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二郎也消除了拘束,能时不时地跟朱威荣聊上几句,再加上猴子在庞边插科打诨,气氛比刚才自在许多。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当平氏端上最后一个菜,用大功告成的语气说道:“好了,菜上齐了,大家开始吃饭吧。威荣你可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这时,朱张威荣看着平氏,突然用一种古怪的语调问道:“菜真的上齐了?”

平氏有些愕然,接着点头道:“是啊,上齐了,我们乡下人家不像你们府上,菜来来去去就这么多。”

朱威荣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道:“怎么没有上次那道天鹅肉了?”

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就如同外面的天气一样冷。

平氏愣住了,一时接不上话来。叶二郎也是不知所措。

叶木青怔怔地看着朱威荣,只觉得他脸上的笑意特别的讽刺。是的,她承认,她娘上次做的事是很过份,但是,朱威荣这样故意打脸却让她莫名地心塞。

她开口说道:“从来都没有天鹅肉,上次那道就是普通的鹅肉。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去追究。”

朱威荣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促狭,他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哦,我就是随便问问。咱们吃饭吧。”

但是经此一事,好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再也暖不起来,大家各怀心思、心不在焉地吃了饭。

饭后不久,就有朱家的下人骑马来叶家通报说家里有事,请他回去。

平氏也无心挽留。

叶木青执意让他把礼物带走,只留下两盒点心。朱威荣执意不从,叶木青再三坚持,最后,他也怒了:“你怎么那么固执,我送你礼物你就高高兴兴地收下不行吗?哪那么多讲究。”

叶木青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就是这么讲究,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带回去吧,下次来,别带这么多东西了。还有,我们的事——”

叶木青话没说完,那个报信的下人又催了一次,“少爷,郭爷说了,让你赶紧回去。”

朱威荣冲叶木青说道:“有什么事下回再说,我先回去了。”

朱家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叶木青回到家里,叶木青和叶木莲正在收拾残羹剩饭,平氏做着一旁生闷气。

一见叶木青进来,就大声抱怨道:“你瞧那副德性,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跟原来的那个朱少爷差远了。一个大男人那么小心眼,一句话就记恨在现在。唉,要是他俩的身份不换回来就好了。”

叶木青曾经对平氏的态度有所不满,但此时此刻,她却埋怨不起来了,她满脑子里都是朱威荣说那句话时的讽刺笑容。那个笑容像一根刺,刺在她心底再也拔不出来了。

从那以后,朱威荣再也没来过。中间,叶木青按着平氏的意思带着叶木莲去给大姑送了一趟东西,她听到一些关于朱威荣新的消息。倒也没什么稀罕的,无非是说,朱威荣出手大方,无论是对朋友还是穷亲戚。像那个郭义,最近越赌越大,每次都有花不完的银子,像那个猴子跟着他也捞了不少好处,还有朱家的一些亲戚,张家的人,他一律都很大方。

姐妹两人在大姑家呆了几天后,采办了一些年货便回家去了。

这个新年跟往年没什么不同,还是那样过。

过完年,叶木青又抽了个空去水杨家看看杨水明怎样了。

但意外的是,她没看到杨水明,邻居说,他前两天跟着同乡去外地做工了。

他年纪不大,又是哑巴,能做什么工呢?

叶木青也明白,可能他也有他的自尊,不愿意靠着她生活。

叶木青看着空寂的茅屋,一种物是人非的伤感涌上心头。

她回到县城重新开始做生意。

没过几天,一位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不速之客来到了她的小店里。这个人就是巧云。

叶木青惊讶地看着她。

她衣着鲜亮,神采飞扬,身量比以前丰满不少。

她看着叶木青,脸上带着客套的笑意:“姐姐,巧云来给你请安了。”

叶木青听到“姐姐”二字不禁一阵恶寒,明明她比自己要大两三岁,却叫她姐姐。

巧云打量着叶木青的小店,笑着说道:“这家店未免也太小巧了吧,以姐姐的身份怎好屈尊在这里。少爷也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替姐姐着想。”

叶木青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巧云说完这些话,突然不自觉地抚上肚子,微微一蹙眉头,抱怨道:“哎呀,我有些累了,最近,身子最是容易疲乏。姐姐,巧云先行告退。”巧云施施然离开了。

巧云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着叶木青一笑:“对了,姐姐,我有身孕了,难道少爷还没来得及告诉姐姐吗?”

