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告诉母后,这是他与那女孩的约定。

少年帝王从石墙上取下琵琶,反复看过,正是自己那把。他的双手剧烈颤抖起来,脸上一热,伸手拂去,竟然是泪。

清明!当年那个丑女孩,是清明!

清明永远记得那一天,她躲回密室之中,抱着琵琶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深夜,师父回来,冷冷地看着她:“你哭什么?”

她不回答。

师父看到她怀里的琵琶,目光一沉:“你见到恪儿了?”

她还是不说话。

这次师父没有打她,坐在床边,淡淡地说:“皇上已经为他定下亲事了,御史钟大人的女儿,长得非常美。”说罢,将一幅画轴扔到她面前,她迟疑地展开,画中的女孩只有七八岁,却美得令人心惊,蛾眉曼睩、皓齿青蛾、柳腰莲脸、雾鬓风鬟。

真美!她在心中惊叹,只有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杨恪那样的皇子罢。

如果…如果我也能有这么美就好了。

“怎么?”师父笑道,“想要变美?”

清明将唇咬出了血,重重地点头。

“变美,并不难。”师父托起她的脸,朱唇轻勾,“清明,等你十岁了,我就让你变得和她一样美。”

不知从何处飘来琵琶声,琴音泠泠,其中仿佛有万千爱意,四弦千遍语,一曲万重情。清明从花丛中站起,诧异地回头,看到梦中那个少年坐在宫阶上,抱着那把小巧的琵琶,正弹奏一曲哀伤凄婉的曲子。

《恨水》。

“恪…”她喃喃念着他的名字,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忽然间,弹错了一个音,正是十三年前她所弹错的那一节。眼泪自她眸中涌出:“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杨恪抬起头,“你的师父,是不是我母后?”

她的眼中露出决绝的神色:“原本我答应过她,绝不告诉你一个字,但既然你已知道,我就没有什么好隐瞒。跟我来吧。”

再次来到琉璃宫,清明立在空旷的寝殿,仿佛又看到当年的小女孩。那个丑陋的孩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修习机关术数。她只能乘师父离开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看看园子里白牡丹。

那片耀眼的白色,是她童年唯一的色彩。

“林公公,劳烦你去尚宫局的仓库中找一件东西。”她对侍立在一旁的林华道。

“娘娘请吩咐。”

“天竺进贡的曼荼罗粉,在乙柜的第三格。”

“是。”林华退了出去,杨恪皱了皱眉:“曼荼罗粉?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清明靠着雕花木门坐下,晨曦在她身上投下一个淡淡的剪影,长发如瀑,美得如梦似幻。杨恪难以想象,她就是当年的那个丑女孩。

“你的母后,并没有殉葬。”这天赐朝的一大秘密,在她的口中,就像日常琐事,“你的父皇在墓中给她留了一条出路。”

杨恪不解:“既然父皇并不希望母后死,为什么还要命她殉葬?若有母后教导,朕当年也不至于…”

“这是他和你母亲的约定。”清明静静地说,“你的母亲,其实是江南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那年你父皇要征南疆,命江南富户捐资,地方官乘机勒索压榨,她的父亲变卖家产也不够交税。县令将他收押,命她的母亲筹钱赎人,她母亲无路可走,吊死在房梁上,父亲听说噩耗,也呕血而亡。原本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你的母亲卖掉了祖屋,安葬了父母,带着剑进京,要杀了你父皇,报仇雪恨。”

杨恪眉间燃烧着愤怒:“那个县令是谁?”

“早就死了,被你父皇下令,凌迟处死。”

杨恪怒火稍平,在她身旁坐下,想要握住她的手,她像受了炮烙之刑般避开,将头埋得更低。杨恪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现在的清明已经不是当日那个倔强、强悍的女人,而是一个受了莫大伤害的可怜少女。

伤她最深的,恰恰正是他。

“后来呢?”他轻声问。

“后来…后来你母亲来到京城,想尽方法欲混入宫中,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直到那年春天,她听说天赐皇帝要去城南的佛寺进香,便先一步潜入了寺中,剃光青丝,化妆成比丘,想要借机行刺。就是在那座寺庙里,她遇到了一位剑客。”

“剑客?”

“是的,一个落魄的剑客,抱着一把生锈的破剑,在佛堂中打坐。他一眼就看出你母亲是女儿身,用剑指着你母亲,问你母亲究竟是谁。你母亲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他,他义愤填膺,要助你母亲刺杀天赐帝。”

杨恪大怒:“此人可恶!”

