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秋染见她不跟自己说话,心里本能的觉得有些不舒坦,他这会儿虽然觉得这种陌生的感觉有些令他不知所措,但他两世为人,对于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很是明确清楚,既然那种感觉并不令自己反感,而是觉得十分舒适,他自然不可能去放开。

“包里头还有两本小人儿书,你瞧瞧,我给你买的。”聂秋染不喜欢她自个儿只顾着看包裹不理自己的模样,见她喜欢自己买的东西。心里既是觉得有些高兴,可对于她只顾自己欢喜而不理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忙匆匆将碗筷等收拾出去了,又打了洗脸水拿了脚盆出来,靠坐在她旁边,一边拧了一手洗着脸,一边见她不动手,干脆自个儿从里头掏了两本约有巴掌大小的书出来,递到了崔薇手上:“看这个!”他说完,微微笑了笑。脱了鞋将脚泡进了热水里。

有些狐疑的看了聂秋染一眼,崔薇总觉得在他优雅淡然的模样下此时隐藏着一颗兴奋的异常的心。她将手里的小书摊在掌心里翻了翻,里头一面印着字。一面印着墨笔画,这不就是现代时简易的漫画书?还是黑白色的!这东西上辈子崔薇看过更精致的都不知道有多少,此时鄙视的看了聂秋染一眼,一边将书一放,站了起身来进里头给他取了一双拖鞋。聂秋染目光好奇的在拖鞋上头晃了一眼,看她不太在意这小人书的模样,干脆将人给圈了过来,一边翻给她看:“你瞧瞧,里面写的话本。”

崔薇冷不妨被他一带,吓得险些叫了出来。他脚下还踩着洗脚盆呢,若是一翻倒,今日屋里非得闹回水灾不可。崔薇瞪了他一眼,险险的将他衣襟抓住了,一边拍了拍胸口,一边怒道:“聂大哥,要是给摔了可怎么办。还得换身衣裳重新洗漱!”她一双大眼睛瞪着人时满眼的神彩看得聂秋染忍不住想笑,拍了拍她脸蛋。将书放在她面前摊开了,这才道:“放心就是,绝对摔不着你!”也不知他哪儿来的自信,一个文弱书生还敢学人家隔空搂抱!崔薇鄙视了他一回,挣扎了几下,他不放手,也只得将目光落在小人书上,只是这一看,她不由看得有些入了迷。

小人书里面讲着才子佳人的古老故事,后世时更精彩的故事崔薇也不是没有看过,可不知是不是来到古代,平日里消遣的事儿少了,她看了这书一会儿竟然绝望的发现的自己竟然连这样一本恐怕小学生都不屑于看的故事看得入了迷!

聂秋染将小姑娘搂在怀里,悄悄将手搂在她腰上,将人紧紧贴在怀里,幸亏这会儿天气还冷,两人搂做一团也不热,小女生挣扎了两下,估计是觉得抱得紧了有些不舒服,自个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拿着书便看了起来。晕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衬得那肌肤跟上好剔透的羊脂玉般,丝毫瑕疵也没有,两排扇子似的睫毛将明亮的大眼睛挡了大半,在眼睑下垂出两排阴影来,看着她安静的样子,聂秋染觉得自己也宁静了下来,将下巴小心的搁在她头顶上,几乎抱着人就不愿意松开手了。

“薇儿,我娘这几天过来找你没有?”抱到了人,聂秋染不由开始问起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来,照理来说孙氏上回签了一个不要自已侍奉她的契约之后,以聂秋染对她了解,恐怕她回去便会后悔,但孙氏心里肯定是有些忌惮的,一段时间不敢过来,他这样问也不过是看小姑娘自顾自看着书不理睬他,才找了个话来说而已。

谁料他一开口,崔薇竟然将手里的书本放了下来,一边转头要看他:“聂大哥,你娘来过了,说是聂晴的婚事要定下来了,就等你回来,让你去一趟!”她这会儿才意思到两人亲近的动作,虽然平日里都睡一块儿了,但这会儿坐着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要跳下地。聂秋染下意识的将人给搂紧了,又把她往自己胸口处拖了回来,眼睛眯了眯:“还是上回说的那姓陈的一家?”

崔薇点了点头,一边推着想离他远一些,一边道:“说是对方叫陈小军的,人家已经着了媒婆过来提亲,婆婆就等你回来,说让你做主呢。”崔薇说到这儿,撇了撇嘴。孙氏这意思哪里是要让儿子回来做主,她估计只是想让聂秋染给聂晴出嫁妆的。但这是人家两兄妹的事儿,她又不准备去多管,因此只将孙氏的话带到而已,想到这陈小军,当时她觉得有些耳熟,后来一直想着在哪儿听过又忘了,实在是想不起来,只是看着聂秋染道:“聂大哥,那陈小军你怎么认识?你不是常年在外读书嘛。”

那陈小军又不是小湾村里的人,而是隔壁凤鸣村的,聂秋染时常不在家,竟然也能认识他,实在也太奇怪了些。

聂秋染这会儿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一双眼睛里闪过晦暗莫名的神色,半晌之后才轻轻笑了起来:“竟然说亲要嫁给了他?真有意思。若是这样,不知道”剩余的几个字,他像是含在嘴边呢喃一般,崔薇没有听清楚,只是拍了他一下,又将刚刚的话问了一次。聂秋染脸上冰冷的笑意很快收了个干净,看崔薇已经生气了,不由露出无辜的模样来:

“陈小军,你不认识吗?连我都认识,为什么你不认识?”

为什么他要认识的自己就要认识?崔薇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无语,看了他半晌,聂秋染又将她搂进怀里,哄了她几句:“好了,不过是个闲人,理他做什么,你不要认识他了,认识我就是了。”今儿他说话没头没脑的,崔薇也不理他了,一边催促着他赶紧拿帕子擦了脚,又让他试过了这拖鞋,聂秋染倒是有些稀罕的穿着在地上走了两遭,将东西收拾了,两人这才回房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聂秋染起来便拉着她要回聂家,竟然是连早饭都等不及吃的模样。若不是平日里看他跟聂晴两人并不是多亲热的样子,恐怕崔薇还真会当他兄妹情深了。

两夫妻出了门儿时,外头雾气还没散,聂家里这会儿冷冷清清的,连院门都还没开。聂秋染刚一敲门时,不多一会儿聂晴便过来开门了,见到这两人时,聂晴愣了一下,半晌之后才轻声唤道:“大哥,大嫂。”她这会儿鼻尖冻得通红,两只耳朵这会儿已经化了脓了,肿得厉害,耳朵边上长了冻疮,那拴在耳洞上的线疙瘩染了点点血迹,瞧着便有些吓人。崔薇冲她点了点头,聂秋染不等她开口说话,便拉了崔薇进门,一边与聂晴道:“爹娘起来了没有?我听说最近娘在说你的事儿,回来瞧瞧。”

平日里他对聂晴冷冷淡淡的,几乎连与她说话的时候都少。聂晴没料到他这会儿竟然会开口跟自己说话,而且问的还是自己的终生大事,顿时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忙欣喜的点了点头,有些激动道:“起来了,刚起来,大哥大嫂里面坐。”她一边说着,一边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来,她知道,聂秋染既然主动过来,又说起了自己的终生大事,恐怕也有要给自己出嫁妆的心,聂晴一想到这儿,眼中露出闪过一丝亮光来,忙殷勤的关了门,又冲屋里一句,这才跟在了聂秋染二人后头进了屋去。

这会儿聂夫子两人果然是起来了,桌子上也摆了饭菜,看起来是刚准备要吃早饭的样子。聂夫子穿着一身青色襦衫,头上用方巾将头发绾了起来,倒也瞧起来文质彬彬,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配上聂家里一板一眼的家俱,更显得聂家中冰冷严肃。看到夫妻两人过来时,聂夫子才刚端了碗,冲二人点了点头,吩咐聂晴道:“来了,再给你哥嫂添副碗筷。”聂晴这会儿也知道聂秋染过来是给她添妆的,忙欢喜的答应了一声,连忙进厨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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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阳错

聂秋染坐了下来,先给聂夫子两人请了安,看了有些心虚的孙氏一眼,这才与聂夫子道:“爹,我听说聂晴现在正说亲,已经定了是凤鸣村的陈家吧?”他一开口,聂夫子眉头便皱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将碗‘嘭’的一声放回到了桌子上,冷冰冰的望了孙氏一眼,这才缓和了下脸色与聂秋染道:“染哥儿,你现在正要紧的事是认真读书,以盼两年后春闱能中个进士才是正理,这些妇人间的事,你也少管为妙,若是有人不懂事来分了你的心,只管与我说就是了,不论是谁,要是误了你的仕途,我不会饶了她!”