叶木青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那里。

巧云对叶木青的反应十分满意,粲然一笑,扶着同来的小丫头缓缓地上了马车离开了。

很久很久以后,叶木青才平静下来。巧云怀孕了?如果是真的,孩子是谁的还用说吗?只是为什么会这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决裂

巧云离开后不久, 上次陪同朱威荣去叶家的猴子匆匆忙忙地进来了。他一进来就问:“叶姑娘,刚刚巧云是不是来过了?”

叶木青木然地点点头。

猴子急得直挠头, 然后试探着问道:“叶姑娘, 她、她说什么了?”

叶木青冷笑道:“该说的都说了。”

猴子懊恼地直拍脑袋。他想着,事已到此, 干脆全都说了吧。

猴子字斟句酌道:“这件事怎么说呢, 其实就是一个误会。前些日子, 义哥还有一帮哥们在府里喝酒,威哥,也就是少爷喝多了, 醉得不省人事,他醉了就得有下人伺候对吧, 结果不知怎么的, 就、就酒后乱那什么了。事后, 少爷也挺后悔的, 从那天以后也没怎么理过巧云。哪里又想到, 就在前几天, 巧云生了病, 来大夫来看, 结果大夫说她有身孕了。”

原来巧云一直没放弃, 她没能诱惑住原来的朱少爷, 却在现在的朱少爷身上得了手。但是事情的关键不在巧云, 而在于朱威荣。她不由得想起了张炎分别时对她的警告,他要朱威荣一定要小心诱惑, 她哪里会想到他会一语成谶。

叶木青此时已心如死灰,什么也不想想了,她只想快快结束这件事。

她面无表情地对猴子说道:“猴子是吧?你现在就回去告诉朱威荣,让他立刻过来,无论他多忙都要过来。”

猴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他看叶木青的神情便知道事情不妙,也是哪个女人遇到这种事也会生气的吧。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劝一劝叶木青。

他清了清嗓子便说道:“叶姑娘,咱们也认识很久了。我们大家伙都知道少爷对你的情义,他恢复身份时,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他,什么大家闺秀,书香门第的淑女,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但是少爷就是念着你,他说他是个念旧情的人,你在他穷困潦倒时不嫌弃他,他发达了也不能抛弃你。就连义哥那么…算了,这个不说了。咱接着说巧云的事吧。你看看,这世道,那些富家大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们少爷还是好的呢。再说了,巧云只是个丫头,她又不能越过你去。我觉得你还是大度些,少爷以后会念着你的好。”

叶木青不得不再次提醒猴子:“我让你去叫朱威荣过来,现在就去。”
猴子只好答应道:“行行,叶姑娘你消消气,小的这就去。”

朱威荣是在猴子离开后大约半个时辰以后来的。在这半个时辰中,叶木青似乎什么都想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当朱威荣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似乎一点波动都没有了。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朱威荣在路上就猴子说了巧云来过的事,他也知道纸里包不住火,遂决定坦坦荡荡地承认。

他低头说道:“木青,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不好。不过,”他赶紧抛出后面的话:“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办法了,我决定等巧云把孩子生下来就把她送走,去母留子,以后等你过了门,孩子就记在你名下。”

叶木青脸上流露出讥讽的笑容:“是吗?你想得可真周到。”

朱威荣忙说道:“不管巧云怎样,但她肚子里毕竟怀着我的骨血,你总不能狠心地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吗?”

他做了这样的事反过来还她狠心。

叶木青自那天朱威荣在她家吃饭就积攒的压抑和愤怒一古脑全爆发了。

她怒极反笑:“对,我就是容不下,我就是狠心。是的,你这个人最无辜。你什么都没做就让别的女人怀了你的孩子;你什么也没说就让朋友把人打了,把我骂了,把我教训了;你还通过别人之口告诉我,你已今非昔比,跟以前不一样了,大把姑娘供你选择,你能选我,我就该烧高香。”

朱威荣被叶木青骂得一愣一愣的。叶木青对他从来没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她一直都是温和体贴、善解人意的。

他猜测可能是她之所以如此反常肯定是受了巧云的刺激,没关系,他可以原谅她这次。

朱威荣深深吸了口气,尽力心平气和地说道:“义哥说过好几次,说你脾气太犟,不够温柔顺从。你以后还是别这样了,特别在外人面前,绝不能这样。”

叶木青淡淡一笑,说道:“你放心吧,绝对没有下次了。”她顿了顿又说道:“因为,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其实都不曾开始,又何谈结束。我们之间以后再无瓜葛。以后别再来找我。好好当你的朱家少爷,找你的温柔顺从的大家闺秀去吧,我此生注定与姓朱的无缘。”