清明笑了一声:“他将你母亲藏在密室之中,谁知几天之后传来消息,天赐帝取消了进香。你母亲痛哭不止,诅咒苍天无眼。剑客安慰她,愿意带她偷偷潜入宫中,刺杀天赐帝于寝殿,你母亲非常感动,许下重誓,若剑客能杀了皇帝,她便以身相许。又过了几日,那剑客回来,拿了两块内侍的牌子,与你母亲换上太监服,偷偷潜入了宫。”

杨恪皱眉:“我大曦的皇宫大内,岂是这等宵小能顺便进入的?那剑客究竟是何人?”

清明没有回答,只是兀自讲述着多年前的那个故事,声音空灵:“剑客带着你母亲入了乾清宫,你母亲问狗皇帝在哪儿,剑客忽然从衣服里取出一包东西,投进香炉之中,屋子里立刻弥漫起一股异香,你母亲只觉得身子发软,倒在他的怀中。剑客告诉她,他就是当今皇帝。”顿了顿,她的目光有些失魂落魄,“你母亲太过美丽,身为皇帝,他不惜用这样的方法将她骗入宫中,强留在身边。那个晚上,他偷走了她的美。”

杨恪觉得心里一阵发冷,忆起母亲,她对他是冷淡的,甚至从未拥抱过他,他以为那是皇后的威仪,如今想来,竟然是因为恨。

母后,是恨父皇的!

“陛下,娘娘。”林华在门边轻声道,“曼荼罗粉取来了。”

清明接过花粉,让林华退下,然后点起香炉,将之投入,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而起,杨恪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仿佛一瞬间升上了云端。

“这…是什么香料?”

“曼荼罗粉,会让人心情舒畅、宛如置身仙境。但它也是一种毒,会让人着迷、让人上瘾的毒。长时间使用,就会离不开它,一旦断药,会如万虫噬心。你的父亲,就是用这个东西,留住你的母亲。”

杨恪觉得自己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身子一斜,软软地倒下来。清明抱住他,让他枕着自己的膝盖,抚摸他的额头,手微微颤抖。

“我没有欺骗你,我真的只是一个流民,被父亲抛弃。但我三岁那年曾有人预言,我将来会成为皇后,我的儿子会开创一个新的时代。这预言不知如何传入了你父亲的耳中,他派人找到了我,将我带回宫来。见到我的那一刻,他笑了,说我这样的丑丫头,绝不可能成为皇后,并让太监将我溺死。是你母亲救了我,她说既然苍天生了我,必然有天意,或许我真能帮到你。”

杨恪怔怔地看着她,那双眸子亮如星辰。

“你母亲‘殉葬’之后,带走了我。十岁时,她开始为我易容,用绿色的药膏敷在我的脸上,将我原本的肌肤腐化…”

有温热的东西滴落在脸颊,杨恪心痛地问:“疼吗?”

“每时每刻,都痛入骨髓。”清明轻轻颤抖着,“但我不想再被你称为丑丫头,我想要变美,发了疯似的想。整整一年的痛苦,我拆下绷带,看着镜中的自己,就像在看另一个人,那个人是你的妻子。师父捧着我的脸,说我会渐渐长大,我会长得比你的妻子还要美。那个时候,我就会成为配得上你的女人。我们就住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每月初十我都会从密道进入宫内,去取曼荼罗粉。我常常会躲在阴暗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你,看着你与钟品清恩爱,看着你宠爱杨怜儿,看着你陷在脂粉堆里,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成为你的女人,从来没有…”

“清明…”杨恪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发现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师父是四年前过世的,那时,你听信谗言,将钟家灭门。她知道杨怜儿断不会饶了钟品清,也知道江王的不臣之心,便命我进宫救她,向她打听出所有与你一同生活的故事,然后杀了她,取代她,助你重登皇位。吩咐之后,她就死了,死的时候,她瘦如骷髅,轻如蝉翼,那是曼荼罗粉的后遗症。我…始终下不了手杀品清,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强大,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还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她的指头划过他的脸,冰冷入骨:“恪,我不是你所爱的皇后钟品清、也不是美丽的清明,我只是当年那个丑丫头。我出身卑微、长相丑陋,像我这样的人,也许只配在不知名的地方,静静地死去、静静地腐烂。我这十九年的人生,全都是虚假的。”

说罢,她将他放在地上,转身走进花园,杨恪心痛如绞,想要告诉她自己是爱她的,他不在乎过去的一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

忽然,他的瞳孔蓦然放大,花园中走来一个青衣少年,丰神俊朗、俊逸非凡。清明扑入他的怀中,痛哭失声。

妒火烧起,几乎令他丧失理智。

那个男人是谁?为何他与清明像是早就认识?

“我们离开这个牢笼吧。”那少年说,“找一处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静静地度过余生。”

清明梨花带雨,微微点头:“立夏,我只是做了一场梦,现在梦已经醒了。”

立夏!那个男人叫立夏!清明,你竟然敢背叛朕!