一句话说得孙氏身体已经颤抖了起来,屋里死一般的寂静。聂秋文刚从屋里出来,见到这情景便又要往屋里钻,聂夫子这会儿正是在气头上,他怀疑孙氏拿这些锁琐事儿去找聂秋染了,心里是又惊又怒,觉得这妇道人家不堪大用,只知计较这些鸡毛蒜皮般的小事,眼皮子浅,心里正是怒气蓬勃之时,一看到聂秋文这副不中用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将手拍在桌子上,‘嘭’的一声脆响,力道大得让那摆放在桌子上的碗都跳了两下。

“你给我站住!”聂夫子铁青着脸朝聂秋文喝了一声,直吓得聂秋文打了个哆嗦,弯腰驼背的走了过来,心里对聂夫子本能的惧怕让聂秋文走起路来都有些同手同脚了,聂夫子看他这模样,心中更是来气,四处望着便要找戒尺。聂秋文吓得胆颤心惊,忙哀求似的抬头看了孙氏一眼,那头孙氏虽然害怕,但见儿子这模样却是怜惜。忙硬着头皮开口道:

“夫君,大郎两人过来得早了些,正好遇着吃早饭,有什么事,不如先吃了再说吧。”孙氏一边说着,一边朝崔薇使眼色,让她帮着说话。聂秋文的目光也随着孙氏的示意朝崔薇看了过来,满眼哀求的样子冲崔薇拱了拱手。

聂二好歹也算是崔敬平发小,崔薇就算不看在孙氏的面上,至少也要给崔敬平几分颜面。因此想了想拉了聂秋染的袖子,与聂秋文求情道:“公公,聂晴的事儿我听婆婆说了。因此今儿才拉着夫君想过来问问”她话没说完,孙氏便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这妇人家的事儿,你就不要总让男人来操心,大郎是要读书的。”

虽然早知道孙氏性情。但听她明明是求自己帮忙说话,可立即便将事儿赖在自己头上倒打一耙仍是令崔薇眼角不断抽搐了半晌。幸亏聂夫子是早已经知道孙氏耍的把戏,这会儿看在聂秋染的份儿上,好歹忍下了一口气,看着聂秋文冷笑了一声,索性也懒得去管了。

这个儿子一直被养在妇人之手。被教得丝毫男儿气也没有,如今起来得晚便不提了,连承担的勇气也无。到现在年纪不小了,与他同岁的崔敬平几人都知道不再玩耍而各自奔前程,王家那小子现在都已经开始读书了,唯有他还游手好闲,只知贪图玩耍。也不知他要闹到什么时候!聂夫子一想到这儿,心里无端生出几分厌烦之感来。想到往后聂秋文一事无成,若是以后聂秋染有了些出息,恐怕同还得靠他提携才是,兄弟间若能好好帮衬也不错,但孙氏现在眼皮子浅,只知一味偏心,恐怕她后悔的日子还在后头。

“既然知道这样的事儿不是该他管的,你也不要一天到晚没事儿总往他那边跑,若是你一天到晚闲得很了,总觉得脚痒呆不住,我姨母那边上回捎信过来,说她身体最近不好得很,让你再去侍候着。”聂夫子冷冷望了孙氏一眼,只这样一说便吓得孙氏低垂着头,不敢再开口了。

聂秋文也不敢出声,悄悄摸摸的坐到桌子上,屋里聂秋染正说着要给聂晴添些妆的事儿,外头聂晴端了碗,咬着嘴唇眼里露出挣扎之色来,半晌之后才像下了决心一般,深呼了一口气。

“既然娘现在已经下了决心,待过了聘礼之后,我便让薇儿给准备一些床被,再让人打两个柜子,给聂晴做嫁妆。”聂秋染脸上露出笑意来,满脸温文尔雅,根本没人能从他脸上瞧出他心底的想法来。孙氏一听自己只收聘礼而不管嫁妆的事儿,顿时心花怒放,只觉得事不宜迟,深恐过两天聂秋染便反悔了,因此听他这样一说,连忙便欢喜道:“那感情好,你们是个有出息的,帮着弟妹一些也是正理,既然这样,我等下吃了饭便去找村里的媒人,将这婚事给应了下来,早些订着,你妹妹年纪也不小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满脸堆笑,恨不能连饭也不吃了,立即便将事情给说准了才好。

聂夫子不置可否,这些事儿他不耐烦去多管的,不过既然儿子自愿给聂晴出嫁妆,兄妹和睦,往后对聂秋染名声是好事,因此他也不反对着,只是以为这事儿是崔薇的主意,不由就冲她笑着点了点头,一脸嘉奖之色,倒是看得崔薇有些莫名其妙。

几人商议定了,聂晴端了碗筷进来,也没人再提这事儿了,聂晴欲言又止的看了崔薇一眼,这才怯生生的将碗筷给放在了她面前,几人吃罢了饭,崔薇也只象征性的沾了沾筷子,见聂秋染将筷子搁下了,忙松了口气,也跟着将筷子搁了下来。聂家的饭菜美不美味倒在其次,不过这吃饭的气氛倒是压抑得很,聂夫子是读书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聂家的人又都怕他,因此吃个饭让人也心中沉默,再美味儿的饭菜若是没了胃口也食不下咽,更何况上回聂晴吐口水的事儿还在崔薇心里生了阴影,这会儿一想到便有种想作呕的冲动,自然更是吃不了多少。

聂秋染将她神情看在眼里,吃完饭便与聂夫子告辞了,孙氏是巴不得他们赶紧走,而聂夫子倒是拉了聂秋染考较了一番功课,又给他叮嘱了好几回,让他不要分了心以致两年后对科考不利,恨不能让儿子只呆在自己眼皮底下,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才挥手让二人离开了。

崔薇一出门便拿帕子面门前挥了挥,如今正是初春的天气,河里冷得都快结冰了,可在聂家呆不了多久,她却只觉得浑身都是汗,聂秋染拿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想了想又摸了摸她脖子,感觉没有多少汗水,至少汗水没将衣裳湿透,他才松了口气,拉了崔薇便回家。早饭两人都没吃饱,崔薇这会儿肚子饿了,想了想自己昨晚上还发了面,干脆准备回去揉了做面吃。

两人回了家刚开了门,聂秋染帮她生着火,刚将火烧开,昨天正好磨了豆腐,剩了好几块豆腐,这会儿崔薇拿来炒香了做成酱料,又拿了揉好的面用刀削着往锅里扔,不大一会儿便做了两碗出来。夫妻俩人端了香喷喷的面进客厅里,还没开始吃,外头便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一大早的便忙来跑去,崔薇这会儿早饿了,不想去开门,干脆看了聂秋染一眼,让他去开,自个儿则是端了面便开始吃了起来。刀削面上面浮着点点油珠,炒好的豆腐用来作酱料加在里头香喷喷的,翠绿的葱花以及一些肉沫儿,光是瞧着便让人胃口大开。聂秋染去开了门,竟然门外传来了聂晴的声音,刚刚才从聂家回来,这样快她又找过来了,崔薇不由有些好奇,忙吃一口极有嚼劲的面块回头朝外看了一眼。

果然就看到聂晴正站在门口,双手绞着在朝聂秋染说什么。她有意识的放低了声音,崔薇家里院子又大,坐在堂屋里竟然听不清外头说了什么。聂秋染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索性将聂晴给唤了进来。聂晴一进屋门便看到桌子上摆着的两个面碗,眼里极快的闪过一道异色,一边冲崔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大哥大嫂刚刚没吃饱呢,我没想到你们在吃东西,我,大嫂”

“有什么话,等我们吃完再说吧。”聂秋染没看她一眼,也没招呼她坐,自个儿坐到了桌子边便捧起了碗来。聂晴眼中露出一道慌乱与着急之色,只是看崔薇也在吃东西,没有转头过来与她说话时,不由闷闷的答应了一声,绞着手指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说吧,有什么事?”聂秋染三两口将碗中的面吃了个干净,连汤都喝了几口,这才接了崔薇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把碗推到了桌子中,看着聂晴道。

“大哥,我不想嫁到凤鸣村的陈家。”聂晴一听他开口让自己说话,顿时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再装模作样,直接就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那凤鸣村陈家我去打听过了,大哥,那陈小军是个无赖,跟村里寡妇不清不楚的,而且游手好闲,您帮我跟爹娘说一说吧,大哥,我求求您了。”聂晴深怕自己再拖下去孙氏就将自己的婚事定了下来。那凤鸣村陈家之前她就已经去打听过,可是最后打听来那陈小军的为人,却是将她吓了一跳,女人嫁人可就好比第二次投胎,若是嫁给陈小军那样的,可是一辈子都毁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拒婚