朱威荣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叶木青,仿佛她在开玩笑一样。他问道:“你就因为一个巧云就要跟我分开?”叶木青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在他眼里,这应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疲惫不堪地说道:“对,我就是因为你眼中的这件小事。不,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们也会分开。”

朱威荣脸色大变,他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咬牙说道:“你不要后悔。”

叶木青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会后悔,一点都不后悔。”

“那好。”朱威荣恼羞成怒,转身就走。

叶木青心平气和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饭铺门口,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

她静下心来,一点点地分析自己的心路历程。

她当初为什么会在朱炎和他之间偏向于他。大概是觉得他跟自己门当户对,又热情又讲义气。毕竟,在他们还是陌生人时,他就义无反顾地帮助她数次。她心生感激,有了好感。后来他又帮她家建房子,她又得知了他的身世,对他产生了怜悯之心,再后来,朱炎突然来提亲,她在她娘的反对下,愈发偏向于他。可是,她并没有真正的了解他。她只看到他好的一面和朱炎不好的一面。但是每一种性格都是好坏并存,就像硬币的两面。朱威荣对陌生人的她讲义气,对郭义也讲义气;他的身世值得同情,但与此同时,身世也不可避免地带给他一些负面影响,比如他因为得不到家人的认可便转而寻找朋友和外人的情感和认可,比如,他的要强和爱面子,他穷时,敏感自卑;富时得意忘形。

而张炎呢,她因为他的身世而先入为主,她进入了一个迷障,只在意他的家世而忽略了他的性格。其实,真正有门第之见的是她自己。叶木青一瞬之间想通了许多事情。

从那天起,朱威荣再也没有来找她。叶木青也落个清净,她仍跟往常一样每天来做生意。天气渐渐转暖,她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二月的时候,叶梅花来了大姑家。她还自告奋勇地来帮叶木青做生意,被叶木青严词拒绝。叶梅花又去帮大姑的忙,也被大姑拒绝了。她在刘家呆了几天觉得没意思就回去了,紧接着,大伯和大伯母来了,临走时说江氏想大姑了,让她回娘家一趟。大姑无可奈何,只得抽空回去了一趟。回来时,叶木青得知,江氏有意亲上作亲,想让老大家的梅花嫁给刘海宁。叶大姑当然不同意,刘富良也坚决反对。刘海宁自己也不愿意。

也不知道平氏听到了什么风声,没几天就打发叶木莲进城了,说是要给叶木青帮忙。叶木青心里隐约明白她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看叶木莲也有这意思,也就同意了。

叶木莲虽然没有叶木香的手艺好,但她聪明伶俐,什么事一教就会,而且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爱偷懒耍滑了,帮妹妹感活是真心诚意地帮。她白天跟着叶木青在店里帮忙打杂,回到大姑家又是洗衣又是做饭的。大姑一家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叶大姑和刘富良也越来越喜欢这个侄女了。

从初春开始,叶木莲就在店里帮叶木青干活,饭铺的生意不错,但客人毕竟有限,再好也有上限。毕竟北街不是繁华街道。渐渐地,叶木青就有些不满足。她想盘个更大的铺子,可是位置好的铺子太贵,位置偏的又怕生意不好。若是开个大点的饭铺,她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加上叶木莲也估计也不行。就在这时候,好久不见的暖冬来了。

叶木青有几个月没见到暖冬,上次见面,还是朱炎受伤那次。两人再见面,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暖冬告诉叶木青,由于她签的是活契,所以被提前被辞退了,辞她的人是巧云。她本来没有犯错,但人家就是看她不顺眼。叶木青觉得这事不假,巧云绝对做得出来。暖冬又说:“现在府里乱成一团糟,丫头们分成几派,你告我的状我告你的状的,互相挤兑,各不相让。少爷又三五不时地招些人来家里吃喝玩乐,我们老爷身体不中用,管不了,西府的那些人巴不得我们越乱越好。”

叶木青安慰暖冬:“你出来也挺好。”

暖冬点点头:“我现在在一家酒楼后厨打杂,活有点累,但也挺自在的人。”

叶木青道:“酒楼也招女孩子吗?”在她的印象里,一般酒楼的伙计厨子招的都是男人。

暖冬说道:“一般酒楼是不招女孩子的,但这家就招了。我同乡引荐我进去的。东家挺好的,就是东街那个如意楼。对了,我无意间听东家说他们要招一个厨子,不但给的工钱高,还提供住处呢。”

