基层民众,亲民同乐。
正在心里暗笑,黄哲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胡晓雯发来的信息,又抬眼不动声色的看了避让到一旁的江副总,手指动了动,给胡晓雯回复了一条消息。
胡晓雯一直在等江副总再来。
他们都不想让这件事情的失态升级,真弄得天怒人怨,惊动市里边的领导,对桃溪村、黄哲、桃园都不好。
解决这件事情,比起胡晓雯这边坚持拒绝,天之然主动打消念头更佳。
采访持续的时间不长,晚上还有烟火要报道,记者们就在村委的安排下先去桃花小筑用餐。
等到这边记者走了,县长刚想回归正题,村委大院就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多上了岁数的老人。
这些人有的是本地村民,有的是来此地疗养的退休老人,他们一块来这里,都是为了一件事,要找天之然的江副总,表示有话要跟他讲。
他们听说胡晓雯拒绝了高额的转让费后,乡长拉着黄哲做工作,镇长跑来找村长谈话,直到今天连县长也来,都想要让胡晓雯改变主意,把土地让给天之然。
他们都不乐意桃花泉转让出去什么建水厂。
门外十几个老人在表达他们的反对意见,在村里还有记者的情况下,县长不敢大意,赶忙出来安抚群众。
“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商量,慢慢的说。老人家,你们不要着急…”王县长急出了一身汗。
开春之后县委班子换届,他已经定了要调任,最后一段时间想要争取天之然的投资,也不过是想要临走捞个大政绩。
可别政绩没有捞到,闹出什么民怨,这就得不偿失了。
王县长现在只求无过,再也不想着给黄哲施压了。他就要离任了,干嘛临走的时候弄得一身骚呢?
事关自己,江副总也在后边听。
就听这些老人说了,无论是村北的后山,还是三道弯的桃园都不能大兴土木,会影响风水。
县长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老人里一个长得黑瘦,却很结实的人煞有其事的说:“那桃花泉有仙气,动了它要惹得桃仙不快。好不容易现在环境好了,重新起了桃林,桃仙回来重新庇佑此地。要是动了它的风水,现在的好年景又要像之前乱砍乱伐的时候那样消失了。”
县长和司机听得啼笑皆非,就连江副总和助手都很无语。
现在竟然还有这样迷信愚昧的人。
要说之前胡晓雯拒绝还可以说是利益之争,现在老人们为了鬼神之说来抗议,就显得万分可笑了。
县长苦口婆心的对十几个老人说:“要相信科学,不要迷信,什么仙人传说,不过就是想象臆造出来的…”
县长这话一说,黑瘦的老人顿时急眼:“这才不是想象臆造!是有证据的,到现在桃仙跟敌人大战拯救百姓的遗址还在!就在东边的山上!那闲云观就是为了重新供奉它才重建的。”
县长愣了愣,他对落云山的仙人传说压根就不了解,只以为是什么历史人物,生前有过功绩,死后被神化,杜撰成了仙,受了香火供奉。
然而那又怎么样?不能说明什么。
大兴土木会破坏风水,讲究易学的可能还会在意,不过这不是无解,可以赔偿调解。
只是迷信什么庇佑、桃仙,这样怪力乱神就不好办了。这完全就是落后愚昧,无道理可讲!
江副总跟助手对视了一眼,俩人都回想起了胡晓雯所说的重大因素。她说因为这个因素,天之然要是真的在这里建厂,只能是赔本买卖。
难道这迷信之说,就是她隐晦暗示的原因?
要是真的是这个,他们确实没有办法相信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
江副总和助手以为俩人真相了。
县长一个人对十几张嘴,招架的有点可怜。江副总皱着眉头,上前一步,对着十几位老人恳切的说:“那些都是假的,不是真实地。传说不过就是故事演变而来,后人添加了细节,才越来越神异。我们已经是现代社会了,什么事情都要讲究科学凭证。神化故事就只是故事,不能因为故事而影响现实,对吧?”
一个圆脸的老太婆,手里拄着拐棍,振振有词地说:“老太婆我之前脑淤血后遗症只能躺在床上,喝了半年多的仙泉水,我现在都能下地走路了。这难道不是凭证?”
江副总反而笑了:“这只能说明泉水里的微量元素和矿物质对人体机能有着很强大的修复作用,这属于科学道理,不能算是仙人显灵啊!老太太。”
圆脸老太婆让他驳了回来,急的顿了顿拐杖:“净瞎说,这明明就是沾上了仙气的证据!以为老太太我不看电视,不知道什么叫微量元素,矿物质啊!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功效!让我真正身体变好了的,肯定是仙气!仙气!”
这老太婆之前生病一天到晚只能躺在床上看电视,电视频道不多,没少看地方电视台上演的健康知识讲座。
只可惜她脾气上来,说话本地口音太重,江副总没能听懂。
黑瘦脸老头看这老太太都气急了生怕她又犯病了,拦了江副总的注意在他面前说:“你要是不信,可以半夜来三道弯桃林看看!不管你信不信,它就在那里!每天都在!”
这话一说出来,不知道怎么地就让江副总身上忽然一凉,心中顿时一阵毛骨悚然。身后的助手也被这让人发毛的话吓得胆小的向他靠了靠。
县长生怕双方起冲突,挡在中间好言好语的一阵规劝,说:“不要激动,县里会充分考虑大家的意见,要给我们时间嘛。这个事情不是一次两次谈话能解决的,急不来。都回去吧,回去吧。外边还唱着大戏呢,我听说每天演的都不带重样的,不看多可惜。”
县长示弱的软话让这些老头老太觉得他们取得了胜利,其中正经有几个戏迷,跟过来不过是义愤填膺,这会儿就动摇了,想回去继续看戏了。
有人转身离开,带的其他人也慢慢都转身走了。
县长松了口气,转身对江副总说:“哎,这些神神叨叨的话听听就算了,哪能当真呢。江副总?”
江副总并没有看他,反而是看着村委大院大门的方向,县长扭头一看,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走了,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那人穿着和架势,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村民或者市民。见在场人都看他,那个老人朝着王县长点了点头:“王县长,好久不见。”
王县长看见他,吃惊地嘴巴张成一个圆型:“朱、朱局长!你怎么在这里?”
“我退休啦,在这里养老。桃溪村挺不错的,空气好,环境也好,山水更好,很养人。”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几人,对江副总说:“他们之前的话,你不一定都要信。不过,要是有时间在村里住一住,晚上三点到五点起来,在院子里确实能看到些不常见的景象。”
朱兴文的话让在场的人如遭雷击,他笑了笑,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一样,转身走了。
“他谁啊?什么意思?!”助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大冬天炸了一身的寒毛。
司机也呲牙咧嘴的搓了搓胳膊,觉得这话太渗人了:“他以前是临水县的警察局局长!”
一个警察局长说这种话,虽然没有表明什么,却比刚才十几个老头老太太一百句话都有震慑力。
王县长打了一个哆嗦,脸色发青地说:“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我看我们这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