要是再晚一些,等孙氏唤了媒人过来跑到了凤鸣村那边,自己可就是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因此聂晴也等不及晚些时候,直接收拾完家中的碗筷便跟了过来。她说完这话,小心翼翼的便打量了聂秋染一眼,见他脸上带着微笑,只是那眼神却是让自己后背泛起阵阵寒粟,顿时吓了一跳,忙哀求似的又看了崔薇一眼,眼圈通红,唤了一声:“大嫂。”

崔薇听她这样说,虽然也觉得那陈小军不是什么好人,但一想到聂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光是之前她挑着孙氏唤了聂秋文过来要自己的羊圈便能看得出来她心思不简单,更何况孙氏可不是好惹的,聂晴的父母都在,哪里有自己替她出头的道理,再加上孙氏的为人一向是过河拆桥的,若自己将聂晴婚事搅黄了,要是最后她嫁了另外的人过得不好,说不定要将由头怪责到自己身上,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崔薇当然不肯去做,聂秋染是她亲大哥自然会有考量,求了自己,就算她开口,难不成孙氏跟聂夫子便会听她的了?

“我年纪小,还不懂这事儿,但婆婆一把岁数了,对这事儿经验肯定是有的,小姑子也别着急,夫君自然会想出一个办法的。”崔薇安慰了她一句,聂晴顿时咬着嘴唇,低垂下眼皮儿来,眼睛里掠过了一丝怨毒之色,却是被她将心思藏得严严实实的,外表看来她倒是楚楚可怜的。聂秋染嘴角边不由自主的露出讥讽的笑意来,聂晴一向便爱用这样柔弱可怜的姿态求得人家帮她达成心愿,若是那心愿结果是好的便罢,若是不好的,最后她总有法子让自己成为无辜的受害者,而使旁人好心替她办事的成为恶人。

这样的把戏她不是第一回耍了。只是她现在年纪还小,就是有手段也略显稚嫩,不像后来时手段耍得炉火纯青的时候,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上一辈子哪里会落到后来的结果,哪里会因为她一句话跟罗石头争斗多年。那凤鸣村的陈小军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她上一辈子时既然能跟人家勾搭上,使得陈小军对她死心踏地,一边与她相好,一边又听她指示污了别人名声。强娶了他人,这辈子她也有本事该将人好好拢在掌心才是。来求他干什么?若不是因为要嫁陈小军的是她,聂秋染连嫁妆都不会替她出一分。

“这事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那陈小军当真如此不堪,你应该回去与娘好好商议才是,爹今日已经发过话,让我不要管这些闲杂事,若是这事儿。我恐怕不能去多那个嘴了。”聂秋染冷冷看着聂晴,摇了摇头。见她眼里的光彩迅速黯淡了下去,顿时心里涌出一股痛快来。也懒得再理睬她,直接端了桌上吃完的面碗便要进厨房。崔薇一看他动作,是要留自己跟聂晴相处啊,连忙起身勉强笑着看了聂秋染一眼。抢过他手里的面碗,躲进厨房里去了。

她磨蹭的在厨房里呆了半晌,为的就是要让聂晴自个儿回去。可谁料她将灶头都抹了个干净,那屋里却依旧是没有动静传来,崔薇原是想硬着头皮在厨房里再呆一阵的,谁料这会儿功夫崔世福却是担着奶桶过来了。崔薇忙起身开了门将崔世福迎了进来,崔世福后头还跟了个崔敬怀。两父子往客厅里瞧了一眼,客厅里窗户大开着。那光线十足,一眼便将里头的情景看了个遍,崔世福感觉出不对劲儿,忙担了羊奶桶跟着崔薇进了厨房,搁了担子才道:“聂家的小姑娘来你这边讨要嫁妆了?”

最近孙氏跟女儿说亲的事儿整个小湾村都知道了,崔世福跟聂家也是有姻亲的,自然多少对聂家的事儿要关注一些,虽说杨氏跟孙氏不大对付,但依旧是听村里人说了不少聂家的事情,聂晴身为聂夫子现在唯一一个没嫁出去的小女儿,父亲是个秀才,大哥又是个举人,她自己本身样貌又不差,这样的女孩儿当然好说亲,最近聂晴的事儿都让人给传遍了,崔世福因此这会儿看到聂晴在崔薇这边,才开口多嘴问了一句。

崔薇摇了摇头,一边准备洗锅将羊奶给煮上,也没接崔世福这句话。若聂晴只是来问些嫁妆便罢,瞧聂秋染那模样也不像是不给她嫁妆的样子,但她要的可比嫁妆麻烦得多了。崔薇想到刚刚聂晴张嘴问的话,连忙挽着柴和,一边就道:“爹,那凤鸣村的陈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她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可偏偏崔世福却是笑了起来,帮着她将羊奶倒进洗净的锅里,一边就道:

“你关心一下小姑子也是好的。那凤鸣村陈家就是要跟聂家那丫头结亲的人家吧?”这事儿虽说还没确定下来,便孙氏今儿都过去找媒婆了,恐怕这事是铁板上钉钉的情况了,但到底是聂晴的私事,想到她刚刚说不想嫁给陈小军的话,崔薇没有吱声儿,那头崔敬怀却是将一挑奶担了起来,听到这话就连忙答道:“那凤鸣村陈家我知道。你大嫂娘家离那边不远哩,说是家里还算殷实,自个儿有两亩地,算得上是凤鸣村有名的人家了。”崔敬怀说到两亩地时,憨厚的脸上不由露出向往之色。

此时人虽然不愁吃不愁喝的,但日子也不过勉强撑得下去而已,一般庄户人家里种的地都是租借的朝廷地,根本没钱能买得到自己的地方,那凤鸣村陈家能有自己的两亩地,在此时人看来确实算得上是比较殷实的人家了。崔薇原是想让崔敬怀说说那陈小军是个什么模样的,谁料他竟然憨厚的笑了两声,不说了。崔敬怀为人老实,根本没想过要说人家是非,崔薇嘴角抽了抽,索性也不问这个问题了,反正她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去对聂晴的婚事指指点点,问多了也没用。

但说到这地,崔薇倒是想起了自己之前买潘老爷家的地来,那块地已经买了几年了,种的瓜果树苗等这会儿已经发到了人高,虽然还没结果,但也是过不了几年的事儿,那树苗今年遭了冻,虽说之前她跟崔敬平等人已经悄悄买了不少的油纸给树包上了,但这会儿地里也长了不少的杂草出来,她一个人没什么时间去整理,便想着要找人帮帮忙,原本她是想使钱找崔敬怀的,但谁料崔世福年节时因为崔敬忠的事儿气得厉害,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气来,身体大不如前,平日里羊圈的事儿也得要崔敬怀帮着做才成,她自然便熄了这个心思,想了想干脆问崔世福道:

“爹,不知您认不认识哪家比较老实,地里干活儿又好又勤快的?”

崔世福本来准备去给她挑些水回来,一听到崔薇这话便愣了一下:“你问这事儿干什么?有倒是有这样的人,但莫非你是要种地的?”聂秋染如今有了举人功名,租借朝廷的地也不用交租子的,崔世福本来以为女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心里又觉得不用交租是个好机会,但一想到崔薇平日里虽然做事也勤快,但地里的粗活儿倒还真没种过,一时间便有些犹豫。崔薇看他这表情,忍不住就想笑,连忙摇头道:“不是的。隔壁潘老爷家那片地人家不是买了么,正巧买的那人是聂大哥的同窗,两人也算认识的,他买地原本是想种些瓜果,可没什么时间来打理,便想着托聂大哥帮忙找个人顾上一二,他愿意每年给二两银子钱。”

这二两银子用来请人打理一片地自然是绰绰有余了,又不是成日的在里面守着,不过是抽空过去除草,以及在六到十月份时帮忙修剪嫁接一番而已,活儿忙的并不多,就是自己要种庄稼也顾得过来,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好请人的。但崔薇种的是果树苗,如今种了都几年了,树苗都发了出来,再过不了几年那果树便要结了果的,到时若是遇着那些心术不正的,她也怕人家给她偷去卖或是自个儿摘着来吃,因此她选人守着,当然是要找那老实本份的。