暖冬走后,叶木青就向别人打听了一下如意楼的事,得知如意楼是个老店了,前几年如意楼的生意特别好。但最近两年不知怎地有点衰落。但前些日子,如意楼又重新修葺装饰了一番,重新开业,正在招人呢。

叶木青想想自己,开大店暂时开不起,她总不能一直卖凉皮凉面吧。倒不如将店铺交给二姐看着,她自己如意楼应聘厨子试试,若是成了,她学点经验,也攒点钱,以后自己好干点什么;若是不行,那也没关系,就再回来干老本行呗。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月圆人不圆

叶木青只是刚想去试试还没成行, 没想到,她的房东突然告诉她这间房子不租了。叶木青不禁有些发懵。她追问房东为什么不租, 房东目光躲闪, 吞吞吐吐,叶木青猜测可能是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她苦笑一下, 不租就不租了呗。叶木莲对此却大为光火, 叶木青还反过来劝她不要生气。

叶大姑后来不知从哪打听到, 新房客开的价竟然是叶木青的四倍,叶大姑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这新房客脑子进水了吧,拿这么高的价钱租这么个破房子。”

若是不知道价钱还好, 一得知这个价格,叶木青心里就明白这是有人在故意跟她过不去呢。她猜测可能就是巧云, 因为跟她过节的人中也只有她有这么大的手笔, 她那些竞争对手不可能出这么高的价格。

她曾想过要去找朱威荣, 转念又一想, 还是算了, 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况且, 天气也不冷, 在外面也可摆摊。等到天冷以后再说。

叶木青跟叶大姑一商量, 最后两家决定合二为一, 反正叶大姑的生意一般般, 而且她一有事就不来, 她们索性把东西简化简化,再让两边的商贩稍稍让一让, 也勉强能够放得下东西。

叶木青把摊子交给叶木莲,自己便去如意应聘了。应聘之前,她已经先好好打听了如意楼吴掌柜的人品和口碑,发现这个人的口碑极好,毕竟是县城老字号,掌柜一家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十分重视名誉。不过,就是掌柜为人严肃,不苟言笑,这对叶木青倒不是问题。

应聘这天,叶木青特意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裳,头发挽好盘好,带着两食盒自己做的凉皮凉面,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如意楼,跟伙计说明来意。

伙计一听说是来应聘厨子的,当下就带着她上了二楼。

吴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量适中,看气质十分儒雅,不像个掌柜,倒像个书生。

吴掌柜严肃地打量了一眼叶木青,先问叫什么名字,应聘什么,以前在哪儿做过。

叶木青回答了自己的名字、籍贯,又说自己来应聘厨子,吴掌柜表示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然后又问她擅长什么菜。

叶木青答道:“我之前一直在北街卖凉皮凉面,生意还不错。其他的菜也会做,不过都是些家常家。这是我做的凉皮和凉面,如果可以的话,请吴掌柜品尝品尝。”

吴掌柜让伙计打开食盒,看了一眼,说道:“这凉皮我去年夏天吃过,味道还不错,可是我们如意楼可不能只卖这个,所以我想请叶姑娘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让吴某开开眼。”

叶木青爽快答应,吴展柜请叶木青到厨房去,如意楼的厨房分为大厨房和小厨房,大厨房里已经有了两个厨子,叶木青被带到的是厨房。小厨房只有三个人打杂的,一个是五十多岁的大娘,一个是二十来多岁的小伙子,还有一个据说是个姑娘,不过这会儿不在。叶木青猜测这姑娘可能就是暖冬。

吴掌柜把叶木青领到小厨房,说道:“半个时辰内,做出三道菜即可,如果你有祖传秘方不方便示人,我会让伙计给你想办法隔开。”

叶木青笑道:“我做的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倒没有什么祖传秘方。”确实,太复杂的菜式她还真不会,她会的那些菜,只要有心一琢磨就能做出来。不过,她的长处是会的菜式多。

吴掌柜点点头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暖冬也回来了。一看到叶木青是又惊又喜,“木青,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你厨艺那么好一定会应聘上的。”

暖冬挽起袖子说道:“咱们别光说话,快干活吧,你说让我干什么。”

叶木青看了看食材,小厨房虽然不大,但市面上该有的食材、调料、厨具都有。吴掌柜只让做三道菜,叶木青想了一会儿决定做松鼠鱼,一道红烧豆腐,一个肉末茄子,虽然都是简单寻常的菜式,但越是简单的菜越见真功夫。