两人携手消失在花园的尽头,那里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杨恪挣扎着,一步步爬到灯台旁,拼尽最后的力气推倒灯台,火焰顺着纱帐烧起,宫门外的林华见屋内着火,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跑进来,将杨恪扶起。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解药…曼荼罗粉的解药…”

“来人!快来人,宣太医!”

沈如吟带着静贵嫔和怡美人匆匆来到乾清宫门外,一个小太监挡在门前:“参见各位娘娘。”

“听说陛下中毒了?”沈如吟盛气凌人地喝道,“究竟是谁下的毒?快让本宫进去看望陛下!”

“娘娘,皇上下了旨,谁也不见。请各位娘娘回宫去吧。”

“放肆!”沈如吟大喝,“滚开!否则本宫要你的脑袋!”

话音未落,林华忽然走出来,大声道:“传皇上旨意,送三位娘娘回宫,未得允许,不得出宫门半步。”

三人大惊,沈如吟大喊:“本宫要见皇上!皇上,臣妾犯了什么错?”

“还愣着干什么?”林华对一旁的太监们喊道,“还不快送娘娘们回宫!”

三人被太监们架起来,塞进小轿,送回宫去了。林华冷哼一声,回到殿内,太医已用药完毕,对杨恪说:“皇上请放心,这曼荼罗粉只用一次于身体无害,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退下吧。”

林华犹豫了一阵,小心翼翼地问:“皇上,瑶光娘娘…”

“林华,立刻封锁城门,派出锦衣卫,捉拿柳清明和一个叫立夏的男人!朕要活的!”

林华吓得双股战战,迭声答应着,退出宫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伺候皇上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主子这样震怒。

不,那不能叫怒,皇上的神情,简直就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可怕恶鬼!

第十六章大火

〔他已不再是不成器的诗人皇帝,而是霸绝天下,可与周公瑾所媲美的战将!〕

杨恪坐在御座之上,武英殿中没有点灯,宫女太监们谁都看不清皇帝的神情,个个战战兢兢。自从三天前曼荼罗粉中毒之后,皇上就没有再上朝,甚至没有进膳,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连文渊阁大学士杜九重大人求见,都一律不见。

“陛下,陛下!”林华小跑着进了殿,“查到了,查到了,瑶…柳清明与一个青衣男人进了朱颜山。”

杨恪霍然站起,声音冰冷:“替朕换上龙甲,朕要亲自去捉他们回来!”

夜色之中,一处篝火噼噼啪啪爆着火花,女扮男装的立夏不停地往里面添柴:“清明,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不该帮助杨恪,还是不该爱上他?”

“不,我是问你,后悔跟我一起走吗?”

“立夏,你十岁被师父捡回来,我便将你当作亲妹妹一般看待。小时我就想,待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后,就和你一起找个地方隐居,各自找个好男人嫁了,开枝散叶,将来再结为儿女亲家,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生。”

“现在也不迟啊。”立夏塞给她半个馒头,“饿了吧,吃点干粮垫垫肚子。”

清明含着泪,咬了一口,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干呕起来。立夏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着了凉而已。”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立夏有些担心,正想给她把脉,脸色却忽的一沉:“他们追来了!”

说完,熄灭篝火,拉着清明,往大山更深处跑去。

身穿甲胄的杨恪立于朱颜山下,头顶旗风猎猎,数万雄兵将朱颜山团团包围。

“陛下。”陈涧西骑马而来,拱手道,“属下们已发现柳姑娘的踪迹,只是朱颜山太大,一时难以寻找…”

杨恪目光凛然,冷冷地瞪着面前这座被枫叶染红的树林:“烧山。”

“什么?”陈涧西大惊。

“烧山,三面放火,将他们逼出来!”

“可是陛下,这样会伤到柳姑娘…”

杨恪冷眼一斜:“你敢抗旨?”

“不,不敢…”

“还不快去!”

清明,你敢背叛朕,朕绝不会轻易饶了你。

两人躲在山洞之中,不敢点火,洞内阴冷刺骨,清明打了个哆嗦,脸色更加苍白,喃喃道:“恪…为什么他不肯放过我…”

立夏冷笑:“你是他的女人,就算他不要你,也不会让别人得到。这就是男人,这就是君王。”

“不。”清明摇头,“恪不会这么做,就算我们之间没有爱,还有同生共死的情义…”话音未落,一股浓烟从洞外倒灌进来,立夏冲到洞口,看到冲天的火光,无数飞鸟从火中腾起,冲入苍茫的夜色之中。

“烧山!他竟然烧山!”

清明不敢置信,面如死灰:“他,他真的要赶尽杀绝!”