一听到有二两银子的钱,崔世福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如今他手里紧得很,之前崔家的银子是被崔敬忠刮得个一干二净,如今崔佑祖眼见着又大了,今年可是要满五岁了,杨氏有意要将这个孙子送到学堂去。崔世福原本是不大想将孙子送去读书的,毕竟一个儿子毁了,他实在不愿孙子也跟着毁了,可王氏还在那儿盯着呢,他一个做长辈的,也不好偏心太过,再加上崔敬平今年也是十五了,再差几个月便要满了,杨氏最近在给他打听着消息想给他说门媳妇儿。

虽说崔敬平现在自个儿已经去城里找了活路,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崔世福不能给两个儿子娶了媳妇儿,轮到这个小儿子时却让他自个儿打主意。女儿虽然给了他些银钱,但他几乎全将银子还林氏那边了,今年家里又没种地,林氏那儿还差半两银子才还完,若是能再找到这个活路,做上几年,除开一家人的吃喝,存个三两银子不成问题,再加上崔薇这边给的银子,足够在崔敬平成婚前将他往后要用的银子给存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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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怨恨

崔世福一想到这些,心里便激动,连忙便拍着胸脯道:“薇儿,不如让我去,我保管将姑爷那同窗的地照看得妥妥贴贴”他说完,嘴唇动了动,满脸希冀之色,崔薇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本来不想答应的,可看到崔世福哀求与忐忑的眼神,她忍了心里的酸楚,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那我先让聂大哥问问看,但爹,您的身体”

“你放心就是,我自个儿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再做些事也不成问题的。”崔世福听她答应了,不由笑了起来,又看了看一旁沉默的大儿子:“再说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大哥吗,他年轻,有的是一把子力气,放心就是,我自个儿知道的,不会逞强。”他说完,又高兴的笑了笑,这才接着儿子出去了。

崔薇架了把柴火进灶里,出门想送两人,正好一出厨房门就遇着聂秋染也要聂晴出去。

聂晴双眼通红,一边还拿袖子擦着眼睛,她看到崔世福等人时,本来是想要哀求的,但随即她便看到了崔薇几人脸上的笑意,顿时便愣住了,心里只当崔家人是躲在厨房瞧自己热闹,说自己坏话呢,顿时心里涌出一股股的怨恨来,眼睛怨毒的看了崔薇一眼,又深怕被聂秋染发现了,忙低垂了下头下去,只是那手却是死死的掐着掌心,身子微微颤动了两下。

这些人如今一个个的瞧着她的热闹,自己的亲大哥也不肯在婚事上帮自己一回,崔薇明明跟自己一样是个丫头,可凭什么她就能嫁个大哥这般的举人老爷,往后前途还不可限量,自己就唯有嫁给村子里一个不中用的男人!家里有两亩地,算什么!

若是自己也能嫁个读书人。往后再多的银子再多的地勾勾手指便有了,谁稀罕那两亩地?孙氏只看银子,不管自己的意愿,而自己的爹则根本不理她,现在就连崔家的人也敢来嘲笑她!聂晴心里一时间涌出层层怒火与怨恨来,凭什么崔薇这样出身样样不如她的人现在过得这般好,自己却要受母亲摆布?聂晴心里涌起阵阵的不甘,一张清秀的脸庞险些要被生生扭曲了,她低垂下头,额间的流海将她面容挡了大半。也自然把她脸上的阴戾神情也挡了个结实,她强忍着心头的恨意,却仍是没忘了与崔世福等人行了个礼。待小跑出了门之后,她这才吐了一口气,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狰狞之色来。

等崔薇送了崔世福父子二人出门时,聂晴的影子早就跑不见了,她腿脚跑得倒是快。崔薇想到刚刚她的来意。将门关好之后便问了聂秋染一句。谁料一向看起来温文尔雅似君子兰一般的聂秋染脸上头一回露出冷意来,面上极快的闪过一丝神色,还没等崔薇看清楚,便又换上了平日的淡然神情:“她想不嫁便不嫁,还没有哪个姑娘像她一般异想天开的,嫁不嫁。哪里能由得了她,你这段时间别跟她来往了,小心被她给算计到了。”

一个小姑娘。再有能耐,自己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哪里能轻易中她圈套,崔薇有些不信,哼了哼。聂秋染看她一副小娇傲的神色,顿时有些头疼。聂晴可不是一般普通的乡下小丫头,当初就连自己没有防备过她的情况下都吃过她的大亏,若不是小心一些,这丫头说不得会像前一世般。幸亏崔薇已经嫁给了自己,而自己这几年又在家里的,等到他赶考时,聂晴都已经出嫁了,任她手段通天,想来也使不出什么本事。一想到这儿,聂秋染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懒得将其中的缘由说给她听了,反正有自己在,聂晴翻不出手掌心去,也免得说出来让她给担心。

崔薇没将聂晴这事儿给放在心上,下午崔世福父子担了羊奶过来时便听说聂家里下午有一大群人来过了,听说像是凤鸣村的,应该是为了聂晴的事儿过来的,如今村里人都知道了。崔薇也只只了笑笑,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

时间一晃便又过去了半个月,聂秋染期间又去了一趟临安城,给崔敬平带去了崔薇之前在家里做好的奶粉与奶油等物。不知道是不是店铺在过年之前便已经打出了些名气,这段时间以来每日生意都极其的好,之前崔薇送去原本以为最少能卖上一个来月的东西,可是十来日便卖了个干净,聂秋染当时去的可是时候,若再迟些,恐怕崔敬平都要想法子回来了。他手头上拿了三百多两银子,幸亏崔敬平聪明,给换成了银票,但就算是这样,每日睡觉也觉得不踏实,深恐给弄丢了,这一趟聂秋染出去,正好将银票全部都给拿回来了。

聂晴的事儿几乎已经算是定下来了,孙氏前几天过来了一趟,说的就是聂晴嫁妆的事儿,如今只等凤鸣村陈家那边遣了媒人上门,两家再换过庚贴,这事儿便算是定了下来。聂秋染这趟进城买了不少的东西回来,其中聂晴的嫁妆他已经备妥,好不容易解决了一块心病,若是聂晴嫁给凤鸣村的陈小军,那么自此之后,上一世的情况自然便转换,聂晴没了背后的靠山,如今又失了一个罗石头,自然不可能再像前世时那般嚣张阴毒,纵然有心机,也不可能再使得出来,若是能出点嫁妆便解决这个问题,聂秋染自然是乐意之极。

这一趟他回来还没几天,也没有功夫去将给聂晴备嫁妆的事儿说给孙氏听,崔薇想着那几百两银子,心里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如今她手里的银子加上之前过年时卖的那些糕点钱,总共已经快有五百两银子了,这些银子纵然她这一辈子不再挣钱,天天躺着吃喝请人侍候着都够了。这几天里将屋里收拾了出来,崔薇一大早的便收拾了东西准备送些到崔家,这一趟聂秋染买回来的除了一些糕点外,还有鞋袜等穿戴的,另有崔敬平给杨氏等人带的东西,她准备一并拿过去。聂秋染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是陪她一块儿去的。

两夫妻刚出了门,走到崔家院子外,便正好与一瘸一拐,被瘦得险些脱了形的孔氏扶着的崔敬忠给遇上了。双方一旦遇上,自然哪一方都没什么好脸色的,崔敬忠这些日子来没了崔世福支持着,家里粮食又被他卖了个干净,这回崔世福狠了心,连他的吃喝也不管,权当没有他这个儿子般,一切嚼用都靠孔氏撑着,孔氏一个弱女子能挣的钱又不多,她还要分些回娘家,自然崔敬忠的日子过得便没有以前好,身上穿着那件当初崔薇做给崔世福的袄子,几年穿下来,那袄子早变了个模样,这会儿崔敬忠眼神阴戾,看起来如同变了一个人般,极其的落魄。

他见到崔薇时,眼里露出狰狞之色,崔薇也懒得理他。不知崔敬忠哪儿来的脸面发脾气,光是他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他自己好意思做,自己都没脸来替他提!崔薇手里提着一个大蓝子,而聂秋染手上也抱了不少的东西,孔氏隐约能看出那里头装着的袄子与鞋袜等物,蓝子中盛的一些吃食,看得孔氏口水都险些流下来了,忙与崔薇二人招呼道:

“四妹妹来了,姑爷也来了。”她话音刚一落,崔敬忠便冷哼了一声,脸色有些扭曲,狠狠拧了孔氏一把。

孔氏吃疼之下险些惊呼了出声来,强忍了眼泪,但却捂着手臂身子不住颤抖。崔薇也没理这夫妻二人,拉了聂秋染便进了崔家。外头还传来崔敬忠的怒骂与孔氏细细的解释声与抽泣声,这女人一旦嫁错了人,遇着崔敬忠这般的,就是吃着软饭也如此强横。崔薇摇头叹了口气,拧着东西进院子里去了。