三道菜中松鼠鱼最费时间,就先做它吧。

叶木青选了一条二斤多的草鱼,交给暖冬,让她帮忙去鳞和去内脏收拾干净。

因为做这道菜要用番茄酱,但这里又没有这种东西,叶木青只好自己炒糖色来替代,她将红糖炒出糖色,再加上醋,糖醋比例二比一。她炒好糖色,暖冬也把鱼收拾干净了。

叶木青让她切点鱼头,再将鱼身上的腥线挑出来,腥线挑干净后,她便开始切鱼,先沿着鱼的中骨把鱼背切开,切到尾巴不断,切完一面,再翻过来如法炮制,然后切断尾骨,两片鱼都带着尾,再挑去骨刺,然后用麦穗形花刀把鱼肉切片。

切好后裹上干淀粉,再将鱼放入烧热的油锅中,叶木青一边炸鱼一边让暖冬去找冬笋切成方丁,煮熟放着。这厢,鱼已经在油中炸黄了,看看颜色可以捞出来了。鱼炸好了,就可以调汁了,叶木青用刚才调好的糖醋,再倒入笋丁,然后勾芡浇麻油,最后调汁淋在炸好的鱼身上就行了。这道菜大功告成,暖冬擦了一把汗惊呼道:“真有点像松鼠样耶。”

叶木青笑笑,又让赶紧削茄子,剁肉末,她趁着这点时间做了个红烧豆腐,这道菜做得最快。最后一道便是肉末茄子。

做好以后,叶木青就让伙计端过去呈给吴老板。

过了一会子,伙计喜滋滋地跑下来说道:“两位东家都夸你的菜好吃,尤其是那个松鼠鱼。”

叶木青顺口问道:“你们如意楼还有一位掌柜吗?”

伙计忙笑着说:“另一位是吴掌柜的朋友,可能是东家,也可能不是。”

叶木青也没细问,伙计被打了岔,又接着说回正题:“你瞧我光顾闲话了,把正事都忘了,吴掌柜叫你上二楼去找他。”

“好的。”叶木青洗干净手,又整理了一下衣裳,才上楼去。

吴掌柜在二楼一间临街的房间里等她。这会见了叶木青,他的神色稍稍缓和些许,他客气地请她在对面坐下。

吴掌柜稍稍停顿了一下,慢声慢语地说道:“如意楼是我祖上的产业,不说百年也是几十年老字号了,只不过,吴某不才,以致生意有所滑落,幸亏有高人指点,吴某也痛下决心要守好祖业。因此,我辞退了两个老厨子,换了一批伙计,又重新修葺了一番。这次聘人,我们不拘一格,不论年纪,不论男女,只看手艺说话。你的厨艺我尝过了,还不错,有很大的可塑性。你可愿意到我们如意楼来?”

叶木青点头:“我当然愿意加入吴掌柜麾下。”

吴掌柜听到这句,脸上不觉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又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关于工钱呢,我们如意楼有两种方案,一是直接开工钱,每月二两银子,管吃住;二是分红,每月八百文工钱,也管吃住。”

叶木青问道:“吴掌柜方便说一下怎么分红吗?”

吴掌柜道:“如果叶姑娘同意第二种方案,你就可分得店里一成盈利。”

叶木青怕自己的算法跟他不同,就用了个很简单的方法:“不知道我这样算对不对?——假如如意楼每月赚一百两银子,我就能分得十两?”

吴掌柜笑着点点头。

叶木青想想如意楼一共有两层,老字号,地段好,吴掌柜人又靠谱,只要生意稍有起色,她就能拿得不少分红,比每月拿死工钱好多了。不过,她也会承担一定的风险,若是选择分红,她就得同如意楼共负盈亏了。赌还是不赌呢?

叶木青稍想片刻,便语气坚定地道:“吴掌柜,我选第二种。”

吴掌柜显得很满意,接着说道:“叶姑娘明天能来上工吗?我们明天开业。住处一会儿让暖冬带你去看看。你、暖冬还有厨房里的吴妈住在一个院子。”

叶木青点头:“我明天可以来上工。”

吴掌柜冲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叶木青下得楼来,暖冬已得了吴掌柜的吩咐,早准备带她去她们的住处。

路上,叶木青好奇地问道:“那个吴妈是吴掌柜的亲戚吗?”

暖冬道:“应该是,但她从来没提过,跟其他人一样该干活干活。”

叶木青也不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