“别管那么多了,快走!”立夏抓住她的胳膊,她却头晕目眩,跌倒在地。立夏摸了摸她的脉搏,抽了口冷气。

清明,难道你…

“陛下,火势太大。”陈涧西焦急地说,“柳姑娘还没出来,再这样下去…”

大火卷着浓烟,将天空映照出刺目的猩红色,像淋漓的血。杨恪眉头深锁,清明,难道你真要为了那个男人,学介子推,宁可烧死也不出来么?他究竟哪里比我强?我可以让你当皇后,可以给你万里江山,可以让你青史留名,他可以吗?

朕如此爱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朕?

“陛下!”陈涧西催促。

杨恪目如坚冰,一语不发。

清明伏在立夏的背上,剧烈地咳嗽:“我们…要去哪儿?”

“送你回他身边。”

“不,立夏,我不回去。”清明无力地抓着她的衣襟,“就算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别说傻话了。”立夏的脸被烟熏得乌黑,目光却坚定如铁,“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将你送回去,还有…他。”

“陛下!”陈涧西跪在他的马前,将头磕出了血,“求求您,灭火吧!”

火势已经蔓延到唯一的出路,杨恪死死地抓着马缰,将手心磨出了血也不自知。清明,难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报恩,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朕?

从来,都是朕一厢情愿么?

“涧西,下令吧。”他惆怅地闭上双目,“灭火。”

陈涧西大喜:“是,传皇上旨意,灭火!”

“皇上!”一名锦衣卫忽然大喊起来,“您看。”

杨恪往山上望去,山路的尽头出现一道青色的人影,横抱着布衣的清明,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艰难。

妒火焚身,杨恪怒喝:“拿弓箭来!”

从侍从手中接过刻有金龙的长弓,箭矢对准了立夏。清明,你是朕的,除了朕,任何男人都不能碰你!

愤怒、羞辱,像是汹涌的海啸,一瞬间便将她吞没。

清明,你竟敢给朕戴绿帽子,朕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长箭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啸,穿过火焰和浓烟,狠狠地刺入立夏的胸膛,胸骨碎裂,发出血肉模糊的声响,她低吼一声,单膝跪下,却又强撑着站起来。

清明,我答应过你,要将你送回他的身边。

杨恪抽出第二根箭,这一箭毫不犹豫,射进了她的心脏,她低呼一声,双膝跪倒,再也站不起来。温热的血滴落在清明的脸上,她意识模糊,只觉得世界笼罩在一片猩红之中。

“立夏…立夏…”

杨恪大喝一声,打马冲到二人面前,拔出腰中长刀,锋利的刀锋在立夏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放下她,否则,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立夏轻轻放下清明,看着面前这个高大危险的男人,一边笑一边咳血:“愚蠢,真是太愚蠢了。”

杨恪大怒,恨不得立刻将他的头砍下来,不,他不能让他死得这么容易,他要将他绑在树上,活活烤死!

他俯身将清明捞上马,大喝:“来人!将这个掳走瑶光妃的男人给朕吊起来!”

男人?立夏蓦然明白,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杨恪,你竟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

“放肆!竟敢直呼朕的名讳!”杨恪怒道,“先拔了他的舌头!”

“住手。”清明无力地握住他的手腕,“不要杀她,她是…她是我的…”

“你还想替他求情?”少年皇帝的声音在颤抖,愤怒和屈辱令他疯狂,“陈涧西!还愣着干什么?将这个逆贼吊起来!”

陈涧西带着几个锦衣卫冲过来,立夏忽然跳起,后退了几步,将束住头发的布巾扯下,一头青丝长发在火光中飞舞。

立夏仰天大笑,笑声凄厉:“杨恪,我的命是你母后救的,今天就当我还给你了!”说罢,转身冲入火海,火焰腾地一下烧起,逼得杨恪的马连连后退。

女人!杨恪不敢置信地瞪着大火,立夏竟然是个女人!

难道…他误会了清明?

“陛下,火势太大,请赶快离开。”

清明浑身发软,肚子隐隐作痛,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立夏消失的方向伸出手,熊熊烈火之中,有一道人影闪烁,然后一寸一寸,化为灰烬。

立夏…

清明被狠狠扔在床上,一路的颠簸令她头晕得更加厉害,小腹中的隐痛也越来越强烈。但所有一切和心中的疼痛比起来,都不过是沧海一粟。

她翻身跳下床,拿起桌上的青花瓷瓶,狠狠扔向杨恪,哭喊道:“你杀了她!你杀了菲儿还不够,连立夏也杀了,难道你要杀尽我所有的姐妹才甘心么?”

“放肆!你竟敢这么跟朕说话!”