那头崔敬忠夫妻二人早在过年时那一闹便将房门开到院子外了,自然不会跟着一路进来。崔家里崔世福照例在编着竹蓝子,杨氏拿了一件衣裳在缝补着,抬眼看到是女儿时,眼皮只微微抬了一下,半晌之后又看到崔薇手里提着的东西,好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连忙起身放了东西去搬凳子了。

崔薇先将崔敬平给杨氏等人买的东西拿了出来,又跟崔世福说笑了几句,聂秋染安静坐在她身旁,形容俊美清雅,就是一句话不说,可也没哪个人敢忽略得了他,杨氏在他面前也是本能的有些拘谨,崔薇正与崔世福说着笑,还没将手里的东西全抖开了,那外头突然间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与鞭炮的响声。

冷不防的突然响起来,崔薇倒是吓了一跳。杨氏刚刚还望着那蓝子点心不住擦着眼泪,只说儿子有出息了,这回一听到鞭炮声,忙就站了起来要往外头瞧,她还没走到门口边,那外头王氏便抱了已经五岁的崔佑祖进来了,一进门便欢喜的道:“娘,潘老爷家的郎君谋了县里一个九品的缺,说是做大官儿了,如今潘家里正庆贺呢,说是还请了舞狮队,要办三天流水席,这回可以打下牙祭了!”王氏说到这儿,忍不住惊喜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怀里抱着的崔佑祖也跟着拍手笑道:“我要吃糖,要吃糖。”

PS:

第一更~~~调了闹钟,起来晚了,感谢的话晚点传~

第二百四十四章 出气

崔佑祖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就要往地上跳,王氏忙将他放下了,那头杨氏便与孙子打着招呼道:“小郎要吃糖来这边,你们三叔有出息了,给你买了好多吃的回来。”她满脸的笑意与得色,王氏刚刚还想着要在潘家那边吃好的,这回一听到杨氏的话,才将目光落到了她手中提着的竹蓝上,顿时有些惊喜:“娘,这是三郎买的?”

杨氏点了点头,一边小心的将蓝子上头的白布给揭了开来,又狠狠拍了一下王氏的手,不准她过来捞吃的,这才欢喜的捡了一块糕点递到崔佑祖手上,一边得意道:“三郎如今有了出息,自个儿还没挣多少银子,便惦记着给家里买吃的。是让姑爷给带回来的,否则咱们哪儿能去得到城里。”

王氏听她一说,又看儿子捧着糕点放在嘴里欢喜吃着的样子,顿时馋得直流口水,她平日在乡底下吃块白米糕都已经算是好东西了,又哪里吃过这样新奇的小点心,这会儿忍不住了,忙从自己儿子手上给掰了一块点心下来塞进嘴里,顿时便甜得眉头都抖了两下,忍不住又想在崔佑祖手上再掐一块。

头一回崔佑祖没反应过来让她给掐了一块便已经扁着嘴要哭了,这会儿看王氏又伸手过来,崔佑祖哪里肯干,顿时张嘴便大哭了起来,这孩子也是个脾气大的,一边哭着,一边恶狠狠的将糕点扔到了地上,狠狠踏脚上去踩了几下,揉着眼睛便哭道:“我的糕点,我娘抢我的糕点!”他声音大,中气也足,这样一哭起来竟然比外头的唢呐与锣鼓声还要响得多了。王氏被儿子这样一浑,顿时面上有些不好看。连忙就哄他道:“你这孩子,脾气也大,我吃一块怎么了,这蓝子中多的是,你让你奶奶再给一块不就是了?”她一边说着,杨氏便冲她怒目而视,眼看着那好端端的糕点才没咬几口便被崔佑祖给踩碎了,心中也心疼,只到底舍不得责怪孙子,干脆骂王氏道:

“你怎么没个老样。给孩子抢吃的,你上辈子饿死鬼投的胎吧!多好的点心,怎么就给扔了。这可也是白花花的银子买的。”杨氏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便往崔佑祖脚下去捡,崔佑祖气恨之下重重的又踩了她一脚,一边哭闹道:“我要点心,我要点心。”说完伸手要去夺。这孩子年纪还小。脚劲儿也不足,穿着软底布鞋,哪里踩得疼杨氏,只是杨氏却舍不得将这一蓝子点心全给他了,因此便好言哄他道:“小郎乖,咱们不闹了。把脚挪开,免得奶奶等下起身将你给弄摔倒了。这点心擦一擦我瞅瞅还能不能吃,要是不能我再给你拿。”

她话音刚落。那头崔佑祖脸上便露出狠色来,哼了一声,竟然飞起一脚便踢在杨氏手里的蓝子上。

这会儿杨氏正蹲着身子捡糕点,冷不防被他这样一踢,手上吃力身子又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手里的蓝子一罚里头花花绿绿的糕点便洒得满地都是!崔佑祖估计刚刚踢那一下脚踢疼了,这晌正抱着脚大哭,王氏既是心疼那些糕点,又是心疼儿子,不住哄他。

崔世福见到这情景,顿时气得面色铁青,狠狠站起身来,瞪着崔佑祖便道:“将东西捡起来!小小年纪就觉得这样刁蛮,你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信不信我今儿打死你!没得养成你二叔那样的刁钻气,小东西,还翻了天了!”崔世福当初砍崔敬忠手时的情景崔佑祖也是看在眼里的,小孩子最会察言观色,他知道杨氏与王氏二人疼他,才敢无法无天,可崔世福一向不多言不多语的,那天还砍了崔敬忠的手,在小孩子心中本能的还是有些怕他,这会儿听他一喝,忙就躲到了王氏身后去,怯生生的不敢露出头来。

这模样瞧得崔世福心里一阵气恼,忍不住抓了手边的竹叶片儿便要去揍他。杨氏一见不好,忙收收了蓝子挡在崔佑祖面前,讨好的冲崔世福笑道:“当家的,他还是个孩子呢,与他无关,他哪里懂什么事。”杨氏一先开口,王氏便也跟着求情道:“爹,小郎年纪还小哩,再说如今三郎有了出息,这一蓝子糕点算什么,他让姑爷带回来的,四丫头那儿说不定有些吧?四丫头,你把你扣下的糕点再拿过来吧!”

崔薇自从来到古代,便知道自己跟王氏是完全不对盘儿,这会儿听到王氏这样说,气极反笑,一下子站起身来,四处找了找,捡了根崔世福削好的竹片儿,拿在手里掂了掂,觉得顺手了才看着王氏道:“大嫂刚刚说的什么?我倒是没有听清楚,这糕点说是谁买的谁扣的?”她说完,拿起手中的竹片儿扬了扬。王氏不信她真敢当着聂秋染的面打自己,也不怕坏了形象往后遭了男人厌弃,因此壮着胆子扬了下巴道:“三郎买的东西,你们给带回来的,谁知道三郎到底买了多少,你又昧了多少”她话没说完,崔薇看着她便笑了起来,转头看了聂秋染一眼,聂秋染默默的去将大门给关上了。

一旦门被关上,崔薇拿了竹片儿就朝王氏冲了过去,一边手上竹片儿挥得‘呼呼’作响往她身上抽,一边嘴里骂:“三哥买的东西,你哪只眼睛瞧见了,那是我聂大哥买的,我自己买的想送多少就送多少,我叫你嘴刁!”

“呦哟!”王氏也顾不得儿子了,一面拿手臂挡在面门前,一面围着院子躲。这细竹片儿打到人身上若是有厚衣裳挡着便罢,可一旦打到脸上或是手上这种没有东西挡着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让人直流眼泪。门口被聂秋染关住了,她跑不出去,刚想还手,那头聂秋染便嘴里道:“大嫂差薇儿的五两银子,什么时候还?”当初唐氏因为欠了银子,被拖到衙门打了个半死,前车之鉴还在前头摆着,如今唐氏被打得一瘸一拐,在杨大郎心里生生从一朵喇叭花变成了狗尾巴花,生活与以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王氏哪里还敢惹了崔薇被送衙门?

聂秋染的话硬生生使得王氏挨了崔薇好几下,脸门上火辣辣的疼,又不敢还手,也不敢再出口相骂,心里又气又怒,围着院子跑了两圈,这才哭爹喊娘一般的拽着杨氏道:“娘,四丫头要打死人了啊。”她一边说着,一边躲杨氏后头。崔薇早恨王氏多时,也没立即便收手,又抽了她好几下,王氏能钻会躲的,拉着杨氏也挨了好几下,崔薇这才看在崔世福的面儿上,将竹片儿给搁下了。

杨氏挨了几下子,伸手去挡的,那手心手背上火辣辣的疼,心里一股气憋着却是发泄不出来。这天底下还没有儿女敢打母亲的,她有心想收拾崔薇一顿,但如今崔薇已经嫁了人,聂秋染还在屋里呢,别说聂家这小子摆明站在崔薇那边,恐怕她就是出手,连崔世福也不会放过她,杨氏满肚子的火气,干脆全发泄到了王氏身上,拽了她出来劈头盖脸使了全力一巴掌便扇了过去:“贱人!你还不好好将这些东西捡起来!”开始时杨氏以为这东西是自己的小儿子买的,心中还满是欢喜,这会儿气恼之后,听到崔薇说是聂秋染买的,顿时恨不能也像刚刚崔佑祖般狠狠将这些糕点踩上几脚才好。

这婆媳二人闹个不停,崔薇这才甩了手中的竹片儿,原本想从怀里掏出借崔敬平的名义给崔世福的银子,这会儿也缩回了手去。她还是准备等崔世福哪天过来时再将银子单独给他,否则这些银子若是被杨氏瞧见,她说不定又得闹着给崔敬忠还赌债!院子里杨氏还在打着王氏,崔佑祖的哭声震天响,崔薇拉着聂秋染出了门,远远的便看到对面田坎处,许多穿红戴绿的人挂着锣鼓,推着铜锣,一路敲打吹奏着朝潘家那边行去。

一看起来便是极为热闹的模样。许多村民远远的跟在后头,欢天喜地的样子,许多人手里还拿着一把糖在扔着,刚刚听王氏说,好像是潘家的公子谋了个官职。当初潘老爷卖地,还是崔薇花了银子将地买下来的,这都多少年时间过去了,听说潘老爷在背后没少打点,也就到如今,潘家里地卖了不少,那潘家公子才谋了个九品的官儿,这在小湾村已经是了不起的大事了,崔薇心中也有些叹息,本来想转头与聂秋染说一句的,谁料她还没开口,聂秋染便已经摸着她道:“晚上潘家会请了耍戏法的过来,咱们晚上也去瞧瞧热闹!”

当了官儿本来是件大喜事,不过前世时这姓潘的可没少在前期时给他添堵,聂晴一开始便靠了他渐渐腰背挺直,但到了这一世,潘世权要想轻易像上一世般春风得意,恐怕是不行了。聂秋染眼中露出冷意来,看小姑娘脸上露出无奈又有些郁闷的神色,不知为何,他心里原本还有的一丝阴霾,在她瞪视的目光下,渐渐消失,最后再也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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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起因

虽说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但来到古代好几年了,崔薇还真没遇过什么热闹,难得能瞧一回热闹,也提了些兴致起来。晚饭过后潘家那边敲锣打鼓的便热闹了起来,崔薇跟聂秋染二人吃饱了,一块儿拿了板凳出去时,正好就与崔世福等人遇上了。他们也是要出去看热闹的,崔世福跟崔敬怀倒是凑过来打了声招呼,杨氏与王氏二人估计是惦记着白日时跟崔薇闹的不快,这会儿连眼珠子都没转过来一回。

崔薇也没理她们,只跟崔世福父子有说有笑的拿了板凳出去了。潘家那边这会儿早就搭满了桌椅等,府邸院前的空地上早就被人收拾了出来,临时搭了个简易的台子。四周早已经坐满了人,头上拿青布给拉开搭了好大的棚子。这会儿天色还没全黑,可头顶上布幔子一挡,里头火把一点,自然便显出几分黑暗来。这回潘家算是下了血本的,里头潘家人不见踪影,倒是看到几个宋氏等潘老爷的远亲这会儿正笑意吟吟的替潘家招呼着客人。

本来崔薇吃了饭就过来,以为自己来得还算是早的,谁料刚一来便看到眼前挤满了人,许多离看台稍近些的地方,竟然连脚都挤不进去了。人群里有许多生面孔,瞧着竟然像隔壁村的都过来了,崔世福几人挤在前头,给崔薇二人开了条路出来,那周围的人笑骂着,许多人都是沾亲带故的,倒也没哪个真生气的,许多孩子跳来跳去欢喜的玩耍着,场中还没开始表演,便已经热闹了起来。崔薇本来不爱这样拥挤的情景,好不容易生出的兴致便打消了几分,回头看着聂秋染有点想回去。

那头聂秋染伸了胳膊出来将她护在怀里。只是挤得再严实,上半身没被人挤着,下半身就被人踩了好几下。虽说这会儿人穿的都是布鞋,踩人一下不像前世时被人踩那么疼,但多来几回崔薇有些忍不住了,刚想抬头,那厢不远处便已经有人冲她招起了手来:“崔家丫头,快过来,我这边给你们留了位置。”一大堆人里,崔薇费力的转了头过去看。就见到不远处王宝学的娘刘氏踩在几条长椅子上,边上坐了人,这会儿正转头冲自己招着手。

这下子崔薇就是不想去也不好拂了人家意。只勉强点了点头,聂秋染一面护着她,两人挤了过去。大冬天的,两人浑身竟然都挤出一堆大汗。崔薇撩了衣袖扇风,那头刘氏便凑近了她低声道:“这回潘家可热闹了。说是潘家郎君谋了个县丞的职位,可是九品官儿呢,听说一年奉银都是一百多两,我的乖乖。”刘氏说完,咂了咂嘴,一脸向往之色。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一百多两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更何况还是一年一百多两,那更是不简单。难怪潘老爷卖了不少的地也要给儿子谋这个缺,要知道卖的这些地,他几年便挣回来了。更何况一旦有了权,那钱倒还在其次,崔薇来了古代几年时间。对于此时的常情倒也了解一些,此时人讲究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读书高了,最后也不过是为了做官,因此这官能谋个出身,取个功名,给往后子孙谋个荫封才是正经,许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做官,一些手里有银子的,也不敢做生意,就怕将自家身份拉低了,往后连累子孙进不得仕途。

刘氏拐着头低声与崔薇说着,一旁王宝学安静的跟聂秋染问过好之后便不说话了。他前两年被刘氏拘着读了书,整个人变得拘谨了许多,不像以前虽然话不太多,但骨子里还有些调皮状,几年不见,王宝学身上倒也多了些斯文,崔薇逮着与刘氏说话的空闲,便看了他一眼,见他对聂秋染恭敬而又略带了些拘谨的样子,忍不住就想笑:

“王二哥如今也厉害了,在读书了呢。”当初王宝学跟她也算是熟识的,她一开口,王宝学眼睛便多了几分笑意出来,连忙就道:“让崔妹妹见笑了。”一旁刘氏看儿子脸上的笑意,再想到他如今越来越老成的样子,顿时心里叹了一口气,忙强打了精神道:“他哪里算是什么厉害的,不过多认识几个字儿,往后出去能写得来自己的名字罢了,崔三郎如今才能耐了,现在在城里都能挣钱了。”

一旦刘氏出口与崔薇说上了话,那头王宝学自然便插不上嘴了,眼里的亮光渐渐跟着淡了下去,最后变成了微笑挂在嘴边,安静的聆听崔薇两人说起话来。聂秋染目光意味深长的看了王宝学一眼,接着才将手搭在了小姑娘腰上,四处望了望,崔薇跟刘氏说了阵话,那头不知哪个人像是在唤她。这潘家人多嘴杂的,说话声音也大,好不容易顺着那声音望过去,竟然看到孙氏坐在一个摆满了零嘴儿吃食的大桌子边,冲他们招起手来。

那地方宽敞异常,几乎没人敢过去拥挤的,且有专人在那儿侍候着,刘氏顺着崔薇的目光看过去,便有些羡慕道:“你婆婆唤你了,聂夫子位份不同,又有聂举人在,难怪潘老爷要给你们另外安排桌椅,坐着倒比咱们这边好些。”她话里虽然羡慕,但并不是嫉妒,崔薇对刘氏印象一向又好,哪里愿意去和孙氏挤,闻言便淡淡笑了笑,拉了聂秋染的手站起身冲刘氏道:“王婶儿,我先去给我婆婆打声招呼哩,我凳子还在这儿,你帮我瞧着,我去去就回来。”刘氏一听她并不是要走了,顿时眉开眼笑,连忙就点了点头。

崔薇一路朝聂家那边挤了过去,刚挤到孙氏便埋怨她道:“咱们是什么身份的人,大郎也是有了功名的,不比潘家小郎君差,你去跟他们坐一块儿干什么,没得丢了咱们聂家的颜面。”她自顾自的埋怨,崔薇笑了笑,没有搭声,聂秋染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脸上带着微笑,像是听得极认真一般,但崔薇与他成婚好几个月了,两人朝夕相对,哪里还不明白他心里想什么的,估计这家伙早已经将收思转开了。

孙氏还在埋怨着,那头聂夫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起来。聂晴并没在这边,聂家两夫妻便占了一张桌子,周围人冲他们投来羡慕与讨好的眼神,这种目光看得孙氏背脊挺得笔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崔薇却不喜欢被别人一直盯着看,她往聂夫子两人身上溜了一圈儿,便笑了起来:“公公,婆婆,小姑子今儿没过来?”聂晴近日里婚事已经定了下来,但还没有往外传,那陈家如今正在备着聘礼,只要一将聘礼挑过来,这门婚事便算是铁板上钉钉了,就是现在在孙氏看来也是跑不脱的,听到崔薇这样一问,她摆了手冷笑道:

“如今她年纪大了,一天到晚往外头钻什么,还得在家里做鞋袜呢,哪里像你一样有时间。”她待还要再说,聂夫子警告般的看了她一眼,孙氏也知道聂夫子不愿让旁人瞧了自己笑话,今日她正是风光的时候,可不想因为这事儿被聂夫子给赶回去了。因此忍了这口气,只说了一句便将嘴闭上了。

崔薇点了点头,又与孙氏说了几句,那中间已经有人搬了锣鼓等物在外围,有人开始调起了二胡弦,孙氏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吸引了过去,聂秋染捏了捏崔薇掌心,两人悄悄摸摸的退了下去。潘家人半刻钟后才出来的,这潘老爷崔薇原本的印象里倒是看过几回,容貌长什么样倒是记不住了,记忆里只剩下了威严与害怕的情绪。崔薇这回再见,自然不像原主那么胆小,抬头看了一眼,这潘老爷年约五十许,留着山羊胡,身材中等偏瘦,今日穿着一件宝蓝色绣了红色福字的缎子袄,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脸上都带着笑意,倒不像崔薇记忆中那般令人惊吓的模样。

那谋了官职的潘家郎君是他长子潘世权,大约二十四五岁,面皮白皙,容貌倒是普通,但眼睛黑亮,嘴唇上已经开始隐隐留起了胡子。大庆王朝虽然也是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说,但那只是针对头发等,指甲胡须等则是并不在此陷内,只是此时人大多以留鬓须为美,因此一般男子到了二十八岁上,便开始留胡子的大有人在。这潘世权都已经开始留起了胡子,足以证明他此时最少都已经二十八岁了。

这人穿着一身湖绿色锦袍,看起来倒有几分气势。聂秋染的目光望在他身上,闪过几丝冷意,周围大部份的村民妇人都将目光落在了潘家人身上,而这潘世权在小湾村众人眼中也算是个当官的,不少未婚的少女目光都往他身上溜,聂秋染借着火把,竟然看到一旁崔薇目光也落到了他身上,顿时嘴角抽了抽,靠近了崔薇耳边,掐了她腰一把,有些羞恼:“看什么!他哪儿好看的,不准看他,我比他好看多了!”

“别闹!”崔薇被他捏得有些想笑,一边抓了他的手,一边靠近他耳朵边轻声道:“我跟你说,这男人年纪轻轻可不能留胡子的,你瞧瞧这潘家少爷,现在还年轻呢,就开始留起了胡子,往后等到三十岁时,胡子一大把,看起来恐怕要老好几岁,他的夫人年纪比他小些,往后两人站一起,不跟父女差不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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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撞见

聂秋染开始时见崔薇盯着人家看还有些恼怒,可此时听崔薇这样一说,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此时人一般都以留胡子为美,而她竟然说留了胡子看起来像糟老头子,聂秋染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潘世权半晌,突然间又想到自己前世时到二十八岁后也留过胡子,顿时笑脸僵住了,又听到她说的父女两个字,脸色黑了大半,笑不出来了,不由又捏了她一把,眼神有些不自在:“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嘴里虽然不以为然,但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自己往后不留胡子了。

两人这边笑闹着,周围吵闹得很,要说话自然要靠得近一些,王宝学转过头来看时,正好就见到崔薇笑眯眯的几乎半靠在了聂秋染怀里说着什么,嘴角边笑意不由有些发僵,有些狼狈的转开头来。潘家那边不知道那位已经谋了官职的潘县丞是不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竟然隔空脸上带着笑冲聂秋染拱了拱手。

刚刚说了人家一会儿闲话,崔薇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坐直了身体整了整衣裳,聂秋染的手不由自主的替她理了理衣襟,不远处那潘世权眼光这才落到了崔薇身上,定定看了一眼,接着才嘴角含了笑意将眼神挪开。潘老爷领着家人先是去了聂夫子那边打招呼问好,接着又来了聂秋染这边也说过一回话,邀请聂秋染坐到大桌子那边,聂秋染却是以崔薇不喜欢坐得近了拒绝了,一旁刘氏脸庞有些微红,等潘老爷诸人走开之后,才小声的冲崔薇道:“我还是头一回离官老爷这样近的,这都全是托了你的福了。”说完,语气里满是激动之色。

崔薇笑了笑,没有出声。那头潘老爷等人打过招呼之后忙又退了回去,说了几句话之后,锣鼓声便渐渐响了起来,穿着水袖长衫的旦角嘴里吟唱着婉转的乐腔,挪到了戏台之上。这人刚一出场,周围村民们顿时便都呆住住了。他们平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一天到晚为了一口饭吃终年脚不停蹄的,哪里有机会看过这个,个个瞧得都是如痴如醉的。崔薇倒是以前在电视上瞧过人家唱戏剧的。但电视上看真实看表演时的那种感觉不同。那小旦唱腔极好,而且身段也婀娜,眼神也哀婉。若不是聂秋染给她说这是个男的,恐怕她都不会相信。

瞧了半晌,棚子里头又闷又热,崔薇没坐一阵便觉得头晕脑涨的,里头人太多了。锣鼓与唢呐声,以及诸人的唱腔和拍着金钵时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嗡嗡的响,周围人似是看得入了迷,个个都摇头晃脑的脚打着拍子跟着唱了起来,崔薇一坐久了有些受不住。忙拍了聂秋染,靠近了他耳边轻声道:“聂大哥,我想出去走走。里头太闷了,我头晕眼花的。”而且这会儿她也有些想去如厕了,正好出去晃晃。

这会儿外头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聂秋染的眼神很清明,与周围人的痴迷不同。他坐在这边像是在这样的热闹情况下,他都有本事让自个儿周围形成一片安静的空。外头黑漆漆的,聂秋染一看她脸色,干脆便站起身来,拉了她的手弯着腰往外挤:“我跟你一块儿出去,今日人多,外头又黑,等下不要摔到了。”

刚一出来,外头新鲜冷空气一灌,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崔薇也没有跟他客气,点了点头,两人站起身来,一旁人几乎根本没发觉,就连刘氏等人目光都盯在戏台子中间,崔薇想了想,原本是想说自己这会儿就想要回去的,但已经挤都挤出来了,若是现在再进去一趟,等下又出来,打扰了人家看戏,恐怕要引众怒了。因此话到嘴边儿,又咽了下去。

潘家地方大,一般人这会儿舍不得看戏的,就在路边草丛里便解决了,但崔薇哪里敢做这样的事情,便想着要去寻厕所。找聂秋染问明了方向之后,她也不要聂秋染跟了,让他先等着,自个儿过去。走了一半道时,前方不远处的走廊下一道纤细的影子走了过来。

这会儿前头都已经开唱了,潘家虽然请有下人,但这会儿那些下人们早已经都跟着到前头侍候顺便看戏了,难得热闹一回,哪里有人愿意在这后边呆着。那人影一边走一边四处望,走廊下挂着带了喜字的红灯笼打在这人脸上,崔薇本能的将身子隐进一旁的树丛里头,也不敢大声呼吸,等这人走近了时,竟然看到这纤细挽了头发作寻常男儿打扮的人,是聂晴!

崔薇脑海里顿时‘嗡’了一下,看聂晴一边低垂着头,一边抬头四处望了望,直直的朝远处行了过去,崔薇不由想起之前孙氏说的,聂晴不出来看戏,因为要给未来婆家人做鞋袜的话来,顿野心里便生了疑。聂晴过来这边干什么?她还打扮成一副男人的模样,这会儿她虽然镇定,但一看她小心的举动,便知道她恐怕心里也有些不安,崔薇想了想,等她走远了一些之后,沿着阴影便跟了聂晴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现在也顾不得再去上厕所了,反倒是小心的不让自己踩到树叶枯枝等,电视上演的那种情况她当然不会犯,不知道聂晴过来是做什么的,但崔薇总觉得自己不能被她发现。一路跟到了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崔薇找了个树丛躲了进去。刚刚在棚子里她还热得浑身冒汗,这会儿树丛里带了些夜晚的露珠,一碰到人身上,顿时便使她浑身冷得哆嗦了一下。聂晴站在角落里不久,后头便有一个男人直直的朝她抱了过来。

崔薇看得直捂嘴,也不敢发出声来,她刚刚怕被聂晴瞧见,因此也没隔得近了,这会儿只看到两人亲密的两子,却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依稀能听到几个‘说亲’与‘婚’的字样。莫非聂晴竟然敢在已经跟凤鸣村陈家订了婚的时候,又敢跟人私订终生不成?

那男人抱了她一回,竟然又捧了她的脸亲了下去。这情景看得崔薇脸蛋有些微红,半晌之后这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那男人将脸抬了起来,借着不远处走廊下微弱的灯光,崔薇依稀能看得出来这男人年约十七八岁,脸色有些苍白,身材瘦弱的样子。竟然模样有些陌生,自己根本没有看到过,崔薇又想了想,确定以前的崔薇也没有见过这人,恐怕这人应该是其它村的,只是此时乡下男女大防虽然不如以往书中所描的那般严,可也不应该如此随便才是,不知聂晴怎么与这人在一块儿了。

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幸亏之前蹲下时便小心的用了省力的方式,崔薇蹲在花丛里,任这两人亲亲热热了好一阵,那男的才依依不舍的将聂晴给放开了,两人推挤了一阵,像是聂晴在唤着这人离开一般,那男的好半晌之后才又亲了聂晴几口,背脊有些发弯的离开了。聂晴抹了抹嘴,崔薇本来以为她也要走了, 自己准备等她走了才跟着好离开的,谁料聂晴竟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伸手将自己的头发给拆了下来。

这是在干什么?

崔薇眼睛眨了眨,不多时又有一道影子朝这边过来了,崔薇捂着嘴,看到之前自己才看过的潘世权也往这边过来,聂晴这会儿迎了上去,两人这次照例又是一番亲热,这回潘世权可不像之前那男的般轻易便将聂晴给放了,反倒是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朝不远处的一个小屋子过去了。

潘世权可是一个娶过亲的人!

聂晴到底是要干什么?崔薇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跟着‘嘭嘭嘭’的剧烈跳动了起来,她不敢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看到了这样的事儿,说出来都是污了眼睛的,这事儿若是被撞破,恐怕自已讨不到好,谁知道这些人为了隐瞒自己见不得光的事儿,会不会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聂晴这姑娘年纪不大,可没想到她心思竟然如此的重。崔薇缓慢的退了脚步出去,被这一吓,也不敢再往潘家厕所去了,待慢慢退了好几十米远,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景致,认清了路的方向之后,崔薇挑了阴影暗处便往外跑。

这会儿聂秋染还等在之前崔薇让他等着的地方,不知为何,崔薇看到他之后松了一口气,忙一把扑进了他怀里,死死将人给拽住了,这才心落回了原处。这一安定下来,她才感到后怕,心脏跳得厉害。聂秋染摸了摸她冰冷的手,又感觉到她身上有些湿润,也没有多问,只是看崔薇有些慌乱的眼神,一把拉着她便往戏园子里走。崔薇这会儿哪里还敢进潘家,忙就要回去,聂秋染拉着她走了几步,这才温和而冷静道:

“别怕,有什么事,等看完戏再说,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戏演完。”他这话说得是对的,若是自已这副模样回去了,恐怕往后一旦潘世权知道,便会发现不对劲儿来,就算他没抓到自己偷看他跟聂晴,若有点儿怀疑,说不得自己也不好再跟聂晴相处。崔薇心里明明很是慌乱,可看到聂秋染的样子,她不知为何,却跟着冷静了几分,冲聂秋染点了点头,两人一面又挤着回了那棚子里头。

这会儿众人都在看戏,果然没人发现崔薇两人刚刚出去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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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被盗

崔薇心不在焉的听着台上唱唱闹闹的,将身子半靠在聂秋染身上,两人双手紧握着,否则她怕不是这样,自己便会又跟着紧张起来。不多时潘家那边人影晃动,崔薇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见那潘世权已经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与身旁一个年轻秀美的妇人说笑了几句,她也没敢久盯,又开始望着戏台子发起呆来。

不知这戏唱了多久,终于人潮开始散了起来。崔薇松了一口气,刚想起身,那头聂夫子便冲他们二人招起手来。崔薇也只有勉强的拿着凳子朝聂夫子走了过去,那潘老爷则是领着家人又过来了一趟,嘴里不知说了些什么,半晌之后他才转头冲聂秋染笑道:“聂举人务必请赏光。小老儿明日准备开席,为犬子庆祝一番,也好叫大家沾沾喜气,聂举人可一定要来。”他话音一落,崔薇藏在袖子下的手便轻薇晃动了一下。

聂秋染神色没变,嘴里熟练而老道的应付着潘老爷,既没答应他的请求,可却又让人觉得他并不失礼,反倒很是痛快。几人哈哈笑着,一道男声突然响了起来:“举人娘子不知为何,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大对劲儿,不知道是不是哪儿不舒坦了?”崔薇听到这陌生的声音,抬起头便望向了一双探究的眼神,顿时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就抬头看了聂秋染一眼,那头聂秋染干脆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一边有些无奈道:“内子在里头坐得久了,刚刚还说想要回去,只是又舍不得这难得热闹,因此才坐到如今。”那里头坐着确实是有些不舒坦,潘老爷等人一听这话,顿时也跟着应和了起来。孙氏见众人目光都落到了崔薇身上,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连忙冷哼了一声便道:“野山猪吃不来细糠,也就只有吃那野猪草的份儿!看个戏也是这样要死不活的,当真没有福气。”

她一开口了,崔薇心里松了一口气,自然跟着认起错来,孙氏见她头一回对自己这般服软,心里不由有些飘飘然,连着教训了好几句。直到看到一旁聂秋染脸色黑了起来,才跟着住了嘴。

众人接连散去,聂秋染被潘老爷留着说了好一阵的话。因此两夫妻走在后头。若不是他一直搂抱着崔薇,恐怕崔薇早已经身子软得坐到了地上,这一出来,聂秋染与聂夫子告了别之后,干脆将她背了起来。众人三三两两的散去。一路遇着不少打了火把回去的人,两夫妻也没有开口说话,路上遇着崔家人,王氏看到聂秋染背着崔薇,眼珠子都快嫉妒红了,下意识的就看了崔敬怀一眼。

两人回了家。崔薇跳下来将门拴紧了,这才松了口气,竟然像是连回屋也没力气了般。聂秋染也没急着问她,反倒是打开了门,将凳子合进去放好了,又点了灯火,将崔薇拉进屋里。灶台上之前两人出来时便已经热好了水。这会儿直接倒出来洗脸和手就是。只是崔薇在潘家那边看到那样的事情,心里实在是太紧张了些。又难免不自在,看戏时窝在那棚子里,浑身都是汗。这会儿回到家来,崔薇扭了扭身子,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聂秋染,一边道:“聂大哥,我想洗澡。”

她想洗澡,可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提水了。聂秋染沉默的点点头,出去又重新给她换过水了,连汗巾都收好了,替她提到了厕所中,崔薇洗了个热水澡,那头便看聂秋染也像是洗过了,两人赶紧窝上床,崔薇这才将今日看到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我看到聂晴了。”

崔薇这话说完时,下意识的撑起身子看了聂秋染一眼。聂秋染目光温和,像是根本没有听清她话里说的什么意思一般,只是点了点头:“嗯。”

“我看到聂晴了。”崔薇又重复了一次,又略微提高了些声音:“我看到聂晴跟一个男的在一起。”这话一说完,聂秋染神色倒是微微有了些变化。

这就对了。

自己看到聂晴时都已经十分吃惊了,而聂秋染听到聂晴跟个男的在一起还淡然异常的话,崔薇当真是要吃惊了。她一想到这儿,干脆翻了身坐起来,趴在聂秋染身上,盯着他道:“不止如此,我,我还看到聂晴跟潘大郎君一起了。”她一说到这儿,不由想到了那潘世权跟聂晴在一起的情景,顿时脸上浮现出两片嫣红来,一双眼睛里像是含了水意一般,看起来粉嫩可爱。但聂秋染此时可没注意到她的模样了,只是听到崔薇说看到聂晴跟潘世权在一起时,他不由眯了眯眼睛,嘴角边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